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一周自由行后，我们从克罗地亚的首都萨格勒布 (Zagreb) 搭乘 Flixbus 前往塞尔维亚的首都贝尔格莱德（Belgrade），去加入一个“巴尔干四国游”旅行团。

路上花了5-6个小时，才到贝尔格莱德（贝城）。其间要过边境，先是一车乘客手持护照或身份证下车排队，从克罗地亚出境，大约花了20来分钟。克罗地亚边境警察只扫描了一下护照，盖了个出境章，就让全车人继续前行。我们上了车，开了几十米，到了塞尔维亚边境站，又下车排队。塞尔维亚的警察更爽快，啪啪一个连一个盖完章，就放行了。以前的南斯拉夫，现在分成七个国家，过个国界要盖两个章，这次旅游，我的护照上多了十来个章。

贝尔格莱德简介

为了多看看贝城，我们在参团前一天到达。这座城市历史悠久，早在公元前5000多年便有人类定居；在罗马时代，成为罗马帝国的重要军事要塞；到了中世纪，又曾为拜占庭和匈牙利帝国的领土；19世纪独立后，终于成为塞尔维亚王国的首都；第一次世界大战后（1918），成为“塞尔维亚人、克罗地亚人和斯洛文尼亚人王国”（后改名为“南斯拉夫王国”）的首都；1945年，二战结束后，成为“南斯拉夫社会主义联邦共和国”的首都。总之，贝城在历史上是巴尔干地区和前南斯拉夫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

1990年代南斯拉夫解体后，贝城曾是“南斯拉夫联盟共和国”（塞尔维亚和黑山）的首都。2006年黑山独立，贝城成了“塞尔维亚共和国”的首都，也是该国最大城市和主要经济文化中心。

贝城的免费公交和反政府抗议

贝城的 Flixbus 客车总站原来在市中心，但是去年搬到了离市中心6公里的新建客车站。在查找市内交通时，得知贝城市内公交全部免费。这个不太发达的国家，居然公交免费？不免感到意外。

按照谷歌地图的指示，我们在客车站对面上了一辆公交车，坐了几站，又换了一辆通往老城的有轨电车，在市中心下来就是我们的旅店(下图2是有轨电车内部，下图3是贝尔格莱德新城景色）。

在车上，一路看到不少人举着牌子，像是要去参加示威。我仔细看看标语牌，只认出老川的名字，上面还打了红叉，随手指给同伴看。坐在对面座位的白发大叔，见我好奇，拇指向下，用有限的英文说：川普，不好，不好 (no good, no good)，然后说了几句，不知是什么意思。他又问我们从哪儿来，一听来自中国，马上拇指朝上，还吻了一下自己的手心，然后贴在心口：中国好，爱中国 (China good, love China)。

不免疑惑，贝城怎么有人反老川？后来从网上得知，因为老川家要在前南斯拉夫人民军大楼的遗址上盖一座以川普命名的豪华酒店，而这座大楼1999年在北约轰炸南联盟时被摧毁，布满弹痕的残骸成了“民族记忆象征”，是塞尔维亚人心中无法愈合的伤疤。因此，抗议不是反老川，而是针对自己政府的“见钱眼开”。（后记：11月7日塞尔维亚议会批准将遗址让位给川普酒店，激起了更强烈的反政府抗议。本文稍后会简介反政府抗议的其他原因）。

对于塞尔维亚议会的决定，有人解释为这是经济发展的需要，也有人斥为是向美国示好。这次去巴尔干列国，见识了塞尔维亚和克罗地亚、波黑以及科索沃的矛盾。显而易见的一个原因是宗教的不同，塞族人基本信东正教，克族人天主教，波黑伊斯兰教。加之各族都为自己的利益考虑，总觉得在南斯拉夫受到了排挤（塞族的抱怨少一些）。眼下，不少塞族人见克罗地亚发展迅速，并加入了欧盟，即羡慕又妒忌。他们认为克罗地亚“精明”，甚至有点儿“机会主义”，通过积极认同西方制度和意识形态，得到了西方的回报。与任何国家一样，国民对于政府政策总持不同意见，有人亲西方，有人亲老大哥俄国。塞族比较亲俄，因为跟俄国人同宗同源，都是斯拉夫人。

东正教堂

我们的旅店位于贝尔格莱德的老城（Stari Grad），老城富有魅力——房屋、教堂、鹅卵石街道都留下了罗马、拜占庭、奥斯曼与奥匈帝国的印记。老城区人气很足，街上熙熙攘攘，到了晚上，商业街依旧灯火辉煌，酒吧里门庭若市。

我们趁着太阳尚未下山，去了旅店附近的圣马克教堂，这是一个东正教堂（塞尔维亚80%以上的人信东正教）。与基督教堂不同，这个教堂内没有立体雕塑，色彩浓烈的壁画与圣像画布满了墙壁、柱子和天花板。壁画是东正教堂的特点，不仅是装饰，更用来表达宗教信仰。壁画遵循拜占庭艺术规范，人物形象平面化，强调色彩和线条。除了耶稣、圣母和圣人形象之外，壁画题材常基于《圣经》故事，如耶稣诞生、受难、复活以及最后的审判。

壁画也起到礼拜功能。只见教徒站立在不同圣像前，亲吻圣像并画十字。或许我们正赶上下班时间，许多看似上班族的男男女女进教堂来，对着不同壁画敬拜。因为人多，有些圣像前排起了长队。据说，圣像在东正教中象征着“通向天国的窗口”，信徒单独敬拜是东正教的礼仪习惯。

议会大厦和抗议示威

出了圣马克教堂，我们去了位于市中心尼古拉·帕希奇广场（Nikola Pasic Square) 的国民议会大厦，这是塞尔维亚的最高立法机构所在地，也是贝城最著名地标之一，融合了新文艺复兴与新巴洛克风格。议会大厦始建于1907年，1936年竣工，大厦前有“黑马驰骋”的雕像。夕阳下，大厦在广场喷水池中的倒影十分迷人。

尼古拉·帕希奇广场上有不少巡逻的警察，我以为是常态。但是当天晚上，在回旅店途中，又一次经过广场，看到议会大厦前有不少人在示威抗议。警察更多了，封锁了通往广场的所有出入口。抗议看似相当和平。

回到旅店，立马上网查了一下抗议的原因。原来抗议已持续几个月了。去年11月塞尔维亚第二大城市诺维萨德 (Novi Sad) 火车站屋顶坍塌，造成多人死亡，这一事故引发全国哀悼，并要求追责。今年6月，爆发了大规模抗议，因为政府对事故责任追究不力，民众认为是腐败造成的。

说来，该车站建于1964年，2021-2024年大规模翻修，部分资金来自中国“一带一路”项目。中国土木工程集团公司承包了这项工程，然后与塞尔维亚本地公司签订了分包合同，这一合作后来被质疑存在腐败与监管漏洞。

事故后，政府声称无法提供中国公司具体参与细节，由于施工过程不透明，民众质疑两国合作项目的问责机制和安全措施。为此，塞尔维亚前交通部长和多名官员被起诉，多名内阁成员辞职，导致了民众对政府的信任危机。

由于民众长期对政府腐败、媒体审查、警察暴力和威权统治不满，这一事故成了全国抗议的导火索，议会大厦前长期有人抗议示威。虽然塞尔维亚总理已在2025年1月辞职，却无法平息抗议民众的怒火。他们要求解散议会，提前选举，现任总统下台，结束其超过12年的执政。

官方称抗议者约为3-4万人，但独立机构的数字显示，有14万人参与抗议活动。总统武契奇指责抗议是受了“国外势力”的煽动，誓言要“保卫国家”。随后，拥护总统的民众开始了“反抗议”示威。议会大厦门口非常热闹，反总统和保总统两派的抗议示威交替进行。尽管有点儿混乱，不得不说，塞尔维亚还是有言论和集会自由的。

据当地人说，为了平息公众的怒火，政府的举措之一是从2025年开始，贝尔格莱德的公交一律免费。

共和国广场

从尼古拉·帕希奇广场，我们去了共和国广场(Republic Square)，途中经过该市著名的莫斯科酒店(Hotel Moskva)，建于1908年，是贝城最古老的酒店之一。莫斯科酒店和酒店门前小广场上的特拉齐耶喷泉(Terazije Fountain)是该城的标志性建筑（见下图）。

共和国广场是城市的心脏，周围有国家博物馆（下图1）和国家剧院（下图2}。国家博物院前方的骑马雕塑是米哈伊洛·奥布雷诺维奇三世大公（Prince Mihailo Obrenovic III, 1823-1868)（下图3）。他是19世纪塞尔维亚民族独立运动的重要领袖，曾两度执政，成功促使奥斯曼帝国于1867年撤出塞尔维亚要塞，确保了塞尔维亚的独立。同时，他还实行了一系列政治改革，包括改组军队、修改宪法、制定选举法，推动行政与司法制度现代化，因此被视为塞尔维亚的民族英雄和开明的改革者。

为了纪念他，贝尔格莱德的主要步行街被命名为“米哈伊洛大公街”，下图为街景。

波西米亚风情区

傍晚时分，我们去了充满波西米亚风情的斯卡达利亚区（Skadarlija District）。那个街区鹅卵石街道的两侧有许多咖啡馆、酒吧、餐馆和礼品店。建筑的墙上有不少壁画，商家看似“随意”的布置相当精致，颇有艺术范儿。在那里的一家餐厅用了晚餐，点了塞族风味的炖牛肉和烤鱿鱼。

奥斯曼帝国的印记

第二天上午，我们继续游览贝城。这篇博文够长的了，在此先介绍两个小景点，其余主要景点下篇再写。

由于贝城位于多瑙河 (Danube River) 和萨瓦河 (River Sava) 的交汇处，是巴尔干地区的关键交通枢纽。奥斯曼、奥地利和匈牙利帝国长期以来希望控制贝城，从而得以进一步渗透中欧。奥斯曼帝国在1456年曾攻打贝城，但匈牙利帝国的军队成功守护了贝城。

1521年，奥斯曼帝国大军卷土重来，这时候匈牙利国力衰弱，贝城落入了奥斯曼帝国手中，匈牙利退缩到萨瓦河对岸。之后，奥斯曼帝国和匈牙利帝国以萨瓦河为界，分别统治南北两岸。

从1521年开始，贝城一直在奥斯曼帝国的统治之下，直到17世纪末奥地利帝国逐步收复了贝城。奥斯曼帝国的200多年统治为贝城留下了一些伊斯兰风格的建筑，如位于老城区的拜拉克利清真寺(Bajrakli Mosque)，这是贝城唯一现存的清真寺（见下图）。

此外，还有一座融合了奥斯曼、巴尔干、和欧洲古典风格的建筑——柳比卡公主宫(Princess Ljubica Residence)。柳比卡公主是塞尔维亚王妃，信东正教，但是其住宅（建于1829-1831年）也融入了奥斯曼住宅的特征，如矩形平面布局、凸出的木制窗台（bay windows）、地下室的石柱与拱形结构、厚墙、以及拱顶。

这位柳比卡公主是前面提到的大名鼎鼎的民族英雄米哈伊洛大公的母亲（大公的雕像屹立在贝城的共和国广场上，全城最著名的商业大街也以他命名）。她的住宅展示了19世纪塞尔维亚贵族的生活方式及艺术品位，如今是一个博物馆，对外免费开放。

必须夸一下贝城，除了公交免费外，博物馆、城堡和教堂也免费开放，不像一些热门旅游国家，如意大利、西班牙、土耳其等，处处要门票。此外，贝城的公厕也一律免费，而在邻国克罗地亚，至少1欧，景点2欧。相比之下，贝城还是挺亲民、挺实在的吧？

很享受在贝城游览兼学习的过程，历史遗迹和社会躁动展现了塞尔维亚的古往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