睡在我上铺的兄弟

第二十二章 筹备连锁店

　　尤琪琪在店铺里替吴天天收了一天的款，吴天天却始终没有出现，直到结完账打烊了也没有露面，对生意不闻不问。关了卷闸门后，尤琪琪去给吴天天还钥匙，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正好看到吴天天骑着摩托车出门了。

　　她只能把钥匙先收起来，回了自己租的小屋里。第二天早上，尤琪琪再次接到张师傅的电话，这天正好是周六，她还在睡懒觉呢。她混混沌沌地接了电话，听张师傅说了一句话后，顿时就清醒过来了。她飞快地从床上坐起来，问道：“他现在人在哪儿呢？”

　　“在店门口撒酒疯呢，你赶紧过来把人弄走吧。”尤琪琪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只在睡衣外面套了一件羽绒服就往店铺赶。外面零下一二度，她穿着薄薄的睡裤，冻得浑身发抖。她咬着牙飞快地跑向店铺，跑到门口的时候，正看到吴天天坐在台阶上吼歌呢。

　　张师傅他们一直围着吴天天劝他小点声，他倒是丝毫不觉得自己在扰民，越吼越大声，越吼越尽兴，把几个准备过来买小吃的顾客都吓跑了。

　　尤琪琪一把拽住吴天天的衣服把他提了起来：“你就这点出息吗？一个何叶就把你弄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了？”

　　张师傅说道：“赶紧把他送回去吧。早上我来等开门，见他醉醺醺地从摩托车上下来，可把我吓着了。亏得路上没出点事，怎么喝成这副样子？”

　　“他脑子抽风呢，甭理他。我先给你们开门，把他送回去就过来帮忙。”尤琪琪扶起倒在地上的摩托车，心里暗舒一口气，亏得他喝成这样还能平安无事地回来。她扶着摩托车，让张师傅帮忙把吴天天弄上了车，就像是驮死猪一样被驮在车座上。他依旧不安分，身子扭来扭去，嘴里叽叽呱呱地唱着歌。

　　尤琪琪吼道：“动什么动，给我趴好了，否则我踹你下去！”吴天天见尤琪琪发火了，顿时乖乖地闭上嘴，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她叹了一口气，推着摩托车把他送回去。吴天天就这样闹腾了十几天，晚上在酒吧里玩到深夜，白天蒙头大睡，店铺一直靠尤琪琪支撑着。直到尤琪琪跟他恳谈了一次，严令禁止他再去酒吧，否则再也不过问他店铺的事，他才再没踏足酒吧了。

　　那天王杨买菜路过吴天天的店铺，进门看到他正跷着二郎腿看漫画，就说：“你挺闲啊，不如帮我个忙吧。我在你的一居室附近租了个房，今天下午搬家，搭把手呗。”

　　吴天天说：“没问题，为美女效劳是我的荣幸。东西多吗？需不需要我问朋友借辆车？”

　　王杨说：“我没什么东西，就是何叶那儿估计能整理出一大箱子来。车我已经借好了，你帮我把箱子搬下楼就行。”

　　“要不就现在吧。”吴天天看了看店铺，这会儿是午饭时间，店里没什么人。他把收银台抽屉的钥匙拔了交给张师傅，“我出去办点事，大概一两个小时，拜托您帮着看会儿。”

　　吴天天跟着王杨进了原先住的房子，她从房间里拉出一只皮箱子，又走到何叶的房门口说：“你坐会儿吧，她房间里的东西我还没来得及打包呢。”他跟着王杨进去了，一进门就踩到了一只高跟鞋。他连忙把鞋子捡起来放在一边，抬头就看到何叶的床上乱糟糟的，丝袜、裙子、裤子，甚至还有文胸，几乎堆成了一座小山。写字台上也是堆满了文件和书，放得杂乱无章。

　　“怎么那么乱啊，不会是遭贼了吧？”“你也觉得够乱吧，可何叶说这叫乱中有序。你现在看到的还好呢，她这次回来带走了不少东西，之前我都不敢踏进来，随便迈一步都能踩着一只鞋子。”

　　“你开玩笑的吧，何叶平时出门拾掇得那么干净，能容得下那么乱糟糟的房间吗？”

　　王杨说：“你别看她总是打扮得光鲜亮丽，可她的房间从来都不整理。从阳台收下来的衣服她就扔在床上，要穿了就从衣服堆里扒拉出一件来。有时候实在躺不下人了，她才往柜子里胡乱塞几件。她窗台上的灰还是我替她擦的呢。我跟她合住了一年，就没见她擦过窗台。”

　　吴天天看着何叶的房间，哪里是乱中有序，简直就像是进了垃圾场。虽然他活得乱七八糟，但对于生存的环境，还是十分注重整洁卫生的。他自认为有一点小洁癖，容不得灰尘和脏乱。

　　一个女生，居然可以邋遢到这种程度，他实在是觉得不可思议。吴天天问王杨：“那在家里何叶会做饭吗？”“别说做饭，她连水煮蛋都不会煮。”

　　“那你们每天下馆子？”“有时候我做饭，如果我加班或是没时间做，她就出去吃。”吴天天感叹：“她可真会享受生活。我通常一个人的时候随便吃点就打发了，她够奢侈的。”

　　“再奢侈也就刚发工资那几天，她可是铁杆儿月光族，工资到手从来不超过十天的。一挥霍完，剩下的二十天就只剩艰苦奋斗了。你别看她总是劝金子上进，她的梦想却是做个全职家庭主妇。”

　　吴天天觉得王杨与何叶只做了一年的室友，似乎对她颇多怨言。虽然这中间有不少王杨的个人主观评价，但何叶的生活处事的确不是夸张。在这之前，吴天天已经听老许说起过一些了，再加上今天亲眼所见，他竟然开始有些厌烦这样的何叶了。

　　他帮王杨把打包完的箱子抱下楼。王杨问他：“问你个直白点的问题，你为什么喜欢何叶？”

　　为什么喜欢何叶？吴天天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他实在答不上来。因为对他而言，没必要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一个人。他觉得，想追就大胆去追，何必问那么多为什么。如果真要究其原因，就因为何叶是班花。

　　“因为她漂亮，脾气好吧。”吴天天胡乱答着。“因为她是班花，追的人多吧。如果何叶只是漂亮，但不是班花，没有人追她，你还会拼了命地追吗？”吴天天脱口而出：“她要不是班花，我追她干吗呀，追上了也没人羡慕妒忌恨啊。”刚说完，他顿时就愣住了。他忽然意识到，原来他追何叶仅仅只是因为她是班花，追到她就象征着成功。王杨看了他一眼，像是在说“我早知道是这样了”。

　　“你说说，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呀？”

　　“关键得漂亮，我可是外貌协会会长。其次是不怕吃苦，任劳任怨，脾气好但是又带一点小个性，而且不管我是否贫穷都不嫌弃我。”

　　“你说的不就是琪琪嘛。”吴天天立即否认：“哪能啊，我怎么会喜欢她啊？”

　　王杨开了后备厢，让吴天天把箱子放上车，说道：“喜不喜欢得问你啊，我只是觉得她就是你喜欢的类型。你看她，放着大小姐的日子不过，自己出来跑业务历练。脾气好得没话说，你摆摊也好，开店也好，她一直在支持你。”

　　吴天天细想想，觉得尤琪琪还真是挺符合他喜欢的类型。勤奋、善良、脾气好，对他也确实明里暗里地支持。王杨微笑着观察他的表情，他有些心虚地跳上车说：“那是两码事。”

　　“我觉得吧，其实你并不喜欢何叶，你追求她只是虚荣心在作祟，或者说那不过是男生出于对美好事物的欣赏。如果换成我是班花，也像她一样受男生欢迎，你也会拼了命来追我吧。何叶拒绝你，你感到痛苦，那是因为你经不起失败。”

　　吴天天无言以对。“其实你心里喜欢的人是琪琪，或许你自个儿确实没发现。”

　　“哪能啊，我要是喜欢她，就冲她追我那么多年，我还能不从了她？”

　　“就是因为她追了你多年，所以你对她日久生情了。你拒绝她呢，是因为你已经习惯了她围着你转的日子，久而久之这种习惯成了无所谓，所以对爱产生了盲点。如果她哪天真的跟别人在一块儿了，我不信你不会失落，甚至心痛。”

　　他似乎已经尝过悲伤失落的滋味了，就在尤琪琪相亲的那些天，他一直寝食难安。一想到她对那些相亲男产生了好感，他就极不是滋味。他以为那不过是替尤琪琪担心罢了，怕她真喜欢上了哪个不靠谱青年，将来连哭的地儿都没有。反倒何叶与金子在一起的时候，他没有那种寝食难安的感觉。他只是觉得自己挺失败，居然输给了只知道吃喝玩乐的金子。

　　对，是失败，被何叶拒绝的感觉是挫败，却不是痛苦。王杨这样一分析，他顿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他忽然想起老许那句话：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原来，大家都看明白了他的心思，只有他自己不明白。

　　之后，吴天天便开始偷偷地观察起尤琪琪来。她的确勤劳善良，每次打烊前，她都会主动替张师傅倒垃圾。中午没人的时候，她就东擦擦西抹抹，永远让柜台保持一尘不染。她不娇气，每次吴天天进了货，她都会帮忙搬。

　　吴天天让她把箱子放下来，说道：“这么重的东西哪能让你搬啊，你去收银台坐着去。”

　　尤琪琪道：“这会儿没几个人，就算有人要付账，喊一声我再过去也不迟。”

　　“让你坐着就坐着呗，别那么多废话。”尤琪琪乖乖地坐下来，看着吴天天忙里忙外，大冬天里愣是搬出一身臭汗来，她却开心地笑了。她缩在墙角偷偷给王杨打电话：“你这一招可真厉害，我谢谢你啦。什么……他还没表白呢，不过我觉得快了。”

　　王杨说：“也不能全靠我，如果他对你没点意思，谁说都没戏。”见吴天天往收银台走过来，尤琪琪赶紧挂了电话。吴天天把张师傅亲手做的蛋挞放到她面前，说道：“我打算注册品牌，开始筹备连锁店了。”“这么快？你手头资金够了吗？”“差远了，但是昨天我找朋友帮我做了个小调查，我的‘食八方——20元吃遍全国特色小吃’差不多已经家喻户晓了。我觉得要是现在不抓紧，就错失良机了。”

　　尤琪琪说：“的确不能错失良机，但也不能太心急。连锁店不比一家单一的店铺，必须有周密的策划书，还得做好详细的预算，以及成熟的品牌推广方案。”

　　这下吴天天犯难了，他以为只要把品牌一注册，租好店面进足货就差不多了。他往嘴里塞了一只蛋挞，尤琪琪见他不说话，就安慰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我们可以在网上搜索一些策划书，根据你店铺的特色加以改进。至于启动资金，可以找银行贷款。预算方面，更是容易了。”

　　尤琪琪特地回了一趟家，央求尤利群替她做了一份详细的创业企划书。尤琪琪针对吴天天的店铺特色做了修改，就以“在网上搜索到的”为名给他看了。他又花了一夜的时间做了修改，仔细算出了启动资金——五十万！

　　五十万！老许听到这个数字，嘴巴张得老大，几乎可以装下一颗鹅蛋。“你疯啦，真打算贷款五十万开连锁店？万一赔了钱，几辈子才能还清啊。”

　　“乌鸦嘴，你盼我点好行不。”吴天天把企划案拍在桌子上，“这是琪琪为我做的企划案，我看过了，只要照着上面的策划来实行，基本上没什么大问题。”

　　老许觉得吴天天一定是疯了，苦口婆心地劝了很久。吴天天非但没有听，还把企划案拿给金子看了。他觉得金子好歹也是做生意的，对于这方面比自己要精通些。金子仔细看过企划案，只给了一句：“挺不错的。”然后问他，“五十万启动资金你准备好了？”

　　“还没呢，我想找财务公司借呢。银行那里要抵押房子才能贷款，我可不敢拿房子去抵押。”

　　金子说：“找什么财务公司呀，五十万我零利息借你。你赶紧把店面找好吧，明天我把钱送过来。”

　　吴天天心里挺感动，五十万不是个小数目，金子毫不犹豫就说借了。可一想到金波特对他的态度，万一被金波特知道他管金子借钱，说得闹出什么矛盾来。再说了，他得向金波特证明，他吴天天对金子从来没所图。

　　“不了，我还是去财务公司借吧。我怕你爸知道了回头让我还钱那可就尴尬了。”

　　尤琪琪说：“这时候你还顾虑那么多，你怕他误会，就打借条给他啊。财务公司向来黑白通吃，你回头要是还不上，搞不好得赔上性命。”

　　“你以为在拍电视剧哪，现在的财务公司可正规了。你放心吧，回头我要是还不上，再想办法也不迟。我这次必须搏一把，还有半年的期限，我要是按揭不了一套房，我妈就得逼我去找工作了。”

　　尤琪琪心知劝不住，只能回家找尤利群商量。这次毕竟是涉及钱的事，她不敢再遮掩，只能实话实说：“其实企划案是帮吴天天做的，钱也是他要借的。爸爸，您人脉广，就帮他一次吧。”

　　尤利群说：“不是爸不想帮他，就算爸有天大的面子，也没有财务公司敢零抵押借他五十万啊。”

　　“我知道爸爸您一定行的，您每年帮您财务公司的朋友拉那么多业务，帮这一点小忙总是没问题的。”她坐在沙发上，替他卖力地捶着肩膀、捏着腿，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他实在拗不过她，只能答应下来。没过两天尤利群就带回了好消息，他说服了一家财务公司，答应零抵押借给吴天天五十万，并且承诺零利息。尤琪琪激动地抱着他亲了一口：“老爸万岁！老爸能让那家财务公司帮着保密吗？千万不能让他知道是您出面说服的。”

　　尤利群擦了擦脸说：“保密没问题，但是你得答应爸爸一件事。”“您说，别说一件，十件事也没问题。”“你怎么帮他都行，但是绝对不可以和他谈恋爱。”尤琪琪知道尤利群一直希望她嫁个事业有成、精明能干的男人。

　　她想，反正现在吴天天也没表露那层意思，就算以后他们真谈恋爱了，他也已经事业有成了，尤利群还有什么理由反对呢？

　　她点点头：“没问题，就这么说定了。”

　　尤利群把财务公司负责人的名片给了尤琪琪，她和主管进行了接洽。两人套好词后，她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吴天天。当然，她只是以无意中听同事提到这么一家财务公司为借口。吴天天听说不需要抵押，而且还是零利息，有些喜出望外。可毕竟五十万不是小数目，他不敢自己一个人去，就借了一辆车，让尤琪琪陪着一道去了财务公司。

　　到了财务公司门前，吴天天却又临时改变主意了，车子刚要靠边停下来又迅速掉了个头走了。尤琪琪问他：“都已经到了，怎么又走了啊？”

　　“我总觉得有些不靠谱，还是去别家看看吧。”“怎么会呢？这家公司我听很多客户提起过，没问题的。”吴天天略带犹豫，想了想还是说：“先去看看别家吧，找不好再回来也不迟。”他说完就从路口左拐，照着他单子上抄录的财务公司一家家找过去。半天找下来，他们进了四五家财务公司，可每一家都要求做抵押，而且利息高低不一。最后，吴天天算了算，就算利息最低的那一家也还是高得吓人。

　　他坐在车里叹了口气。尤琪琪说：“得，咱们也甭找了，还是去我说的那家问问吧。”

　　他们又再次去了那家财务公司，进门并没有看到贴出任何关于零利息或是免抵押的广告。他觉得尤琪琪一定是弄错了，正打算离开时，尤琪琪已经开口问前台的咨询员：“请问你们这里是免息免抵押借贷吗？”

　　“是的，我们这里无须抵押和担保，也没有利息。如果是创业，只要对你的项目做一个风险评估即可。”

　　吴天天听了赶紧折回来问：“如果是创业，那该怎么做资产评估呢？”

　　“把你的企划书交给我们即可，三天之内评估完成，如果没有风险即可办理借贷手续。当然，如果你借贷的欠款在规定的期限内无法偿还，我们将会对你的资产进行处理。”

　　吴天天看着尤琪琪犹疑不定，主要还是因为对企划书没什么信心。尤琪琪把他拉到一边，与他小声商量着：“不如就试一试吧，正好把企划书拿出来让他们做个评估，如果存在风险，我们也等于多个及时改进的机会。”

　　他想了想，问咨询员：“我要是就这样把企划书给了你们，万一你们用作别的用途怎么办？”

　　“我们会与你签订合同，你的企划书会附在合同中。”“那今天就签合同吧，我正好把企划书带来了。”吴天天以一种壮士断腕的气势把企划书拍在服务台上。财务公司当着吴天天的面将复印的合同书与企划书装订成册。

　　尤琪琪和他再三检查协议条款，确认没有任何不利的条款，才在乙方处签了字。

　　很快，财务公司对他的企划书了评估，确认为低风险投资后，就与他签订了借贷合同。当天下午五十万资金汇到卡上，吴天天心里的大石终于落地了。

　　吴天天把五十万的存折放到杨桦面前，得意扬扬地说：“再过半个月，您儿子就成吴老板了。”

　　“什么意思啊？赚大钱了？”“早晚的事儿。我打算把‘食八方’规模扩大，办成连锁店。这里面有五十万启动资金，是刚向财务公司借的，零利息、免抵押。”“你向财务公司借钱？一借还是五十万！你不知道财务公司是什么地方？人家黑白通吃，万一你要还不了钱，命都能搭上去。”吴天天说：您电视剧看多了吧，财务公司才不是您想的那样。

　　再说您怎么就知道我还不上呢，我看您就是从骨子里看不起自己的儿子。

　　杨桦听了赶紧捂住胸口，吴英雄忙问：“你怎么了？”

　　“哎哟，我胸口疼。”

　　“好好的，怎么胸口疼了？”“还不是被他气的！”吴英雄一面帮她顺气，一面数落吴天天：“你要开店也好，摆摊也好，爸都没怎么过问。可这一次我是坚决不会同意你乱来的，明天你就把钱还给财务公司去。”

　　“钱我是不会还的，这一次我是铁了心要把连锁店办起来的。”

　　吴天天红着眼眶，气愤地抹了一把眼泪，扭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