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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系列二十:文宗治世之二十八:晚唐名臣裴度(上)

(2018-10-01 13:38:32) 下一个


开成四年即公元839三月初三(乙酉),唐文宗李昂在曲江亭赐群臣上巳宴会。当夜,出现月掩东井第三星的天象。次日(丙戌,《旧唐书》作十天后的丙申,疑有误;此处以通鉴为准),司徒兼中书令裴度去世。


裴度字中立,是河东闻喜人;祖父裴有邻曾任濮州濮阳令,父亲裴溆曾任河南府渑池丞。裴度在贞元五年(789)进士及第,并登宏辞科。他应制举贤良方正和能直言极谏科,在对策中评为高等,授任河阴县尉,不久升迁监察御史。他上密封奏疏谈论权贵用事,语气过于急切,结果忤逆圣旨,被支出朝廷为河南府功曹,但不久又升迁起居舍人。元和六年(811),他以司封员外郎兼知制诰,很快又转为本司郎中。元和七年,魏博节度使田季安去世,他儿子田怀谏因为年幼不能胜任军政,牙军立小将田兴为留后。田兴将自己的心腹送到朝廷,并请求遵守国法,让朝廷任命官吏,还答应上缴平常的租赋,于是唐宪宗派裴度出使魏州宣谕。田兴之前的田季安僣越奢侈,车服和府邸,都超过规定的标准;节度使视事的斋阁,尤其宏伟宽敞。田兴很不自在,决定不在那里视事,而在旧采访使的听事厅办事,并请裴度书写壁记(嵌在墙上的碑记。唐朝百司诸厅都有壁记,叙述官秩创置及迁授的始末)。裴度在壁记里记述了田兴谦逊奉法的事迹,因此魏博的人们都很感激他。田兴又请裴度遍访下属郡县,向官吏平民宣谕诏旨,魏博百姓都到郊外迎接他,对他感激喜悦。出使回来后,他官拜中书舍人。


元和九年十月,他改任御史中丞。宣徽院的五坊小使每年秋季都要到京畿附近试放鹰犬。每到一处地方官吏都得花大钱招待贿赂他们,稍不如意,他们即恣意索取,搞得百姓怕他们就像来了寇盗。先前贞元末年时,这帮人尤其残暴专横,甚至在百姓家门或水井上撒开网罗,不让人们出入汲水,说:“会惊了我们要捕捉的供奉鸟雀。”他们又聚集在卖酒食的人家那里,大肆吃喝。将要离去时,他们往往留下一箧蛇,警告酒家说:“我们用这些蛇来招引供奉鸟雀,你们必须给我好好饲养,不能让它们饿着渴着。”主人只好贿赂他们,并向他们赔不是,他们这才肯带着蛇箧离去。到了元和初年,朝廷虽然多次惩治这一弊端,但他们的故态未绝。五坊小使曾来到下邽县,县令裴寰生性严厉苛刻,嫉恨他们的凶暴,所以在公馆之外,不肯曲意奉承他们。五坊小使非常愤怒,因此在唐宪宗面前构陷裴寰,说他出言不逊。当他们上奏朝廷后,唐宪宗怒不可遏,催促禁兵去捉拿裴寰下狱,想以大不敬罪论处。宰相武元衡等人以理开导,但唐宪宗的怒火仍然没有消解。裴度到延英殿奏事,趁机极力进言,坚持说裴寰无罪。唐宪宗更加愤怒,说:“照你的说法,裴寰无罪,朕将处决五坊小使。如果小使无罪,朕将处决裴寰。”裴度说:“判罪的确就像圣上说的那样。只是裴寰作为县令,如此爱惜和挂虑陛下的百姓,陛下岂能加罪于他?”唐宪宗听了这话,怒气马上消失。次日,他立即下令释放了裴寰。很快他就任命裴度兼刑部侍郎,奉诏出使蔡州行营,宣谕诸军。回来后,唐宪宗向他了解诸将的才干,裴度说:“根据臣的观察,李光颜能见义勇为,最终应有所成。”没几天,李光颜果然上奏,说他在时曲击溃了蔡州的叛军。唐宪宗因此更加惊叹裴度的知人明鉴。


元和十年六月,成德的王承宗和淄青的李师道都派刺客行刺宰相武元衡,也想行刺裴度。当天,裴度出了通化里时,盗匪三次用剑想击杀裴度,最初砍断他的靴带,接着击中背部,又砍断他的单衣,最后稍微伤了他的脑袋,裴度堕下马来。幸好裴度头戴毡帽,所以伤得不深。盗匪又挥刀追杀他,裴度随从王义拉着那盗匪连声急呼,那贼人砍断了王义手臂后逃走。裴度当时已堕入沟中,那贼人以为裴度已死,这才舍他而去。三天后,唐宪宗下诏任命裴度为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裴度刚劲正直而能言善辩,尤其精于政体。他的所有陈述解释,都能打动他人。自从出使魏博回来后,他做事总是让朝廷满意,唐宪宗对他深为嘉许属目。他自蔡州慰劳王师回来后,唐宪宗对他更加言听计从。但因为当时武元衡秉政,所以他尚未拜相。自从京都出现盗匪刺客后,唐宪宗便开始重用他。


最初当武元衡遇害时,有些议政的朝臣请求罢免裴度,用以安抚成德和淄青二镇的军心。唐宪宗勃然大怒地说:“如果罢免裴度的官职,等于是让二镇的奸计得逞,那将如何振举朝纲?朕重用裴度一人,足以破此二贼。”裴度也以平定叛贼为己任。裴度因为受伤告假二十多天,唐宪宗下诏派卫兵在裴度私第过夜保护他,前往问候的中使往返不绝。拜相前一日,唐宪宗派人向裴度宣旨说:“爱卿不用到宣政殿参拜告假,请立即到延英殿应对。”当裴度入宫应对时,唐宪宗对他抚慰晓谕,非常周到。当时许多藩镇干预朝政,都城发生事变,朝野恐惧惊骇。当裴度拜相的制书下来时,人心才开始安定,大家都认为他必能殄灭贼寇。此后讨伐反叛藩镇的计划,每日都在进行,朝廷用兵也日益加紧。


元和十一年,庄宪皇后驾崩,裴度出任礼仪使。唐宪宗不听政,打算依照惯例设置冢宰,总管朝廷百司。裴度建议说:“冢宰是殷、周时代的六官之首,掌管邦国的治理,实际也是统领百司。所以帝王谅闇居丧时,百官有暂时听命于冢宰的制度。后代设官,已经没有了这一称号,所以现在不应虚设。况且根据本朝惯例,官职的设置,古今异制,不必因循。”唐宪宗于是下敕旨说:“朝廷百司的公事,应当暂时由中书门下两省裁决。”有见识的人都赞同裴度的意见。


同年六月,蔡州行营唐邓节度使高霞寓在铁城兵败,导致朝廷内外惊慌恐骇。先前,唐宪宗下诏,让群臣发表是否讨伐淮西叛将吴元济的意见。大多朝臣都觉得应当罢兵,赦免吴元济的罪过;翰林学士钱徽和萧俛的意见尤其坚决,只有裴度觉得不能赦免。当高霞寓兵败时,宰相们以为唐宪宗一定厌倦了继续用兵,便也提议罢兵为好。他们在延英殿上奏后,唐宪宗说:“一胜一负,是兵家常事。如果帝王的军队不应战败,那么自古以来朝廷为何难于用兵?先帝们也不应留下这个凶残的盗贼。如今只须谈论这支军队能用与否,以及朝廷的处置适当与否,爱卿等人只须提些要害的建议。不能胜任的将帅,该革职的革职,不用有所疑虑。兵力不足的,应该尽快派兵接应。怎能因为一将失利,便放弃了大计?”于是宰臣们接不上话,朝廷也不再有人敢提罢兵的事,所以裴度的计划得以实施。


德州刺史王稷家的两个奴仆告发王稷偷换他父亲的遗嘱,隐瞒他家进奉的物品。唐宪宗将那两家奴留在宫内,然后派中使前往东都检核王稷的家财。裴度奏称:“王锷身殁之后,他的家族进奉的东西已经很多。如今因为家奴的告发而去检核他的家财,干涉他的家事,臣担心天下的将帅得知,必定有人今后会首先考虑自己的家事。”唐宪宗当天就将中使追回,然后将那两个家奴交付京兆府处决了。


元和十二年,李愬(即李酝)和李光颜屡次上奏说打败了贼兵。然而国家聚集大军在淮西四年,度支部门提供军饷,负担沉重。诸将拥兵不进,和敌寇消磨时光,互相对视,罕有成功,唐宪宗也很头疼。宰相李逢吉和王涯等三人,觉得征讨只是劳民伤财,都建议朝廷罢兵,见到唐宪宗时也互相陈述利害关系,只有裴度没有发言。唐宪宗问他为何不说话,裴度说:“臣请求亲自前往督战。”次日在延英殿重新讨论这事。当李逢吉等人出去后,唐宪宗单独留下裴度,问他道:“爱卿真能为朕出行吗?”裴度俯伏在地流着眼泪说:“臣誓不与此贼共存。”唐宪宗也为之动容。裴度又上奏说:“臣昨天见到吴元济乞降的表疏,料想这个逆贼的局势实际上已经非常窘迫。只是因为诸将意见不一,未能进一步逼迫他,所以尚未投降罢了。如果臣亲自奔赴行营,届时诸将都想立功以巩固陛下的恩宠,那么破贼必然无疑!”唐宪宗觉得有理。次日,他下诏说:


“辅弼大臣是军国的依赖。大兴教化和达到大治,靠的也是秉钧的宰相。需要建威立功时,则分让他成为封疆大吏。之所以能君臣一体,正是因为朝廷内外的大任能够全都托付于他。近来朝廷问罪汝南,讨伐淮西,正是为了洗刷那里污浊的习俗,安抚那里受苦的民众。虽然占地求生的人实繁有徒(的确不少),但是闭城坚守和执迷不悟的人也未翦其类(同类人也尚未剪除)。这难道不是困兽犹斗,岂止是鸟穷无归?现在朕让他们遥听鼓鼙,更张琴瑟。他们烦我朝席,迫使朕大动干戈。朝议大夫、守中书侍郎、同平章事、飞骑尉、赐紫金鱼袋裴度,正是为这一时世降生,协助朕的理想追求。他精明强辨,宣扬武力,坚定明确,敬纳忠款;身居要职而才谋老成,运筹帷幄而智略有定。掌管朝廷枢密,他备知全国各地的大事;委以军事大权,他必得王师万人的军心。所以朕向上玄祈祷,择此吉日,让他带上丞相的印绶,用以加重他的名望;赐给他诸侯的斧钺,用以抬高他的任命。你们大家应当明了朕的意旨,恢宏皇室的弘图,激励连营的将士,荡平敌方的壁垒;招怀孤苦疾病,安抚夷难创伤。何况淮西的军队,历来效忠尽节,曾经跨海赶赴国难,史册都记载过他们的功勋。建中初年(780),他们攻破襄阳,擒灭梁崇义。近年来他们被凶逆胁迫,没有途径归顺朝命。朕每念及他们先前的功劳,经常思量如何加以安抚。所以今天朕暂时离别辅弼大臣,让他成为主帅,其实是想尽量保全他们,加以慰谕,使淮西将士各得其宜。可前往钦此!不要逾越朕的训诫。现任命裴度照样兼任门下侍郎和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出任蔡州刺史,彰义军节度使、申光蔡观察等使,并出任淮西宣慰招讨处置使。”


诏书出来后,裴度任命韩弘为淮西行营都统。他不想使用招讨的名称,于是请求只称宣慰处置使。又因为这趟出征兼有招抚的意义,他又请求将“翦其类”改为“革其志”。又因为韩弘已经是都统,裴度又请求将“更张琴瑟”改为“近辍枢衡”,将“烦我台席”改为“授以成算”。唐宪宗全都听从了。裴度又奏请刑部侍郎马总为宣慰副使,太子右庶子韩愈为彰义行军司马,司勋员外郎李正封、都官员外郎冯宿、礼部员外郎李宗闵等为两使判官书记。唐宪宗也都答应。


当初,唐德宗的朝政弊病很多,朝官如果相从过密,唐德宗总是派金吾多方侦探,秘密奏报,以致宰相们都不敢在私第会见宾客。当裴度辅政时,因为反叛的许多藩镇尚未被征服,他觉得朝廷应当延揽奇异人士,共同筹画对策,因此请求在自己的私居接延宾客,唐宪宗也答应了。自此以后,天下的贤俊都得以向丞相献策,宰相也得以在私第接纳士人。这都是裴度请求的结果。


自从朝廷讨伐淮西以来,王师屡次兵败。舆论都觉得伤亡很大,粮草运输又跟不上,所以朝臣商议要上密疏,罢兵的奏疏交替进呈。裴度觉得淮西是心腹之疾,如不及时去掉,终究将成为大患,所以不同意。河南河北两河的藩镇,也都将朝廷对淮西的态度看成是试金石。因此裴度坚决请求讨伐。唐宪宗对他深信不疑,所以全都听从他的建议。裴度受命之后,到延英殿应对,奏称:“主忧臣辱,义在必死。贼人如被消灭,那么臣朝见陛下自有日期。贼人如果还在,那么臣回归宫阙将遥遥无期。”唐宪宗为此恻然流泪。


元和十二年八月三日,裴度奔赴淮西。唐宪宗下诏派神策军三百骑兵护送他,还亲自登御通化门慰劳勉励他。裴度在城楼下流泪告辞,唐宪宗还赐给他犀带。裴度名义上虽是宣慰使,其实就是三军元帅,并以郾城为元帅治所。唐宪宗因为李逢吉和裴度不和,为了他安心在外,便罢免了李逢吉的参知政事,让他出任剑南东川节度使。裴度离京后,淮西行营大将李光颜和乌重胤跟监军梁守谦说:“如果等到裴度到了才建功立业,那将对我们不利。应该速战,率先立功。”八月六日,他们出兵和淮西大军在贾店作战,结果兵败。裴度于八月二十七日抵达郾城,巡抚诸军,宣达唐宪宗的圣旨,激励了将士的勇气。当时诸道兵马都有中使监军,进退不由主将,战胜时则先让中使向朝廷献捷,战败时则互相推诿。裴度到了行营后,上奏去掉监军,兵柄由主将专制,因此部众无不欢欣喜悦。于是诸军军法严肃,号令画一,所以出战皆捷。裴度派使者进入蔡州,吴元济写信给裴度说:“我近来秘密向朝廷表示款诚,然而官军却隔河大喊,还下令三军防范我。所以我投诚无路。”


十月十一日,唐邓节度使李愬袭破悬瓠城,生擒了吴元济。裴度先派宣慰副使马总入城安抚百姓。次日,裴度建立彰义军节杖,率领洄曲的一万淮西降兵继进。李愬穿戴櫜鞬(节度使谒见上司的礼仪),以军礼迎接裴度,在路旁下拜。裴度开始处理淮西军政后,蔡州民众无不心悦诚服。根据旧令,蔡州人不能在路上私语,夜晚也不让点烛,通过酒食相互交往的人会被军法论处。裴度于是和百姓约法,除了盗贼和打斗杀人之外,将严苛的法律全都废除,互相往来的不再以昼夜为限。于是蔡州的遗老遗少,这才开始知道人生的乐趣。当初,裴度起用蔡州士卒作为牙兵。有人觉得他们是反叛将士的子弟,未必信得过,劝裴度不应放弃防备。裴度笑着答道:“我受命成为彰义军节度使。元恶既已就擒,蔡州民众就是我的百姓。”蔡州父老听说后无不感动得流泪。申、光二州也很快就平定了。


十一月二十八日,裴度自蔡州入朝,留下副使马总负责彰义军留后事务。当初,裴度进入蔡州时,有人进谗言说裴度没收了吴元济家的女人和珍宝。唐宪宗得知后颇有点猜疑。唐宪宗想要杀掉吴元济的所有旧将,封了两把宝剑授予梁守谦,让他前往蔡州。裴度回到郾城时遇到他,便再次与梁守谦一道回到蔡州,量罪加刑,不完全按照诏书的要求。梁守谦一再用诏书劝止他,但裴度先行上疏陈奏他的做法,然后径直赶赴朝廷。翌年二月,唐宪宗下诏加授裴度为金紫光禄大夫、弘文馆大学士,赐勋上柱国,封晋国公,食邑三千户,让他重新参知政事。


唐宪宗觉得淮西之乱已经平定,便趁着功臣李光颜等人来长安上朝,想举办内宴,并下诏让六军使修复麟德殿的东廊。军使张奉国因为国家费用不足,准备拿出私财帮助解决费用的困难,并告诉执政大臣。裴度私下从容地启奏说:“陛下营造宫殿,有将作监等司局负责,岂能让功臣破费营缮?”唐宪宗很气张奉国泄漏这事,便让他退休致仕。唐宪宗接着派人疏通龙首渠,起建凝晖殿,并将宫殿雕饰得金碧辉煌,还将佛寺的花木移植到内宫庭苑。当时程异和皇甫镈专权用事,狼狈为奸。他二人兼领度支盐铁,多次进贡羡余钱,帮助唐宪宗营造宫宇。唐宪宗又因为程异和皇甫镈在平定蔡州时为大军提供了很好的粮饷,所以任命他二人并为同平章事。裴度在延英殿当面论奏说:“程异和皇甫镈不过是掌管钱谷的小吏而已,并非代天理政的才器。陛下因为声色享乐的欲望,提拔他们身居相位。天下人都为此议论纷纷,觉得不行。这对于陛下实在没有好处,还希望陛下慢慢思考这样做是否适宜。”唐宪宗没有采纳。裴度三次上疏论奏,并请求罢免自己的相位,但唐宪宗都没省阅他的奏章。这事详见《皇甫镈传》。


商人张陟欠了五坊使杨朝汶的利息钱,无法偿还,只好躲了起来。杨朝汶在张陟家找到他的私人帐簿。有个也欠他钱的人名叫卢载初,说借据是已故西川节度使卢坦大夫的笔迹。杨朝汶当即捕捉了卢坦的家人,将他们拘留起来。卢坦的儿子不敢申诉,当即用私钱偿还了他。后来验证笔迹时,发现借据是已故郑滑节度使卢群的笔迹。卢坦的儿子于是向杨朝汶讨钱,但杨朝汶说:“钱已经用掉了。”御史中丞萧俛和谏官上疏陈奏杨朝汶残暴专横的做法。裴度和崔群趁着在延英殿应对时,也谈到这事。唐宪宗说:“朕正要和爱卿商量东边的军事,这等小事朕自己能处置。”裴度奏称:“用兵是小事。五坊使擅自抓捕平民百姓却是大事。军事出了问题,只影响到山东。五坊使残暴专横,臣担心会扰乱了朝廷。”唐宪宗听了很不高兴。不过许久后他省悟了过来,于是召杨朝汶来数落他的罪行,说:“先前因为你而让朕羞见宰相。”当即下令杀了他。


当初,淮西蔡州平定之后,镇冀的王承宗非常害怕。裴度派辩士到那一带游说,来往于赵、魏之间。辨士跑去劝说王承宗,让他割让地盘给朝廷,并送儿子到长安当人质,以表示效顺。于是王承宗向魏博的田弘正(即田兴)求援,然后归顺朝廷。这都是由于裴度派说客讽劝的结果,因而做到兵不血刃,而王承宗臣服。


元和十三年,淄青的李师道再次反复,违抗朝命。唐宪宗下诏,派宣武、义成、武宁、横海四个节度使的王师与田弘正会合出讨。田弘正奏请夺取黎阳,然后渡过黄河,和李光颜等军会合后齐头并进。唐宪宗召宰臣到延英殿商议可否,大家都说:“封疆大吏的事,由大将裁制。既然他有所奏陈,陛下应当答应他的请求。”只有裴度认为不行,奏道:“魏博一军不同于其它诸道。一旦过河之后,就无法退却,得必须进击,才能成功。如果夺取黎阳后渡河,那么魏博军队刚离开本道,便到了滑州地界。届时朝廷徒有提供军饷的辛劳,又会让魏博和滑州产生互相观望的势态。何况田弘正和李光颜都缺乏威严和果断,一旦互相猜疑,恐怕必然会导致拖延。军事行动如不统一处理决定,臣担心会出问题。如果想在河南持重,则不如在河北养威。不然的话,就必须暂且秣马厉兵,等到霜降水低时,在杨刘(今山东东阿杨柳村,重要渡口)渡过黄河,直抵郓州。只要在阳谷(今山东聊城附近)以东下营,朝廷的兵势自然就会强盛,贼兵的形势也就自然窘迫。”唐宪宗说:“爱卿说得对。”于是下诏让田弘正从杨刘渡河。当田弘正军队渡过黄河南进,在距郓州四十里处筑垒时,淄青的形势急转直下。不久,王师顺利诛杀了李师道。


裴度秉性坚贞不回,忠于皇上,时政有任何缺陷,他无不极力指出,所以被奸臣皇甫镈构陷,唐宪宗也对他很有意见。元和十四年,他带着检校左仆射和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头衔,出任太原尹、北都留守、河东节度使,等于被罢了相位。


唐穆宗即位后,幽州军队于长庆元年(821)秋将节度使张弘靖囚禁,而田弘正也在镇州遇害;幽州的朱克融和成德的王庭凑重新在河朔一带兴起叛乱。唐穆宗下诏让裴度以本官出任镇州四面行营招讨使。当时唐穆宗骄恣荒淫,辅相也都是庸才,朝廷的决定经常很不合宜,以致他们重新作乱。虽然李光颜和乌重胤等人号称名将,带领十数万官军出击叛贼,却毫无尺寸之功。这都是形势使然,王师很难复振。然而裴度在受命之日,马上就招兵买马,无暇休息。他亲自率领西师,兵临叛军境内,屠城斩将,屡次报捷。唐穆宗深为嘉许他的忠诚,每月都派中使前往安抚晓谕,并进位他为检校司空,兼任押北山诸蕃使。当时翰林学士元稹结交内宫宦官,想成为宰相,与知枢密魏弘简成为刎颈之交。元稹虽然和裴度没有冤仇,但却很忌妒他位置在自己之上。裴度正在崤山以东用兵,对军事安排有所论奏时,经常遭到元稹之辈的阻扰。天下人都指责元稹仗恃宠幸蛊惑唐穆宗,裴度在军中也上疏说:


“臣闻主圣臣直。今天既然遇圣主,自然就成为直臣;因此臣在上报答陛下的殊恩,于下杜塞群小的诽谤,发誓除灭国家的蠹害,否则无以为家。如果计策可行,性命何足惜哉?只希望皇帝陛下继承宏业,光启雄图,殄灭顽固贼人的习俗,用以建立太平的事业。然而篡逆小人构乱,震惊崤山之东;奸臣朋党营私,阻挠败坏国政。陛下想要扫荡幽镇,就必须肃清朝廷。为何这么说?因为祸患各有大小,议事也各有先后。河朔一带的逆贼,只扰乱崤山以东;而皇宫禁闱的奸臣,必然会扰乱天下。因此河朔的祸患为小,禁闱的祸患为大。小的祸患,臣等与诸位武臣必能翦灭;大的祸患,则非陛下莫能制服,也除非陛下觉悟,将无计驱除。如今文武百官,内外万品,有心的人无不愤忿,有口的人也无不嗟叹;都觉得这帮小人威权正重,恩宠方深,无所畏避,所以不敢抵触,生怕事情不成大祸已及自身。群臣不为国家考虑,暂且只为自身谋略。


“臣近来还在想隐忍,不愿发作。一则觉得他们罪恶如山,怨谤如雷,估计陛下圣明,必定会自行诛杀。二则因为各地平安无事,朝政还行。虽然刚纪私下遭到破坏,贿赂公然横行,但等到他们恶贯满盈,必然会自己颠覆败亡。如今看到这帮凶徒扰攘日盛,陛下已深为忧虑,所有的制令都关系到国家的安危。臣痛恨这帮奸邪恣行欺罔,多方扰乱圣上的方略。他们又和翰林苑的旧臣结为朋党,陛下听取他们的邪说,又征求近臣的意见,而他们私下勾结,一唱一和,蒙蔽和迷惑陛下的圣听。所以臣自从出征以来陈奏的章疏,事情皆至关紧要,然而所奉的诏书,大多颇有参差。可惜陛下委托臣的旨意不轻,而被奸臣抑损的事情却不少。


“臣平时也知道这些佞幸之臣,其实和他们也没有冤仇嫌隙。只是前不久,臣请求乘坐驿传前来宫阙,当面陈述前方的军事。这是奸臣最畏惧的事。他们知道臣如果来到御座之前,必能全部数落他们的罪过,因此他们千方百计阻止臣的此行。臣又请求领兵齐进,便于攻讨,而奸臣之党曲意加以阻碍;他们唯恐臣统帅诸道,或许获得成功。臣的进退皆受到羁绊拖延,臣的意见全部遭到蔽塞。他们再次和一两个奸诈小人同辞合力,要么迫使两道的招抚逗留多日;要么导致蔚州的行营拖延时日。只要让臣失去依靠,使臣一事无成,他们就心满意足。天下的治理或混乱,山东的胜利和失败,他们全然不顾。为臣事君,竟然一至于此!况且陛下的左右前后,忠良至多,也有熟悉章典的,也有精通师旅的。很多人都足以出任主帅,哪里非得本人不可?以臣的愚见,如果朝中的奸臣全部除去,那么河朔一带的逆贼将不讨自平。如果朝中的奸臣尚在,那么逆贼纵然被平定,也没有什么好处。


“臣通读国史,知道代宗朝代时吐蕃西戎曾经入侵,直犯都城。代宗却毫不知情,全因为被程元振蒙蔽,几乎导致社稷危亡。当时柳伉只不过是太常寺一名博士而已,却还能上表归罪,为国除害。如今臣身居高位,兼总将相,岂肯坐观凶邪蒙蔽日月?臣不胜感愤嫉恶之至!谨将此表章附给中使赵奉国,奏闻朝廷。倘若陛下不信臣的忠言,仍然被奸党迷惑,还请求将臣这道表章,让三事大夫与朝廷百僚集体讨论。如果对方没受到谴责,那么臣理应服罪。天鉴孔明,照臣肝血。只要天下之人,知道臣没有辜负陛下,那么臣虽死之日,犹生之年。”


裴度连续上了三道表章,言辞和情绪都十分激切。唐穆宗虽然不很高兴,但也害怕大臣对他的支持,便任命魏弘简为弓箭库使,罢免了元稹的翰林内职。然而他依然十分宠幸元稹,很快又拜元稹为平章事,并罢免了裴度的兵权,任命他守司徒和同平章事,出任东都留守。谏官相继跪伏在内阁门前,到延英门进谏的每天也都有两三人。唐穆宗知道他们要劝谏什么,所以没有及时召见。他们因此上疏说:那时尚未偃兵,而裴度是将相全才,不应当将他安置在散地。唐穆宗因为章疏不断,不知该怎么办,知道人心归附裴度,便下诏让裴度自太原经过京师到洛阳赴任。当元稹为相时,请求唐穆宗罢兵,并洗雪王庭凑和朱克融的罪行。叛军后来也解了他们对深州的包围,目的都是为了解除裴度的兵权。


要想知道裴度后头的事,请看下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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