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几年前,渥太华的艺术收藏者比尔·斯托比被医生叫进诊室,听到了一句几乎夺走空气的话:终末期肝癌,大概还有 18 个月寿命。离开医院那天,他回到家里,看着墙上、走廊里、浴室甚至厨房的画——这是他从 1970 年代末开始,一点点攒下来的 1,300 多件作品,是他和这座城市、尤其是酷儿艺术群体四十年的交往史。
在别人忙着“立遗嘱、分财产”的时候,他先做的,是给这些画找新家。比尔开始给艺术家、朋友和画廊打电话,把作品一批批整理、登记、打包。有的送给一路支持他的创作者,有的干脆捐给渥太华美术馆,后来那里专门为他的藏品办了《Grotto》展览,把这些作品作为“社区连结”的见证展出。对他来说,那像是一场漫长而安静的告别——不是和物品告别,而是和自己華聯網曾经的生活方式告别。
故事的转折来得出乎意料。经过一段时间治疗和复查,医生告诉他:癌症进入缓解期,情况比最初预想的乐观得多。他突然发现,自己还在这里,但家里空空荡荡,许多画已经挂在公共展厅,成了大家共同的记忆。比尔形容那是一种“活下来的迷茫”:本来已经把人生收尾,现在却要重新思考,“如果还有时间,我要怎样生活?”看着观众在美术馆里停下脚步、认真读作品说明,他既感到庆幸,又有一点恍惚。
作为旁观者,我最受触动的不是“奇迹痊愈”,而是他在那 18 个月预期限期里,选择用赠予和分享来度过。很多来到加拿大的人,不论是拿着工作许可、永久居民身份,还是只是办了加拿大旅游签证来短暂停留,都会被问一个类似的问题:如果时间突然被按下倒计时,你会留下什么,又愿意把什么送出去?比尔的答案,是把自己对城市、对社群的爱,变成别人墙上的一幅画。也许这就是他故事留给我们的提醒:生命的长度不可控,但我们有机会决定,它照亮谁的客厅、谁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