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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焘阻止干扰,使南昌起义推迟了一天,冲动的谭平山要把他杀掉

  起义在急剧孕育,阻力也在急剧产生。

  就在起义进入倒计时的关头,时任中共中央常委的张国焘以共产国际的电报为由,主张拉拢张发奎,争取张发奎的同意,否则暴动不可举行。7月29日,张国焘从九江接连发来两封急电,说:“暴动宜慎重,无论如何候我到再决定。”张国焘是在参加了7月26日的中央常委会议后,被中央派赴南昌,“以坚决前敌之发动”,并参与南昌起义的领导和决策。

  30日晨,张国焘到南昌,前委即在“炮兵营”召开扩大会议。周恩来到达南昌的当天,下榻于朱德的寓所花园角2号,第二天迁往系马桩附近的江西省立女子职业学校,这所学校成为前敌委员会的办公地点,学校代号就叫“炮兵营”。

  这次前委扩大会议,共产党在南昌的要人都到了,有周恩来、李立三、邓中夏、谭平山、彭湃、叶挺、周逸群、廖乾吾、高语罕、林伯渠、朱德、刘伯承、夏曦、方维夏等人。

  张国焘信步进了会场,几句寒暄后,周恩来说:“国焘同志,暴动一切就绪,原准备今天动作,因为昨天连接到你发来的两封密电,说暴动无论如何要等你到了才能动手,诸同志不知何意,只好推迟暴动日期,借这机会,你说说吧。”

  张国焘坐了下来,目光扫了一下在场之人,咳嗽了一声后,这才说道:“我来南昌之前,也就是26日下午,中央常委在法租界召开了会议,在这个会上,讨论了南昌暴动一事。”

  张国焘见大家都用冷峻的表情听着他的发言,他假意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鲍罗廷已经回国,共产国际派来了新的代表,叫罗米纳兹。南昌暴动由罗米纳兹向共产国际发了电报请示,共产国际回电的意思是想要我们停止暴动,主张我们与张发奎一起回广州,休养生息,伺机再战。”

  一时,会议室的空气似乎凝结了,肃穆静寂。与会者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都僵住了。听着张国焘的讲话,开始,大家都沉吟不语,当张国焘说出停止暴动的话时,室内空气顿时备感紧张。

  会议室里烟雾腾腾,空气相当压抑,相当沉闷。

  一场舌战,已经悄悄地急剧地孕育着……

  “张国焘,南昌暴动是临时中央常委会讨论决定的,怎么能中途停止?你是不是中国共产党党员?同志们的鲜血都快流干了,难道你看不到吗?”

  干瘦、头发胡子满头满脸、不修边幅的恽代英站起身来,用手顶了顶鼻梁上的镜架,颇有几分火气地直视着张国焘。他一句一个问号,给张国焘一种事关大局的压迫感。

  “晚了!我们已经晚了!”恽代英想起那一个个牺牲的同志,不禁悲愤地加重了语气,“陈独秀害了中国革命,两湖暴动晚了,武汉回击反革命晚了。我们还不暴动,更待何时啊!”

  张国焘低着头,颤抖着嗓音,缓缓道:“从感情上,我的心情一样,忘不了牺牲的同志,忘不了敌人的血腥镇压。不过,我们血要热,头要冷,难道不在南昌暴动,中国共产党就没有了前途?没有了希望?难道我们不能联合张发奎一起下广东,壮我们的力量?”

  张国焘边说边昂起了头,瞠目而视,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神态,缓缓地反击,送还了一个又一个问号。

  “说实话,对暴动,我本来是支持的,为什么变卦?我反复考虑,我们力量太弱,太弱啊!如果我们和张发奎一起去广东,广东是革命根据地,到时,一定能重整旗鼓……”

  恽代英不等张国焘说完,愤愤地打断他的话:

  “出尔反尔!你开始对这个暴动一万个赞成,要我们放手去干,短短几天,你又来泼冷水,你这是什么用意!”

  “……”张国焘不知是被恽代英动怒的表情镇住了,还是听了恽代英当面揭短一席话噎住了,一时找不出话来。

  这时,叶挺不想把事情闹僵,他插话说:

  “暴动是不易获得成功。我记得马大胡子说过这样一句话,如果斗争只是在有极顺利的成功机会的条件下才着手进行,那么创造世界历史未免就太容易了。天下没有不行的事。”

  “如果张发奎同意下广东,当然可以那么做,对我们来说,也更合算,而目前是张发奎已同我们翻脸,成了汪精卫的左膀右臂,又是唐生智的新欢,怎么能同我们一起下广东?”

  “当然。”张国焘接过叶挺的话头,慢吞吞地说:“我同张发奎谈过,同张发奎联合,我不认为没有这种可能,特别是加仑将军也主张与张发奎一同回师广东,他的建议是值得重视的。”

  沉默了许久的周逸群带着很重的鼻音喃喃地说:“形势容不得我们等啦!张发奎也根本不会跟着我们走。现在形势表明,张发奎受汪精卫的影响很深,他绝不会同意我们暴动的计划。如果等待张发奎回心转意,同我们一起下广东,会把我们这最后一次暴动的机会也断送掉。等待时机、等待时机,难道我们机会主义的错误犯得还少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张国焘掏出手帕擦了一下鼻尖上的汗,盯视了一下周逸群,说:“我们总可以想想比暴动更好的办法,这样暴动没有把握,就不能蛮干!”

  “哈哈!这是什么蛮干!”李立三忍耐多时,此时早显得有些急躁了。他猛地抬起头,清瘦带白的脸涨红了血色,他自信地强调说,“我们一切都有准备,一切都准备好了,还讨论什么?!不要说张发奎不会参加暴动,就算肯来,将来他知道我们曾排斥过他,他会有好感吗?特别是暴动的消息已经泄露出去了。”

  “有多少人知道?”张国焘紧张地问。

  “近百人吧。”李立三暗自算了算,回答。

  周恩来一直冷静地注视着会场的气氛。在各种关键的时刻,他总是以特有的姿势,使会议气氛陡然转机,然后驾驭形势顺利发展。

  周恩来缓缓地站了起来,会场立刻安静了。他的脸很平静,说出的话也很平静:“同志们,我们不要再争论了,我赞成暴动。如果我们党想要生存下去,不再让人宰割,那武装暴动就非搞不可!凡事总是自己要有信心,要是自己先就担心着这个不行,那个不行,那就什么也别去干了。”

  有理不在声高。周恩来避开了张国焘恼怒的脸,接着,非常严肃地对大家说:“当然,我们共产党人不是算命先生,也无意在毫无胜利把握的情况下暴动。卒子已经过河,那边的车马炮都在虎视眈眈,不是我想吃掉你,就是你想吃掉我。这步棋是逼出来的,既然走了,那只有往前走,就非走不可,非走好不可!”

  会议出现了转机,但在张国焘看来,这是一种逆转。张国焘嘴不离烟,却不见他喷出烟雾。

  有人从外面送进来几把蒲扇,分递给大家。很快,屋子里响起了阵阵“啪啪”的扇风声。

  “恩来说得对,我们完全有胜利的把握,我们不但有自己的部队,连贺龙的部队也拉过来了,他已经决心追随共产党一块干,我们不能让他失望。”

  张国焘实在受不住了,撇了下嘴说:“贺龙这个土匪出身的军人,以往同共产党的关系,只是互为利用的关系,在今天共产党倒霉的时候,他能把惨淡经营多年的老本交给共产党吗?我想,他的动机很值得怀疑……”

  张国焘说到这里,谭平山猛地拍起了桌子,忍不住吼起大嗓门:“混蛋,我不允许你这样诬蔑贺龙!”

  这时候,周逸群站了起来,也严肃地说:“国焘同志,贺龙的情况,我很了解,他出身很苦,拉起队伍后,一直追随孙中山。自从和共产党接触之后,就真心靠近了共产党。”

  周逸群说到这里,打开皮包取出了几张写满字的纸说:“这是贺龙同志写的入党申请书。这已是第七次了。我认为他完全能成为一个共产党员,可我们党内有的领导同志却还要考验他。还考验什么呢?在目前共产党最倒霉的时候,有许多共产党员都自动脱党退党,有的甚至向敌人屈膝投降,出卖同志。而他却积极要求入党,对这样的同志,我们却不放心,还要无限期地考验他。”

  周逸群说到这儿时,不满地看了张国焘一眼,大家也都知道周逸群说的那位领导人是张国焘。这话,张国焘听后心里也很清楚。

  听了周逸群的话,张国焘蹙起眉头,很是厌烦地说:“贺龙能不能入党的事,现在先不说吧。对于暴动,我反复考虑过,觉得无论从哪个角度说起,还是不发动为上策。我们没有实力,加上我们也不能在暴动这一根枝上吊死。既然国际代表反对暴动,我是中央代表,我再一次提醒大家,暴动要慎重,绝不能轻举妄动,绝不能……”

  “够了!”眼看又要转磨、扯皮,周恩来越发地怒不可遏,两个字脱口而出。他真是闹不清楚张国焘葫芦里究竟打算卖什么药。他“砰”地猛一拍桌子,把桌上的茶杯都震翻了,茶水和茶叶立刻洒了出来,接着忽地一下站起来,积压在胸中的恼恨,火山似地爆发了。

  “纯粹是破坏!”周恩来瞪着那双大眼,伸出手指指着张国焘,“简直胡扯!这潭水让你越搅越浑了!一句话,你不想干,只想和!哼,当和不了的时候,再想干,也就晚了。国际代表和中央给我的任务是叫我来主持这个运动,现在给你的命令又如此,我不能负责了,我即刻回汉口去!”

  周恩来很激动,他的脸在燃烧,眼睛在喷火,浑身的血液像滚烫滚烫的开水在沸腾。他真有点把握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周恩来本是涵养极好的人,平时对人很温和,他这样的大怒,是人们从来没有见到的。22年后,已经是国家总理的周恩来对人说到:“拍桌子这个举动,是我平生仅有的一次。”

  “张国焘!如果你要继续动摇军心,我们就要打倒你!”

  恽代英感情也冲动了起来。他像农民斗地主一样用手指直指张国焘的脑壳,提高了的声音爆炸着团团火星。

  “对,打倒他!打倒他!”与会的好几位同志都在附和。

  这时候,会场上的气氛显得十分紧张。会场外的卫兵不知屋里发生了什么事,都拥到了门口。张国焘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子,胖胖的泛红的脸一下变得焦黄,P股在椅子上拧来拧去,很不自在。

  “卫兵,快,快把他捆起来!”

  谭平山更为激动,他老气横秋地大声朝冲拥到门口的卫兵喊道。两名卫兵立即冲上前,架住张国焘,扭住了他的胳膊就要捆绑。

  “停下、停下,不能捆!”周恩来冷静下来,叫住卫兵后,放缓了语气对谭平山说,“他毕竟是中央代表,是自己的同志。”

  张国焘跌坐在椅子上,低垂着头,此时,他心里很清楚,逆水行船十分困难。会场上,大家激动的情绪也逐渐平静下来,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思考。一阵难堪的窘困慢慢过去了。

  当天的会议,由于张国焘握有共产国际这把“尚方宝剑”,大家不便硬性反对,只好休会。

  会后,谭平山的气还没消尽,他气愤地对参加会议的一位军官说:张国焘若再反对起义就把他杀掉。此事幸亏被周恩来及时制止。

  31日晨,再开前委扩大会议。此时,因叶、贺未去庐山开会,张发奎来电说8月1日要到南昌来。据闻,同来的还有汪精卫和孙科。而且,张发奎已在第二方面军实行清共,通缉共产党人廖乾吾、高语罕、恽代英等人。在这种情况下,是否立即起义的问题已经没有讨论的余地。张国焘深知自己已经彻底孤立,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因而终于表示服从多数。但他还坚持起义应继续推迟一两天,以便通知尚未到南昌而随张发奎行动的共产党员。形势已经十分紧迫,任何拖延都可能导致起义的夭折。最后前委经辩论,遂于当天中午决定:起义于8月1日凌晨4时举行。

  南昌起义在南下广州失败后,张国焘洋洋数千言,致信中央临时政治局并扩大会议,把他到南昌后干扰起义的责任强加到共产国际头上,说他是奉旨办事……

  发表于1927年11月30日,中共中央复张国焘的信则明确指出:

  国焘同志这信中所提各点,本次扩大会议的决议案都可以答复。至于国焘同志的错误之主要点,政治纪律议决案已经说得很明白,事实的经过是:──国际上电报说:“如毫无胜利的机会,则可不举行南昌暴动。”这无异乎是说:“除非毫无胜利机会,否则南昌暴动是应举行的。”中央常委曾讨论这一问题,大家认为即在汉口亦可见着必有胜利机会,故派国焘同志去前敌,以坚决前敌之发动,这是在汉口的事实。当时出席或参加常委的同志(维汉、太雷、秋白……)都证明的。国焘到前敌去,却因为自己对于张发奎有妥协动摇倾向,而表示怀疑举行暴动的言动,这是在前敌的同志(恩来、立三……)都证明的。事实是如此,国焘同志信的主要意思,可以用这种事实答复。

  §§第四篇 暴动进入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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