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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怎可僭越了,男女之防?

  婚期定在九月。时间已入四月,留给张、云两家不足半载的筹备时间。

  喜娘的忙,更胜往日。

  一来是两家都将婚礼大小细节托付给喜娘打理;二来云开总是对筹办事宜挑三拣四,只除了喜娘亲自前去解释,才可化解。

  云老员外实在是捉摸不透云开喜怒之间的玄机,为了婚事能够顺利进行,便也全权交给喜娘去应付。

  更是言词殷殷地邀请喜娘住进云府,既免去喜娘奔波之苦,又可以时刻依仗这“灭火器”熄灭云开的无名之火。

  推却不过云老员外的盛情,喜娘只得勉为其难地住进云府。就在云开隔壁的“红妍苑”。小小的院落里,种满了芍药,枝枝簇簇,殷红而倔强地挺立在初夏的风中。

  芍药开得热闹,却衬得喜娘的心更为萧索。

  一日一日数着婚期,却也一日一日捡拾着自己的心碎。

  白日倒也罢了,毕竟有太多的事情可以去忙;只是到了夜晚,小院静默不语,远处传来云府上下忙碌的喜气洋洋,喜娘的心便会特别特别的孤单。

  她时常在夜里梦见母亲,梦见母亲温柔的眼神凝望着她,梦见母亲用温暖的双臂拥抱着她,梦见母亲的手轻轻从自己额上滑过,梦见母亲的唇轻轻印上自己的颊边……

  “娘,娘,你可知道,喜娘有多么想你……”每一次当喜娘想抓住母亲的手,都会只握住一捧空气,突然的跌落感总是让喜娘从梦里哭着醒来,独自面对一室的清幽。

  只是,这感觉怎么如此地真切?真的是思念母亲,思念成狂了吧……

  日日忙碌,加上对于母亲的思念,喜娘终是一病不起。

  云老员外请大夫开了方子,并特地遣了丫鬟碧鸢前来照顾,并特意嘱咐喜娘这几日不必下床,好好将养身子。

  喜娘倒是自觉病不甚重,只是头微微发沉,喉咙有灼热的痛,就连饮水都会牵连起火一样的疼痛。

  连着两晚,喜娘食不下咽,碧鸳只得摇着头原封不动地将托盘上的餐食端走。

  喜娘靠在床头,一遍一遍地核对着喜筵宾客的名单,恐有疏漏,却一抬头见云开端着刚刚碧鸳端出去的托盘走了进来。

  喜娘一窒,喉咙的里燃烧的痛感又来,惹得喜娘一阵心慌的咳嗽。

  云开倒也不避嫌,径直将托盘放置喜娘床边,自己也跟着坐下。

  云开细细地将青花瓷碗里的蛋花粥搅匀,将羹匙里的粥送向喜娘唇边,粗哑着嗓音说,“不吃饭,怎么行?”姿态、语气亲密自然得仿似民间普通的小夫妻,喜娘的口中阵阵苦涩。

  怎么可以这样?云开怎么可以这般对待自己?他是即将成婚的人啊,自己正在忙碌地帮他筹办着婚事啊!

  他这般温柔对着的人,该是即将成为他妻子的张家二小姐张曼瑶啊!自己与他,注定是擦肩的陌路人……

  他明知如此,却偏偏这样对着我,难道是故意轻薄看我,以示惩戒?

  喜娘心底小小的自尊重新燃起火苗。

  不管眼前这个人与自己有过何样的纠葛,也不管自己的身份是如何的低微,但是喜娘也绝不允许任何人轻视自己的自尊。

  更何况,自己并非小我一个存在,自己身上还流淌着母亲的血,自己是母亲在这个世界上生命的延续!所以,绝不许自己,接受任何的轻忽!

  喜娘挺直自己小小的身躯,努力扬高恋家与云开直目相对,“不劳云公子。小女子想吃的时候,自然会劳烦碧鸳姑娘;不想吃的时候,即便是您,小女子也是断断不会张口的!”

  喜娘的眼睛宛若寒星,射得云开的心忽地瓦凉。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自己说话,从来没有人这样无视自己的好意……却也,从来没有人如此搅动自己的心疼,从来没有人让自己恨不得以身代其苦……

  云开高张的热情,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喜娘浇熄;云开藏在心底的感情,却也在喜娘的逃避下,一点点,一滴滴地加深!

  越是慌忙逃避的,就越是心底在意的。不是吗?

  云开的眼神幽然一黯,转而将羹匙里的蛋花粥尽数倒进自己口中,旋即捧住喜娘的头,将自己的唇坚定地压上了喜娘的唇!

  喜娘的眼前顿时一片白茫茫!

  宛若晨间飘荡于芦苇间的白雾,宛若夜晚月光下的栀子花,宛如江上悠然的云霭,宛如村舍乡间袅袅的炊烟……

  愣怔间,喜娘忽觉云开的唇越发火热,柔软却又坚定地辗转着与自己的唇反复厮磨……奇异的感觉,让喜娘倒抽一口凉气,却益发地让自己无法呼吸!

  震惊与窒息感,成功地让喜娘张开了嘴;云开的眼睛里闪过促狭,满意地将自己口中的蛋花粥尽数渡入喜娘口中,手掌轻轻地拍着喜娘的后背,帮着她将蛋花粥咽下……

  说也奇怪,这一次,干涩灼烧的喉咙,竟没有一丝痛意。喜娘的脸,热得像烧红的火炭。

  该如何面对云开?

  喜娘紧紧闭住双眼,期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眼前的幻影,闭上双眼便可以将幻影赶走,再睁开眼睛就又是一个秩序井然的世界。

  却听得云开轻笑,“闭着眼睛又有何用,我还是坐在你的眼前。”

  “更何况,你此时闭眼已然晚了的——”

  “早几日我便已经如此对待过你了……”

  什么?

  早几日他便如此对待过我了?

  他的意思是这般——

  这般地吻过我了?

  惊雷一颗颗在喜娘耳边炸裂,震得喜娘几欲晕倒,拼命压抑着自己的忐忑,用眼睛逼视住云开,想从他那里找到确切的答案——

  原来,喜娘刚搬入云府的几个夜晚,因为思念母亲而夜夜梦魇。夜晚出来练功的云开听到喜娘梦中呓语哭泣,便放心不下,用了轻功悄悄地趁着夜色在床边坐着陪伴喜娘。

  开始,一切安然无恙。

  只是忽然一夜喜娘梦中以为坐在床边的是母亲,便拼命攀住母亲的手臂,想要求得母亲的拥抱。

  月光中,喜娘洗尽铅华的小脸,宛若水中莲花般轻灵秀美,长长的睫毛随着梦境而微微颤动,她嫩若樱桃的口中轻轻呼唤着母亲,腮边挂着滴滴晶莹的泪珠……

  云开掩饰已久的感情再也无法压抑,便再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再也顾不得什么张家二小姐。

  他只知道,心爱的人儿在自己怀抱;他只知道,除了这个女子,世间女子再难进驻自己心间!

  唇,于是落下,仔仔细细在喜娘眉眼间逡巡,仿若呵护无价的珍宝,却带着灼热的不容置疑的占有。

  直到那团火熊熊燃烧起来,云开才恋恋不舍地将依然睡梦中的喜娘安置好,一步三回头地消失在夜色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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