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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生命的长度和宽度

  滑落过长空的下坡,我是熄了灯的流星

  正乘夜雨的微凉,赶一程赴赌的路

  待投掷的生命如雨点,在湖上激起一夜的迷雾

  够了,生命如此的短,竟短得如此的华美!

  —郑愁予《生命》

  一位魔术师站在空旷、幽深的舞台上,灯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他长得像中美的混血儿,有一头卷发,穿一套黑色燕尾服。我坐在离舞台很远的观众席上,看不清他的脸。他想必是英俊的。把看不清的人和物都想象得美丽,难道不是人的潜意识在活动吗?

  魔术师左手拿着一顶高高的黑帽子。帽子里空无一物。他伸出右手,夸张地在空中划一道弧线,到帽子里寻找,他竟扯出一串串的五彩旗帜来。他不停地拉扯着,全场观众都兴奋了起来,热情地叫喊,他们的眼神被他的手牵引着,灵活地转动着。魔术师、灯光、彩旗、叫喊……整座剧场变成了一座乐园。突然他轻轻一收手,所有的彩旗霎时消失。

  黑帽子又成了空的。

  观众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叹息。我的叹息最沉重,沉重得把我从梦中惊醒……

  我睁开眼,在房间里看不到一面彩色的旗帜。我干渴极了,肝又开始痛。两个星期前陈麟哲医生给我做了CT 和血管造影,明天他会告诉我化验结果。我找出止痛片和安眠药一起吞下去,很快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我不能清醒着坐等天亮,因为我没有勇气猜测结果。悬念会让我失去平静。

  第二天早晨八点,我准时地坐到了陈麟哲医生的办公室。我的双膝开始发抖,或许我的膝盖比我的心更敏感?

  陈医生拿着一个文件夹走进办公室,在我面前慢慢地坐下来。

  一刻沉默,比千年前的石头还要静寂的沉默。

  “你今天早晨感觉怎么样?”他问我。

  “请不要寒暄了,陈医生,直接告诉我化验结果吧。”

  他有些不情愿地把手中的文件夹递给我,“都在这里了,肝癌晚期。”他声调低沉,其中有职业性的冷静,还有一点非职业性的温和。

  我沉默。目光在诊室里搜索。最好抓到一把手术刀,朝他扎过去,不管扎到哪个部位。

  窗外的太阳突然变成了黑色的。

  陈医生扮演了一个错误角色。他英俊谦和得像秦汉,怎么可以当死神的信使呢?他应该去演电影,而不是当医生。

  我接过文件夹,像一个囚犯接过判决书。

  “我理解你的心情。”他看清了我眼中的杀气,轻声说。

  我是他“刀俎上的鱼肉”,他熟悉我的鳞鳞片片,但他的温存语气丝毫没能减轻我对他的痛恨。

  “你确认吗?”我几乎咬牙切齿地问。

  他从电脑里调出了CT扫描图片,指给我看,艰难地点点头,“请加拿大最顶尖的专家诊断过了。”

  “专家有什么建议?可以手术吗?”

  “手术风险太大了。如果不成功,你可能就下不了手术台了。”

  “能化疗吗?”

  他点点头,“可以化疗,我把诊断书都写好了,你可以去化疗室预约,但你要有精神准备,化疗非常痛苦,而且效果也不一定理想。”

  “我还剩多长时间?”

  “大概六个月。”

  “六个月?!”我叫了一声。冷汗立刻渗出来。死神正在不远处向我诡秘的挤眼。

  “你就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吗?”

  “除非有人捐肝给你,不过在加拿大等待捐献的病人非常多,在六个月之内等到一个,希望不太大。”

  “你等于宣判了我死刑。”我愤怒地说。

  “对不起,我希望你有足够的精神准备,在剩下的日子里做你想做的事情。”陈医生把他的手放在我的肩头。我偏过头,看他的手,洁净的,修长的,却是无力的,死神的手下败将。陈医生,或者世上其它顶尖医生都斗不过死神,我又能做什么呢?

  尽管我从来没有申请过签证,天堂还是一厢情愿地提前发给我一张。

  我站起身,让陈医生的手自然滑落。

  “化疗一次后,你就要来做检查,防止突变。”他嘱咐。

  我想说一声“谢谢”,但没说出口。在这个没有死刑的国度里,医生的宣判比法官更严厉。即使我生来感恩,也不可能在此刻谢他。

  “麻烦你不要把我的病情告诉芹姨,我想像正常人一样活最后几个月。”

  陈医生点点头,“我会替你保密,我知道你受不了她的眼泪,你要不要打个电话让格兰特来接你?”

  我在几个月前曾带格兰特到陈医生家做客,陈医生了解我和格兰特的关系。

  我摇摇头,“我想一个人先安静一下。”

  “你多保重!”陈医生最后说。

  从陈医生的诊室出来,我走进了医院的花园。花香立即密密麻麻地渗满了我的呼吸。这是春花绽放的季节。每一朵花都像参与选美的女子,剥去服装的冗赘遮蔽,露出莹洁肌肤。即使今年不能被选为最美,明年还有机会。

  而我,只剩下最后一季的绽放。

  红颜薄命!

  那一瞬我想到了很多女子,有虚构的,也有真实的,比如林黛玉,比如萧红。林黛玉写过,“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萧红说,留下半部红楼给他人写,心不甘,心不甘呀!

  一位白发苍苍的男人坐在不远处的一颗苹果树下哭泣,不知为谁。他把鼻涕涂到黑牛仔裤上。

  一年之后,格兰特也许会在同一棵树下哭泣,当然是为我,但他不会把鼻涕乱涂。

  在布拉格时,格拉特说过,他花了这么多年时间才找到我,为了他,我要照顾好自己。

  我无法照顾自己,因为我没有操纵生死的权利。爱情,终究还是死神的俘虏。

  一位年轻母亲推着儿童车迎面走来。坐在车里的是一个长着金色卷发、蓝眼睛的男孩。他像极了我记忆中的丘比特。一股婴儿的体香悠悠地飘过来,让我鼻子一酸。

  “Hi,”卷发男孩微笑着向我招手,突出两颗新生的小牙。

  “Hi,”我问候我的爱神。

  曾经让我厌倦的爱神,此刻变得可爱至极。

  年轻母亲推着儿童车远去了。我还留在原地,久久地等待爱神传递给我一个飞吻。当死亡接近,我还寄希望爱神能抢先一步……

  离开医院后,我没有勇气去见格兰特,只好去找卡门。

  在此之前,日子像树叶,一摞摞的,漫天遍野都是。丢掉一片,还是拾起一片,都不会记挂在心。现在日子变成一本书,不,变成了一页纸。一年只是一页。在这页纸上写些什么,我需要筹划,而卡门,是肯帮我筹划的人。

  卡门的家里依旧弥漫着莫名的香气,让人陶醉,也引导人逃避。茶几上照例有一杯马提尼,一个烟缸,烟缸里躺着一支燃了半截的烟。卡门爱这种一边饮酒一边被烟熏的感觉。

  她说过,人活着,哪一个不是半醉半醒,雾里看花?

  但我看花的日子屈指可数了。

  我坐到卡门身边。还没开口说话,眼泪先掉了下来。对于我,眼泪总是比语言更有表现力,尤其涉及到生老病死。

  卡门并不多看我。她习惯了我的眼泪。

  我把陈医生的对我死期的预见告诉了卡门。

  “噢,我亲爱的!”她惊恐地瞪大眼睛,张开手臂拥抱我。

  我木然被她搂抱着,“我不甘心,不甘心呀。”

  她放开了我,遗憾地说:“我为你难过,可我帮不了你。”

  “就眼看着我死吗?”

  “我有什么办法呢?”她神秘地指指天花板,“连我的死期都要由‘他’来定。”

  天花板上只悬着一盏灯,漠不关心地从眼角瞟我。

  我颓然坐到沙发上,“他怎么偏跟我过不去?”

  “他有原则吗?”卡门反问。

  我不言语。讨论‘他’救不了我的命。

  卡门收拢起茶几上的牌,叹口气,“今天这牌,不能看了。”

  “你说过我能长寿,晚年幸福安宁。”

  “我说的,你都信吗?”卡门拣起烟缸里的烟蒂,吸了一口,眯起眼看我,把烟喷到了我的脸上。

  “原来你也是个江湖骗子!”我喷还怒气给她。

  她伸出左手,搂住我的肩膀,“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真希望能把我的寿命分给你几年,我活着,经常虚度光阴。”

  “闭嘴吧!你!”我又一次挣脱她的手臂。

  同情其实和烟雾有什么两样?空洞、虚缈……既不解渴,又不保暖。像卡门,健壮得搬得起一条母牛,至少还有三十年、甚至四十年可活,她怎么能懂得我的痛?世间又有多少人懂得?

  我忽地打了个冷颤。

  死亡的可怕不在于扼住我的咽喉,让我倒计时呼吸,而在于把我从世界上绝大多数人中分离出来,仿佛把一颗干瘪发黑的豆从一箩筐鲜润的红豆中拨出来。

  众人皆为享受生活的正常人,而我,属于等待死亡的异类。

  对不起,老贝多芬,我扼不住命运的咽喉。

  卡门把自己的酒杯斟满,问我:“你要不要来点儿?”

  我摇摇头,“日子过不完的人才喜欢喝醉,我得清醒地过每一天。”

  “其实,亲爱的,生命有长度,也有宽度。现在看起来,在长度上,你做不出什么文章了,不过还有宽度……惟有宽度,才使你的生命对比其他千千万万的生命,有独特性。”

  “你是不是想建议我多读书、看报、做善事?丰富人生?”我讥讽卡门。

  “不!不!你不就是想轰轰烈烈爱一场吗?”

  我沉默。等于默认。

  “哈!东方女人!”卡门扬脸笑起来,“没有恋爱自由,憋了几千年,到了你这代,全要补回来。”

  “好像你很懂东方女人。”

  “全世界的女人都一样。”

  “你说,我要不要告诉格兰特?”

  “不要。你会把他吓跑的。”

  “可这对他不公平。”

  “你只有六个月的时间了,他还有很多年。如果他爱你,就陪你走最后一段路。”

  “我担心,我们的感情越来越深,我死了,他会很伤心的。我不希望他伤心。”

  卡门注视着我的眼睛:“你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他,是不是?”

  我点点头,喃喃地说:“我不知道,死亡竟是爱情的孪生姐妹。”

  卡门拥抱了我。这有点像生离死别。她在我的额头长辈式吻了一下,她的呼吸中有一股莫名的香草气息。

  她的香草气息突然让我非常留恋。

  我离开了卡门的家,在街上没有目的地游走。夕阳渐渐地清晰起来。我的夕阳将在一百多个日子之内落尽,但我要落得优美,要在彻底归入黑暗之前给天空涂抹上浓墨重彩。

  黑夜只是白昼的漫长序曲。坚强的女人应该懂得如何继续谱写生命的音乐。我生来不是坚强的,但在被命运一次次鞭打之后我选择了站立。

  “对,这一次,生命中的最后一次,”我在心里想,“我还是要选择站立。”

  我回到公寓,茜溪已经做好了晚饭。聪明的她一看我的脸色,已把检查的结果猜出了八九分。我们坐到了沙发上。她听完了我的讲述,就流下了眼泪。

  “别这样,把眼泪留到我的葬礼上吧。”我故作轻松地说。

  “这太不公平了!为什么坏事总要发生在好人身上?”

  “生老病死,谁都逃不掉,早晚的事儿,谢谢你替我抱不平,可惜死神听不到。”

  茜溪又无助地哭起来,“真对不起,我住在你家打扰你,我明天就去找房子。”

  “你现在没工作,拿什么付房租?再说你妈妈就要来了,你忍心让她去住地下室吗?”

  “可我要是留在这里,我就太自私了,你需要空间呀,你和格兰特该多一些时间相处。”

  “他的家里有空间,这你不用担心。”

  “我欠你太多了,让我怎么报答你呢?”

  “只要你过得好,就是对我的报答了。”

  茜溪喃喃地说,“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怎么才过得好。”

  “别急着做决定,先把自己想清楚。”

  “你说的可能是对的,我这些年都跟着感觉走,有时候一念之差就走上弯路,回头都来不及。”

  “我花了几年时间把自己想清楚了,终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怎么活着,”我叹息,“可惜没有机会实现了……”

  “你把病情告诉格兰特了吗?”

  “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告诉他。”

  “为什么不告诉他?”茜溪惊讶地瞪圆了眼睛,“你需要他的精神支持呀。”

  “这是我一个人的命运,怎么可以拖着他一起承担呢?如果我找个借口和他分手,他就能早点儿解脱了。”

  “那对他不公平,你要把实情告诉他,让他来选择。你不是常对我说,生活的就是一串儿选择吗?你凭什么不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

  我点点头,低声说,“现在只有格兰特,能让我死而无憾,我真的……真的很想死而无憾。”

  “我理解,当然理解。”茜溪由抽泣起来,“我真希望能帮你做点什么,从现在开始,我来照顾你。我现在就去给你拿碗筷,我们吃饭。”

  “坐在那里不要动!”我制止茜溪,“我不要你照顾我,我希望你把我当正常人,不要给我怜悯。”

  我站起身,给自己拿了碗筷,和茜溪一起吃晚餐。

  星期六傍晚,“国际都市财团”在“皇家宾馆”的餐厅举办大型庆功酒会。餐厅里聚满了面对台下加拿大分公司的几百员工,还有财团的客户代表。男士们西装革履,女士们穿着入时的夜礼服,颈上的首饰在水晶灯下熠熠闪光。

  几十箱香槟酒被打开了,溢出串串泡沫。

  财团总裁蒙德登上演讲台,开始发表演说。蒙德说:“女士们,先生们,今年都市财团上市,是北美金融界的一件大事。当然上市的成功,依靠的是都市财团的精英们。我相信精英济济的都市财团会继续创造新的辉煌。今天我代表董事会奖励为都市财团上市做出杰出贡献的人,第一个接受嘉奖的人是格兰特·贝克。”

  格兰特站起身,在众人瞩目下拥抱了我。我在他耳边轻声说:“祝贺你!”

  格兰特走上台,接过奖座和话筒,说:“参与都市财团上市工作,是让我后半生为之骄傲的事情。在这里我想特别感谢我的恋人海伦娜,她给予我的精神鼓励超过了世间任何人。”

  掌声浪潮般掠过。格兰特在我的视线中渐渐模糊,我知道那是因为眼中有泪。

  蒙德回到演讲台,在给其他获奖者颁奖后,他说:“今天我们开的是庆功会,也是告别晚会。明天我就退休了。对于我,在这样的日子告退,是一个完美的结局。我会想念你们的!”

  “都市财团会变,至于变成什么样子,我还不知道。”格兰特低声对我说。

  “世界每天都在变,我们没办法逃避,只有接受。”

  酒会结束后,格兰特建议到我“皇家宾馆”顶层的阳台上去看多伦多夜景。不远处的CN塔擎天而立,闪烁着迷幻灯光。街上随处可见缓缓行驶的车辆和悠闲散步的行人。到了夜晚,整座城市都放慢了脚步。从街角的酒吧里传出了萨克斯管忧伤而多情的音乐,客人们的酒杯先后都被斟满了。

  夜,是倾诉的开始。

  “我现在更喜欢多伦多了。多伦多是我们的城市,我们在这里相遇……”格兰特把重音咬在“我们”二字上。

  “我不知道这座城市会不会记得我……”

  他诧异地望望我:“你不是又想搬家吧?我知道你喜欢自称‘漂泊者’。”

  “这一次是搬到另一个世界去。”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

  格兰特伸出双手,抓住我的双肩,“你……这样的玩笑开不得的。”

  “我不是开玩笑。我……我得了肝癌。”

  格兰特惊讶万分地望着我,“这怎么可能?!”

  “陈医生请几位专家诊断过了,我大概还剩六个月。”

  格兰特把我搂进怀里,“不要听他们胡说!医生有时也会误诊。”

  “误诊的可能性是很小的,接受这个现实吧。”

  “我不接受!我要帮你求医,带你去治病!得癌的人,也有活很多年的。”

  “晚期肝癌,希望能有多大呢?”

  “你有希望!”他把我搂得更紧,“我不放你走……你不可以离开我……”

  我把脸贴在他的胸前,全身忍不住发抖。

  在心灰意冷的时候,死亡也许并不可怕;可在心中有爱时,死亡便格外令人恐惧。

  我细细地听他的心跳,一秒、两秒、三十秒、一分钟……他的心跳动得那么有力,那么让人依恋。我终于轻轻推开他,说:“这最后几个月,我想一个人出去旅行,看看几个我从小就想去的地方……”

  “先治病,等你病好了,我陪你去!”

  “就六个月的时间,天天到医院去受罪,还不如出去旅游。”

  “你想放弃?”

  我沉默。

  “这不符合你的性格!就算为了我,你也不该放弃。”

  “再说,我……不愿意把你卷到这些痛苦里。”

  “爱一个人,是要分担痛苦的呀!”

  “不,我不希望给你留太多记忆。有时候,记忆是沉重负担。”

  “你已经给我留下了很多记忆,都是不能磨灭的,如果你爱我,就多留一些。”

  我无法拒绝,因为我无法否认自己对格兰特的爱。今夜,我怎么可能攒聚起足够的勇气,说出一声“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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