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白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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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罗伦萨游记:先贤智慧光耀后世,荣耀殿堂永存星辉

逍遥白鹤 (2025-12-18 07:07:33) 评论 (8)
作者:逍遥君(博主逍遥白鹤夫君)

*本篇图文均为原创(照片为旅行中实地拍摄)。相机里的照片还未导出,先分享手机里的随拍。

初冬的佛罗伦萨,空气清冷而澄澈。伴随着阿尔诺河上的微风,我们信步走来,转入圣十字广场。旅行人潮高峰的季节已过,广场显得格外宁静。温暖的阳光洒在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圣十字歌剧院教堂 (the Opera di San Croce) 在晨光叠影中如画卷般慢慢展开,不显张扬,却令人情不自禁地抬头一望。



图1. 佛罗伦萨圣十字教堂,但丁伫立于门旁。

这座殿堂始建于1294年,由方济会(Franciscans)主持修建。它是世上最大的方济会圣殿,高耸的哥特式立面朴素而庄严。我推门而入,空间豁然开阔,仿佛一脚迈进了文艺复兴时期的历史幽深处。

圣十字教堂也被称为 “意大利荣耀殿” (The Tempio delle Italiane Glorie),该称号在大殿内显得格外贴切。数百座墓碑与纪念碑有条不紊地散布在大理石地面与巍峨高墙之上。行走其间,几乎每迈一步都会与一位当年的名家大师相遇。对慕名而来的参观者而言,这里不像是一座巨大陵墓,却更像一条闪烁着历史群星的璀璨银河。

我向殿堂内一位修士询问了几位著名人物的安息之处。经他指点后按图寻觅,依次一一拜谒。



图2. 殿内大厅

米开朗基罗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米开朗基罗 (Michelangelo Buonarroti,1475-1564) 的墓碑。该碑位于右侧廊首,由文艺复兴时期著名的佛罗伦萨艺术家瓦萨里 (Giorgio Vasari,1511-1574) 设计。

世人皆知的大师忽然从书画中走入现实,尽管仅仅是在墓园里,让人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大卫》代表的英雄主义和力量、《哀悼基督—圣殇》显现的永恒慈爱、梵蒂冈《西斯廷穹顶》展示的雄伟恢宏,在这一刻被浓缩为一座静谧的丰碑,以及一颗苍老但依然倔强倨傲的头颅。



图3. 米开朗琪罗墓



图4. 米开朗琪罗胸像



图5. 弗洛伦萨学院美术馆内展出的《大卫》雕像原作



图6. 《大卫》近观。1494年,美第奇家族在弗洛伦萨的统治被暂时推翻。暴民将大卫的左手臂及手腕砸断。后经修复,但伤痕仍然隐约可见。



图7. 梵蒂冈圣彼得大教堂内的《圣殇》(哀悼基督)



图8. 梵蒂冈西斯廷小教堂穹顶画



图9. 比萨城外西北部的群山。远远望去,可见一片白色的采石场。当年米开朗琪罗雕刻《大卫》和其他作品所用的大理石,均从该处采得。

但丁

与米开朗琪罗相邻的,是诗人、作家和哲学家但丁·阿利吉耶里 (Dante Alighieri,1265-1321) 的衣冠冢。但丁是文艺复兴开拓时期的巨擘,长诗《神曲》的作者。

《神曲》被认为是意大利文学的经典及世界文学的瑰宝,诗中对死亡世界的描写向后人展示了14世纪西方教会的世界观。全诗以托斯卡纳 (佛罗伦萨) 方言而非当时占据文学语言主流的拉丁文写成,为日后的标准意大利语奠定了坚实基础。

但丁出生于佛洛伦萨,成年后卷入当地党派之间的政治纠葛。继圭尔夫派与吉伯林派 (Guelphs—Ghibellines conflicts) 的冲突之后,胜出的圭尔夫派又分裂为黑白两党 (White Guelphs vs. Black Guelphs)。白党反对罗马教宗控制佛罗伦萨,而黑党却欲借教皇的力量翻盘掌权。

积极参与社会活动的但丁为白党中坚人物。夺权后的黑党对他恨之入骨,将其逐出佛罗伦萨,并严禁返回。黑党首领并且传令麾下士卒,如能擒获但丁,当立即斩杀。

但丁因而被迫远离家园多年,最终长眠于他乡拉文纳。若干年后才此这种方式回归故乡。他的墓碑前没有喧哗,却让人感到一种迟来的宽容与和解。



图10. 波提切利所绘的但丁像 (by Sandro Botticelli, 1495)



图11. 但丁衣冠冢



图12. 但丁石雕座像。让人联想起罗丹的《思想者》。

隔日傍晚,我们还循迹参观了但丁故居博物馆。那是一座古老而沉寂的石楼,承载了但丁一生道不尽的喜悦、痛苦和艰辛。

天色渐晚。我忽然意识到,整座楼里只有来参观的我们夫妻二人和门口售票的管理员。拾级而上,我们参观了但丁的卧室。沉浸在一间被 “中世纪” 黑暗所包围的小屋中,我们静静地聆听了一位意大利诗人用托斯卡纳语言朗诵《神曲》中有关地狱、炼狱和天堂的一些片段 (影视作品伴有英文注释), 深化了自己对这首不朽诗篇的理解。



图13. 但丁故居博物馆石楼



图14. 故居入口



图15. 石墙上的但丁铜像



图16. 但丁卧室



图17. 古版《神曲》



图18. 但丁在《神曲》中描述了他所经历的地狱、炼狱、天堂 (从左至右)。

附图19链接:在“美篇”原文中有一段博物馆内神曲朗诵的视频——【访佛罗伦萨荣耀殿】,有兴趣的来宾可点击观看。



图20. 但丁的光影

马基雅维利

拢回思绪,我在荣耀殿堂中继续漫步前行。抬眼望去,我看到政治学家、历史学家、哲学家和佛罗伦萨共和国外交官马基雅维利 (Niccolò Machiavelli,1469 - 1527)的墓碑。

在欧洲,马基雅维利这个名字总是与冷静、权力和现实紧紧相联。他也是文艺复兴时期佛罗伦萨的风云人物,目睹过美第奇家族的兴盛、失势和东山再起,以及共和国的式微。宦海沉浮,马基雅维利被后世的人们称为 “近代政治学之父”。



图21. 马基雅维利墓



图22. 马基雅维利像

他所著的《君主论》一书提出了现实主义的政治理论,其中 “政治无道德” 的权术思想,被后人称为“马基雅维利主义”。他的另一重要著作《李维论》则提及了共和主义的理论。他还著有《战争的艺术》一书,讨论了一系列军事问题。

马基雅维利主义被后人总结诠释为 “只要目的正确,可以不择手段“。这也许或多或少融入了一些误解,但安眠在这里的马基雅维利对此毫不在意,显得出奇地平和。

伽利略

大殿内左侧第二座墓穴安葬着伟大的意大利物理学家、数学家、天文学家和哲学家伽利略(Galileo Galilei,1564-1642)。他是科学革命中了不起的重要人物。

墓碑上的伽利略右手持望远镜,左手扶地球仪,双眼仿佛仍在观测着浩瀚星空。想到他生前遭受的不公平审判,以及随后在重压之下的被迫沉默,参观者的脚步不禁慢慢地停了下来。



图23. 伽利略墓



图24. 伽利略像

罗西尼

在右侧廊的一隅,罗西尼 (Gioachino Rossini,1792-1868)的墓碑显得格外华丽。雪白的大理石镶嵌着金色马赛克图案,线条流畅而富有节奏感,让人几乎能在寂静中聆听到《塞维利亚理发师》和《威廉·退尔》等歌剧的优美旋律在殿内回响……



图25. 罗西尼的照片



图26. 罗西尼的雕像



图27. 罗西尼墓

这里加一句略有些离题的后话。在返回芝加哥的飞机上,我选择了一部去年上映的电影《威廉·退尔》来观看,重温了一遍这个自己少时就熟悉的故事。不过,本来以为片中会出现歌剧《威廉·退尔》序曲中那首振奋人心的“瑞士士兵进行曲“,但结果却让我小有失望,有些遗憾。

大殿内非常安静,轻微的脚步声仅是偶尔可闻。看着参观者们怀着崇敬的心情走过安放在地面上的一处处墓碑,我顿时想起了爱尔兰民歌《Danny Boy》(男孩丹尼) 中那几句动人心扉的歌词:

Ye'll come and find the place where I am lying

And kneel and say an Ave there for me

And I shall hear, though soft you tread above me

And all my grave will warmer, sweeter be

……

你将来此寻觅我长眠之地,

屈膝述说祝福的话语;

我能听到你轻柔的步履走过,

整座墓穴将因此而变得温暖甜蜜

……

乔托

此外,文艺复兴开创者之一,绘画大师乔托 (Giotto di Bondone, 1267-1337) 的壁画静静分布在大殿外的侧堂内。色彩虽经岁月洗礼,却依然保留着八百年前的余温。

乔托的绘画如时光隧道,连接了中世纪与文艺复兴。是他率先将古板的拜占庭圣像风格转型而推向文艺复兴自然主义,其壁画堪称巅峰之作。



图28. 乔托·迪·邦多纳 - 欧洲绘画之父

阳光从高窗倾泻而入,在大理石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们向这几位历史巨人鞠躬,表达敬意。站在这些墓碑之间,我忽然意识到:这座佛罗伦萨的荣耀堂,就像罗马的万神殿、巴黎的先贤祠。它的存在不是为了纪念死亡,而是为了提醒来者——文艺复兴时期天才们的创造、思考、勇气和坚韧,是如何穿越时空的。

走出圣殿时,广场依旧安静如常。这便是在非旅游旺季访问佛罗伦萨的好处。一辆警车缓缓驶过,警灯不闪,警笛未鸣。回头望去,圣十字圣殿安然伫立,仍然在忠诚地守护着这些伟大的灵魂,守护着意大利文艺复兴的崇高精神。

初冬的阳光短暂却温暖,我带着一种被历史轻轻抚摸过的感觉,继续步入佛罗伦萨的长街小巷,走向托斯卡纳的广阔原野。



白鹤夫妇访间在佛罗伦萨的米开朗基罗广场合影。

图29-32. 托斯卡纳的原野。就是这片肥沃的土地孕育出了佛洛伦萨和文艺复兴:









*2025年12月,逍遥君始记于阳光下的托斯卡纳,完成于芝加哥家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