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系列十二：代宗为政之七：李正己接管平卢淄青与仆固怀恩之死

永泰元年即公元765年春正月二十三（乙卯），大器晚成的左散骑常侍高适去世。四月二十七（戊子），退休致仕的太保苗晋卿去世。

四月十六（丁丑），唐代宗李豫任命御史大夫王翊为诸道税钱使。河东道租庸和盐铁使裴谞入朝奏事，唐代宗问他道：“酒类专卖的利润，每年能有多少？”裴谞长时间答不上来。唐代宗继续追问，他才说：“臣从河东过来，一路上见到稻菽都没有播种，农夫愁苦抱怨。臣以为陛下召见臣，必定会先问民间的疾苦，没想到陛下反而责问臣有关营利的事情，所以臣不敢回答。”唐代宗向他致歉，当即拜他为左司郎中。裴谞是裴宽的儿子。

四月三十（辛卯，《旧唐书》作前一天庚寅），剑南节度使严武去世。严武是中书侍郎严挺之的儿子。他神态隽爽，很有见闻，小时候就有成人的风度，但读书不讲究精义，只是涉猎而已。严武二十岁弱冠时靠门荫策名，陇右节度使哥舒翰上奏任命他为判官，后来升迁侍御史。至德初年（756），唐肃宗兴师靖难，广为收罗人才俊杰，严武于是手持旌节赶赴行在。宰相房琯因为严武是名臣的儿子，平时就很器重他，这时便首次推荐，说他的才略值得称道。严武因此经累迁出任给事中。朝廷收复长安后，任命严武为京兆少尹兼御史中丞，当时他才三十二岁。但因为史思明的反叛，道路不通，所以严武无法上任，因此只在京师优游，颇为自我矜大。他后来出任绵州刺史。不久太上皇李隆基下诰，要求将剑南两川合为一道，于是拜严武为成都尹兼御史大夫，出任剑南节度使。他后来入出任太子宾客，又升迁京兆尹兼御史大夫。唐玄宗和唐肃宗二圣先后去世，下葬山陵时，唐代宗任命严武为桥道使。没多久，他被罢免兼御史大夫，改任吏部侍郎，但很快又升迁黄门侍郎。他和宰臣元载结为深交，互相依托，希望他引荐自己也能入相。事情不成后，他请求成为方面大员，因此重新出任成都尹和剑南节度等使。广德二年（764），他带兵打败吐蕃七万多部众，攻拔当狗城。同年十月，他又夺取盐川城，并因此加授检校吏部尚书，封郑国公。

严武前后在蜀多年，肆意满足自己的私欲，恣意施行严苛的猛政。梓州刺史章彝最初担任严武的判官，后来在刺史任上稍微没让他满意，严武居然把他叫到成都将他杖杀了，于是威震一方。蜀地富饶，有很多珍宝。严武穷奢极侈，赏赐无度，有时甚至因为一句话就奖赏高至百万。蜀地的居民因为他的强征暴敛，纷纷破产，然而吐蕃的胡虏也不敢侵犯他的境地。他秉性本就狂妄放荡，处理政事经常随心所欲，即使慈母的话他也不放在心里。他最初出任剑南节度使时，原宰相房琯被贬为他管辖下的刺史。房琯对于严武有举荐引导的大恩，然而严武骄傲倨满，见到房琯毫无朝臣之礼。他因这事深为时议所贬。这月他因病去世，时年四十岁。他母亲多次劝戒他不要骄横残暴，但严武不听。当严武死时，他母亲说：“我现在终于可以免除成为官府奴婢的命运了（大官败后家室被籍没为奴）！”

五月二十二（癸丑），唐代宗任命尚书右仆射定襄郡王郭英义接替严武为成都尹兼御史大夫，出任剑南节度使。

同时，京畿内麦子成熟，京兆尹第五琦请求对百姓的田地征税，每十亩收税一亩，还说：“这是古代什一的征税法。”唐代宗同意了。

六月初三（癸亥），吏部尚书李岘到南方负责选官后回朝。到江陵时，唐代宗将他贬为衢州刺史。自从春天以来一直没有雷雨，到这月二十四（甲申），长安又刮风又打雷。同时，朝廷在代州设置代北军，在平州设置柳城，将通州的石鼓县分成设置巴渠县。

平卢节度使侯希逸镇守淄青。他喜好游猎和营建塔寺，苦了州里的军民。副将平卢和淄青兵马使李怀玉（也是侯希逸的表弟）很得军心，侯希逸忌妒他，找借口解除了他的军职。侯希逸和巫师在城外住宿，于秋七月初一（辛卯）回来，但军士闭门不接纳他，拥戴李怀玉为帅。侯希逸跑到滑州，上表待罪。唐代宗下诏赦免了他，召他回京师。七月初二（壬辰），唐代宗任命郑王李邈为平卢和淄青节度大使，任命李怀玉负责留后，赐名为李正己。当时承德节度使李宝臣，魏博节度使田承嗣，相卫节度使薛蒿，卢龙节度使李怀仙，各自召集了安、史的余党，拥有劲卒数万，整治军队，修缮城防，擅自署任文武将吏，不为朝廷进贡交赋。他们还和山南东道节度使梁崇义以及李正己都结为姻亲，内外勾结。朝廷专门姑息养奸，无法控制，虽然名为藩臣，只是名义上的罢了。

同时，唐代宗因为久旱，派近臣分别到京城各个监狱去重审和笔录在押囚犯。

七月初四（甲午），唐代宗将女儿升平公主嫁给郭子仪的儿子驸马都尉郭暧。

太子母亲沈氏是吴兴人。安禄山攻陷长安时，将她掠去送往洛阳宫。朝廷收复洛阳后，当时尚未即位的李豫见了她，但还没来得及将她接回长安，史思明就再次攻陷了洛阳，沈氏因此下落不明。李豫即位成为唐代宗后，派人去到处寻找，但都没找到。七月初九（己亥），寿州崇善寺的尼姑广澄诈称自己是太子母亲。经过调查后，发现她只是原少阳院的乳母，因此将她鞭杀了。

七月初八（庚子），关中下雨。当时久旱，京师大米每斗贵达一千四百钱，其他谷物也一样昂贵。

八月十六（乙亥），唐代宗封河南道副元帅兼泾原节度使马璘为扶风郡王。八月二十一（庚辰），他任命王缙为河南副元帅。

九月初一（庚寅），朝廷在资圣和西明两寺设置了一个百尺高座，请高僧讲授《仁王佛经》；还从内宫用两辆宝舆运出大量佛经。朝廷让人扮作菩萨和鬼神的样子，用音乐和仪仗卤簿作先导，让百官到光顺门外迎接高僧（《新唐书》说朝廷命令百官到光顺门观看佛像），并陪伴他到两寺。

次日，太白金星出现在大白天。同时（《新唐书》作八月），仆固怀恩诱使回纥、吐蕃、吐谷浑、党项羌人、奴剌等异族数十万部众（《旧唐书》说号称二十万）南犯京师，让吐蕃大将尚结悉赞摩和马重英（《旧唐书》作尚品息赞磨和尚悉东赞）等人自北道直趋奉天和醴泉，让党项的渠帅任敷、郑庭、郝德等人自东道直趋奉先和同州，让吐谷浑和奴剌的部众自西道直趋凤翔府和盩厔县；回纥大军又紧跟吐蕃之后。仆固怀恩还派朔方兵马跟在他们后头。

郭子仪派行军司马赵复入奏说：“胡虏全是骑兵，来得急速如飞，不能轻敌。请朝廷命令各道节度使，包括凤翔的李抱玉、滑濮的李光庭、邠宁的白孝德、镇西的马璘、河南的郝庭玉、淮西的李忠臣各自出兵，扼住要冲。”唐代宗听从了，但各道节度使大多都不及时出兵。李忠臣当时正和部将们玩马球，得到诏书后，当即命令治军出发。将领们和监军都说：“大军出行必须选择吉日。”李忠臣愤怒地问道：“父母有急事，岂能选择吉日后才去救助！”当天就带兵上路了。

仆固怀恩中途遇上暴病，只好回去了。九月初八（丁酉），他病死在鸣沙（《旧唐书-仆固怀恩传》说他进军到鸣沙县时遇上暴疾被抬了回去，于九月九日死在灵武，但《旧唐书-代宗本纪》的说法和通鉴一致）。

仆固怀恩是铁勒部落人仆骨歌滥拔延的曾孙，因音译的误差仆骨成为仆固。唐太宗贞观二十年，铁勒九姓大首领率领他们的部落前来归降，朝廷在夏州分别设置瀚海、燕然、金微、幽陵等九都督府，作为蕃州，保卫边塞，并授任仆骨歌滥拔延为右武卫大将军和金微都督。仆骨歌滥拔延生了仆骨歌滥乙李啜拔，仆骨歌滥乙李啜拔生了仆固怀恩（此处有误。据此仆固怀恩只是孙子而非曾孙），他因此世袭金微都督。天宝中年，唐玄宗加授仆固怀恩为左领军大将军同正员和特进。他先后事奉了节度使王忠嗣和安思顺，皆以善于格斗和了解各蕃族的情况知名。他们都觉得仆固怀恩有统御的才干，所以将他当作心腹。当安禄山反叛时，他跟从郭子仪到云中出讨高秀岩，并打败了他。他接着又在背度山下打败薛忠义，对抗七千叛军的骑兵，生擒薛忠义的儿子，袭取了马邑郡。天宝十五载（756），仆固怀恩进军和李光弼合势，与史思明在常山、赵郡、沙河、嘉山等地作战。在击败叛军的过程中，仆固怀恩功劳很多。

唐肃宗在灵武即位时，仆固怀恩跟从郭子仪赶赴唐肃宗那里。当时同罗部落从叛军占领的长安北寇朔方，郭子仪和仆固怀恩带兵反击。仆固怀恩儿子仆固玢领兵出击叛军，兵败后投降，但很快又自己跑了回来，竟被仆固怀恩叱责后处斩。将士因此惊骇恐惧，作战无不以一当百，于是在河上打败同罗的一千多骑兵，缴获了全部器械和驼马。唐肃宗虽然依仗朔方的部众，但还想利用蕃兵来扩张声势，便派仆固怀恩和敦煌王李承寀出使回纥，和他们结好并请求他们出兵。回纥可汗于是将女儿嫁给李承寀，并请求将唐朝公主嫁给他们。他还派首领跟随仆固怀恩入朝。至德二年（757）正月，仆固怀恩又跟从郭子仪攻下冯翊和河东二郡，赶走安史大将崔乾祐，接着又袭破潼关。安史大将安守忠和李归仁从西京率众来援，苦战二日，结果官军败绩。仆固怀恩退到渭水，因为没有船只，只好抱着马匹渡河，幸存的只有一半。他接着前往河东投奔郭子仪，整编了剩余部众。四月，郭子仪赶赴凤翔，李归仁率领五千劲卒进攻三原北面。郭子仪处境窘急，便派仆固怀恩与王升、陈回光、浑释之、李国贞等五将伏兵在白渠留运桥等待敌兵。叛军过来时，伏兵齐发，结果李归仁大败逃走。仆固怀恩又跟从郭子仪在清渠作战，失利后回到凤翔。当回纥派叶护和帝得带着数千骑兵赶赴国难时，南蛮和大食的援兵也相继而至。唐肃宗于是任命皇子广平王为元帅，以郭子仪为副手。仆固怀恩也带领回纥兵马跟从他们前往澧水。叛军在兵营东面设伏，仆固怀恩带着回纥兵马奔驰奋杀，结果叛军匹马不归，全面溃败。日暮时，仆固怀恩跟广平王说：“贼兵必定会弃城逃走。我请求带领二百骑兵追赶，一定要将李归仁、田乾真、安守忠、张通儒都绑了回来。”广平王说：“将军连续作战，也很疲劳了。还是暂且休息，等明天后再说吧。”仆固怀恩说：“李归仁和安守忠都是天下骁勇的贼将，如今他们意外战败，这是上天给我们的时机，怎能放纵他们逃去？如果让他们重新得到部众，再次成为我们的祸患，那时将后悔莫及。作战贵在快速，为何要等到明天？”广平王一再阻止，命令他回营。仆固怀恩又一再请求，往而复返，一个晚上搞了四五起。到清晨谍报传来，说安守忠等人果然逃走了。仆固怀恩又跟从广平王在陕西的新店击溃敌军，并在收复两京中都立了特殊功勋。因前后战功他加授开府仪同三司、鸿胪卿同正员、同节度副使。十二月，朝廷封他为丰国公，实封二百户食邑。

乾元元年（758）九月，朝廷派九节度使到相州出击安庆绪。仆固怀恩跟从郭子仪带领朔方行营，打败安太清，攻下怀、卫二州，进而包围相州，在愁思岗作战。在五个月的征战中，他经常担任先锋，面对大量敌兵，他总是冲锋陷阵，勇冠三军。不久他出任都知兵马使。当李光弼取代郭子仪后，仆固怀恩又成为他的副手。乾元二年，他进封大宁郡王，升迁御史大夫和朔方行营节度。他又跟从李光弼守卫河阳，打败周出，生擒徐璜玉和安太清，接着攻拔怀州。战役中他无不摧锋陷敌，功冠诸将。他的儿子仆固玚又以开府仪同三司的身份跟从他在军中带兵，每次也都深入敌阵，以勇敢闻名，军中称他为“斗将”。

仆固怀恩为人雄毅寡言，应对从容和缓，然而刚毅果决，经常冒犯上司。他最初位居偏裨之中，意见稍有不合，即使主将他也敢怒骂。郭子仪为帅，以宽厚容众，平时很器重仆固怀恩。仆固怀恩麾下都是朔方的蕃人和汉人劲卒，仗恃功劳，大多行为不法。郭子仪遇事总是宽容他们，行师用兵方面，也很依赖仆固怀恩。但李光弼持法严厉，对部下毫不宽容，所以仆固怀恩心里怕他，和他不和。上元二年（761），他跟从李光弼与史思明在邙山作战，但出师不利。唐肃宗觉得仆固怀恩功高，对他的恩宠超过其它将领。到了冬季，他加授仆固怀恩为工部尚书，并敕令李辅国和常参官送上委任状，还让太官预备御食宠待他。

唐代宗即位后，拜他为陇右节度使，但赴任前又改为朔方行营节度使，作为郭子仪的副手。同年秋，唐代宗派中使宦官刘清潭向回纥的登里可汗请求援兵。登里可汗那时已被史朝义引诱，准备出动全国兵力入塞，号称十万大军，造成关中骚扰。唐代宗派殿中监乐子昂飞驰到塞上慰劳，在忻州遇上他们。先前，唐肃宗将宁国公主下嫁给回纥的毗伽阙可汗，毗伽阙可汗又为他的少子请婚，唐肃宗则将仆固怀恩的女儿嫁给他。毗伽可汗死后，他少子代立，即为登里可汗。登里即位后，立仆固怀恩女儿为可敦。这时，可汗请求和仆固怀恩以及仆固怀恩的母亲相见，唐代宗下诏同意了。仆固怀恩怕因此遭到猜疑，不敢前去。唐代宗于是赐给他不死的铁券，下手诏派他前往，并当即让他母亲得便出发。仆固怀恩与回纥可汗在太原相见后，可汗非常高兴，便答应出兵帮助讨伐史朝义。回纥于是进兵，经过太原、汾、晋，驻扎在陕州等候日期。十月，唐代宗下诏，任命天下兵马元帅雍王李适为中军先锋，仆固怀恩为副手，并加授他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领河东、朔方节度行营以及镇西和回纥的兵马，赶赴陕州，并命令诸道节度使同时齐进。仆固怀恩与回纥左杀为先锋，观军容使鱼朝恩和陕州节度郭英乂为后殿，自渑池进军；陈郑节度使李抱玉自河阳进军；河南副元帅和雍王则留在陕州。仆固怀恩等人率军来到黄水。叛军数万人坚守栅寨自固。仆固怀恩在西原上布阵，张扬大量旗帜扩大声势，命令骁骑以及回纥部众傍着南山从东北方向出发，两军举旗内应，里外夹击。结果官军一鼓作气，打败了叛军，敌兵阵亡了数万。史朝义率领铁骑十万来救，在昭觉寺布阵。叛军无不殊死决战，短兵相接，双方都战死了很多。官军骤然出击，但敌阵岿然不动。鱼朝恩命令五百射生手下马，弓弩乱发，射死了不少敌兵，但敌阵俨然如初。镇西节度使马璘说：“事情已经危急了！”于是挥旗而进，单枪匹马地冲进敌阵，夺了敌兵的两面盾牌，突入万众之中，左右披靡。仆固怀恩的大军乘胜而入，结果史朝义大败。官军斩首一万六千级，生擒了四千六百人，投降的敌兵多达三万二千人。他接着转战于石榴园和老君庙，叛军再次失败，人马互相践踏，尸体填满了尚书谷，史朝义只好带着少数轻骑逃走。仆固怀恩进而收复东京和河阳城，封存府库，并全权承制释放了史朝义任命的中书令许叔冀和王伷等人，因此安定了东都。

仆固怀恩将回纥可汗的军营留在河阳，派儿子右厢兵马使仆固玚和北庭朔方兵马使高辅成带着一万多步军乘胜逐北。仆固怀恩常紧逼着叛军前进，到了郑州，两战两捷，进至汴州。史朝义的节度使张献诚开门投降。他接着又攻拔滑州，并在卫州追杀并再次打败史朝义。史朝义的睢阳节度使田承嗣、李进超、李达卢等兵马四万多部众，又和史朝义合势，占据黄河天险抗拒。仆固玚连续率军渡过黄河，登岸出击，叛军全都溃逃。官军接着长驱来到昌县东面。史朝义率领魏州兵马来战，再次败走。李达卢前来投降，造成叛军无比震骇。于是史朝义的相州节度使薛嵩以相、卫、洺、邢、赵五州投降了李抱玉、高辅成、尚文悊；史朝义的恒阳节度使李宝臣以深、恒、定、易四州投降了河东节度使辛云京。史朝义到了贝州，又和手下大将薛忠义等两节度使会合。仆固玚到了临清，害怕叛军的强盛，驻军以待其变。史朝义率众三万以及攻城器具来攻打，仆固玚命令高彦崇、浑日进、李光逸等人设置三道埋伏等待。叛军半渡时，伏兵齐发，合击并赶走了叛军。那时回纥兵马又来了，因此官军的势力更加振作。仆固玚卷甲飞驰，在下博县东南和叛军进行大决战。叛军背水而阵，仆固玚率领大军冲击，叛军全面崩溃，跌进水里的尸体拥流而下。史朝义又跑到莫州。于是河南副元帅都知兵马使薛兼训、兵马使郝廷玉、兖郓节度使辛云京都到下博和仆固玚会师，进军到莫州城下。史朝义和田承嗣频繁出城挑战，但总是大败而归。官军还临阵杀了史朝义的尚书敬荣。史朝义怕了，自己带着一万多残余部众跑到归义县，留田承嗣守城。于是淄青节度侯希逸接继诸将进攻了一个多月。仆固玚与高彦崇、侯杀逸、薛兼训等人率领部众三万追击史朝义，直到归义县。两军刚交锋叛军就溃败了。刚好史朝义的幽州节度使李怀仙送来投降款项，仆固玚于是进驻他的境内，派李怀仙分兵跟踪史朝义。宝应二年（763）三月，史朝义到了平州石城县的温泉栅，走投无路之下，在长林自缢身死。李怀仙派他妻弟徐有济带着他的首级敬献朝廷。仆固怀恩又招降了田承嗣的大军，河北于是得以平定。仆固怀恩于是和诸将班师回朝。

前一年冬季，郭子仪因为仆固怀恩有平定河朔的大功，让位给他。朝廷于是任命仆固怀恩为河北副元帅、尚书左仆射、兼中书令、灵州大都督府长史、单于镇北大都护、朔方节度使，并增加他的实封四百户，连同先前共一千户。春季，唐代宗又加授他为太子少师，出任朔方都知兵马使和同节度副大使，增加实封五百户，并赐给他庄园和住宅各一所，还封他一个儿子为五品官。朝廷也任命高辅成为太子少傅兼御史中丞，出任河北副元帅都知兵马使，加实封三百户，也封他一个儿子为五品官；任命高彦崇为太子宾客，仍旧担任朔方右厢兵马使，实封二百户，赐给他庄园和住宅各一所，封他一个儿子为五品官。

朝廷接着下诏，让仆固怀恩带着登里可汗回回纥。仆固怀恩于是从相州西郭口直接来到潞州，与回纥可汗会合后，出了太原的北面。仆固怀恩刚到太原时，辛云京觉得登里可汗是他的女婿，便怀疑他召来狄戎，闭关不接待他们。他也害怕可汗会偷袭，所以也不敢犒军。当仆固怀恩从回纥回来经过太原时，辛云京也是如此。怀恩父子效力王室，攻城野战，没有哪个战役没亲身参与，还一举消灭史朝义，收复了燕、赵、韩、魏等地，因此觉得自己的功勋无人可比。这时被辛云京关门拒绝，仆固怀恩自然怒不可遏，便上表罗列他的罪状，带兵进驻汾州。刚好中使宦官骆奉先出使到辛云京那里，辛云京告诉他说，仆固怀恩与登里可汗有约，所以他的反状已露，并趁机和骆奉先打得火热。骆奉先回到仆固怀恩那里时，他母多次责让骆奉先说：“你和我儿子曾结为兄弟，今天又跟辛云京如此亲热，这不是两面派吗？虽然这样，我们也不谈前面的事情，自今以后我们母子兄弟还得相好如初。”酒酣时，仆固怀恩起身跳舞，骆奉先将他的缠头彩巾赠送他。仆固怀恩将要酬报他时，骆奉先就急忙着要告辞。仆固怀恩说：“明日就是端午，还是留下过夜吧。”骆奉先一再告辞，仆固怀恩则苦苦挽留，并让人将他的马藏起来。夜里，骆奉先跟随从说：“他早先指责我，现在又把我的马藏起来，这显然是要害我。”于是怕了，翻墙逃走。仆固怀恩大吃一惊，急忙派人追上他，将马交还。骆奉先回去后，上奏仆固怀恩的反状。仆固怀恩屡次上奏请求朝廷诛杀辛云京和骆奉先，但唐代宗觉得辛云京有功，便下手诏让他们和解。仆固怀恩因此有了二心。七月，唐代宗改元广德，论功行赏，拜仆固怀恩为太保，还封他一个儿子为三品、另一个儿子为四品，并增加了他的实封五百户。朝廷还封仆固玚的一个儿子五品官，增加他的实封一百户。朝廷还赐给他铁券，将他的姓名收藏进太庙，并在凌烟阁画他的图像。朝廷不久又任命仆固玚为御史大夫兼朔方行营节度。

仆固怀恩自从安史之乱以来，一门之内死于王事的多达四十六人，女儿还远嫁绝域。两次收复两京，他都引来回纥兵马，为朝廷消灭强敌，但却被人诬陷，因此番人的凶暴习性发作，非常怏怏不乐。因此他于这年八月二十三日上书自叙功劳，最后还说：他本想当即入朝，但担心部下挽留，因此借口去巡视晋、绛等州，在那里停留，并先派押衙开府仪同三司、试太常卿张休臧先到朝廷上书，以及口头奏事。他希望唐代宗看了他的奏折后，知道自己的诚恳，不再亲近佞臣，待自己跟当初一样，以致诽谤无效。他将死节王命，誓酬国恩。最后，他还请朝廷派一介专使到绛州向他了解情况，他便会和特使一道入朝。奏折的全文都记载在《旧唐书-仆固怀恩传》里，就不赘述了。

九月，唐代宗因为回纥靠近边塞，仆固怀恩又和辛云京有嫌隙，希望他幡然悔过，所以推心置腹地对待他。他担心仆固怀恩不信，便下诏派黄门侍郎裴遵庆到汾州向他宣旨劝谕，同时观察他的动向。裴遵庆到那里后，仆固怀恩抱着他的腿号哭诉冤。裴遵庆于是宣读圣旨，告诉他皇恩优厚，示意让他尽早入朝，仆固怀恩也答应了。副将范志诚劝他说：“明公因为谗言交构，有功高无法奖赏的担忧。嫌隙已经形成，怎能再前往未来不可预测的朝廷？明公难道没见到来瑱和李光弼的事吗！功成而不见容，他俩一人避难，一人遇害。”仆固怀恩觉得有理。次日，他以害怕被处死为理由，只许诺让他一个儿子入朝。但范志诚觉得也不行。裴遵庆只好回去复命。御史大夫王翊到回纥出使回来时，仆固怀恩因为曾和登里可汗往来，怕他泄露了这事，便扣留了他。他接着派儿子仆固玚率众攻打辛云京，结果辛云京出战，击溃了仆固玚。仆固玚重率大军进围榆次，让朝廷非常担忧。先前，尚书右丞颜真卿曾请求奉诏去安抚仆固怀恩，唐代宗这时便任命颜真卿为刑部尚书兼御史大夫，派他前往宣慰。颜真卿说：“臣以往请行时，是个机会。但今天受命，已事过境迁，没有什么帮助了。”唐代宗问为什么，颜真卿答道：“仆固怀恩举兵，他的反状已经明朗了。先前陛下到陕郊避难，臣还可以用《春秋》的大义责成他来勤王，说寡君在陕郊遭难蒙尘，难道他能不守为臣的气节？那时仆固怀恩入朝，是来帮助讨贼，所以名正言顺。今天陛下已攘去犬戎，回到京邑。仆固怀恩进不算勤王，退又不释兵众。他必然辞穷理曲，一定不会来了。况且声明仆固怀恩反叛的，只有辛云京、李抱玉、骆奉先、鱼朝恩四人而已。此外的其他朝臣，都觉得他冤枉。然而仆固怀恩的将士，都是郭子仪的部曲，而郭子仪由于恩信而深得军心。陛下何不以郭子仪取代他，用逆顺祸福劝谕。那时他必定相率而归。”唐代宗听从了。郭子仪到了河中，仆固玚已被手下的朔方兵马使张惟岳等四人杀了，并将他的首级献到宫阙之下。仆固怀恩得知后，率领麾下数百骑，抛弃了母亲，渡过黄河往北逃到灵武。他的剩众部众得知郭子仪来到，全都束甲来奔，归降的多达数万。仆固怀恩到了灵武，啸聚逃亡的部众，军势复振。唐代宗念及勋旧，不想加罪功臣，于是厚待他的家室，但仆固怀恩终究没有回来。他母亲个把月后寿终正寝。朝廷又遥授他为太师、兼中书令、大宁王，罢免了他其他职位。

同年秋季，他作为乡导引诱十万吐蕃兵马入寇泾、邠二州，并到来瑱的坟墓祭祀，自序说他和来瑱“俱遭放逐”。吐蕃接着入寇奉天和醴泉，但由于郭子仪的抗拒而撤退。仆固怀恩不久也暴病身亡。他的事前面都已细说，就不赘述了。

要想知道唐代宗后来的情况，请看下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