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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山柏林除虫记

段靖奇

巍巍桥陵,翠柏凝春。

客车驶过古城宜君,游人们一眼就能望到雄伟壮观的桥山,举世无双的古柏群。形若凤凰的山披着翠柏,郁郁葱葱,似在飞腾向前。外国游人感慨地说:“不到轩辕黄帝庙,就等于没有到过中国。”

“黄陵古柏茂苍穹”。古柏生长的姿态各不相同,最多见的是“麻花柏”“卧腰柏”“抱杯柏”,还有许多叫不出名目的柏。要是在晴空万里的日子,躺在绿茵茵的龙须草上仰视,千万个光斑透枝穿叶,七色彩环忽高忽低上下跳动,湛蓝的天空,像过滤浓缩切割下来的一块。登上汉武仙台,俯视黄陵全景,山环水抱、龙湾晓雾、凤岭春烟尽收眼底,暖泉沟的瀑布像一条迷人的白练,谁会想到这儿曾发生过一场虫灾,一场没有流血的激战,一场捍卫古柏的壮举,成千上万的人组成一支浩浩荡荡的捉虫大军向桥山挺进。时间:公元1987年6月9日。



桥山之巅,是中华民族文明始祖——轩辕黄帝的陵寝圣地,从唐代以来就开始在山上种植柏树,成活率较低。为了吸取唐朝“栽树不护林”的教训,北宋皇帝赵祯曾下令在桥山上继续植树,并专门从乡间抽掉三户黎民百姓——寇守文、王文政、杨迈,免除他们的一切差役,常年巡守防护。为了防止他们玩忽职守,还将三人名字刻在石碑上,真正做到责任落实到人。这是中华民族一千年前第一批专业护林员。元朝泰定二年泰定帝——也孙铁木儿,曾下令保护黄帝陵古柏。他在命令上说:“……如有违犯之人,许诸人捉拿到官,痛行判罪!”清朝光绪二十九年,朝廷下令对桥山古柏进行一次大规模普查。中华民国二十七年(1938年),国民党第三行政区专员余正东、黄陵县长卢仁山,调动一个团,对桥山古柏,划地为段,编列号次,历经19天时间,进行了一次全面清查,得知桥山共有古柏60216棵,载入县志。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黄帝陵古柏更进一步得到管护,专设了文管所,山上修筑了瞭望台,专人常年看护,每年植树节,以及清明节都栽植柏树。现在桥山已有古柏82000余棵,占地约577公顷,成为当今全国最大的古柏群。

虫灾,虫灾,罕见的虫灾,令人不可思议。

最早发现虫害的是文管所的护林员。一天,他上山查看古柏的生长情况,在一棵树下稍停了会,肩上落了些小小的黑虫,抬头细看,幼虫爬满了柏树,有的地方已有虫粪。他不知道这就是明纹侧柏松毛虫。但他终于找到柏枝干枯、叶子渐渐变黄的原因。

几天之间,一批又一批褐黑色的毛虫密密麻麻落满黄帝陵寝的大部分柏树,小的三四公分,大的十几公分,像蚕食桑叶那样无情地吞噬着翡翠的柏叶,是那样的贪婪,是那样的狠毒,并不时地发出让人愤怒的沙沙声。真令人痛心疾首呀!

经查,89.2公顷侧柏林中有60公顷受害严重,虫株率达99.6%,平均虫口146头,29.2公顷受害较轻,虫株率53%。不到一个星期,碧绿翡翠的古柏被毛虫吃得干疏叶稀,呈现出一片衰败景象。

古柏是我们的活文物,是我们的掌上明珠。黄陵县怎能容忍小小毛虫摇撼华夏这棵大树,桥陵柏牵动华夏魂。文管所领导王忠贵急得两眼发红。看着他那张憔悴的脸,不用问,他又一次从晚上熬到黎明。另外一位领导兰草本来就是急性子,事业心和好胜心都很强。有人说他像《红楼梦》中的王熙凤,干啥事都不想落人的话说。他那两条可爱的罗圈腿一刻也不停地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救救古柏!”

文管所的电话响了。

县委、县政府的电话响了。

全县城所有机关的电话响了。

县政府立即召开了紧急会议,对病虫的防治进行专题研究,安排部署。同时,向省地文物、林业部门发出急电,进行专题汇报,得到了省、地领导的高度重视。省文物局当即拨款3万元,国家文物局拨款3万元,延安地区行署又拨专款1万元。省、地领导对病虫的防治作了重要指示。县委书记张志清、县长许胜利亲自上山查看,成立了黄帝陵庙古柏防虫小组。一场消灭毛虫的战斗打响了。



“桥山的古柏生虫啦,上山捉虫去!”这喊声是一股神奇的力量。干部离开了办公室,带上钳子,工人走出车间,拿起纸箱,学生跑出课堂,提着塑料袋,挑水的撇开担子,扛起长竹竿,姑娘放下绣花针,拿起筷子,儿童们收起弹弓,怀里揣着瓶子,人们喊着、跑着,纷纷向桥山奔去。

柏树在呻吟,人们在流泪。

令人激动地是那些行路人也踊跃地加入了捉虫队伍。他们深情地说:“我是中国人,我有一颗中国心,让我也来尽尽力。”多么朴素的语言,多么真挚的感情。谁说世态炎凉,人情薄如纸?人间处处有真情。不要问他们从哪里来,不用问他们到哪里去,由一斑观全貌,从一点见精神,上下几千年,纵横几万里,从古到今,人们对黄帝陵的古柏是多么关注,黄帝陵的一草一木牵动了多少人的心。

罗占奎,这位荣获省劳动模范和全国林业劳模称号的县林业局局长,与全局职工一起上山捉虫。他中午不休息,吃饭不回家,喝一点凉水,啃几口冷馍,从这个树爬下来,又从那棵树上爬过去,衣服破了,手也流出血,他全然不顾。当他抬头检查自己的劳动成果,看到树上虫被捉得干干净净,欣慰地笑了。他在地上挖了很深的坑把虫子埋掉,在填平的虚土上狠狠踩了几脚,太阳穴上冒起的青筋,分明书写着他对毛虫的愤恨,同时也映出他对古柏的爱。

县委书记张志清、县长许胜利亲自上山捉虫。全县147个单位,参加捕虫人员4394人次,加上动员社会闲散劳力上山捉虫,共捉虫12320公斤,虫口密度由原来每株树上146头,下降到42头。

根据黄帝陵区明纹侧柏松毛虫虫情测报,最大的毛龄幼虫长达10厘米,但还有2厘米左右的初龄幼虫,幼虫的结茧羽化极不统一,出现了世代交替的现象,给彻底灭虫带来了很大的困难。白天,明纹侧柏松毛虫爬在树干的上部,中午爬在背光的枝干下,下午向树下爬,夜间取食危害,茧大部分结在树干的皮缝中。是什么原因造成如此可怕的灾害,它们的生长繁殖有什么规律,用什么方式捕杀才能取得最佳效果?

通过对黄帝陵地理地貌气候的分析,这里的沟壑与高原温差不一的地形地貌容易形成气候反常现象,干旱偏暖,促使了虫害的大量繁殖。单靠人工捕捉是不行的,通过在林区设置11块标准地,对松毛虫的结茧化蛹、羽化、交尾产卵期以及初龄幼虫的出现进行了认真观察,为防治毛虫提供了比较科学的依据和最佳时期。

陕西省省长张勃兴指示:“黄陵柏林发生虫害是个大问题,要引起重视,林业部门要大力协助县上做好防治工作,千万不能发生问题。”

7月5日,国家文物局局长吕济民、省文物局副局长陈全方、延安地区行署副专员罗士杰、文化文物局副局长王德兴来黄陵,在县长许胜利的陪同下,上山查看了虫情,提出用黑光灯诱杀蛾、烟雾弹杀虫的方案。

7月6日,省森防总站专家奥恒毅站长及西北林学院副教授刘铭汤来县,又一次进行实地考察,增加了用化学药物航防灭虫的方案,很快实施,灭虫效果显著。

9月12日这一天,天格外蓝,蓝得像上苍重新换了一块天幕,太阳像洗过的一样鲜亮,这一天永远载入黄陵史册。

“飞机!”不知谁喊了一声,人们高兴万分,挥手致意:“飞机来啦!”

大家盼望的陕西省民航第8机组人员从古城西安抵达黄陵。在飞航面积小、高差大、地形复杂的情况下,两天时间,飞行15架次,按质按量,安全准确地按原定喷防航线,圆满地完成了89.2公顷古柏的防治任务。亩受药量达6.5公斤。经查:喷药24小时杀虫率为84%;48小时杀虫率为94%,72小时杀虫率为99%,平均杀虫率为95%以上,有效地控制和消灭了明纹侧柏松毛虫。



9月20日,中央农牧渔业部植物检疫实验所研究员王跃进及省林业厅植保站冼宝成在副县长张棠棣的陪同下,对黄帝庙古柏进行了两天的详细检查,发现黄帝庙古柏受到小蠹虫的侵袭,仅庙院15棵千年古柏所查,发现不少于三种小蠹虫。这家伙别看比跳蚤还小,可它又贼又毒,能把很硬的木质啃透,钻进树干内让人看不见,摸不着,危害极大。张棠棣说:“不管花多大的代价也要保住古柏,当好看林官,决不辜负海内外赤子的重托和信任……”他上山林,进庙院巡查,和技术人员一起制定出抢救古柏的方法:

用毒膏、毒笔在树干上划环,毒杀树上的幼虫。

调飞机喷洒灭虫剂,彻底消灭毛虫的危害。

鉴于小蠹虫是一种隐蔽的钻柱性害虫,经森防、文物部门鉴定,对已因小蠹虫危害致死的和濒于死亡的个别古柏,由文物部门伐除,运出林外,剥皮处理,消灭虫源。

通过防虫治虫,黄陵人民清楚地认识到,应保护好啄木鸟,它是病虫的天敌。于是文管所在陵园内建立人工鸟窠,招引啄木鸟和其他食虫的益鸟,严禁在林区放牧狩猎,使陵园内空气新鲜,景色宜人,保持生态平衡。

翠柏凝春,景象万千,古柏林依旧郁郁葱葱。

选自《古今黄陵》陕西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

作者简介:

段靖奇,1955年出生于黄陵县店头镇。毕业于西北大学作家班。80年代开始发表作品。出版有散文集《眉睫上的彩虹》、戏剧《夺筐记》、短篇小说《路考》《劝女》等,现任黄陵县文联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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