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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秋:那些年 那些事

(2017-09-08 20:15:33) 下一个
 
1966年5月,昆明师院附中高三理工二班,教室里滿是全国各大专院校的招生广告。如何选择专业?也在同学中引起热烈的讨论。那时作为高三毕业生,刚通过学校内部的毕业考试,正在准备全国统一的升学考。突然间,中央关于停课闹革命的通知下达,彻底改变了老三届中学生的命运。时隔半个世纪,文化被革命的恶作剧已早有定论,回想起那十一年的教育改革经历,也无一不与国家的政治生态息息相关,我们的中学经历就是一个不断改制的实验过程。
 
五十年代初,刚入师院附小的我真是如沐春风,当时两个年级六个班,分别称群体美真诚勇,足见中华文化和美德的影响。特别有幸的是,陈家衡老师成了我人生中第一个老师。陈老师慈祥可亲,育人于无形之中。传授的是读书认字和简单的算术,每次课堂测验全对者可得到铅笔、小刀或橡皮擦的奖励。小小的奖励却极大地调动了大家的学习积极性。面对幼小的心灵,一个好老师的言传身教,对孩子的一生有着无可替代的影响。2013年回昆,与小曹和小川一起拜访过陈老师,陈老师对我们的往事仍记忆清晰,如数家珍。如今陈老师已高寿101岁,可谓桃李盈门,一生足可告慰!
 
58年大战钢铁,我们还在小学三年级,也由老师带队前去龙头村搬运砖瓦,让中学的学长们在学校修建高炉。教育战线学习苏联,乘着总路线、大跃进的东风,小学毕业时改制为九年一贯制,中学可以提前三年毕业,班号为九年一贯制七年级20班。实践一年之后,62年秋又改制为十年一贯制八年级,宽缓一年。63年三年灾难之后,政策相对宽松。学校狠抓教学质量,甚至进行了有史以来,绝无仅有的一次物质奖励,对期末考成绩优异者颁发奖金。语文及数理化各科90分以上、平均分95分以上为一等奖;各科85分以上、平均分90分以上为二等奖;各科80分以上、平均分85分以上为三等奖。作文是我的弱项,但当时语文考试分语法与作文两个部分,各佔50分。自认为语法不错,考下来与丁老师标准答案一对,有一题不符。后经教研室反复检查竟认可了我的答案,获满分50分。加上作文41分语文总分91分。最终与同班张小川同学同获一等奖:免一学期学杂费(5元)、金星自来水笔一支。这在文化大革命中成了刘少奇修正主义教育路线的典型。
 
国家困难时期,学校也开始兴办农场以求自补。每个班都要轮流去农场劳动,那也是我们第一次参加农业劳动。在北郊小麦溪农场,不吃早饭就上山干活,中午时已是两眼昏花,饿得前胸贴后背,仰身躺倒在滿是尘土的山坡上,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带队老师无奈,嘱我和另一个同学回城,挨家去筹一些干粮来作早餐。各家轮着走了一圈,傍晚来到张庆家的洋房前,张庆家是从柬埔寨归国的富商,应门的是他的母亲和姐姐,我们加油添醋把农场的艰苦描述了一番,说得他母亲直掉眼泪。赶忙准备了一大袋糕饼让我们带上,也算是筹粮中最大的战果了。高中之后,下乡劳动成了常规,每年秋收时节都要去昆明郊区如刘家营、六甲等地抢收。由班主任带队,住进社员家中,按规定付钱和粮票,与农民同吃同住同劳动。农村的生活与城市相比有很大差距,也有少数同学吃不了苦偷偷逃回家中。这个过程中不能不提老师的以身作则。当年班主任罗述修老师吃苦在前,拼命干活的榜样无形中激发了同学们的劳动热情。这段时期的经历无疑是后来知青生涯中不可或缺的精神财富,使我们扛住了命运的重压。
 
在速而不达之后,63年秋又回归十二年制,称为新十二年制,表明教育仍在改革之中。我们班的班号调整为35班,由19、20两班合併而成,定制在高一年级。不论学制如何改,那一个时期的师资力量却十分强大。先后在我们班任教的老师,语文有王福伍、严佩常、丁靖亚;政治有邓清吾、李广德;数学有李乃林、罗述修、袁运红、杨孝文、任代理、徐荃塘;物理有朱秋卿、吴懿、赵子光、谢子琦;化学有常芷元、解振家、张金生;生物有王圣英、赵时慧;外语有郎兹、董光汉等等。文化大革命之前,尊师重教仍然是大家的共识,优秀教师都有过人之处并在同学中传为佳话。老教师朱秋卿讲课物理概念清楚,整堂课无一废话,粉笔在手中一轮,黑板上便出现那无可挑剔的园周。吴懿老师嗓音潦亮,"千克重"常常响彻整幢教学楼。杨培谷老师在黑板上随手画下的蝗虫结构图是那样逼真,以至在学生一致要求下,下节课的老师也只好将它保留在黑板之上。解振家老师的课除了严密的逻辑,总是充满了恢谐和幽默。一个后排的同学打了一个哈欠,便引来一句"一张大口正在喷出二氧化碳"的戏谑。这时常芷元老师正双手叉腰站在窗外,也由不得哈哈大笑。 从师院外语系前来支教的俄语老师董光汉把俄语歌带进课堂,一首"卡秋莎"至今不忘,可见音乐对记忆的影响。秦仲权的故事会《红岩》,《叶尔绍夫兄弟》《欧阳海之歌》在学校礼堂和市工人文化宫开讲,情节起伏,扣人心弦,名扬全市。
 
校长是学校文化的塑造者和领导者,在那个年代,我们的校长宋跃就是少有的懂得教育的领导,在他的引导下,校园里尊师重教慰然成风。当时也有少数学生在课堂上辱骂老师,气走老师的情况,宋校长总是亲自到场严肃批评,并将家长叫到学校一起配合对学生的教育。师资是高质量教学的保证,宋校长深谙此理,各处寻访招聘优秀的老师到校任教,老师的积极性也空前高涨,每到自习课,任课老师都会不约而至,对学生是有问必答。连续多年附中在全市统考中一直稳居榜首,除了学生的努力,主要还得益于校长和老师们的辛勤付出。当时社会上有一段民谣:"大一中,小二中,青山绿水花五中,骄傲自大师附中", 亦可见附中的牛气。
 
卡耐基说过:"在人类天性中,最深层的本性就是渴望得到别人的重视。" 老师的赞扬往往能改变一个学生的命运。一次数学课上,冯传清老师批评一个同学的华而不实,当众把我作为正面例子狠狠表扬了一番,弄得我十分不好意思。但却在我内心深处激发了极大的自信。另一次则是高一时的一篇作文,师范学院来的实习老师,在上面批满红字,给了很高的评价,甚至写道:"阅文如见其人。" 从此树立了写作的信心。如果说老师的赞扬和鼓励是心灵的甘露,那么能有一位老师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给你支持和帮助,会是何等的幸运。高三时徐荃塘老师讲授微积分,一次课后听说徐老师曾受过处分,原来徐老师十分欣赏63届品学兼优的毕业生于克俊,但于父是师院右派,为此徐老师全力担保,终于让于克俊进了四川大学,之后徐老师却因"阶级立场不稳"受到批判。此事使我对徐老师肃然起敬,徐老师那瘦弱的身躯里竟包含有如此强大的爱,那是一种教师对学生的惜爱。
 
教改的折腾並未结束,64年秋开始大学预科班,文理分科。分为理工两个班、医农一个班,文史一个班。为鼓励部份同学去文史班甚至放出话来,文史班是为掌印把子的作准备。校长宋跃的话听起来似乎与当时的形势有点不一样:"你们只有一种准备,考大学。" 自此33班与35班合併组成理工二班,学制变来变去就象魔法一般,35班的学生高中毕业时仅用了十一年时间。
 
那个年代学习的压力似乎设有现在大,学习过程中注重弄清概念、融汇贯通。每天的作业在下午自习课最多晚自习,基本就能做完,还有时间作一些复习与预习。更多的时间便是体育锻炼。每天下午课外活动时间最痛快的就是一个多小时的篮球比赛或练习,直到浑身大汗淋漓。当时35班的篮球队以衍庆为队长,一般阵容是衍庆小曹或光泽为后卫、郭邦或题荣为中锋,衍顺与我或德荣为前锋。特别是衍顺从省少体校集训回来后实力大增。
附中35班篮球队
 
64年第三届省运会,33班的傅衍彭、郝刚和李正华参加 昆明男子排球队获冠军,衍彭获国家二级运动员称号,郝刚、正华获国家三级运动员称号。诸锡筠参加昆明女子排球队获亚军,锡筠本人同样获国家三级运动员称号。省体委集训后,李正华留省队,傅衍彭和郝刚返校在高二理工二班组建了排球队,更是在校内外所向披靡。
走进昆明队的三加一
铿锵玫瑰
 
游泳一直是我的最爱。从小就与水有着特别的亲和力。小学时一早就沿翠湖赶到西仓坡洪刚家,他家院里有自来水,可以在龙头下冷水浴。洪刚父亲是师院体育系教师,家里备有不同尺寸的哑铃,冷水浴后练哑铃就成了那一段时间的常课。进了中学,午休时常与洪刚等同学去八大河(盘龙江上段,老昆明的习惯称谓),八大河在郊外农田间蜿蜒穿过,河水因携带泥沙而呈黄色,但却是一股清新的活水。有时兴之所至,将衣物藏于岸边,沿河直下南太桥才又沿岸返回。记得一年冬天独去河边,水特冷,上岸之后起了一身冷饭疙瘩,好一阵才缓过气来。
 
最为愉快的是63年,20班的辅导员冯玉昆、夏培忠、徐声远,19班的辅导员陈显貴、顾若林,组织了一次19、20班的海埂夏令营。其中最快乐的就是畅游滇池。那是滇池最美的年代,从海埂沙滩入水,水清见底,绿油油的水草在下面招摇。一头扎进水中,心已醉了。夏培忠学长健壮的身材,特别是那隆起的胸大肌让人羡慕不已。他对我们进行了系统的培训,从呼吸到每一个动作的细节都进行了示范,使自己游泳的技能得到很大的提高。66年学校组织了一次横渡滇池的活动,对我而言已是小菜一碟。进入高中,昆明工学院游泳池建成并对外开放,我和洪刚等朋友更是每天清晨前往,早泳成瘾,特别是冬天,不能犹豫,一个猛子扎进去就成了。昆工泳池的早泳一直坚持到文化大革命之中。
 
64年之后,学校的文艺活动空前活跃,高年级8班王达仁导演并主演的话剧《八一风暴》颇受好评,特别是王中枪直直地向后倒地,"乓"的一声,真是结结实实一跤。理工二班的《东方红组歌》动员了全班力量,柯成恩和李西平领唱的"松花江上"震撼全场,"集体小合唱"铁道兵志在四方"也颇受好评,那真是一个青春勃发的时代。从高中起,学校每年开始组织田径运动会。高年级周汉霖是男子100米、400米、800米和1500米的绝对冠军。我们年级姜懋庄、杨一华、傅衍彭、王达、王小涛、黄德荣及后起之秀郜开基都是田径场上的翘楚。我身体条件不行是中度平足,但也积极参加。每年都报1500米的中长跑,成绩平平。在高三的时候终于拿下了1500米高中组第三名,邓清吾老师在场边为我加油的场景至今仍如在眼前。
 
五十年过去,镜子里的我早已没有了当年的影子,但师长和同学的音容笑貌却长留心中无法忘怀,黄金时代的一切对每一个学子而言都是无法捨弃的瑰宝。虽然在不断的学制改革中走过弯路,但在历史的大潮之中,谁也无法与之抗衡,你只能接纳现实、尽己所能、持续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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