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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从石板塘到骆家坳只有二十多里路,没多久就走到了。骆根宝正在村口树底下等着,一见景满贞和姜鹤慧也在队伍中,便连忙附耳问姜鹤坤:“怎么还有女的?”

  姜鹤坤笑了笑:“那是我二娘和堂妹。她们劲头足,非要去,我也没办法呀,对不?不过,你别小看女的啊,花木兰、梁红玉、扈三娘可都是女的呐!”

  “没、没、没,我可没有小看女将的意思!我是想呀,既然你们村里有女的要上山,那我们这里也得派个女的跟着,好就便照拂,是不?”骆根宝说。说完,他就回头对着屋门里头喊了起来:

  “以倩,你也跟着去吧!”

  骆根宝喊声未落,一个年轻姑娘便飞也似地跑过来了。那姑娘十七八岁年纪,身上穿着粉红色的紧身衣裤,脚上穿着绣有红花绿叶的轻便鞋,长长的头发紧紧地盘在一起,用一块红色的长绸子系住扎在头顶,显得异常利落、标致、精明干练。

  “坤哥,这是我妻妹,叫周以倩。她就是鹤卿的那个……那个……那个,嘿嘿,明白了吧?她早就闹着要去了,你瞧,这一身行头都穿好了呢!”骆根宝指着那年轻姑娘,悄悄地笑着对姜鹤坤说。

  “明白,明白,一看我就明白了,”姜鹤坤笑了笑,“这姑娘精明强干,飒爽英姿,我们家鹤卿好福气啊!不过,她年纪那么小,还是一个小姑娘家呢,去得吗?”

  “怎么去不得?她学过武术,功夫还蛮不错呢。这山里头,她常跑的。”骆根宝说。

  骆根宝这句话显然动了姜鹤卿的心。他忙回头看了一眼周以倩,低声问:“哟,你还会武功?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呀?”

  “你没问过,我哪会说呀!”周以倩嫣然一笑,迅疾地朝姜鹤卿扫了一眼。

  “你会武功,那可就好极了,”姜鹤卿笑笑,“我这人呀,没别的爱好,平生最喜欢的就是武术。将来,我一定要好好向你讨教讨教!”

  姜鹤卿话刚落音,队伍里便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了:“这下好了,会武的碰上会武的了,还不晓得姜鹤卿打不打得过人家周姑娘呢!人家周姑娘可是不弱呀,一看就晓得是个厉害麻子(特别能干的人)。”

  这里窃窃私语还没完,那边又有人公开嚷嚷起来了:“哟嚯,鹤卿要跟周姑娘比武喽!大家猜猜看,他们两个比起武来,谁能胜得过谁呢?”

  “谁能胜得过谁?那就得看是在哪个地方比喽,”门边上有人小声说话,“要是在外头宽敞地方比呢,兴许姜鹤卿会胜。他毕竟是个男的嘛,力气大,跑得也快呀,对不?但要是在屋里狭窄的地方比呢,嘿嘿,那可就真是不好说了。周姑娘别看是个女流,能耐绝对不弱。我看呀,她兴许会有绝招,能在几招之内就把姜鹤卿制服住!”

  这人话音刚落,墙角落里立刻便有人反驳了:“几招之内就能把姜鹤卿制服?你这说法也太夸张了吧?姜鹤卿武功挺厉害的,谁能几招之内就制服住他呀!我看呀,就别说是周姑娘喽,换个武功更厉害的也不行!”

  “你小子没把话听明白就瞎掺和什么呀,”门边上那人又说话了,“我说是他们两个人比武,谁赢谁输,关键得看地方,明白不?周姑娘是有绝招的呀!而姜鹤卿呢,武功好,什么武功招数都不怕,却唯独怕人家周姑娘的绝招,对不对?在外头比,大家都看着,周姑娘那绝招不大容易使得出来,姜鹤卿的武功能发挥作用,所以就能取胜。但在屋里比呢,那就大不一样了。屋里地方窄,外头人进不去,看不见,姜鹤卿武功再好也没用,周姑娘只要把她那绝招拿出来,稍许用一用,姜鹤卿不就得乖乖投降了?”

  “呵呵,你这么说,那我就明白了,比武定输赢,确实得分地方,”墙角落里那个人笑笑,“没错,人家周姑娘的绝招那确实厉害。她要是使出绝招来,比如说妩媚地笑一笑,或者是用手那么招一招,挑逗一下,姜鹤卿只怕就得骨软筋酥了!对了,那要是钻进被窝里比起武来,他们谁赢谁输呢?”

  “不对,不对,你这说法不对,”一个小伙子突然站出来,对着人群大喊大叫,“他们两个要是钻进被窝里比起武来,那可就不是谁赢谁输谁能胜得过谁的问题了,而是谁被谁压在身子底下起不起得来……”

  大家打趣的打趣,哄笑的哄笑,搞得姜鹤卿不好意思。他红着脸,默默地站在一旁,眼睛看着脚底下。周以倩却像没事人似的,斜靠着门框站着,把一根手指头衔在嘴里,自自然然地看着大家吃吃发笑。

  骆根宝走在前头,招呼一声,把姜鹤坤引进屋里。那屋很大,四个角落都点着灯。门侧挨墙一溜坐着十多个精干利落的小伙子。他们每人手里都拿着一根结结实实的硬杂木扁担。骆根宝抬手一指那十多个小伙子说:“坤哥,土匪人虽不多,但都是会武的,又惯走山路,地形熟,只怕不那么好对付。我怕人手不够,就多叫了两个,连我一起,总共十二个人,全都在这里了。你当司令,我们都是你的兵,一切都听你的,你安排吧!”

  姜鹤坤和那十多个小伙子一一打过招呼后,便快步走到房子中间站定,微微笑着说:“呵呵,都一个排了,我这司令威风不小啊,就可惜时间太短暂,只有一夜风光呀!嘿嘿,多少有点遗憾啊!好吧,人都齐了,闲言少述,书归正传吧。下面我就简单说说这次行动的总体安排。咱们有三十多个精兵强将,而土匪只有八个人,四个对一个,绝对胜券在握,大家不必担心害怕。但是,咱们人多,也得讲究战略战术,进行统一指挥和统一部署,绝对不可以擅自行动。我们的目的是要彻底摧毁土匪,使他们永远不可能东山再起。但如果有人擅自行动呢,那可就有麻烦了,土匪就有可能对我们进行各个击破,我们就有可能出现伤亡,土匪就有可能逃跑,而那两个被劫持的姑娘也有可能被土匪带走、转移甚至杀害。而一旦土匪逃跑了,他们将来就会进行报复。到那时,他们可就不是抢钱抢物劫走人质的事情了,而是会杀人,会要对我们附近各村各族的人实行满门抄斩。我这不是故意吓唬大家啊,真有这种可能性。大家如果不想招致灭门之祸的话,那就一定要听我的话,服从指挥,统一行动。另外,我还要说一件事,也是非常重要的。什么事呢?那就是请大家行动的时候务必小心一点,千万不要损坏寺庙里的神像、建筑等所有东西。咱们这一带方圆几十里,也就这么一座比较有点小名气的寺庙了,大小也是个文物吧,一定要好好保护,不能损坏了。再说喽,我们把土匪打垮,只是第一步。我们还要做第二步,那就是把那两个和尚请回来,然后再找几个和尚来,请他们在寺里念经做法事,旺盛香火。寺庙里没人住,土匪就还会来的。但如果有几个和尚在这里住,我们再经常来照看一下,土匪也就不敢再来寺庙里胡作非为了。所以,这第二步很重要,可以说是根绝匪患的根本性措施。而为了做第二步,我们也得保护好盘山寺,对不对?至于对土匪的打击嘛,咱们也得注意一下轻重,能活捉最好,不能活捉的话,下手也别太重了。说实在话,把那些土匪打伤了、打死了可也是比较麻烦的,明白不?”

  姜鹤坤的话说得周全、在理,大家不由得心服口服。石板塘几个“老子天下第一”的小青年当时就悄悄议论说:“真没看出来啊,姜鹤坤能力可以呀!看来,从今往后,咱们还真得好好听他的!”

  说完了话,姜鹤坤又和骆根宝商量了一阵,把人员配备和任务安排做了部署。他们把石板塘的人和骆家坳的人混合编队,分成了四个组:姜鹤卿带一个组插入盘山寺的后面,从后面往前面攻,重点解决平房里的土匪,并阻截土匪向后山逃窜;姜鹤季带一个组插入盘山寺左侧,从左面往右面攻,重点解决南配殿及附近的土匪,并扼住上山的小道,阻截土匪向峰顶逃窜;骆根宝带一个组插入盘山寺右侧,从右面往左面攻,重点解决北配殿及附近的土匪,并扼住下山的路,阻截土匪向山下逃窜;姜鹤坤自己带一个组为主攻,从山门外面往里面打,重点扫除大殿及附近的土匪,并阻截土匪向山门外的山涧里逃窜。整个行动采取分兵合击、四面包围的方式,务求将全部土匪生擒活捉。

  一切都安排好后,四个组就各自开始行动。临行前,姜鹤坤又对组长们反复叮嘱说:“凡事不要太着急,务必要听我的指挥。我带了一些二踢脚,打算做信号用。发起总攻时,就以放二踢脚为号。大家听到了三声二踢脚炮响,就立刻发起进攻。但如果没有听到二踢脚炮声,就千万不要动,免得打草惊蛇!”

  姜鹤卿这一组没有走盘山路,而是抄近路,从山林里穿行。好在这一夜月光明亮,从山林里穿行也有路可寻。带路的名叫骆根春,是骆根宝的弟弟。他二十多岁年纪,个头不高,身形矫健,精明利落,对山里的情况特别熟,没路都能找出路来。也多亏姜鹤坤的主意好,每人拿了一根扁担,缓急时还真能派上用场。遇上小山涧时,把扁担朝地上一戳,做一个撑杆跳的姿势往上一蹿,身子就轻而易举地飘过去了。碰上树叶特别茂密,阻挡了月光,看不清路时,大家就用扁担连接在一起,各自手握扁担一端,结成一字长蛇阵首尾跟进,既防止了迷路掉队,又避免了因互相招呼而引起土匪注意。

  到了盘山寺后面的山里,大家就静静地趴伏在草丛中隐蔽下来。前方一两丈远的地方是陡坡,陡坡的下头便是盘山寺的后院。陡坡的地势比较高,趴在坡上,借着月光往下看,寺庙里的一切都能看得很清楚。

  姜鹤卿正在仔细观察,骆根春忽然碰了碰他的胳膊肘,用手一指说:“鹤卿哥,你看,平房右侧的房檐下是不是有个人影?”

  姜鹤卿聚精会神地看了看,小声说:“没错,那是土匪的岗哨,怀里还抱着一根长棍子呢,好像在打盹。咱们再仔细找找吧,看看哪里还有土匪岗哨!”

  过了一会儿,姜济木悄悄地爬过来了。他把嘴巴紧贴着姜鹤卿的耳朵根说:“叔,我发现了一个土匪岗哨!”

  “是呀,那个岗哨我也发现了。这不,就在那个地方嘛!”姜鹤卿用手指了指平房右头的房檐底下。

  “不,我说的不是那里,是前头,山门右侧的那棵树下。看见没有?那家伙手里拿的好像是把大刀呢!”姜济木边说边用手指点。

  姜鹤卿抬起眼来,顺着姜济木的手势仔细一看,很快就看见了树下的那个土匪。他回过头来,小声对姜济木说:“哦,我看见了。没错,那家伙拿的是大刀。寺院里前后左右都安排了岗哨,而且站的地方都很隐蔽,看来土匪是做了精心准备,咱们切不可轻敌啊!济木,你把人都叫过来吧,我布置一下!”

  一会儿,大家就都爬过来了,头碰头地趴在一起。姜鹤卿抬眼扫视了一下,轻声说:“现在发现了两个土匪岗哨,一个在院子前边,一个在院子后边。院子前边的那家伙自有人对付,咱们就不去管他了。但院子后边的这一个可就是咱们几个的任务了,绝对不能让他从咱们的手中跑掉。等会儿打响了,我先从左边下去,把他吸引过来。济木,你带济民、济安从右边下去,阻截他的去路。根春老弟,你就带另外两个人守在后院,看见土匪往后面跑,你们就截住,千万不可让他逃到后山去!”

  “好吧!”姜济木和骆根春同声答应。

  几个人正趴在地上小声商量,前边突然炮声大作,三个二踢脚猛地冲天而起。紧接着,喊杀声响成一片。

  “赶快行动,千万注意安全!”姜鹤卿喊了一声,就地一滚,迅即滚到陡坡边,然后再顺着坡势往下一溜,很快便到了后院地上。但他刚站稳,房檐下的那个土匪便冲了过来。他抡起木棍对着姜鹤卿便当头劈下。眼看着脑袋就要挨木棍打了,姜鹤卿却依旧不慌不忙。他轻轻地一侧身子,再一挪脚,土匪那一棍便打空了。土匪见一棍打空,便迅即收回棍子,再用力抡起,照着姜鹤卿的后腰打来。这一回,姜鹤卿却不躲了。他右脚往前一迈,左手往前一伸,抓住土匪的棍子再往后一带,那土匪便站立不稳了,晃晃悠悠地直望前扑。说时迟,那时快,姜鹤卿突然身子一转,整个人就已经到了土匪后头。他抡起扁担,对着土匪的后腰便是一下猛击。紧跟着,姜济木和姜济民也赶来了,两根扁担一起砸下,土匪来不及哼一声,便倒在地上不动了。

  “济民,拿绳子捆住他的手脚,交给骆根春他们看管。济木、济安,咱们去那排平房看看!”姜鹤卿吩咐道。

  寺后的那排平房只有三间房子。第一间是厨房,里边没有人。第二间是住屋,门敞开着,里边也没有人,被窝、衣服等扔得满床满地都是。第三间是茅房,门也敞开着。姜济安以为里面没有人,便不想进去看,只在门口大大咧咧地伸头张望了一下。但他刚伸头望了一眼,还没来得及转身,屋里便突然窜出来一个土匪。那土匪一手提着裤子,一手举着大刀,对着姜济安的胸口便戳了过来。

  事起突然,姜鹤卿大惊,连忙伸手拽住姜济安的衣服往后拖。但尽管他的动作很快,姜济安的身子却还是没能躲开土匪的刀。他的前胸右侧,肩下约两寸远的地方,皮肉被划了一道口子。那伤口显然不浅,刹那间便血流如注。

  见土匪砍伤了姜济安,姜济木勃然大怒。他高高地抡起扁担,对准那土匪的脑袋便猛劈过来,那土匪忙架起大刀接住。姜济木身高力大,血气方刚,武功也相当不错,那土匪哪里是他的对手!他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忽高忽低,忽虚忽实,一根扁担虎虎生风,神出鬼没,围着那土匪的身子转悠,片刻不离他的脑袋、脖颈、胸部等要害处。土匪只接了姜济木四、五扁担,就再也接不住了。当姜济木再一次抡起扁担砸来时,他手臂酸麻,心寒胆颤,忽地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紧接着,三根扁担一齐砸下,他便立刻不省人事了。

  后院没什么战事了,前院却还在激战犹酣。姜鹤卿吩咐了骆根春几句,便带着姜济木和姜济民往前院跑。他们刚刚跑到右配殿旁边,就听见前头有人大喊:“鹤卿,快堵住,土匪朝你们跑过去了!”

  姜鹤卿抬头一望,只见一个土匪正朝自己这边跑来,那土匪的身后是姜鹤坤和姜鹤季两个人在追。姜鹤卿连忙对姜济木和姜济民招呼了一声,三个人迅速形成了一个半包围圈,阻住了土匪的去路。土匪跑得很快,一会儿就跑到了姜鹤卿的面前。但当姜鹤卿举起扁担要打时,那土匪却突然往前一仆,跪倒在地,一个劲地磕起头来了。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小人家中还有八十岁的老母和三个刚刚几岁大的小孩子。请好汉看在他们的份上,饶我一死吧!”土匪趴伏在地上,捣蒜般地磕头。

  姜鹤坤和姜鹤季如飞般地跑过来了。姜鹤季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对着土匪大声喝道:“这回喊饶命啦?哼!你刚才那股凶狠劲哪去了?什么家里还有老母、孩子、堂客?我看呀,你他娘的全是一派胡言!”

  “不、不、不,不是胡言!不是胡言!小人家里确实还有八十岁的老母和三个几岁大的小孩。小人要是有半句瞎话,就烂嘴巴,烂舌根,烂肠子,烂下头那东西,来世做牛做马被人骑!”土匪不停地诅咒发誓。

  “家里既然有八十岁的老母亲,还有好几个年幼的孩子,那你为什么还要出来当土匪呢?”姜鹤坤厉声喝问。

  土匪看了一眼姜鹤坤,缩缩鼻子说:“那、那全是他娘的金大脑袋逼的。他说如果我不跟着他,他就要把我堂客杀了。”

  姜鹤坤冷笑一声问:“金大脑袋要你当土匪,你就当土匪啦?你怎么那么听他的呢?他是你什么人啊?”

  土匪张目四望了一阵,战战兢兢地小声说:“金大脑袋是我堂哥。他武功特别好,我不是他对手,打不过他,所以就被迫跟着他干。”

  “噢,原来你是金大脑袋的堂弟!那么,金猫呢?他也姓金,是不是也是你们金家族里的人啊?”姜鹤坤问。

  土匪又朝四面看了看,小声回答道:“没错,他也是我们金家的,是我的堂弟!”

  “这么说,你们这一伙土匪都是一家子喽?”姜鹤坤问。

  土匪眼珠子转了几转,急急忙忙地说:“不、不、不,不全是一家子,只有四个姓金的,其余的都是外地来的叫花子。”

  “噢,有四个姓金的?那还有一个姓金的叫什么名字?”姜鹤坤问。

  “叫金鸭婆,是金大脑袋和我的堂弟,金猫的堂哥。金鸭婆的老婆早就死了,家里只有一个十多岁的独生女儿。金大脑袋要挟他当土匪,对他说,如果不跟他上山当土匪,他就要把他女儿剁了煮熟当菜吃。金鸭婆一害怕,便也就跟着他上山了。实际上,金鸭婆老实巴交,又没多少武功,根本就不愿上山为匪的。”

  “哦,金鸭婆也是胁迫来的,”姜鹤坤似有所思,“那、那你叫什么名字呀?”

  土匪仰起脑袋看着姜鹤坤,眨巴了一下眼睛,说:“你、你问我的名字?嗨,我们都没名字,只有外号。他们说我爱说话,声音像叫鸡公叫,所以都叫我金叫鸡。”

  姜鹤坤看着金叫鸡,神色严肃地说:“金叫鸡,你跟着金大脑袋劫持人质,危害地方,按理说已经是犯下死罪,不可饶恕的了。但念你家里有八十岁的老母和几个幼小的孩子,我们还可以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你想想看吧,要不要立功赎罪呀?”

  “要、要、要,要立功赎罪!要立功赎罪!只要不杀我,放我平安回家,要我做什么都行。说吧,你们要我做什么?”金叫鸡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那好吧,你去把金鸭婆喊来,我们在这里等!”姜鹤坤说完,挥了挥手。

  金叫鸡刚走,姜济民就小声对姜鹤卿说:“卿叔,我坤叔胆子也忒大了点吧?放走金叫鸡,要他去喊金鸭婆,金叫鸡会那么听话,真的把金鸭婆喊来吗?我看未必!”

  “相信你坤叔吧,”姜鹤卿把嘴吧紧贴在姜济民的耳朵根子上,小声说,“他有眼力,有胆量,错不了的!”

  姜济木这时也凑过头来小声说:“没错,我坤叔是个将才,看人看事有准头!”

  没多久,金叫鸡就撅着P股跑回来了。他后面跟着一个矮胖子土匪。那矮胖子土匪走路一摇一摆的,样子还真像鸭婆。他一摇一摆地走到姜鹤坤面前,便一下子跪倒在地,边磕头,边哭着说:“大王,小人金鸭婆见过大王,谢谢大王的不杀之恩!”

  “咳呀,什么大王、小王?起来吧,起来吧,起来说话,”姜鹤坤不耐烦地说,“金叫鸡、金鸭婆,你们两个人既然想立功赎罪,那就帮我们做点事吧!”

  金叫鸡、金鸭婆连连磕头说:“好、好、好,小人愿意做事,小人愿意做事!大王,不、不、不,大人,你要小人做什么事呀?请吩咐吧,小人愿意效劳!”

  姜鹤坤回头看着姜鹤季,指了指金叫鸡和金鸭婆,说:“鹤季,战事不多了,清缴土匪用不了那么多人,你们组就全部退出战斗,去寻找那两个被土匪抓来的姑娘吧!金叫鸡和金鸭婆熟悉山里的地形。你带着他们,兴许能有点用。现在,我把他们两个交给你了,你带他们走吧!”

  姜鹤季带着金叫鸡和金鸭婆急急忙忙地走了。姜鹤卿和姜济木、姜济民便手提扁担,随着姜鹤坤往前院走来。

  前院有两堆人在激烈厮杀。一堆是姜鹤举、骆根宝、姜鹤翔围着一个大个子土匪,另一堆是姜鹤扬、骆根晨、姜鹤寿围着一个小个子土匪。那大个子土匪显然就是土匪头子金大脑袋。他的武功不弱,以一敌三,尚且明显占上风。姜鹤卿站在一旁看了看,便回头对姜济木说:“你带济民去帮帮你鹤扬叔,我来对付金大脑袋。”

  “三位兄长,退下歇歇吧,让小弟来会会这个金大脑袋!”姜鹤卿大喊一声,挥舞扁担便向金大脑袋扑去。金大脑袋也不示弱,不退反进,举起手中的棍棒就迎了过来。刹那间,场中棍棒飞舞,杀气腾腾,两个人打成一团,难解难分。

  金大脑袋的武功确实厉害,一根水火棍上下左右飞舞盘旋,出神入化。他的棍法之妙,妙就妙在“虚实之法”运用得恰到好处,常常是虚中有实,实里带虚,变化无常,令人莫测。有时候,他一棍子铺天盖地打来,好像是要打你头部,但当你把防备的重点放到头部时,那棍子却又突然改变了方向,猛地打向你的腰部了。有时候,他一棍子从横向里扫来,好像是要打你腰部,但当你重点防范腰部时,那棍子的方向却又变了,忽地戳向你的咽喉或者胸部。有时候,他抡起棍子直捣你的前胸,但当你急忙护胸时,那棍子却又莫名奇妙地收回半截,棍头一摆,忽然朝着你的胯下打来。他的棍法虚虚实实,不断变化,因而使人疲于防备,常难免顾此失彼,被动挨打。

  四五十回合后,金大脑袋渐渐开始占上风。姜鹤卿不觉惊出一身冷汗。他暗地里琢磨道:“这家伙武功厉害啊,刚才和鹤举哥、鹤翔哥他们三个人打了那么长时间都不觉得疲劳,现在和我打居然还能占到上风。看来,我不能小看他呀,得想个办法。棍法是他之长,却是我之短。我以短击长,拖久了必然落败。不行,这仗不能让他拖着打,要变个打法,以我的长处来打他的短处。”想到这里,姜鹤卿突然心生一计。他横握扁担,硬起头皮实实在在地接了金大脑袋的当头一棍,然后就装出力不能敌、渐渐落败的样子,倒拖扁担往后退。退了三步后,他不退了,却又装出脚下站立不稳的样子,忽然四脚朝天地跌倒在地。金大脑袋中计了。见姜鹤卿跌倒了,他还以为姜鹤卿真的是力不能支呢。他心中不觉大喜,连忙高举棍棒猛扑过来。但他的棍棒还没来得及下落,一只脚刚刚挨近姜鹤卿的脚尖时,姜鹤卿突然使出了一招兔子蹬鹰。只见他双腿突然猛地收向腹部,再凝聚千钧力道,猛地向外蹬出。这一来,姜鹤卿那两只粗大有力的脚掌就结结实实地蹬在金大脑袋的小肚子上了。刹那间,金大脑袋仰面便倒,后脑勺重重地撞在了大殿的墙上,那根棍子也丢到了一边。

  挨了姜鹤卿一记重重的“兔子蹬鹰”,金大脑袋吃亏不小,头晕眼花,浑身疼得厉害。他硬撑着爬起来,摸了摸鲜血直流的后脑勺,睁大眼睛四处张望,想找那根水火棍。但他却没想到,那根水火棍早就被姜鹤卿牢牢地捏在手里了。

  “你手中没棍棒了,我也不用棍棒吧,省得你说我仗势欺人,”姜鹤卿笑笑,顺手一扔,将那根水火棍扔到了远处,“干脆咱们什么兵器都不用,打一场光棍架!来、来、来,金大脑袋,把你的大脑袋伸过来,看看能不能经得起老子我这一拳头!”

  姜鹤卿和金大脑袋拳脚相对,又对打了一阵。但这一阵对打远没有刚才使棍棒时那么紧张激烈。手中没了水火棍,脑袋又受了重创,金大脑袋的实力大打折扣了。二三十会合后,他只剩下了招架之功,没有了还手之力。拳法是姜鹤卿的长处。在姜鹤卿那一对醋钵似的铁拳面前,金大脑袋吃尽了苦头。

  姜鹤卿时时刻刻都握紧拳头,摆好架势,紧紧地逼视着金大脑袋的眼睛。看着姜鹤卿那威风凛凛的样子,金大脑袋真是又恨又怕又无奈。但他毕竟是个亡命之徒,心里虽然有点怕,却仍然不服输,时刻都想找机会拼死一搏。

  突然间,金大脑袋瞳仁发亮,似乎发现了可乘之机。他一个箭步猛窜上来,照着姜鹤卿的胸部挥拳便打。当姜鹤卿闪身向右躲避时,他的拳头又突然松开,五指稍曲,变成了金刚锁喉手,猛地向姜鹤卿的喉部抓来。但当姜鹤卿身子一缩,头一低,躲开他的鹰爪锁喉手时,他的手又忽地握成了拳头,朝着姜鹤卿后背的左侧猛击过来。他这一连串又狠又凶又刁钻的打击措施,撩逗得姜鹤卿忍无可忍。姜鹤卿忽然一转身子,将后背对向金大脑袋的后背,将全身力道凝聚到右肘上,然后挥起右肘,照准金大脑袋的左肋猛地一击。这一击力道很大,金大脑袋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金大脑袋倒在地上了,半天也没爬起来。姜鹤卿以为他受了重伤,爬不起来了,便喊姜济庚拿绳子捆他。但当姜济庚走近他,还没来得及捆时,他却突然挥拳猛击。姜济庚来不及防备,一下子便被他打倒在地,口鼻血流不止。

  “找死!”姜鹤卿被激怒了。他忽然腾空跳起,将两条小腿收缩,膝盖并拢,再加大力道降落下来,猛地跪到了金大脑袋的后背上。这是杨林拳中的有名招数——“蛤蟆跳”,力道非常猛。金大脑袋本来就已受了重伤,哪里还经得起姜鹤卿的这一绝招“蛤蟆跳”!一下子,金大脑袋就口吐鲜血,晕倒在地了。

  金大脑袋成阶下囚了,金猫却还在负隅顽抗。他仗着自己轻功好,腾身飞上了左配殿的屋顶。那屋顶很高,又很陡,大家上不去,便只好围着左配殿望“猫”兴叹了。出主意的人当然不少,有建议拿砖头瓦块砸的,有建议拿长竹竿戳的,有建议拆掉屋顶的,甚至还有建议放火烧的。这些建议,姜鹤坤都不赞成。他只是一个劲地说:“等等,再等等!”

  “等等?再等等?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呀?”姜鹤扬扫了一眼姜鹤坤,急得直搓手。

  “来,你过来,”姜鹤坤神神秘秘地向姜鹤扬招招手,把手中的一包东西递给他,“我这里还有二十多个二踢脚,你拿去。”

  “二踢脚?你想怎么用?”姜鹤扬茫然不解。

  “点燃了崩他呀!”姜鹤坤指指屋顶上。

  “崩他?那崩得着吗?”姜鹤扬有些怀疑。

  “嗨,试试呗!多找几个人一起放,没准能行。万一不行,就再想别的办法呗,人还能让尿闭死吗?”姜鹤坤眯缝着眼笑了。

  “那好,试试就试试,我找人去!”姜鹤扬说完就走了。

  姜鹤扬很快就找来了十多个人。他给每个人发两个二踢脚,让他们拿在手里点燃了瞄准屋顶上的金猫放。这一招果然有效。那些二踢脚威力不小,样子挺吓人,放得又非常密集,金猫防不胜防,躲不胜躲,居然被崩中了好几个。有一个二踢脚,还差一点崩到了金猫的眼睛上。金猫猝不及防,脚下站不稳,忽然一个倒栽葱跌落下来。紧接着,人们一哄而上,棍棒齐下,金猫立时便被打了个半死。

  战斗结束了。八个土匪,两个投诚,六个活捉,无一漏网。六个被活捉的土匪中,四个轻伤,两个重伤。两个重伤的土匪就是金大脑袋和金猫。他们俩都晕死过去了,好半天也没能苏醒过来,估计肋骨都折了好几根。土匪被彻底打垮了,但被他们扣押的那两个小姑娘却没找到。姜鹤季带着好几个人里里外外找了好多遍,也没发现那两个小姑娘的下落。他有点失望了,不无悲戚地对姜鹤坤说:“整个院子,我都找遍了,就差掘地三尺,没有发现一丝踪影。可以肯定,人绝对不在院子里。我看这事有点麻烦了,那两个姑娘还在不不在人世,只怕都难说了!”

  姜鹤坤凝视着月光照耀下的朦胧山影,沉思了一会儿,忽然说:“人肯定还在,这绝对没问题,你别瞎想!土匪要的是钱,不是人,明白不?他们还没把钱拿到手,怎么会把人质杀了呢!我估计,人可能被他们藏到院外去了。嗯,没错,肯定是藏到院外去了。比如说,门口外面的那条山涧,我觉得就很有可能!”

  “院外?门口外面的山涧?那、那怎么可能呢!八个土匪不都在院子里嘛,”姜鹤举看了看姜鹤坤,又看了看姜鹤季,“他们要看管那俩小姑娘的,怎么可能把她们放到外头去呢!外头监管不到呀,他们能放心吗?要依我看呀,那两个小姑娘如果还活着的话,那就一定还在院子里,不会在别处。所以呀,这院子里咱们还得再细细地找一找,翻一翻。比如说,什么枯井啊,地洞啊,菜窖啊,阁楼啊,柴草堆啊,统统都要翻它几遍!”

  姜鹤季撇撇嘴,淡淡一笑:“鹤举哥,你怎么就那么肯定人是在院子里呢?你想想啊,这院子能有多大呀?统共就这么巴掌大的一点点地方,一沱尿都能屙遍了,在里头藏两个那么大的活人,能瞒得住人吗?瞒不住吧!至少也得能听到一点声音,看到一点蛛丝马迹吧,对不?可现在的情况是,六个土匪全都不知道那两个姑娘究竟藏在哪里。那六个土匪,我全都审过好几遍了。他们都说,人质是金大脑袋和金猫两个人亲自悄悄安排的,他们一点都不知道。金大脑袋和金猫能耐再大,能在这屁眼大的院子里秘密藏起两个活人,而让那六个土匪毫不知情吗?我看不可能,除非他们会魔术!”

  “那依你的意思,金大脑袋和金猫会把人质藏在哪里呢?”姜鹤坤问。

  姜鹤季抬手一指寺门外说:“我赞同你的看法,那山涧里可能性最大。土匪们都说,那山涧里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山洞,好藏人藏东西。我估计,金大脑袋和金猫多半是把那两个小姑娘塞在哪个山洞里了。”

  姜鹤坤目视前方,若有所思,好一阵才说:“嗯,这种可能性是有的。土匪也很狡猾呀,对不?他们猜测到我们会来救人质,晓得我们肯定会把搜查的重点放在院子里,因此就把人质转移出去,藏到山涧里去了。另外,他们也知道自己人手少,怕人质放在院子里牵扯精力。为了集中精力来对付我们,他们也会将人质转移出去的。我看干脆这么吧,鹤季,你赶紧带你们组的人下山涧去搜!”

  姜鹤季撇撇嘴说:“哟,大司令,你光让我们组去搜呀,那怎么行!土匪们说,那山涧名字就叫老虫涧,里面常有老虫和豹子藏身。就我们组这几个人去,还不都得让老虫和豹子吃了?”

  一听说山涧里有老虫、豹子,姜鹤坤立马就急了。他担心老虫、豹子会伤害那两个小姑娘,当即便大声喊道:“鹤卿、鹤扬,快带人跟我走,下山涧找人去!”

  姜鹤坤带着大拨人马下到山涧里,一边喊,一边找。但找了大半天,来回跑了好几趟,却还是没看见那两个小姑娘的踪影。这一下,他更着急了,搓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

  姜鹤坤着急了,大家自然也都着急了。人群里响起了议论声。大家开始猜疑了。有人说那两个小姑娘多半是被金大脑袋和金猫奸污后杀害了。有人说那两个姑娘多半是被土匪们吓死了。还有人说那两个姑娘也有可能是被老虫或豹子吃了。

  大家都急了,姜鹤卿却没急。他对姜鹤坤说:“坤哥,你别急呀!你不是还有秘密武器嘛,都到这时候了,怎么还不拿出来用呀?”

  姜鹤坤一愣,说:“秘密武器?我有什么秘密武器呀?”

  “鹤慧呀,你忘啦?”姜鹤季笑了笑。

  “哎哟,你看我这猪脑子,只忙着打仗,倒把这事忘了,”姜鹤坤恍然大悟,拍了拍后脑勺,旋即又转头对着人群大喊起来,“鹤慧!鹤慧!你快过来!”

  姜鹤慧其实就在姜鹤坤身边。她拉了拉姜鹤坤的衣袖说:“坤哥,我不就在你身边待着嘛,瞎喊什么呀?”

  姜鹤坤又带着大队人马下山涧了。这一回,他改变了方式,严禁任何人发出声音,只让姜鹤慧一个人喊,而且让她用西安话喊。这一招果然有效,还没走出半里路,姜鹤慧刚喊出十多声,远处的草丛中就传来了两个小姑娘稚嫩的声音:“慧姑姑,慧姑姑,我们在这里呐!你快来救我们呀!”

  大山里的夜晚,月光如水,万籁俱寂。寂静中突然听到小姑娘那稚嫩的声音,焦急不安的人们不觉都迅即放下了悬在空中的那颗心,万分激动地跳了起来,喊了起来。一时间,空空荡荡的山涧里欢呼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听到小姑娘们的喊声,姜鹤慧、景满贞、周以倩连忙朝她们藏身的那个草丛跑。姜鹤卿见了,愣了一下,便也跟在后面跑。

  见姜鹤卿跟在后面,周以倩便有意放慢了脚步。没多久,姜鹤卿便赶上来了。他看着周以倩,小声说:“刚才我还找你来着呢,怎么老也没看见你呀?”

  “我和满贞婶、鹤慧姐都在山门外头等着呢,根本就没进寺里去。”周以倩说。

  “那为什么不进寺里打土匪呀?”姜鹤卿问。

  “你鹤坤哥和我姐夫都不让我们进去呀!他们说是人手够了,我们没必要插手,便把我们拦在外头了。”周以倩说。

  “哦,那倒也是,”姜鹤卿一本正经地说,“总共才八个土匪,却有三十个男子汉,哪还用得着你们女人动手呀!”

  周以倩眉毛一扬,说:“女人?女人怎么啦?女人就不如男子汉吗?”

  “那得看怎么说!做饭炒菜洗衣生孩子,女人比男人强。但打仗抓土匪这种事,当然还是男子汉强喽,女人的体力怎么着也还是比男子汉差一些的。”姜鹤卿说。

  周以倩忽然不跑了。她原地站住,身子一矮,双腿一蹲,双手一伸,摆了个马步,对姜鹤卿喊道:“你这话我不赞同,也不爱听!我就不信女人不如男人。来、来、来,咱们现在就比比!你要是能胜得了我,我就服你!”

  姜鹤卿连忙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地说:“唉哟,姑奶奶,这是什么时候呀?咱们怎么能在这个地方比武呢?那会笑话死咱们的!你没看见呀,周围那么多双眼睛全都瞪得大大的,一动不动地盯着咱们俩呐!”

  “笑话?你怕笑话?哼,我可不怕!”周以倩头一扬。

  “你不怕,我怕!”姜鹤卿笑笑。

  “胆小鬼!”周以倩也笑了。

  两个小姑娘找到了。原来,金大脑袋和金猫把她们用绳子捆住,塞进了一个山洞里。后来,她们背靠一块大石头磨断了绳子,从山洞里逃了出来。但当时天已经黑了,她们不敢在山里穿行,又不知道下山的路,所以便慌不择路地找了一处草丛躲了起来。姜鹤坤头一次带人到山涧里找时,她们俩听到了人们的喊声,但由于听不懂湖南话,搞不清是土匪还是来救的人,所以就没敢答应。找到了两个小姑娘,姜鹤坤异常高兴。他从山涧里爬上来,便急忙找到姜鹤卿说:“你领着我娘、鹤慧、济木、济民和济安先走吧,护送济芬和济芳回去,赶紧回家去报个平安,也让家里人高兴高兴!”

  姜鹤卿却不肯走。他抬起眼,望着黑黝黝的山林,沉静地说:“我不忙走。不是还有棘手的事没处理嘛,干脆跟你一起商量处理完了再走吧!”

  姜鹤坤一愣,回头看着姜鹤卿问:“棘手的事?还有什么棘手的事没处理呀?”

  “土匪怎么办呢?”姜鹤卿说。

  “哦,土匪好办,”姜鹤坤抬头望着天,“给点钱,遣散不就行了吗?”

  “遣散?哼,能走的,遣散可以,不能走的呢?”姜鹤卿说。

  “不能走的?你是说金大脑袋和金猫?”姜鹤坤看着姜鹤卿。

  “是呀,他们两个受了伤,而且伤得还不轻,哪走得了呀!”姜鹤卿说。

  “哦,这两个人还真是个事!”姜鹤坤低头沉思。

  姜鹤翔正在旁边坐着。他一偏脑袋,凑了过来,对姜鹤坤说:“四个姓金的土匪不都是一个村的嘛,干脆让那两个没受伤的背着他们回去不就行了?”

  “没那么容易吧,”姜鹤卿斜眼看看姜鹤翔,“他们四个都姓金不假,都是一个村子的也不假,但不是一条心。那两个没受伤的,肯定不会愿意背金大脑袋和金猫回去。再说喽,他们即便是愿意背,可也背不动呀,对不?开玩笑!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背着一个百几十斤的大活人走几十里高低不平的山路呀?”

  姜鹤翔不说话了,抬头看着天。这时,姜鹤举又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他P股往下一蹲,双手往膝盖上一支,两只手掌捧着脑袋,眼睛直直地盯着姜鹤坤,似笑非笑地说:“唉哟,我说大司令呃,你不是能耐挺大的嘛,怎么让这点子芝麻大的事憋住屁了呀?这事有什么可伤脑筋的呢,太好办了嘛!把他们扔在这里不就得了?咱们快走吧!我可是困得不行了哦,待会走不动,你得背!”

  “扔在这里不管?那不正好喂老虫、豹子啦?”姜鹤翔说。

  “喂老虫、豹子就喂老虫、豹子呗!那还有什麽可惜呀!反正是土匪,死一个就少一个祸害!”姜鹤举黑眼珠子往上一翻。

  “也不能那么说吧,”姜鹤卿低着头,两只手合在一起慢慢地搓着,“这两人是坏,但还没坏到家,罪不至死。明摆着,他们并没有把两个小姑娘怎么样嘛,对不?我们把他们抓住,臭揍了一顿,还把他们打成了重伤,也就算是惩罚过了,哪能丢在山里喂老虫、豹子呢?”

  姜鹤坤好一阵没说话了,一直在低头思考。这时候,他大概是想明白了,便左顾右盼了一番,朗声说:“是呀,鹤卿说得对,金大脑袋他们虽有罪,但罪不至死。我们丢下他们不管,是不合情理的。干脆这么吧,你们都回去,我一个人留下来陪陪他们。他们刚受伤,这时候最难受,好歹陪他们先过了这一夜再说!”

  “你留下来,那还不如我留下来呢!”姜鹤卿突然扭头对姜鹤坤说。

  姜鹤坤笑笑,看着姜鹤卿说:“怎么,你小子想留下来陪土匪?”

  “是呀!”姜鹤卿说。

  “不想回家睡大觉?”姜鹤坤问。

  “没错!”姜鹤卿回答。

  “那为什么?”姜鹤坤问。

  “那还不是明摆着的事?你们回家睡觉,是上床睡,搂着堂客睡,那多香呀!我呢,”姜鹤卿苦着脸,一副受气包的样子,“我回家后,能够放心大胆地趴在床上睡大觉吗?不能吧!鬼子还死死地盯着我呢,时时刻刻都在憋着要抓我呢,是不?我回去后,立刻就得进隔断里躲起来,是不?那隔断好待呀?你们进去试试看!哼,屁眼大的地方,腿都伸不直,黑咕隆咚的,一点光亮都没有,还老有臭味。”

  “臭味?你说里头小,没光亮,那都是实情,我承认。但你说里头有臭味,我可就不理解了。那里头怎么会有臭味呢?不应该有臭味呀!嗯,要有臭味,那也是你自己身上的,里头就你一个人嘛,对不?”姜鹤坤笑着说。

  “不是我身上的,我身上没臭味,”姜鹤卿似笑非笑,“是你们家放的臭屁钻进隔断里来了,熏得我一天到晚脑袋发胀。”

  “嘿嘿,你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姜鹤坤笑笑,“我好心好意把隔断腾出来,让你住在里头躲日本鬼子,救了你的命。你却倒好,不仅不感恩,反倒还要胡说八道,埋怨我们家的屁放多了,熏着了你!你说说,这世道好人还能做吗?”

  姜鹤坤的话把大家逗乐了,一个个哈哈大笑起来。姜鹤卿也笑了。笑了一阵,他忽然忍住笑,看着姜鹤坤说:“好吧,就说你们家的屁是香的,不熏人,行了吧?但你说实话吧,那隔断是人能久待的地方吗?没窗户,没亮光,一天到晚黑咕隆咚的,空气不新鲜,还伸不开手脚,这总是真的吧?说真的,要我回去钻那隔断,我还真不如待在这山里痛快呢!这山里多自由呀,空气多好呀!”

  “哦,闹半天你小子想留下来,是不想回去钻隔断?”姜鹤坤说。

  姜鹤翔忽然眼一眯,嘴一撇,对着姜鹤坤说:“嗨,鹤坤,你被蒙在鼓里了。你真以为鹤卿不想回去是害怕钻隔断?错了!他想留下来,是为了比武!”

  “比武?他留下来是要比武?鹤翔,你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呀,”姜鹤坤瞪大眼睛,朝姜鹤翔伸头探脑,“那、那他要和谁比武呀?”

  “和谁比武?那还用问吗?”姜鹤翔猛一回头,扫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周以倩。

  “不会吧?这大黑天的,比什么武呀?”姜鹤坤装聋作哑。

  “嚯,你不信?待会儿咱们一走,他们俩准保就得搂在一起比武!”姜鹤翔说。

  “是嘛?不仅比武,还搂在一起?呵呵,这比武有看头了!那咱们还回去吗?要不咱们就都别走了吧,一起留下来看比武,不好吗?看比武,那多带劲呀!”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一边说,一边笑。

  周以倩就站在旁边。她嘴里依旧衔着一根手指头,大大方方地扫了一眼周围的人们,淡淡地笑着说:“嘿嘿,这山呀,我还就是不下了。比武的事呢,也没准会有。你们谁要是想看热闹,那就留下来呗!”

  大家以为周以倩只是说着玩的。但没想到,她还真是不肯下山。她对骆根宝说:“姐夫,你们回去吧。我就不回去了。我得留下来跟鹤卿哥作伴。他一个人留在山上,身边又是土匪,又是老虫、豹子,太危险了!”

  骆根宝连忙说:“你不回去哪行呀,你姐会担心的!我把村里的人带回去,安顿好,立马就上山来跟鹤卿作伴,顺便再给他带点吃的。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鹤卿绝对出不了事,你就放心回去吧!”

  “那也不行,”周以倩连连摇头,“要是就这时候老虫来了呢?豹子来了呢?或者那两个土匪头子醒过来了,要暗算鹤卿呢?你说吧,那怎么办呀?”

  无论骆根宝怎么说,周以倩都不肯听。她死活要留在山上陪姜鹤卿。没办法,骆根宝只得把骆根春喊来交代:“唉哟,以倩这姑奶奶犯一根筋了,死活不肯走,要留下来陪鹤卿,说是担心他被老虫、豹子吃了。我嘴皮子都磨破了,她也不肯听。算了吧,根宝,你也别走了,留下来陪陪她和鹤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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