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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里面具体是什么情况大家都不了解,阮苏陌觉得自己疯了,才会不顾后果的站出来。她想是的,她疯了,否则面前躺着的明明就是她间接性的杀父仇人,她为何还想要以此来激出他拥有生命的勇气?那躺着的人让她的母亲怀抱着一生的想念和遗憾离开,她怎会在某一瞬间,只想着要尽力挽留他的性命呢?

  血浓于水,是不是就是这个道理,你纵然再恨他,那一系血脉亲情你始终都否决不了。一个与自己血脉相关的人从这世上离开,再也见不了了,就算彼此从未见过面,双方疏离万分,我们也始终不愿意承受那样轻微的疼痛。

  手术进行期间,阮苏陌离开了一小会儿去给秦楚打电话,她想告诉他晚上就自己在外边随便吃点什么吧,她有事走不了。电话响了几声就被接起,标准的公式化语调。

  “说。”

  明明是只想对他说这个的,自己解决晚饭,可是阮苏陌扭捏半天,竟不知该怎样开口,好像她想要说的,并不只是这个。倒还是秦楚率先发问。

  “阮苏陌?”

  女生捂着话筒,“嗯。”

  发觉她情绪有些不对劲,以往两人每次通电话,都免不了一阵唇枪舌战,她今天太安静了。

  “你在哪里。”

  阮苏陌望一眼周围的设施,最后回答“厕所”。秦楚那时候正一手拿着电话,一手在呈上来的公文上签字,一听阮苏陌的回答,手一抖,笔尖差一点都被崴断,“我说你能不能哪天不耍宝?”

  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傻了,还没有真正的回过神来。

  “我哪有耍宝?我真的在厕所!”

  于是秦楚抚额投降。

  “那好,你告诉我,你究竟是在哪个厕所里,把你熏得思维不正常了?”

  于是阮苏陌才煞有其事的回答,“我在中院的厕所。”

  回到手术室门外,阮苏陌再次感觉到一阵阵压迫着她的眼光。周嘉言倒还好,坐在椅子上,频频望向手术室大门的方向,周易正在走廊尽头处接电话。先前三三两两来探望的人大多已经散了,只剩下周家人和周家保镖还留在原地。华荟似乎不相信阮苏陌竟是周磊的女儿,几步走过来,问她:“你妈叫什么名字?”

  阮苏陌不喜欢华荟,一是因为她现在对她说话的语气,好像自己就是一江湖骗子。二是因为当年威胁立夏的那件事情,她还一直耿耿于怀。大概是在秦楚身边不少时日的原因,所以阮苏陌也沾着一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坏脾性。她没有给对方面子,只是将语调扬高,用同样睥睨的眼神望华荟,不卑不亢地回答。

  “林夕。”

  这两个字一出来,便再也没有人开口质疑,阮苏陌乘胜追击,“怎样?还需要我说些什么来证明么?比如,当初我爸在C城是如何的意气风发风光一时?比如,我爸同我妈离开了以后某些人才借机上位?再比如,某些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连一个小女生也可以百般威胁?”

  一番话出来,阮苏陌看着华荟恼羞成怒的脸,忽然感觉无比痛快。她见对方手指握了又握,大概是想扬起手来给她一个耳光。不过大家风范就是大家风范,果然是处世态度都非比寻常,连面前站着的是一个自己无比想收拾的人,她都能竭力压下那口气,淡淡说话。

  华荟冷笑一声,“看来你早就知道自己应该姓周。不过以前你一声不吭,现在突然出现,在这样敏感的时期来认祖归宗,你的目的,我想是司马昭之心,众人皆知了。”

  没错,阮苏陌一早就知道她姓周,当初林夕的葬礼结束后,她随顾安笙回C城的时候,顺手带走了林夕的日记。那本厚厚的记事本,以前阮苏陌从不敢翻阅,因为母亲太过严厉。可后来,因着是林夕最后留下来的东西,阮苏陌想从中找寻一些小时候温馨的记忆,才启开了它。未料,竟从上面得知自己的身世之谜。可是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真的回到那个不属于自己的家,她对他们中的任何人都没有感情。她的家,早在周磊和林夕去世以后,彻底崩盘了。

  噢,或许是有的,周嘉言,曾经很好的朋友,立夏一直喜欢着的男生。

  此刻,听着华荟不显山不露水的质问,阮苏陌才是真的想冷笑的那一个,不过她也倒真的想到什么就做了。

  “你不就想咬定我是回来分财产的吗?是这样么?好啊,我告诉你,我就是想在这个时刻回来分家产的。而且我不只是要分,那些原本该属于我的,一厘一毫都不能少!”

  这番豪言壮语出来,阮苏陌是浑身舒畅了,却也真的将华荟惹怒了。

  对方抬起手,已经扬在半空中,周嘉言转过头发现形势不对,起身要上前去拦,却有人比他快了一步。

  秦楚扼住华荟的手腕,另一手搂住阮苏陌的腰将她扯进自己怀里,他没有看怀里的人,只是与华荟对视。

  “华阿姨,对一个小辈动手,传出去恐怕有失风范吧。”

  同一时刻,周嘉言也在她背后不耐烦地叫了一声:“妈!”

  没想到秦楚会突然出现来维护这个小丫头片子,不过对方都这样说了,秦家的面子她还是不能不给的。

  见华荟将手放下,秦楚才搂着阮苏陌转身离开。感觉到怀里人在些微挣扎,大概是想要留下来,他才微微用了力,将女生的身子死死扣住,在她耳边小声说话。

  “现在这地方不适合你呆。”

  不知怎的,秦楚的嗓音好像在某些时刻,对阮苏陌来说,有种安定的力量。虽然他平常最大的爱好仿佛就是对她进行劳动压榨和人身攻击,可阮苏陌就是笃定,在最关键的时刻,他总会站出来,挡在她面前。所以因为秦楚的一句话,阮苏陌就停止了挣扎,随他揽着自己,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现场。

  两人下楼的时候,原本谁都没有说话,可是阮苏陌突然停止了步子,秦楚望她,她也回望,最后煞有其事的说:“我忘了拿菜。”秦楚原本揽着她肩膀的手转而至女生的脑门,重重弹一下。

  “我看你脑子也忘了拿,刚刚那样的情况你还去惹对方?惹了又不知道躲开,董存瑞炸碉堡也没有你这么积极的。阮苏陌,上次受的教训是不是还不够?”

  在那一刻,阮苏陌忽然就委屈了。

  华荟准备动手的时候,阮苏陌已经闭眼准备好接受了,可是秦楚却忽然出现,抿着唇,将她护在怀里,不动如山。

  原来那就是维护的感觉吗?

  她忽然想起林夕死的那一天,也是在医院,顾安笙开着车从C城辗转到净水巷,出现在她面前。昏黄灯光打在男生青涩的轮廓,他朝她走来,好像电影镜头,一格缓一步。那时候的阮苏陌,连抱着对方哭的勇气都没有,只是挑了最简化的语言,她说“安笙,一个人的感觉真可怕”而他说,“我还在这里。”

  如果记忆是一座桥,我们都被困在这座看似是桥,实则是牢的地方。

  看阮苏陌突然红了眼睛,秦楚原本还想要责备的话就在中途断了。女生深呼吸,好像在克制什么,然后眼里的泪水慢慢褪去,雾气也变得清明。她戳戳秦楚的手臂说:“诶,如果明天你就要死掉了,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秦楚起初沉默不语,而后才道:“我不回答假设性的问题。”阮苏陌不依不饶,“你就告诉我吧,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也许我还可以帮你完成心愿呢,呵呵,呵呵……”她不停干笑,秦楚却突然倾过身,瞬间,水凉的触感抵达女生眉心,连呼吸吐纳都仿佛是冰的,而他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道光里,温柔无比。也是在那一刻,他在她额前轻轻一吻的那一刻,阮苏陌的眼泪就决了堤,哭得像个小女生,她扯着男人的胳膊,将头枕在对方肩窝,不让任何人看见自己泪水纵横的模样。

  “秦楚,其实我害怕,你知道吗?我爸离开的时候,我还小,不懂事,所以没有特别的感觉,只想着以后吃糖再也不能吃双份了。我妈走的那天,我才第一次理解到所谓孤单是什么含义。你不会懂的,在以为全世界再也没有什么与自己有关的时候,突然又知道原来还有人,他与你血脉相连。你不会懂被那种叫做庆幸的情绪充斥整个身体是什么感觉。你更不懂,当命运再次要你眼睁睁看着那个与你血脉相连的人,再见不到面,那样的疼痛会是多么的抽丝剥茧。”

  秦楚一只手被阮苏陌扯住,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肩膀,他说:“阮苏陌,那些感受我不需要懂,毕竟每个人都有他不能言说的秘密和伤口。可这世界是公平的,我们每个人都一样,生来死去都是单数,所以也都会用小半生的青春去体会孤独,因为这样,才会有大半生的时光拿去享受幸福,你又懂不懂呢?”

  半晌,阮苏陌才终于止住抽泣,抬起头,闷闷地问眼前的人:“你大学什么专业?”或许是她这样突如其来的情绪转变秦楚早已习惯,所以他很能应变地耸肩,“如果我说我是中文系的,你信么?”阮苏陌吸吸鼻子点点头,“信,你现在就说你是个又英俊又潇洒又风度又阳光,内心一点也不阴暗的大良民兼很有品的商人,我都会相信的。”

  “我本来就是。”

  “那你每月再给我加五百块的工资!”

  “那我……还是承认我阴暗我无良我没品吧。”

  “……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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