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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飞来的横祸

  有些事儿真怪,哪怕风险压顶的时候,也不觉着怎么的,可事情过后,那后怕劲儿甚至要比当时厉害几倍。

  小奴卡在林子里抓落叶兔儿喂黑猎犬巧遇小兴安,又碰上了寻找小兴安的林队长、刘机枪、小雪等。他在给小兴安求情以后,脑海里忽然闪出了什么,不管林队长他们怎么喊,“噔噔噔”地跑回了乌力楞。

  他猫腰钻进小犬房里,“扑噔”一声躺进乌拉草窝,心怦怦怦那个跳呀,躺了好一会儿,还跳得很厉害,而且越思量越可怕。博博彦老爷不是拧着耳朵、薅着头发再三叮咛,不准和那些黄衣蟒猊接触吗!当时,小兴安刀捅树跌熊救了自己一命,不然的话,也要像塔坦达的娃崽一样,白白喂了黑瞎子,一时受到感动,竟把博博彦老爷的叮咛一古脑儿撇到九霄云外了。这些要是让博博彦老爷知道了,不抽筋剥皮才怪哩。他一骨碌爬起来,学着大人的样子跪在地上,双眼眯眯着,嘴里叨念起来:“吉亚齐神仙。帮帮我的忙吧,保佑我……”

  小奴卡心里发虚,一直没敢出小犬房。

  夜幕轻轻拉着,天虽然还没有大黑,但,在这窄窄巴巴的低矮小犬房里,已经暗淡得昏昏蒙蒙了。只有那门口处闪着微薄的亮光。

  黑猎犬趴卧在乌拉草窝里,紧紧依偎在小奴卡的身边,两眼在黑暗中闪着微微的蓝光,不时瞧瞧小奴卡,它像是知道小主人的心思似的。

  “打--”

  “呸--”

  突然,一阵阵尖脆的童音从窗外传来。小奴卡一骨碌爬起来,从小窗口探出头一瞧,是乌力楞里的小伙伴们在呼喊着打雪仗呢。他们七八个人一伙,分成两组在激烈地交战,雪球在暮色中飞旋着,他们玩得是那么热闹,那么开心……

  “我们赢啦!”

  又是一阵呼喊和嬉笑声传来。

  小奴卡听着,瞧着,心里陡地一酸,泪珠儿“吧嗒吧嗒”掉了起来,他多么眼馋这些自由自在的小伙伴呀!要是阿爸活着,哪怕是阿妈不在了,他也会像那些小伙伴们那样,每天学完猎技以后,就这样尽情地玩耍。现在倒好,阿爸死后,他却成了博博彦专门饲喂黑猎犬的小奴仆,除了领黑猎犬上山打食儿吃以外,就是让小少爷骑着黑猎犬玩。这些天,小少爷让管家送到舅舅家去了,才清闲点儿,虽然一到晚上,博博彦头人常把黑猎犬唤走,但并不让自己陪着。平常,黑猎犬只要有点病,或者不爱吃东西,他就要挨打挨骂。博博彦动不动就泼口训斥,“你这个小野牲口崽子,精心点侍候,黑黑是你阿爸,怠慢它,吉亚齐神仙也饶不了你的……”

  黑黑是只猎犬,和别的猎犬没什么两样,只不过体大如豹,浑身的毛油黑锃亮,一顺倒着,粗颈、方头、大耳、阔嘴,样子格外凶狠,很讨人喜欢。可是,它再讨人喜欢也不过是只猎犬呀,为什么会成自己的“阿爸”呢?这只黑猎犬刚从阿妈肚子里生下来的时候,博博彦就扯着小奴卡到它跟前说:“小奴卡,这只小猎犬崽儿是你阿爸变的,你听,连它哼哼的动静都像你阿爸的嗓子呢……”

  小奴卡像受了莫大的侮辱,小嘴巴撅了起来,怔怔地瞧着博博彦。在他稚嫩的目光里,博博彦头人是十分可怕的,他嘟嘟了几下嘴唇,没有吱声。他听说过,人死后会变成什么的,像阿爸那样,只能变成勇敢无敌的莫日根,怎么会变成一只小猎犬呢!

  可是,就在这时,萨满在旁边蹦了跳,跳了蹦,兜了几个圈子,晃着腰铃,摇着神鼓,也念念叨叨,说这只小猎犬是他阿爸变的。他由半信半疑,到渐渐相信了。

  黑猎犬对小奴卡再亲,却只是阿爸变的,终究不是阿爸呀!阿妈死得早,阿爸像小伙伴们的阿妈那样,给他缝小皮大哈“注释1”、其哈密“注释2”,串狍脚项链挂在脖子上,又像小伙伴们的阿爸那样,教他打猎、下猊套、兔套儿,还常常在林子里点起篝火,给他烤“吱吱”直冒油的狍子大腿吃……

  小奴卡是多么想念自己的阿爸呀。

  他终于忍不住了,脑袋往小窗口上一趴:瞧着风葬阿爸的远处山林呼喊了一句:“阿爸,你为什么要变只猎犬呀?”

  黑猎犬听到呼唤,忽地一下子蹿到小奴卡身边,把两只前爪搭到他的肩膀头上,伸出舌头舔起他的脖子来。

  “砰!”

  突然,小犬房门被踢开了。

  “小奴卡!”

  这是博博彦的声音。

  “老爷,”小奴卡忙转过身来,擦擦眼泪,“我在这儿呢。”

  博博彦站在门口声色俱厉地说,“我仙人柱里的桌子上有剩饭和剩菜,去捡点来吃吧。吃完了,今晚哪儿也不准去,就在这里老老实实睡觉。今晚,小少爷要在仙人柱里骑骑你阿爸玩,你阿爸不回来,你不用去找,到时候我就会送回来的,记住了没有?”

  “嗯,”小奴卡在黑糊糊的小犬房里点了点头,“老爷,记住啦。”

  “黑黑!”博博彦一声呼唤,黑猎犬“嗖”地一声离开小奴卡,蹿到博博彦跟前,摇摇尾巴,跟着他走了。

  小奴卡慢慢地离开小窗口,走出小犬房,来到博博彦住的仙人柱门口。博博彦已经推开门,把一桦皮碗剩饭剩菜从虚掩的门缝中递了出来。他端回小犬房,点上小野猪油灯吃了起来。

  天,阴沉沉的。

  夜,渐渐用它那漆黑的翅膀遮住了小兴安岭,模糊了这鄂家乌力楞的轮廓。

  窗外,小伙伴们的嬉笑打闹声消失了。传进小犬房里的,只有呼呼的风响,夹杂着秃树枝互相撞碰发出的“咔啦啦”的声音。那无数细条树枝儿,像经不住冷风的扫射和黑暗的重压,一弯一弯地摇曳着。

  小奴卡吃着吃着,眼睛一眨巴,忽然想起博博彦说的那几句话。不对呀,他怎么说小少爷要骑阿爸玩,小少爷不是让管家用马送他去舅舅家了吗?一直没回来呀!难道是傍黑回来的?不,要是回来,早听到他吵吵嚷嚷的声音了……

  “博博彦唤走阿爸要干什么呢?”小奴卡脑子里画了个大问号,心里慌张起来,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黑猎犬不是阿爸,但毕竟是阿爸死后托生的,这是小奴卡生活在博博彦家里惟一的一点精神寄托了。他失去了阿妈,失去了阿爸,无论如何不能再失去黑猎犬了!

  他忽然想起上次偷偷看见的怪事,博博彦从黑猎犬P股蛋小肉坑里取出了小纸条。博博彦不是说,要是在黑猎犬P股上看到什么,吉亚齐神仙就降给大灾大难吗?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不是也平平安安吗?还说那些汉人是吃人的黄衣蟒猊,也没吃谁呀……今晚,博博彦唤走阿爸,到底要干什么呢?一个个问号,一团团迷雾,在小奴卡的脑海里翻腾着,缠绕着。

  他想着想着,再也坐不住了,悄悄地溜出了小犬房。

  昏黑的夜色洒泼下来,形成了巨大的网络,翻卷着,蔓延着。于是,庞大的夜魔想用它的全力,把世间万物都笼罩起来。

  博博彦头人仙人柱的窗口上,也被夜魔捂上了大巴掌,一片漆黑。

  小奴卡蹑手蹑脚地来到窗底下,用手轻轻地去找仙人柱壁上他捅出的那个小窟窿眼儿,奇怪,怎么不见啦?

  他伸手去拔腰里的小卡涛“注释3”,突然,博博彦仙人柱的门“吱吜”一声,轻轻地开了。接着,便从闪开的门缝里探出一个比夜色还黑的黑乎乎大脑袋来。

  小奴卡把着仙人柱壁的手忙闪开,急忙蹲下,但已经被探出的黑乎乎大脑袋察觉了。

  糟啦!小奴卡哆哆嗦嗦地听着,传来了博博彦的声音:“谁?”接着,就听见博博彦急促地唆使黑猎犬,“黑黑,上!”

  黑猎犬从博博彦腿缝里钻出来,按照他指的方向“呼”地扑了上去。黑猎犬龇牙咧嘴地扑上去一看,原来是小奴卡,立刻把张开的嘴紧闭上,蹲在他身边不动了。

  博博彦轰出黑猎犬后,回身从仙人柱里抓来猎枪,就在他目光要往窗户底下盯的时候,在黑暗中,好像发现仙人柱拐角处有个人影。他急忙端起枪,冲着拐角处喊:“拐角上是谁?”

  他喊完,细细盯着,那里并没有什么动静。他揉揉眼再细看,仿佛又没有什么。他断定是看花了眼,便端稳枪,来到窗户前,喝问,“快说!谁?”

  “我,我……”小奴卡哆哆嗦嗦地回答,“老爷,我是……小……奴……卡……”

  博博彦瞧着蜷曲在窗底下的黑影儿,一听是小奴卡的声音,他立刻意识到:“我嘱咐这小野牲口崽儿不让他出来,他偏偏偷偷出来到我窗底下偷听,一定是他的魂已经叫黄衣蟒猊给勾住了,在替他们监视我……”

  “还有谁?”博博彦问,“快给我说!”

  小奴卡已经把身子紧紧靠到了仙人柱壁上,瞧着站在他眼前的巨大黑影,往后靠着,嘴唇抽搐着回答:“老……爷……就我……一……个……”

  博博彦不相信,他后悔刚才在恍惚发现人影时,没有立即追上去。那一定是一个黄衣蟒猊在和小奴卡一起搞鬼。他撇下小奴卡转到仙人柱后壁拐角处,并没发现什么,又绕一圈转回来,四处撒眸一阵,也没有发现人影儿,他就回到小奴卡身边,一手拽住他的脖领子,把他扯进了仙人柱里。

  黑猎犬也随着闪了进来。

  在昏暗的野猪油灯光下,小奴卡已吓得脸上失去了血色,忽而蜡黄,忽而苍白,目光躲躲闪闪地瞧着博博彦。

  博博彦把小奴卡搡了个趔趄,把猎枪往旁边一掷,没等他站稳,不由分说,左右开弓,“啪啪”就是两个耳光,接着便两眼凶光逼人地问:“他阿妈的,小野牲口崽子!你在老爷窗下搞什么鬼?我不让你出来。你偏偏出来,是不是你和那些黄衣蟒猊勾搭上了,他们派你来的?快说!”

  “不,不……”小奴卡捂着火辣辣的两腮,茫然不知所措,“老爷,不,不是黄衣蟒猊让我来的,小少爷骑阿爸,阿爸伤还没好哩,我是想来看看……”

  博博彦一皱眉头,似信非信。因为他也知道,这个娃崽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充其量说,剿匪小分队缠住他,只能拐弯抹角问出一点事来。这么想,他心里又不踏实,听说解放军是什么招儿都有的。

  野猪油灯一闪一闪,那惨白的光映在博博彦脸上,显得更加怕人了。

  博博彦拧住小奴卡的脸蛋,刚要使劲,黑猎犬从旁边忽地蹿上来“汪汪”叫了两声,看看博博彦,又看看小奴卡。

  博博彦见黑猎犬蹿上来,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撇开小奴卡,呼唤一声黑猎犬,来到门口,又推开门探出头去,先前后左右地撒眸了一会儿,接着就蹲下,拍拍黑猎犬,指指黑乎乎的山林吆喝两声,黑猎犬撒开腿,“呼”地一声消失在茫茫夜色里,又很快蹿进了树林中。

  “小野牲口崽子!没良心的东西!”博博彦放走了黑猎犬,拉上门闩,一阵风似的扭过身来,踹了小奴卡一脚,气呼呼地说:“老爷白养活了你,有恩不报,倒成了孽种!你以为我不知道?快说,那些黄衣蟒猊怎么勾搭你的?他们派你到我窗户底下偷看什么?要撒半句谎,老爷我饶不了你!”

  “老爷,老爷……”小奴卡吓得直打哆嗦,“扑噔”一声跪在地上,如实说了起来,“他们没勾搭我,昨天早晨,我带着阿爸进林子里抓落叶兔儿碰上了他们,是真的!”

  顿时,博博彦一怔,心里暗暗琢磨,这下子,真的唬出来了,瞪大眼珠子问:“碰上几个?”

  小奴卡回答,“五个。”

  “快说!”博博彦迫不及待,“他们在林子里干什么?”

  小奴卡摇摇头。

  “他们问你什么啦?”

  “没问……什……么……呀……”

  博博彦两眼直冒金星,说不出一句话来,慢慢向小奴卡逼近,那架势,像要一口把他吃掉。小奴卡惊呆了,怔怔地瞧着博博彦。屋里出奇地沉默。

  兽骨刻制成的灯盏里,野猪油“咝咝啦啦”地响着,在这死一样寂静的仙人柱里,竟像一连串的霹雳一样。

  博博彦非常气恼,他龇龇牙,眼珠子瞪得像要鼓出来,他猛地吸一口气,一会儿又呼出来,伸出手扭住小奴卡的腮帮子,使劲扯着说:“你和黄衣蟒猊都说了些什么?就是不说,萨满也会显灵告诉我。你要是一点不漏地说出来,老爷减你的罪;要是耍滑头,叫你连今晚也过不去!”

  “老爷,老爷……”小奴卡被扭着腮,嘴巴子也歪了,像有什么东西在嘴里塞着,“我说,一点也不漏地说。其,其实……说……了也……没什……么……呀……”于是,小奴卡把早晨起来领着黑猎犬到林子里去抓落叶兔,先遇上小兴安,而后又遇上林队长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小野牲口崽子!”博博彦松开扭腮的手,“啪啪”就是两个耳光,“怎么这样巧,都让你碰上了?一定是事先商量好,一大早在林子里约会的!还有,今晚,也是黄衣蟒猊派你来的,对不对?”

  小奴卡疼得捂着腮帮子解释:“老爷,老爷,真的不是呀……”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了。

  博博彦不再拳打脚踢,也不再盘问了,他的脑海里升起一个十分危险的信号:眼前这个娃崽儿,再不是理想的精心饲喂黑猎犬的小奴仆了。剿匪小分队已经盯上了他,如今他已经成了身边一颗最危险的炸弹!

  他又一想,觉得小奴卡并不知道他和马四炮间的事,但,虽然这样也必须立即除掉小奴卡,谁知道今后会有什么空子让他们钻呢……

  博博彦拿定主意,忽地拉开门闩推开门,探出头去,贼眉鼠眼地撒眸了一下,“噔噔噔”几大步跨到左侧一座仙人柱窗户底下,压低嗓音急切地喊,“亲兵,来呀!”

  “老爷,就来!”随着博博彦跨进仙人柱门槛,一个亲兵背着枪也跟着闪了进来。

  原来,自从剿匪小分队进驻乌力楞以后,博博彦下令亲兵,每天夜里,都要有一名和衣休息,不准睡过去,做到随喊随到。

  “你听着!”博博彦把嘴巴凑到亲兵耳朵上悄声嘀咕,“抓紧时间,骑上青鬃猎马,立即给这小奴才受拖刑。”

  拖刑,是这个部落一种残酷的刑罚。部落里的人违犯了博博彦规定的禁忌,如男女青年逃婚私奔,猎手在参加部落与外敌格斗时溜号,以及抗税、叛族等,抓回来管家就要亲自鸣锣召集全部落的人,让男女老少亲眼看着,把受拖刑的人捆在猎马拖着的绳子上,萨满显灵得到吉亚齐神仙的指令后,亲兵就疯魔一般蹦跳着猛抽猎马三鞭,骑猎马扬长而去,把受拖刑的拖死在林子里喂野兽。猎马一扬开蹄儿,围观的男女老少都要拍手哈哈大笑。据说,这样就是为部落里驱走了一颗灾星。

  “他?”亲兵用眼角斜一斜小奴卡,轻声问,“小奴卡?”

  博博彦点点头。

  以往,受拖刑丧命的都是成人,今天却是个娃崽,亲兵有些不解,问:“他怎么啦?”

  博博彦咬着牙下令:“少问,叫你去你就老实办理!”

  “是,老爷,”亲兵连忙打千,“管家没在,我去打锣召集全乌力楞的人,都点着松明火把……”

  博博彦打断了亲兵的话:“不用,这次要偷偷的,越秘密越好!”

  “是是是,”亲兵连连打千应诺,“一定秘密进行!”

  博博彦又趴在亲兵耳朵上嘀咕:“要利索,千万别让那些黄衣蟒猊发现了,远远地拖……”

  亲兵点头应诺,“老爷,一定。”

  靠在仙人柱一角的小奴卡,已经隐隐约约听出了大概,“拖刑”两个字,就像惊雷一样在头顶上炸响,脑海里闪出了一名逃婚的姑娘被抓回来受拖刑的情形。他浑身痉挛地颤抖着,跪在地上挪到博博彦跟前,苦苦哀求:“老爷,饶了我吧,以后,我再也不敢和黄衣蟒猊说一句话啦……”

  博博彦就像没听见、没看见一样,对亲兵一使眼色,亲兵就像饿狼似的扑了上去,用从博博彦手里接过的碎皮毛堵塞了小奴卡的嘴。博博彦随即“噗”地一声吹灭了野猪油灯。

  小奴卡知道自己要死了,而且是在这深夜里死去,乌力楞里的人都不知道。他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和那些穿黄衣服的汉人说几句话会招来这样的横祸,这简直是飞来的天灾呀!

  不知为什么,在这临死之前。他除了留恋黑猎犬以外,心中还隐隐约约升起一种感情,竟留恋起那些穿黄衣服的汉人了。应该再看一眼黑猎犬,和它亲一亲,也该再看一眼那个救自己一命的小兴安,哪怕是不说话呢……

  他想着,想着,竟不知道害怕了,心里第一次生出了对博博彦的仇恨。

  “注释1”一种鄂伦春孩子穿的小皮大衣、狗皮靴。

  “注释2”一种鄂伦春孩子穿的小皮大衣、狗皮靴。

  “注释3”小腰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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