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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清4月27-28日:没那么可怕

  总是昏昏沉沉,一些细节都不记得了,但我知道这已经是进来的第二天了。搞不清这两天都干了些什么,颠三倒四的。

  恐惧、失眠,“外婆”还没走,再加上发烧引起的浑身无力和酸痛,还有被关进一个新的笼子里的不适应,使我感觉这日子根本就不是人过的,在地狱里也就这样吧。

  尽管人还是那么难受,而且还有点想咳嗽,但我自己感觉已经比昨天好多了,不那么恐怖了,所以刚才死死地睡了一觉,这会儿总算有点精神,想到要写日记了。

  不知道这次日记还能坚持多久,直觉告诉我,这次日记差不多又该中断了。当然,这次不是没东西写,我想写的东西太多了,甚至小时候的事都想写进去。也不是我想偷赖,而是我恐怕再这样发展下去就没力气写了。上帝啊,你总是这样捉弄我,我想写,有东西写的时候你又不让我写了。但愿我以后还会再有写日记的机会。

  这儿的病房条件真不错,跟宾馆里的标准客房没什么两样。有独立的卫生间,有电视机,有落地灯,有沙发,噢,还有花篮。要不是放着这些叫不出名的医疗设备,还有整天进进出出的护士,我还以为我是来度假的呢。

  这间病房虽然有两个床位,但那张一直空着。我想,一定是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倒楣蛋住进来。这样,我实际上享受着单人间的待遇。

  这些护士也真难为她们了,这么热的天被防护服裹得严严实实的,连一寸皮肤都没有露出来。听其中一位护士说,她们这套服装里外共有六层呢。什么活也不干,光闷着就够她们受的了。

  让她们受这份罪的罪魁就是我。对她们而言,我就是洪水猛兽,就是魔鬼,而她们又不得不面对我,于是,只能用这样的办法来保护自己。这是我的想法,她们似乎并不这么看,还是对我很好,很和蔼可亲。

  我感觉,她们这种态度都是发自内心的,并不是装出来的,所以特别感动。我从来也没见过那么好的护士,就像我的亲姐妹。

  可是,我一个也不认识她们,原因主要是我自己情绪不好,没心思注意她们。还有,她们老是不停地换班,我也搞不清到底有几个护士在对付我。而且,她们都穿着防护服,戴着大口罩,冲一眼看都差不多。

  体温还是老样子,有几次可能还超过了39度,我已经不指望它降下来了。我已经学会面对现实了,哪位圣人说的,“既来之,则安之”,搁在我这儿用正合适。所以,我已经不再那么恐惧。

  我总算想明白了,得不得SARS其实与恐不恐惧一点关系都没有,恐惧只会使自己更痛苦,对健康更不利。再说,都进了这个门了,还恐什么惧呀,我已经把整条命都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交给了这些医生护士。当然,想明白这一点,是在已经付出了恐惧那么多天的代价后才得来的。

  其实,这儿的气氛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都是受了那些新闻报道的误导。我看他们是在有意夸大恐怖的气氛,好让人觉得这世界已经多么多么地不得了。这样,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他们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不过,这儿的医生护士好像也很注意不让病人感觉恐惧。到时候,他们还会主动来跟我聊聊天,让我散散心。我想,我现在能有这样的心情肯定也有他们的功劳,也许,这本身就是他们治疗方案的一部分。我在新闻中看到过类似的报道。

  已经问过护士好多次了,她们总说没有确诊,还要继续观察。不是说已经发明了快速测定SARS病毒的方法了吗?不是说一、二个小时内就能确诊是否感染吗?我不信还没确诊,我的症状已经够典型的了,我自己都感觉难逃厄运。

  我想,他们还是担心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吧,一定是怕我难以接受,情绪又会不稳定。其实,如果现在他们告诉我真相,我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我会坦然面对。倒是他们不告诉我,我总是心存侥幸。就像一个等待死刑的犯人,明知自己罪孽深重,难逃一死,还要抱着幻想,反而添了烦恼。

  当然,这是我现在的想法。如果他们真的把实话告诉我,我究竟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随它去,就做只不怕烫的死猪吧。

  阿坚、娟子,还有同学们现在在干什么?因为我的问题的升级,学校里肯定又要乱作一团,有一阵子好紧张了。说不定,为了通报我的事,全校从上到下又要一级一级地开会传达,落实更严格的防SARS措施呢。

  我真没想到我还有那么大的能耐,牵动全校师生的心。可惜这不是露脸的事,我宁可不要这种能耐。现在知道了,还是做个平平常常没人注意的邻家女孩好。

  我关了手机,也没跟他们联系,他们一定要急死了,特别是阿坚。我觉得这样做对他们很残酷,很不公平,我的心都痛了。可是,我不这么做,我能怎么样呢?难道让我每天向他们汇报我发烧到几度了,咳嗽多厉害了,正在慢慢地死去了?最后,不还是没个结果吗?那样不是更残酷吗?

  我宁愿让他们说我无情,宁愿让他们胡思乱想,总比让他们知道我一天不如一天好些。假如我还有希望的那一天,假如我正在一天天地好起来,我自然要天天向他们报告的。我现在还能做什么?只有尽可能少给别人带去痛苦。

  哦,还有大笨牛莫言,他也真够倒楣,真够可怜的。

  我走了,他一个人关在屋子里能干什么?他比我坚强,也比我会调节自己,他还会玩网上游戏,也许不会像我这样穷折腾。

  昨天临别的一幕真的好凄惨,我又想大哭了,还好那两个全副武装的医生刺激了我,又让我忍住了。那个阵势,跟电影里警察带罪犯没什么两样。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没让他们说一句话,也没让他们碰一下,就把他们甩在后面,气宇轩昂地出了门。我为自己感到自豪,我好勇敢!

  可是,莫言挺笨的,他会不会认为我那么无情,那么冷淡,连一句感谢和告别的话都没有,他辛辛苦苦白照顾我了。如果他真的那么想,那我心里会很痛的。我真的不想再伤害他了,他是个好男生,我喜欢他。

  想想真够可笑的,一个完全陌生的男生,忽然莫名其妙地住到我家里来,跟我朝夕相处了一个星期。到头来,我离开了这个家,而他却留下来还要继续住下去。天下哪有这样的怪事?

  可怪事偏偏发生了,而且好像还跟我很有缘分,至少“星座情缘”的测定结果是这样的。如果就这样发展下去,我也很乐意,我倒要看看上帝安排的这个离奇故事究竟是怎么收尾的。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刺激的事。

  可上帝为什么又突然踩了煞车,让我们的缘分莫名其妙地中断了?他说也许缘分才刚刚开始呢?也许上帝是在考验我们呢?我听得出来,他虽然不相信缘分,但他也有点喜欢我了,所以他也希望我和他之间还有什么故事可以继续下去。

  上帝是万能的,也许他真的还有什么更离奇的打算。我今年的运程里不是说还有贵人相助吗?会不会就是他?可他一点也不像个贵人,也许人不可貌相。这么说来,我还有救了?要不然,他去助谁呢?

  这些都是瞎想的东西,谁知道会怎么样。不管今后怎么样,至少在SARS这件事情上,我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他。他是最冤枉的。

  就算前面有种种的偶然因素使他被隔离进来,只要我不隐瞒跟502接触的事,他们就一定会采取防范措施,不会让他简简单单地住在我这里,他就不可能会被感染。当然,我没说他已经被感染了,但愿他没事。

  可是,我这个样子明摆着,他真的有那么幸运吗?如果他真的被感染了,我就是百分之百的罪魁祸首,我罪该万死!

  好了,护士又来找我量体温了,还要挂两大瓶抗生素和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人也有点疲劳了,体力显然不行。

  还是先收笔吧。只要不死,今后有的是写日记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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