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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传说

  但是 如果有人一定要追问我

  最后的结果到底如何

  我只能俯首不答 转回到我的灯下

  在书页间翻寻追索

  静静编织出 一章又一章有关于

  夏夜的 传说

  —席慕容《夏夜的传说》

  天变得高远,空气一天比一天凉爽了,树叶红一片黄一片,把秋色点染得浓了。

  格兰特母亲忌日那天,我和格兰特来到了圣约翰墓园,他的母亲安睡的地方。

  墓园,是连接生者和死者的地方,而真正促使生者怀念死者的原因,是记忆。

  “不知道我母亲是不是还在怨恨我,不过也许在天国里,她会改变想法。”格兰特说。

  “天国里的事,你不能想象,重要的是你不再怨她。”

  “我不怨她。我得到了安宁,而且我比以前快乐多了!这要感谢你!你对所有的事儿都能保持平静的态度。”

  “我也有怨恨的时候,不过很快就会谅解。我们最终都要睡到墓园里,干嘛要在怨恨中过日子?再说,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死亡,让人通达。”

  这时一只雪松雀悄然落在了墓碑旁的树上。

  格兰特说:你看,那是我母亲最喜欢的鸟!

  “这么巧在这个时候出现。”

  “这种鸟在安省很少见。你知道我和你第一次约会之后,我在家门口也看到这种鸟!我觉得她一直在关注我,尤其在我生活中发生变化的时候……”

  我立刻敏感地问:“最近你的生活又有什么变化?”

  “你知道加拿大都市财团上市后,成了国际都市财团的一部分,我们实际上是被美国人接管,所有人都要服从美国人的管理。”

  “这听起来不太爽。”

  “美国人整天教育我们该怎么和加拿大客户打交道,可他们根本不了解加拿大的商业游戏规则。”

  “简直是隔靴搔痒!”

  “我的美国老板甚至不知道加拿大有几个省!”

  我笑起来,“这我一点不惊讶。杰·雷诺(美国著名脱口秀主持人)在大街上采访,很多美国人不知道墨西哥首都在哪儿,而墨西哥是美国的邻居!”

  “我更受不了的是他们的傲慢!永远觉得自己最尊贵、最优秀!在他们眼里,加拿大人很傻、很迟钝,只知道喝啤酒,看冰球……”

  “这太不公平了!”

  “你记得以前跟我说过,你从美国搬到加拿大时,没有人支持你,可你说放弃,也是一种勇敢。”

  “看来你准备放弃了?”

  “说起来悲哀,我为都市财团工作了十几年,离开都市,就等于离开我的一段生命,但都市财团的环境已经不适合我了。”

  “你想辞职?”

  “昨天‘西北金融’的总裁打电话给我,想请我到他们公司工作。”

  “‘西北金融’在多伦多吗?”

  “不,在温哥华。”

  “你怎么说?”

  他点点头,“我说Yes。”

  我脑子一空。沉默。“分离”二字,像两条纤绳,把心船霎时抽紧。

  “我周末可以飞回来看你。”格兰特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

  我转移目光,仍沉默。在空中飞行的爱情让人疲累,我能承受这份疲累吗?

  “这对我来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我的工作对我非常重要。”格兰特试图解释。

  我拍拍他的手背,“我懂。”

  “但你不喜欢。你要是愿意,也可以和我一起搬到温哥华。”

  我强忍住眼泪,摇摇头,“我到温哥华可能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我还要再从头做起。”

  “其实,你可以不工作。”

  “你了解我的性格,我不习惯依靠任何人。”

  “可我是爱你的人!”

  “你爱我的一个重要原因,不就是爱我的独立呢?独立是我的标签呀。”

  格兰特沉默了。

  “再说,我的肝脏也承受不了。”我低声解释,其实承受不了的,是我的心。也许格兰特还无法理解,漂泊,是一个多么令我恐惧的字眼。

  那天晚上,我在健身房的跑步机上,狂跑了一个小时,把心跳推到最高速度。在最后的三十秒里,我不得不捧住胸口,心似乎就要跳出胸膛,跌落到地上,破裂得不可收拾。

  我跌跌撞撞地下了跑步机,走进更衣室,站到淋浴下。水喷洒而出,浸润全身。体温慢慢地降低,心回到了原处。

  我闭上眼睛。在这样的貌似平常的夜里,有人回归,有人远离。那个第一次见到我就伸出双臂拥抱我的男人,即将远离……一曲音乐也许由此休止……距离是我最痛恨的,通过电话线传递的情感会越来越稀薄。那样的爱情我经历过,便不想再经历。我向往和他相对而坐,共进晚餐,然后伸出手,握住他的拇指,那么温暖坚实的拇指……

  我疲惫地走进公寓楼,打开信箱,看到了何臻和于凌芝的喜柬。打开家门,我看到茜溪正忙着把衣物装进旅行箱。

  “你要出远门吗?”我惊讶地问。

  我要搬走了。

  “搬到哪儿?”

  “遥远的地方。我找到工作了!”

  “那太好了!什么工作?”

  “到一所中学当秘书,我打算一边工作,一边上教师培训学校,一年后就可以拿到证书,到时再争取当老师……”

  “很好呀。那中学在多伦多吗?”

  茜溪摇摇头,“在Nakawasaga的印第安保留区。”

  我惊讶极了,“什么?”

  茜溪又重复一遍:“在Nakawasaga的印第安保留区。”

  “那是加拿大最北边,最荒凉、最寒冷的地方!”

  “我就想去那样的地方。”

  我慢慢地坐到沙发上,考虑措辞。我们每个人都在逃避,但我们不愿承认。我们逃避教条,逃避父母,或者逃避一种被事先设计好的生活。

  “我不是要逃避,”茜溪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就想换一个环境。”

  “那也没必要换一种文化呀。”

  茜溪很哲人地说:“不存在换不换文化的问题,人类只有一种文化。”

  “这么漂来漂去的,你永远安定不下来。”

  “我安定不下来,因为时机未到,时机到了,我自然安定下来了。”

  “那里几乎没有中国人,你……你很难交到朋友的……”

  “我就不可以和外国人交朋友吗?”

  “再说,你也不能总一个人过……”

  茜溪凄然一笑,“我不想再找爱情了,麻烦你让爱情来找我吧。”

  “别说这样的傻话了。”

  “我想安静地生活一段时间,把好多事情想明白。你不是一个人生活了几年,最后把自己想清楚了吗?”

  我无言以对。也许生活就像写小说,有时是要把它放到一边“冷处理”,过一段时间才能把它修改得精彩。

  在过去的一年里,茜溪变了,眉目间添了几分冷静和成熟。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理解茜溪。我不在她的处境之中,也没有沉湎于她的心境,因此也无法评判她的选择,或者说没有资格评判。我唯一能做的,是祝她一路平安。在每个人的生活中,都有一座又一座的堡垒需要攻打。作为朋友,如果不能并肩作战,至少还能送上一句祝福。

  “何臻和于凌芝要结婚了。”我告诉茜溪。

  “我也收到请柬了。”茜溪平淡地说。

  “看来你要缺席了。”

  “何臻是上一辈子的角色了,现在我要开始的是下一辈的生活。”茜溪说。

  何臻和凌芝在“大世界酒楼”大摆婚宴。多伦多的华人精英、华人社区的头头脑脑都到场了。酒楼餐厅的墙上贴着的一扇门大的“喜”字,可喜不过凌芝脸上的笑容。凌芝身穿一件大红旗袍,一团火似地在人群中跳跃着,像在慷慨地传播快乐。

  修成正果!凌芝的眼神里透露出修成正果的满足。何臻微笑着接受着众人的恭贺。在众人的注视下,何臻和凌芝喝了交杯酒。一杯酒下肚,凌芝的脸上甚至出现了少女般的桃红。开始舒适的生活,这个念头只需在她脑海中闪一下,就会让她头晕醉倒。

  这时三位不速之客走近了新郎新娘。他们像从军队中精选出来的,一色的白皮肤,个个人高马大、腰杆笔直。其中一位在何臻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然后从腰间掏出一副手铐,给何臻戴上。

  大厅里突然静了下来。客人们仿佛看到一个恐怖的电影镜头,都无声地张大了嘴巴。

  凌芝脸上的桃花,由绽放到凋谢,仅在几秒钟之内完成。她神情绝望地把酒杯贴紧了胸口。如果她手中握的是一只手枪,众人相信她会扣动扳机的。

  西装革履的何臻在酒桌之间绕行着,穿过成分复杂的目光,向餐厅门口走去。很多年前,他因为把一个骂自己“土豹子”的男生痛打一顿,被老师赶出教室,他感受到也是这样复杂的目光:愤怒的、惊讶的、怜悯的……他的脸突然胀痛起来,那张不属于他的脸……他的手开始发痒,无奈戴着手铐,不然他会去狠狠地去抓自己的脸,把何臻变回到葛新……

  最后凌芝撕心的一声叫喊“何臻!”,划破了寂静。叫声中含有一分爱慕、两分愤怒、七分绝望。她的眼睛霎时布满血丝,像一个赌马场上的赌徒,看到自己押上全部赌注的跑马惨败退出,透出无法挽回的幻灭。“大世界酒楼”在她眼前似乎变成了昏暗地狱,连墙上的喜字都变得惨白……

  连下了三天的秋雨让芹姨感到莫名的烦躁。到了夜里,她躺在床上不能入睡。凌晨一点钟,门铃突然响了起来。她紧张起来,捅醒了陈先生,“有人敲门!”

  陈先生有些兴奋地说:“会不会是维拉?”

  两人同时跳下床,先后跑下楼。陈先生打开了房门,门口站着的果然是维拉。

  维拉身上穿一件松垮的长过膝盖的衬衣,头发被扎成一个简单的马尾,墨黑的眼圈也不见了,整个像换了一个人。“飞机误点了,对不起,这么晚吵醒你们。”维拉低声说。

  陈先生不由分说便把维拉搂进怀里,“我可怜的孩子,你终于回家了!”

  芹姨还愣着,脸上的神情在几秒钟之内急速变换着,由怨转怜,由怜转爱。陈先生松开双手,期待地看着芹姨。芹姨还犹豫着,上下打量着维拉,突然她指了指维拉隆起的腹部,惊叫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维拉用手轻轻托起自己的肚子:“就是这么回事。”

  陈先生面露惊喜,又一次拥抱了维拉:“祝贺你!”

  芹姨对陈先生的喜悦似乎视而不见,语调严肃地问维拉:“孩子的爸爸是谁?”

  维拉的回答直接而简短:“我不知道。”

  芹姨的嘴唇开始发抖,指着维拉的鼻子问:“你怎么……怎么做出这么丢脸的事儿?”

  “这……是Accident(意外)!”

  “你……让我怎么见人?”

  “现在中学生怀孕的多了,你干吗这么紧张?”

  “我……我……”芹姨的嘴唇哆嗦起来。

  陈先生说:“芹,维拉很累了,让她先去洗澡吧。”

  维拉突然鼻子一酸,泪随着就流了下来,“爸、妈,对不起……”

  由此她结束了少女时代的一段流浪。

  陈先生仍然攥着芹姨的手,目送着维拉缓慢地顺着楼梯往上走。她在二楼的卧室里,一切还是她离家出走时的样子。

  维拉在自己的床上坐下来,脱下了被雨水淋湿的衬衣,用手轻抚着隆起的腹部。她瞥见床头柜上摆着的自己童年时的照片,轻吁出一口气,是遗憾,还是解脱?她也说不清楚。照片上的她穿粉红色的衬衣,梳童花头,一脸的纯真。一场出走彻底结束了她的纯真年代,她很快就要担负起对另一个生命的责任。

  她在床上躺下来,立即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她突然有些感激肚子里的小生命,因为这个小生命牵引她回到温暖实在的家中。

  在起居室里,陈先生用欢快的语调说:“芹,不要愁眉苦脸的,我们就要做外祖父外祖母了!”

  为了不让陈先生失望,芹姨艰难地微笑了一下。芹姨当然向往做祖母,但不是以这样不明不白的方式。她问:“你说我们真该留下这个孩子吗?”

  “还用问吗?那可是你的亲骨血呀!”

  芹姨的面色明显地柔和了下来,“我们都不知道父亲是谁……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放?让这里的中国人笑话死了。”

  “你呀,就知道顾面子!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管别人说什么?”

  “维拉她怎么就偏要和别的女孩子不一样呢!”

  陈先生又说:“不要给维拉脸色看。等她生下孩子,她还可以回去上高中,以后上大学,和别的女孩子没有什么两样。你不是看过电影《朱诺》吗?现在中学生怀孕是件很酷的事儿!”

  “你观念永远比我开放!”芹姨嗔怪道,“电影和现实是两回事儿,家里突然就添了一口人……”

  “不要担心这么多了,再多两口我也养得起。”

  芹姨点点头,随后说,“维拉可能还没吃晚饭呢,我得去做饭,不能让我们的外孙子饿着了。把女儿伺候到了十七岁,现在又要伺候外孙!”

  “你怎么知道她怀的是男孩?”

  “直觉!”

  陈先生说,“你重男轻女!你希望是男孩!不管男孩、女孩我都喜欢!”

  芹姨和陈先生终于相视一笑……

  从渥太华出差回来,一出飞机场,我把行李箱扔进出租车的后车厢,疲惫万分地坐到后排座位上。告诉出租司机公寓地址后,我立即闭上了眼睛。

  车外雨连绵。

  车在湖滨大道上慢慢地挪动着。湖水比平日黯淡了许多。水中的鱼还在翔游吗?我想起鱼和水的对话。鱼曾对水说,你看不到我的眼泪,因为我在水里;水说,我能感觉得到你的眼泪,因为你在我的心里。

  城市早已是熟悉不过的城市,却前所未有地空荡。爱情撤离了,玻璃般脆弱的爱情。此刻格兰特早已坐在他在温哥华的新办公室了。温哥华和多伦多有四个小时的时差,现在该是下午2点。

  当出租车停在临湖公寓楼前时,我看到自己公寓的灯竟是亮的。临走前忘了关灯,我大概心绪太烦乱。我开门锁时,心里生出无限委屈。我曾走出孤独的门,可是最终还是被孤独又囚禁了起来。

  “Hello!”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厨房中传来,接着我就被迅速揽进了一个温暖、宽厚怀抱:格兰特的怀抱。随后格兰特从壁橱里拿出一条干爽的毛巾,替我擦头发,又用电吹风帮我把头发吹干,在我的额头、脸颊、嘴唇印上一连串的吻。随后我把头埋在他的怀里,把泪悄悄留在他的衬衣上。

  餐桌上摆着我喜欢的Caesar色拉、烤羊排、清炒芦笋、若斯曼红酒,还有草莓奶酪蛋糕。音响中传出的是属于我和格兰特的歌:ISurrender(我投降):

  I surrender to this feeling in my heart

  I surrender to the safety of your arms

  To the touch of your lips

  To the taste of your kisses

  I raise my hands and I surrender

  Cause your love is too strong,and I can't go on

  Without your tender arms around me

  I surrender

  I raise my hands and I surrender

  'Cause your love is too strong,and I can't go on

  Without your tender arms around me

  I surrender

  I can't pretend anymore

  I can't lie to myself that I'm not always thinking of you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我惊喜地问。

  “给你的助理打电话问的。”

  “我以为你在温哥华。”

  “我决定留在多伦多了。”

  “真的?为什么?”

  “工作,说到底就是一份工作,不是全部生活,而情人,却不仅是情人,还是灵魂伴侣、精神依靠……”

  “我想要的就是一个精神依靠……”我委屈地说。

  “我离不开你了……相爱就要相守。”

  “这么重要的决定,你不再考虑考虑吗?”

  “我考虑过了。我这辈子做过很多错误决定,但这一次我做的是正确决定。”

  “我相信你在多伦多能找到一份理想的工作。”

  “我有自信。”格兰特简短而坚定地说。

  格兰特和我一样,孤独地迷失了很多次,终于找到对方,也同时找回自己。有诗人说过,“前生千百次的回眸,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但我们不想彼此擦肩而过,只想紧紧挽住对方的手臂。

  在网络上交友的人,每日有千百万,当一对男女走下虚拟空间,进入现实生活,便有千百个原因使他们无法接近;即使接近了,又可能有千百个原因使他们再次疏远。

  我和格兰特是幸运的。我们在彼此接近之后,渴望继续贴近。幸运,并没在青春如花时降临;可即使降临,谁能保证它不被幼稚的我们挥霍呢?而现在,我们能以成熟的心迎接它,呵护它。

  “你做了我喜欢的西餐!”我开心地说,“回到家里,桌子上摆满晚餐,这简直是天堂里的日子。”

  “等我们一起买了房子,住到同一屋檐下,我会常给你做西餐!”格兰特温情脉脉地说。

  “谁说我们要一起买房子了?怎么没有人通知我?”

  “我现在正式通知你。”

  “这……这可是很重大的事件,我们是不是要认真想想?”

  “你不是对一个自己的家想往了很多年吗?”

  “正因为这样,才紧张兮兮的呀。”

  “不要紧张,你和我,也有资格得到幸福。”格兰特意味深长地说。

  家,一个多么温暖的字眼。也许从此,我便由一个漂泊者转变成了守候者,守候一份令人永不厌倦的平安。

  “我们可不可以买一个看得见风景的房子?”我问。

  “你喜欢什么样的风景?”

  “城市风景,最好在晚上能看到CN塔上的霓虹。”

  “为什么这么喜欢CN塔?”

  “我刚搬到多伦多时,有一次,一个人在晚上登上了CN塔。那时我的生活非常艰难,人也很孤独,我从塔上看到了城市里的万家灯火,我就有了信心,相信能改变自己的生活,而且最终会有一个家。”

  “所以CN塔对你,是个值得纪念的地方。”

  “CN塔上的灯是长明的,信心,就像长明灯……”

  “我答应你,我们一定买一个能看到CN塔霓虹的房子。”

  我微笑了,终于有一个男人,愿意满足我浪漫的,但多多少少有些奇怪的幻想。

  这时格兰特从西装口袋里中拿出一个信封,“我有一份礼物送给你。”

  我打开信封,里面装的是两张飞往北京的机票,我惊喜地问:“你要和我一起去中国吗?”

  格兰特点点头:“我想知道你是从哪儿来的!我想了解你,你的家庭、你的童年、你读书的学校……总之和你有关的一切,你的根。”

  “你会有文化休克的!”

  他拍拍胸脯,“我已经做好了精神准备。”

  “我做你的导游,带你去看长城、故宫、兵马俑……”

  “我要感受一下东方的太阳。”

  “其实,我们感受的是同一个太阳。”

  “你说得对,是同一个太阳。”

  终于,我的心伸出无数手指,触摸到了阳光。

  我和格兰特相对而坐,开始了烛光下的晚餐。

  窗外,雨停了,星星像精灵,点醒天空隐藏了多时的幻想。我想起了聂鲁达的诗句:“夜晚的鸟群剥啄初升的星子,闪烁如我爱你之时的心灵”。

  而夜还年轻……

  (2008年3月完成初稿,2008年12月定稿;《小说月报》原创版长篇小说专号2009年第4期首发,单行本由法律出版社2010年3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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