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科罗拉多的十个细节: 1-5 (未完)

来源: morninglv 于 2012-06-01 11:51:42 [档案] [博客] [旧帖] [给我悄悄话] 本文已被阅读：次 (28252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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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好!这个系列是我去年离开科罗拉多后开始写的，拖拖拉拉写到现在，也有五篇了。前三篇挂着菜图曾经在私房小菜里贴过，所以贴在后面。(四)和(五)是最近刚刚写的，就放在帖子开头的地方。希望各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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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科罗拉多的十个细节(五)：Boulder剪影

2007年底初到Boulder的情景恍在眼前。高原的午后日光明媚，雪山在车窗外如玉屏般展开迎来。Boulder在这日光中沾染了一种微笑似的表情，安静舒坦地横卧在山前。

这些年走到哪里，都不忘看云。有好云在，人就觉得舒展。落基山脚的这片土地是个白云升起的地方。刚到的两个月赋闲在家，会在城里走来走去做各种探索。从Twenty Ninth Street Mall书店的二楼望出去，那山尖的薄雪和百转千回的行云给我极深的印象。在Norlin Library的草坪上，傍晚的云霞烧红了一切，莫名地让人觉得是红尘万丈在天上流淌。大自然是个音乐家，山风像手轻拂无声的流云，容易把它们谱成百端不同的音乐。有时在夜里步行回家，月光下的群山让人想起盛唐人在边塞的诗篇。良夜寂寂，清雪幽幽，这时那天顶上的云，是隐隐传来的月光曲，圆舞曲，更是古筝下对年华的倾诉。

慢慢地爱上了这小城天气的变化无常。冬春之交，每天醒来都带着期望。想着熨斗峰亮银耀眼，轻拢白云的盛装；想着校园里春雪满空，触处有如花开的美景。四月是洛基山给Front Range送来大雪的季节，那丰沛的雪量让Boulder一夕间就可处处玲珑，化身为瑶池仙堡。Rosehip随处可见，经冬覆雪的小红果挂在枝头，白雪红梅一般给人以极鲜明的印象。五月娇红的海棠，有时就在雪中盛放。这是以前我所不能想象的经验。这样一个城里，漫天大雪中有无数的微小事物打动人心，正像一把粗豪而圆润的嗓子，既让你明白浑厚，又不落下一缕的柔情。一个人不来到这里，又怎么会透彻地理解John Denver的那些歌行？我一厢情愿地觉得，“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的句子虽然不被每个人的耳朵所熟悉，但这里的人若听到，必定深深地懂得。

Boulder Creek是这小城的灵魂。恰从我曾经居住的门前流过。M曾在落叶满地的季节每天沿着它行走，经过小石桥，走到那一群红石的建筑中去。溪水中的浮冰和树枝，寻寻觅觅的浣熊和狐狸，还有流浪汉的吉他声，也陪伴我在溪边走过一个个静谧的冬日午后。抬头看见群山，那是这溪水的源头。山泉和融雪汇集，带了山的灵秀流布全城。我所知道的Boulder只是片段，但想来可以窥一溪而遥望四季：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一年好时节。无门大和尚的这段佛偈，古人对于林泉高致的向往，似乎这一城尽得风流。

2010年七月的某个星期六，Boulder的农夫市场迎来了又一个清朗的早晨。目之所及的摊头上，斑驳的旧木板铺着整洁的桌布。鲜花，蔬果，蜜糖，面包，还有手工艺品和一罐罐的酱料。那热闹中有安静，闲话中透着真意，实在让人流连忘返。用十美金的价格买了一束刚离园圃的花，百合，雏菊，不知名的香草。抱了它们回停车场，一路上沿着波光滟滟的溪水行走。草尖的露水擦着足踝和那天长长的裙脚。这是在Boulder的最后一个夏天，它在不久的将来注定会变成又一个精神上的故园。这溪水这晨光，永远会像眼前这样动人。有人记得Sarah Brightman翻唱的Scarborough Fair吗？微风拂过野草，那歌声，就在当时的耳边响起。

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Remember me to one who lives there,

He once was a true love of mine.

US-36上眺望山前的Boulder

这云是天上的城堡。我拍不出它的气势。

CU校园午后

CU里的石桥。晨光。

除了rosehip外，还有这种小红果能覆雪经冬。

出生在Florida，生平第一次见雪的“土人”Quarter桑。

五月，被雪打落的海棠。

熨斗五峰

从Chautauqua公园眺望Bould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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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科罗拉多的十个细节（四）：寻常巷陌

　　2009年搬到Broomfield。房子稍旧，但露台上看到的无敌山景让人心生喜爱，门口一株海棠也开得极为艳丽。于是就租了下来，一住两年。

　　屋前后有两条trail。其中一条沿着溪水，稍有曲折地从很多人家的木板院墙外经过。春天里积雪还没融化，路边的草已经开始返青。我常常在黄昏阳光最暖的那段时间向山的方向疾走，暮春的夕照里，蒲公英的小伞和各种绒絮一齐飞着，把脸弄得很痒。喜欢路上的一丛苹果树，它们会结出李子大小的苹果，那果子咬一口是酸酸的，像许愿锁一样沉甸甸地压满枝头，从行人的头上横跨步道，形成半个青翠的回廊。科州山中trail无数，美景也太过近便，这平凡的小区步道反而见不到什么人。一路静静的，总是知更鸟的鸣叫。远处是山，近处是花枝，热热闹闹地，从不知谁家的墙头探出。

　　另一条是需要走到一片民居中去，再往前，到没有房屋遮挡的地方，就可以看见山前宽阔的原野。那一带的房子都建在高处，所以每次都要沿坡向下走一段路，才可以真正踏上trail的起点。走在路上，总是有土拨鼠用它们尖锐的叫声对我表示好奇或者抗议。在科州这个以山景出名的地方，它实在是很平常的一条步道。地势略有些起伏，秋冬时节放眼望去，满眼都是枯草、苇子和裸露的土地。我想我是喜欢它的突然和开阔。站在步道起点处回望小区，再转身向前，常常让我有从人海潇洒抽身，漂流到化外莽原的错觉。记得有一天的黄昏，满天红霞，一切都染上了温暖的色调。路在脚下起落。我醉心于眼前的美景，想起了生命中一些小小的片断，却说不清心里的感动。一个女人和她的狗远远地走在我的前面，好像那霞光隐隐的山坳是她的归处。

　　转眼就在GTA住了一年，仍然会时不时地想到Broomfield的这两条步道。我记得那里美丽的四季，如同记得某年某月万圣书园的偶遇和灯火。那些当时只道是寻常的时光，无法重复，却能不断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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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科罗拉多的十个细节(一)：珍珠街

Boulder有一条Pearl Street。街上有我最爱的书店，手工艺店，咖啡和画廊。洛基山脚的天气常年阳光灿烂，云有时被山风吹成一线，轻纱似的横在山前天上。好天气里，总是能看见CU的学生在这里自得其乐地或唱或舞或弹奏。郁金香节的时候，几百个小孩子打扮成天使、精灵、公主、王子的样子在街上走过。天使的小翅膀上兜住了满满的春意，一路走一路洒。街边总是种着花，附近街区的人家也各有花树。我在园艺上完全没有天赋，所以很乐得到这里来看各时节不同的花。09年的郁金香开得最好，只从街上经过就让人心里自然地涌起诗情画意。借用沈老的句子–看过很多云，行过很多桥，喝过很多不同种类的酒的人来到这里，大概也会爱上这些正当最好时光的花儿。

这是我最爱的一张图片。一个音乐系的学生拉着我说不上名字的名曲，艺术家的手，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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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科罗拉多的十个细节(二)：雁

在科州有人烟的地方，加拿大雁随处可见。傍晚时分，我和M在trail上慢跑的时候，常常会看见他们的身影。这些鸟儿从湖泊处起飞，掠过芦苇，偶尔发出一两拍宏亮的叫声。天空有晚霞的时候，光线从雁阵的侧面照过来，像是在轮廓上燃烧着明亮的火焰。

加拿大雁是美丽的动物–烟色的羽翼，黑色的脖子弧线优美，动作总是遵循着从容的节拍。每次他们在眼前飞过的时候，总是能激发起我心底的勇气。在想象中，我看得见他们的行程：月明星稀的夜里，雁们一路南飞。用洛基山和星星引路，越过几千英里的陆地，飞向代代相传的目的地。

雁出现在文字里，是游子、离思和羁旅的感叹。但迁徙的雁在我眼中有着别一层的意义。辽阔的天空里，他们的叫声铿锵有力，响遏行云。这叫声说的是–雁度千山，相逢的人终会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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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科罗拉多的十个细节(三)：雪山

2008年初夏，我跟着朋友一家去科州西南游览，几个国家公园走下来，看了峡谷、沙丘，也在高崖上听了很久涛涛不绝的松风。那些不凡的地貌如今都变成了记忆中的片断。一路上把视觉连缀、填满又染上亮色的，是行程中那连绵不绝，层层叠叠，气势恢宏，又磅礴壮美的莽原雪山。我清楚记得车子沿着Million Dollar Byway盘山而上的时候，前后远近无处不山，千山岭上无峰不雪。层层新雪下有万古不化的冻土做底，雪色超出峰峦之上，大到占满一天一地，庄严已极。神话中的巍巍昆仑是一个圆融无碍的宇宙，藏边人把冈仁波齐峰看作神灵之山造化之主，当时眼前的雪山威凛高原，也同样震撼了我们一行人的心灵。在雪域光辉中我们盘山而上，仿佛前来朝圣的信徒，带着崇敬和膜拜的心，履行转山的仪式。

2009年秋，Maroon Bells，凌晨五点的停车场。四周寂静无声。身处峡谷，抬头看得见两山间托出的一片星空。星星褪下去的时候，我在湖边支好脚架，装上滤镜，开始一次次的曝光。湖水不漾一丝涟漪，山谷在两侧对称地展开，金灿灿的白桦像古建筑中伟岸的庭柱。太阳升起时，那光在瞬间照上主峰，让我想起古希腊的神殿：在一年中有限的几个时刻，阳光穿过幽暗的殿堂，聚集在高大的石像之上，石像在一刹那间变得金碧辉煌，发出撼动人心的光芒。我看见这静立在晨光里的山峰，不也看见它一万年前的光芒？这幽谷是座落在时间洪流里的神殿，教人懂得敬畏永恒。镜头里，那光红得动人心魄，胭脂一样洒上山顶，掠过积雪，衬着山边正灿烂的白桦。

山是说不完的。向西望去，他们是地平线上远远的背景，无论如何都不会移开或者动摇。他们在宇宙里标记着时间、空间，也在这个高原城市里标记着我那些值得怀念的日子。

当科州的记忆在心中铺排成一幅长卷，雪山的光辉远远近近地布满纸面，静穆庄严，成为一切美好一切过往的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