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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论心灵法则

  我们在内心回首往事时,用一瞬间来正视自己,这才会发觉生活中处处包孕着美。我们前行时,身后的一切就像那高天上的流云,都呈现出欣欣然的样子。我们脑海中一幕幕的图画,不但我们熟悉的旧事,甚至连那些悲凄可怕的事物都会令人备感亲切。河岸、水边的杂草,古宅以及愚夫——尽管他们在瞬间即被忽视——却依然保留有昔日的风采。即便是摆放在厅堂里的尸体也能为宅子的装饰平添几分庄重。灵魂不懂得丑恶,也不懂得痛苦。倘若让我们以理性的头脑说出最纯朴的真理,我们会说:我们从未做出过任何牺牲。这一刻,我们的头脑显得特别高尚,我们也仿佛根本不会失去什么。所有的损失,所有的痛苦都属个别;对心灵而言,宇宙依然健在。无论烦恼还是灾难都不会使我们的信念动摇。没有谁曾这样轻描淡写地去表露自己的伤悲。把自己比做一匹最有耐性、鞠躬尽瘁的老马确实有些夸张,因为痛苦和煎熬是有限的;无限往往存在于笑容与平静当中。

  人要是能过一种自然的生活,不去将本不属于自己的烦恼强加给他的头脑的话,他在思想上就能保持纯洁与健康。谁都不愿意沉陷于茫然的冥思中。那就让他去为所欲为,让他畅言心声吧,就算他对书本上的东西一窍不通,他的本性也不会在思想上给他带来任何阻力和疑惑。我们的年轻人正在受到诸如原罪、罪恶之源以及宿命论等等神学问题的毒害。这些东西决不会给任何人带来实际的困难——只要一个人不刻意去庸人自扰,它们决不会在他的道路上笼罩上阴影。这些东西是心灵上的腮腺炎、麻疹和百日咳,没得过这些病的人无法描述出那些病情,也无法开出治病的良方。单纯的头脑无法认清这些敌人。能讲述自己的信仰,能向他人阐述自己关于自治会和自由的理论,那完全是另一码事。这需要罕有的天才。然而,没有了自知之明,或许会有一种无限的力量、一种完美存在于内心,他就成了这力量和完美的化身。“几种强烈的直觉加上几条简单的规则”就能够满足我们的需要。

  我的头脑中各种形象呈现出的等级排列绝不是我的意愿。正式的研究课程、年复一年的知识教育和职业教育带给我的东西,比起在拉丁语学校板凳下面所读的闲书好不到哪儿去。称不上教育的东西反倒比所谓的教育要宝贵得多。我们接受一种思想时,并不去考虑它的相对价值。教育往往试图阻挠、挫败这种天性的指引,而这样做常常是徒劳无益的,因为天性注定要选择属于自己的东西。

  同样,我们的道德天性一旦遭受任何自我意志的干扰,就会变质。人们将美德表述为一场斗争,并将自己取得的成就大肆宣扬。于是,人人都去争论这样一个问题:高尚的天性受到褒奖,那么在诱惑下去努力奋斗的人还算不算有德之士呢?其实,问题本身不存在是非曲直,不在于上帝是否存在。我们对别人的喜爱依其拥有有意识冲动与无意识本能的程度而定。一个人对自身的美德考虑的越少,知道的越少,我们就越喜欢他。普鲁塔克说,提默里昂的胜利就是最辉煌的胜利,就像荷马史诗一样奔涌不息。我们看到一个人庄严、高贵、如玫瑰般怡人的品行时,就应当感谢上帝能够使其如此。的确如此,我们不应当转向天使,尖酸刻薄地说,“克拉普也在抵制自身的所有邪恶,他更算得上是个好人。”

  实际生活中,天性优于意志的道理显而易见。我们赋予历史的概念要比其自身拥有的概念更加丰富。我们将经过深思熟虑、具有远见卓识的计划归于恺撒和拿破仑,其实他们最受人称道的能力源于他们的本质,而非他们自身。非凡的成功人士在坦率的情况下总是说,“不要把荣誉给我们,不要把荣誉给我们。”依照他们那个时代的信仰,他们这样做就已经为财富之神、命运之神,或是圣朱丽安建造了圣坛。他们的成功就在于他们能与思想进程身心平行,而思想则在他们身上找到了畅通无阻的渠道。他们是奇迹的有形导体,在人们眼中,奇迹就是他们的所作所为。难道电线本身就能产生电流吗?其实他们自身所能带来的要比别人带来的还要少,这就像一根管子,其长处不外乎平滑、中空。那种表面上看上去的意愿和坚定只是一种顺从和自我毁灭。莎士比亚本人能提出有关莎士比亚的理论吗?有没有哪位数学奇才能向他人传达洞察自己方法的秘诀呢?倘若他真能讲出其中的秘诀,他的方法便会立即失去其言过其实的价值,就等于将站立和行走的能力与白昼和生命力混为一谈。

  这种强制的教训来自如是的一些观察:我们的生活或许比我们所期望的更加轻松、简单;世界或许原本就是比其本身更幸福的一个地方;斗争、动乱与绝望、手足相残、睚眦必报,这一切原本都没有必要;我们误造了自己的罪恶,对乐观的天性横加干涉。因为,一旦我们拥有了过去的有利条件,或是如今更加聪明的头脑,就能察觉自己的四周充斥着自行运转的法则。

  大自然以其外在的表象给了我们同样的教训。她不会带给我们烦恼和愤怒,不喜欢我们的仁慈与学识,更不喜欢我们的欺诈与战争。当我们走出政治会场,走出银行,走出废奴大会,走出禁酒会,走出超验主义俱乐部,走进田野,走进森林时,她会对我们说,“太荒唐了,不是吗,先生?”

  我们的所作所为都是机械的运动。到后来,就连社会中的牺牲行为和美德都会腐化变质,我们却总要横加干涉,总要肆意阻碍。爱应当带来欢乐,而我们的仁慈却是不幸的。我们的主日学校、教堂以及救济所都属于枷锁。我们苦了自己却无法讨好任何人。这些机构想要达到而未能达到的目标,却通过一些自然的途径达到了。所有的美德为什么一定要以同一种方式表现呢?为什么人人都要付出金钱呢?对我们的同胞来说,这样的做法极为不便,而且我不觉得会有什么益处。我们没有钱,可商人们有,让他们来交钱。农夫交粮食,诗人诵诗,妇女做针线,工人出力,小孩养花。为什么还要让整个基督教世界来背负主日学校这讨厌的重负呢?童年时求知,成年时施教,这是自然而又美好的事情;其实,有问题提出,就应当及时回答。而不要违背青年人的意愿,将他们禁锢在教堂里,或强迫孩子们违背自己的意愿,向他们不断地发问。

  我们再放宽视野,就会发现万事万物大同小异;律法、文字、教义以及生活方式仿佛都是滑稽的模仿。我们的社会为这些笨重而死板的机构所束缚,就像罗马人修建在山头与溪流上不计其数的高架引水渠一样,在发现了水可以上升到水源的高度这一规律后便废弃不用了。它就像中国的长城,任何身手敏捷的鞑靼人都能越过。它就像一支常备军,不可能作为和平的象征。它就像一个等级森严、头衔分明、机构完善的大帝国,当人们发现市镇大会同样奏效时,它便显得多余了。我们还是从大自然那里吸取教训吧,它总是以各种捷径教给我们一切。果子成熟了,就会掉下来。果子采摘之后,叶子就会落下来。水向低处流。人与动物的行走也同样是向前迈步。我们所有的体力劳动以及力气活儿,像撬、劈、挖、划船等等都是凭借持续的下落动作,天体、地球、月亮、彗星、太阳、恒星永远永远都在下落。

  宇宙的单纯与机器的简单有着很大的差异。谁能看透道德的本质,能彻底弄明白知识是如何获得的,弄明白性格是如何形成的,他便是位博学之士。大自然的单纯并非人类轻而易举便能弄懂的东西,而是无穷无尽的。我们不可能对其做出结论性的分析。我们通过一个人的梦想来判断他的智慧,从而明白对大自然无穷无尽的直觉就是永恒的青春。将我们僵化的姓名和声誉与流动的意识加以比较,便能感受到大自然充满野性的富饶。我们在世间的轮回只是为了宗派与学派,博学与虔诚,其实自己一直都是幼稚的孩童。人们很清楚皮浪提出的极端怀疑论的发展过程,人人都明白他属于中庸派,任何事物依照他的思想都能以同样的理由加以肯定或否定。他年迈而又年轻,睿智而又极其无知。他能听得出,也能感觉得到你对天使、对沿街小贩的看法。除非是在斯多葛派的虚构故事里面,否则决不存在永远的智者。我们读书作画时,总是站在英雄人物的立场上,不喜欢懦夫与强盗,殊不知与高贵的心灵相比,我们自己一直以来都是懦夫与强盗,将来也会如此,并非只在低俗的环境里才是这样。

  对每天身边发生的一切稍加留意,我们就能发现:支配一切事物的不是我们的意志法则,而是比其更高一级的一种法则;我们的辛勤劳作不仅毫无必要,而且徒劳无益;我们只有在轻松、简单、自发的行为中才能表现出强大,只有满足于顺从,我们才能变得神圣。信仰与爱情——忠贞的爱情可以帮我们摆脱沉重的烦恼。噢,我的兄弟,上帝就在我们身边。有一种心灵,存在于大自然的中心,凌驾于每个人的意志之上,这样一来,就没有谁能够亵渎宇宙。这颗心灵将自己强大的魅力倾注于自然当中,接受她的忠告,我们便能繁荣昌盛;倘若我们千方百计想去伤害自然的生灵,我们的双手就会被紧紧地束缚在两侧动弹不得,或是捶胸顿足以示忏悔。整个自然的趋势教给我们信仰,我们只需遵从。我们每个人都能获得指导,只要俯身聆听,便能得到正确的教诲。为什么要煞费苦心自己选择住所、职业、朋友、生活方式以及娱乐方式呢?当然,你也许有权利排除协调的需要和固执的选择。对你而言,总有一种现实、一个合适的居所,以及适合你的职责存在。将自己置于力量与智慧的洪流中,这条洪流能使浮于其上的任何东西生机勃勃,毫不费力你就能被推向真理,推向正义,推向绝对的满足。这样,你就能驳倒所有的反对者。那么,你就是整个世界,你就是正义、真理和美的尺度。倘若我们能够免于可悲的自我干涉的话,人类的工作、社会、文字、艺术、科学、宗教会比当前的情况好得多,创世之初所预示的、人们心底依然在乞求的天国会像玫瑰、空气和太阳那样自成体系。

  我所说的“不要选择”只不过是一种比喻罢了,我用它来区分人们通常所谓的“选择”与局部的行为,如:手拿、眼观、吃东西,而这些并非人的整体行为。我所谓的正义与善良是我的本性做出的选择;我所谓内心向往的天堂就是适合我本性的理想状态或境遇;我这一生所打算与所做的事情,就是我的各种官能所表现出的行为。我们要使人们能服从自己选择日常行业或职业的理性,那行业的习惯做法就不应再成为其行为的托辞。与罪恶行当打交道算什么职业?难道在他的品质当中就不存在一种召唤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业,才能就是一种召唤。有一个方向可以指引他通向宇宙的四面八方。他天生的能力在悄悄地邀请他去尽情地发挥。他就像河流中的一艘航船,处处受阻,只在一个方向畅通无阻,于是它平静地掠过不断加深的海峡,驶入无垠的大海。他的才能及其召唤取决于自己的生物体,或者说一般的心灵在其身上化身的方式。他往往会去做那些对他而言容易而又有所裨益,并且他人无法做到的事情。他无人匹敌,就是因为他越是认真地去考虑自己的能力,就越能体现出他的工作与别人工作的差异。他的雄心抱负的确与其能力成正比。山峰的高度取决于山基的大小。人人都拥有这种才能的召唤,都能做出独一无二的壮举,除此以外别无其他。假装自己受到另一种召唤,拥有一种单凭姓名、个人选择,以及能表明他“非凡而与众不同”的外在标志,这样的做法实属一种狂热,这其实暴露了自己感觉的迟钝,无法感受所有个体统一的心灵,更无法感受人的存在。

  通过工作,他能感受到满足需要的乐趣,并创造自己喜欢的兴趣。通过做自己的工作,他还能展示自己。放弃并不存在,这种说法是我们在公众面前讲话的恶习。某些场合,不仅是每个演说家,就连每一个普通人都应当放纵自如,应当坦率、真诚地表述自己心中的力量和意图。普遍经验告诉我们:人应当尽可能地去适应自己所从事工作或行当的方方面面,并加以精心料理,就像小狗翻动转式烤肉器那样。这样,他就成了自己所开动的机器当中的一个部件,丧失了自我。直到他能设法全副身心地与人交流,他才能找到自己的职业。他必须从中为自己的个性找一条出路,以便在别人眼里为自己的工作辩护。倘若劳作等于平庸,就让他自己凭借其思维和个性来改变它。无论他明白什么,考虑什么,无论在他看来什么值得做,都应让他去交流,否则,人们将永远都不会正确地理解他,爱戴他。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接受了自己工作的平庸与死板,而不是将其转化为自己个性与目标的通气孔的话,那就是愚蠢之举。

  我们钟爱那些长久以来一直为人们所称颂的行为,不去考虑人的任何作为都可以是神圣我们认为伟大是在某些机构、某些场合,由某些岗位与职责构成,却看不到帕格尼尼能把弦乐器中汲取极度的快乐,尤利斯坦能从一支单簧口琴中获得满足,手指灵巧的小伙用一把剪刀从碎纸片中得到乐趣,艺术家兰西尔能从一头猪身上得到灵感,英雄人物则自己苦难的栖身之所以及朋友那里得到愉悦。我们所谓的恶劣环境以及卑俗社会,其诗未写就,但是很快你便能使其像其他任何事物一样受人青睐、远近闻名。我们在做出判断时,一定要吸取国王们的教训。王权可以对诸如款待礼仪、亲属关系、令人敬畏的死亡,以及数以千计的其他问题做出自己的判断,而高尚的头脑也会如此。若按习惯的做法,对那些东西重新评价的话——那就是高贵。

  一个人的所为就能体现他的一切。希望或恐惧与他有什么样的关系呢?这些就是蓄积在他身上的力量。他应当明白善意并非永固不变,但它存在于自己的本性当中,只要他存在,它就能在他身上生根发芽。物质财富就像夏季的树叶来去匆匆,就让他将那财富丢落在每一阵风中,作为自己瞬间无限富有的标志吧。

  或许他有自己的财富。一个人拥有的天才是其区别于他人的品质,是他对某类影响的敏感,是对宜己事物所作的选择和对不适宜事物的排斥,这种天才决定了他在宇宙中的个性。一个人就是一种方法,一种进步的方式,一种选择的原则,无论他走到哪里,都在为自己搜集所好,从身边瞬息万变的多样性中择己所需。他就像一只水栅,从岸边伸向河中以围挡浮木,或是像钢碴中的天然磁石。那些栖息在他记忆中的事实、言语、人物,就连他也说不清为什么保留了下来,应该是由于它们与他的关系,其真实程度不亚于存在与未知的关系。在他看来,那些是价值的象征。因为那些东西能够对他意识的各个部分做出解释,而这些都是他在传统书籍和头脑中无法觅得表达方式的部分。什么东西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就要探个究竟,这就和有人敲我的门,我就会去找他是一个道理。相反,就算有一千个人,尽管他们值得我去拜访,但我是不会对他们做任何考虑的。因为有一些个别人物跟我探讨问题就已经足够了。倘若以普通的标准来衡量,几件轶事,几种突出的个性、举止、面貌,加上几个插曲,就足以在你的记忆中打下烙印,远比那些明显的特征强。这些东西与你的天才密切相关。就让它们拥有自己的分量,不要排斥它们,而去搜寻它们在文学作品中更为平常的表述吧。心里面认可的伟大就是伟大之所在,心灵加以强调的东西永远都是正确的。

  除了与其本性和天才相一致的所有东西外,人还拥有一项至高的权利。所到之处,尽管所有的门都敞开着,他也只会拿走属于自己精神财产的东西,除此以外别无他求,也没有任何人有任何能力阻止他这样做。企图向一个有权力知道某事的人隐瞒秘密,这种做法纯属徒劳,因为秘密终将自我暴露。一个朋友能将我们带入到某种情绪当中,他这样的行为就是对我们的支配。单单考虑那种心理状态的话,他有权利这样做,因为他能够控制那种思想状态的所有秘密。这是政治家们在实际当中常遵循的一条法则。法兰西共和国的恐怖统治曾使得奥地利敬畏有加,却始终不能对其外交政策发号施令。可是拿破仑将M·那旁派往维也纳,此人是一个旧贵族,拥有那一利益集团的道德、举止和名号。拿破仑说,向欧洲旧贵族国家指派与它们背景相同的人是非常必要的。这样做,事实上形成了一种共济会。M·那旁在两星期内便刺探到了帝国内阁的所有秘密。

  发表看法并能让别人理解,似乎没有什么比这更容易了。然而,人们会渐渐发现最坚固的壁垒、最牢固的束缚就是——别人已经理解了你的看法。一个人接受了一种观点,随后会渐渐发现此种观点是对自己最为不利的束缚。

  若是一位老师有什么观点想隐瞒,他的学生却还是能从中获得启迪,就像从他所出版的作品中受益一样。倘若你将水倒入一个容器中,此容器事先已经被扭曲成许多螺旋形和棱角状管道,要是你说,我把水只倒进了这里,或只倒进了那里,那就等于没说——因为水不管流到哪里都会保持水平状态。人们能感受到你学说的影响力,并能依照它做事,却无法说清楚自己是怎样遵循它的。我们眼中曲线上的一段弧线,到了一位高明的数学家眼中就成了一个完整的图形。我们往往是从已知来推导未知,从而就有了时代相距遥远的智者之间所维系的完美智慧。一个人不可能将自己的意旨深埋于自己的作品中,类似时代中,类似的头脑定会发现它们。柏拉图的学说就很神秘,不是吗?可是他的哪个秘密能瞒得过培根的眼睛,瞒得过蒙田的眼睛,瞒得过康德的眼睛呢?因此,亚里士多德曾这样谈及自己的作品,“它们问世了,但也从未问世。”

  没有谁能学会自己没打算学习的东西,就算这个东西近在眼前。一位化学家可以将自己最宝贵的秘密讲给一个木匠听,而木匠永远也不可能成为智者——就算给那个木匠一座庄园,他也不可能向化学家讲出这样的秘密。上帝永远都会庇佑我们免受幼稚思想的误导。直到我们头脑成熟之前;我们的眼睛还被蒙蔽着,甚至看不到近在咫尺的东西。在头脑成熟之后,我们才算看到了它们,而看不到它们的那段日子仿佛梦境一般。

  可见,所有的美好与价值并不存在于大自然当中,而是存在于人类身上。世界是虚无,所有能让人引以为豪的事物都要归功于那外表华贵、意气风发的心灵。“绮丽美景簇拥在大地的怀中”,而美景并非她自身所有。檀碧溪谷、提渥里以及罗马都拥有水土、岩石和天空。成千上万的地方都有同样好的水土,而且都一样的纯洁!

  但人们却并没有因为太阳、月亮、地平线以及森林的存在而变得更加高尚;这就像我们常看到的罗马美术馆中的管理员或画家的仆从不会拥有任何高尚的思想一样,图书管理员不一定比别人聪明。高尚而又有修养的人举止上的优雅一旦到了乡下人的眼中就消失殆尽了。这些就像天上的星星,其实,星光尚未光顾我们。

  一个人可以看到自己的产品。我们的梦境是自己清醒时知识的延续。夜晚的幻象与白天所看到的事物存在一定比例。噩梦是白天罪恶的夸大,我们会发现自己罪恶的内心情感显现于邪恶的面相上。走在阿尔卑斯山上,旅行者有时会发现自己的影子拉得很长,变成了一个巨人,于是举手投足都很吓人。“孩子们,”孩子们让门口黑暗的影子吓住了,一位老人对他们说,“孩子们哪,你们自己永远才是最可怕的。”梦境如此,几乎同样变幻无穷的世事也一样,每个人都见过巨人般的自己,却不知晓那就是他本人。同他所看到的邪恶相比,善良即是相对于自己邪恶的善良。他心中的每一种品质都会在某种熟识的事物身上有所扩大,他内心的每一种情感亦是如此。他就像是梅花式五点栽树法,从东、南、西、北算起都是五棵;又如一首藏头诗,每行首字母、中字母,或是尾字母都能成词。为什么不呢?依照与自己的相似程度,他靠近某一个人,躲开另一个人,实际上是在自己的同伴身上寻找自我,进而,在自己的行业、习惯、举手投足、吃喝当中追寻自己;终于,你对他所处境地的每一种看法都成了他自己最忠实的体现。

  他能读懂自己的作品。除了我们自己,我们还能从中看到什么,收获什么呢?你肯定留过聪明人阅读维吉尔。其实,同一本书对一千个人来说,就是一千本不同的书。你双手捧,从头到尾仔细阅读,可你永远无法发现我所发现的东西。倘若哪位聪明的读者想垄断他获得的智慧或乐趣,他完全可以做到,因为那本书现在已经被译成了英语,就像从前它被锢于皮鲁人的语言中一样。以好书为伴恰似与良友为伴。将小人引荐给君子,其实没有任意义,因为他并非他们中的一员。每个群体都会自我保护,这样,群体才能绝对安全,就他身在其中,他仍非其成员。

  永恒的心灵法则通过对人们的财产与生命进行精确衡量,来调节所有的人际关系,与那样的心灵法则对抗有什么益处呢?格特鲁德迷恋盖伊,盖伊多么高尚,多么富有贵族气质,他的举止风度多么具有罗马风范!同他一起生活的确不枉此生,再多的付出也值得;天地造化皆出于此目的。不错,格特鲁德是拥有了盖伊,可是高尚的盖伊,无论他多么富有贵族气质,无论举止风度多么具有罗马风范,如果他的心思和志向都在元老院,都在剧院,都在弹子房,而格特鲁德却没有任何志向,没有任何话题,这样一来,她还能迷住自己的如意郎君吗?

  一个人应当拥有自己交往的圈子。我们只喜欢天性。旷世奇才、丰功伟绩其实对我们没什么用处;而本性相近或相似才会轻而易举取胜,而且美不胜收!来到我们近旁的人,或美貌见长,或以才华著称,其魅力和天赋可与任何奇观相媲美;他们将自己所有的本领交了时光和朋友,而结果总是不尽如人意。我们不对其大加赞赏,的确显得有些忘恩负义。后,一切就绪,一个心灵相通的人,一个性情相近的兄弟姊妹悄然而至,意趣相投,亲密间,仿佛那就是我们血管里的血液,让人感觉不到一个去了,另一个已经到来;于是会觉轻松愉快;这确是一种怡人的孤独感。罪过的日子里,我们总是愚蠢地以为,遵照社会习、衣着、教养和判断的标准,就能讨好友人。然而,只有在我前进的道路上遇到的人才能我的朋友,只有能与我相互接纳、生于同一黄纬、经历相同的人才能做我的朋友。学者忘了自我,刻意模仿世俗之人的习惯和装束,想博得美人回眸一笑,并去追求一个轻佻女,而此女尚未接受过宗教的熏陶,并不懂得高贵女子心灵上的宁静、含蓄与美丽。倘若他副其实,爱情自会送上门来。靠他人双眼来选择同伴的做法荒唐而草率,社会交往应当单依靠人与人之间的共鸣,忽视了这种共鸣定会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一个人可以对自己做出评定。有一则箴言值得所有人信服,即多劳多得。占据自己的坐,采取自己的态度,这样,所有人都会默许。世界肯定是公平的。它让每个人自我评定,而不加任何干涉。无论英雄还是呆瓜,都是如此。它肯定会接受你衡量自己行为和存在的标准,无论你是鬼鬼祟祟、隐姓埋名,还是看到自己的成就高抵苍穹,与日月同辉。

  同样的现实遍布整个教育当中。我们只能通过实践来传授知识,否则便无从做起。只要他能传达自己的思想,他就能够传授知识,但并非通过言语。付出者即为人师,接受者即学于人。只有学生被纳入与你同样的状态和原则之下时,才能有知识传授,这才是传输行为的发生;他即你,你即他,然后才有知识的教授;就算良机未到,就算无良友相伴,他还是能从中受益。然而,你的主张会一个耳朵进,另一个耳朵出。我们看到这样一则广告,当中说格兰德先生将于7月4日发表一个演说,汉德先生将在技工协会发表演说。而我们哪个也不会去参加,因为我们清楚那两位先生不会将自己的个性和阅历传达给大家。假如我们还是期望获得他人的坦诚相待的话,我们定会历经种种不便与反对。病人是要用担架抬的。而公开演说却是一出恶作剧,含糊其辞,辩解,胡闹,根本不是表达心声,不是演说,甚至不是人做的事。

  某个劲敌主宰着整个思想行为。因此,我们还是得明白言语表达的行为尚未得到证实。为本身必须自我实现,否则,任何形式的逻辑推理或誓言都无法证明它。一句话一经出,也就蕴含着对自身的辩解。

  任何形式的作品对公众心灵的影响程度都可以根据其思想深度精确地加以衡量。作品汲取了多少水?倘若它能唤醒你,促使你思考,倘若它能以洪亮的雄辩之声提升你的身心,那么,它对人们心灵的影响就会宽广、平缓而持久;倘若作品中的篇章对你没有任何教益,那它们很快便会像苍蝇一样死去。讲出来的话,写出来的文章,要想永远都不过时,那就得讲得实在,写得真诚。对我的实践没有影响力的论点,恐怕也不会影响到你。请记住锡德尼的一句箴言——“从你内心去观察,然后下笔。”能为自己写作的人,才能为万世的公众写作。你努力满足自己好奇心的事物才配公之于众。取材于耳朵而非内心的作家应当明白,他所失去的同他表面上所获得的同样多,等那本空洞之作获得了所有赞誉,并且有多半人说,“多么美丽的诗篇呀!多么伟大的天才呀!”这时的作品依然需要激情来点燃。有益的东西才能使人获益。只有生命才能赋予生命;尽管我们应当大胆突破,但只有自己能使自己有价值时,我们才会真的有价值。文学的声誉并非靠幸运得来。对每一本书做出最后裁决的人,并非书刚刚出版时那些有失偏颇、哗众取宠的读者,而应是由一个天使法庭,一个公众法庭,不受贿赂,不讲情面,不畏恐吓,来裁定每个人是否有成名的资格。只有值得流传的书才能流传下来。为书镶上金边,用犊皮纸制作,用摩洛哥搓纹革制作,以及将书赠给各个图书馆,这些做法都不会使得一本书的流通时间超过其自身固有的时限。它必将随沃尔普尔的权贵作家们一起走向自己命运的尽头。布莱克默、科策布或是波洛克的作品可以维持一个晚上,而摩西与荷马的作品却永世长存。这个世上的任何一个时代当中,能读懂柏拉图的人都不超过十来个——少到无法支付作品出版一次的费用。然而,每一代人出现时,它们都如期而至,只为那仅有的少数人,仿佛是上帝亲手将其交给他们似的。“任何一本书的作者并非他人,”本特利说,“就是该书本身。”各种著作能否经久不衰,并非由某种好恶所决定,而是取决于它们自身所特有的价值,或者说取决于其内在的重要性,即其内容一贯影响人们思想的程度。“不要白费力气过分在乎你塑像上的光线,”米开朗琪罗对年轻的雕塑家说,“公共广场上的光线会来检验它的价值。”

  同样,每一种行为的效果可以用产生这一行为的情感深度来衡量。伟人并不知晓自己的伟大。要花一两个世纪这样的事实才会显现出来。他的所作所为,是因为他必须要做才做的;那是世上再自然不过的事,同时也是时势的结果。然而现在,他所做的一切,甚至是抬抬手指,吃点儿面包,也被认为极其伟大,能包容一切,并被称为一种制度。

  这些都是极个别天生之才的表现;他们表明了潮流的方向。而这潮流就是血液,滴滴鲜活。真理没有单个的胜利,万事万物都是它的有机组成——不仅包括尘埃和岩石,而且还有谬误与谎言。医生们说,疾病的规律和健康的规则同样美好。我们的哲学是肯定性的,也愿意接受否定事实的证明,就像每一道阴影都表明了太阳的存在一样。出于一种神圣的必然性,自然界中的每一种事实都得为自己提供证明。

  人的性格永远都是外显的。最难以捕捉的行为和言语,做事情时纯粹的态度,内心的目的,个个都能展现人的性格。只要你行动,就会体现出你的性格;即使你坐着不动,即使你睡觉,也会将它体现出来。你或许以为,别人讲话时,你默不作声,对于时代、教会、奴隶制度、婚姻、社会主义、秘密协会、大学、党派以及个人不去发表意见,别人就会心怀好奇,期待你的论断,还将其看做一种特意保留的智慧。其实完全不是这样;你的沉默就是最响亮的回答。你讲不出什么圣言,你的伙伴就已经明白你帮不了他们;因为圣言不言而喻。难道智慧不能呼喊?难道认识不能自鸣?

  要对自然界中各种虚伪的势力严加限制。真理凌驾于肉体不愿顺从的各个器官之上。据人脸不会撒谎。研究表情变化的人,决不会上当受骗。一个人本着真理的精神讲真话时,的眼睛明澈如天空。倘若他心怀不轨,满口谎言,他的眼睛就会晦暗,有时不敢正视他一位经验丰富的律师曾对我说他从不害怕一个从心底里不相信自己的当事人应当接受裁决的律师会对陪审团有什么影响。只要他不相信,他的不信任就会流露给陪审团,就算他再怎么辩护,他的不信任也会变成陪审员们的不信任。这也是艺术品中存在的法则,不管是什么艺术品,都会将我们置于艺术家创作此件作品时所处的思想状态中。我们无法将自己不相信的东西说清楚,就算我们不厌其烦地再三重复也无济于事。这也是斯维登堡所表达的一种信念,他当时是在描述这样一群人,他们在精神世界里枉费心机试图表达连他们自己也不相信的说法;然而,尽管他们费尽口水,甚至义愤填膺,他们还是无法做到。

  人们常以一个人的价值来看待这个人。我们总是关心别人怎么看待我们,这样的做法极其无聊,总是担心自己不为人所知也是一样。假使一个人明白自己能做任何事情——而且比别人做得都好——所有人保证都会对这一事实加以确认。世间充斥着各种各样的终审日,每进行一次集会,每次试图有所行为,他都会受到评判,被印上标记。每个院子里,每个广场上,奔走呼喊的每一群孩子当中,新来的孩子在几天当中就会被精确地加以考察,标上适合他的号码,仿佛他已经历了一场对自己体力、速度、脾气的正式考验。从远方的学校来了一个生面孔,穿着讲究,兜里揣着各种小玩艺儿,盛气凌人,矫揉造作。原有的孩子心里会想:“那都没用;我们明天就能搞清楚他的底细。”“他干过什么?”就是这样一个神圣的问题,能探究人的内心,穿透每一种虚名。一个纨绔子弟可以坐在世间任何一张椅子里,此时此刻的他跟荷马、华盛顿并无多大区别;然而,没有必要怀疑人们各自的能力。装腔作势,一动不动地坐着可以,却无法真的采取行动。装腔作势永远不可能伪装出真正伟大的举动,永远也写不出《伊利亚特》,也赶不走薛西斯,不能让基督教遍布整个世界,更不能废除奴隶制度。

  有多少美德,就表现出多少美德;有多少善举,就能博得多少敬仰。所有魔鬼都会敬畏美德。高尚、慷慨、奉献的学派将永远指引并统帅人类。真诚的言语永远不会烟消云散。但凡高尚的行为落地之时,便会有某颗心灵出人意料地来欢迎它、接纳它。人们常以一个人的价值来看待这个人。他是什么样的人,就以圣光文字的形式刻画在他的脸上、形体上和命运中。隐瞒对他毫无用处,自吹对他不起作用。窥测的双眼、笑容、问候以及握手无不表白了我们的一切。他的罪恶玷污了他的人品,损坏了他留给别人的良好印象。人们弄不清为什么不信任他,反正就是不信任。罪恶罩住了他的双眼,在他的面颊上刻下道道表示庸俗的纹路,拧他的鼻子,在他脑后打上野兽的标记,并在国王的前额上写下:噢,傻瓜!真是个傻瓜!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一个人或许可以在无边沙漠中犯傻,但他似乎能将每颗沙粒都看得一清二楚。他可以独自生存,却无法不向他人提供愚蠢的建议。憔悴的面容、贪婪的眼神、吝啬的行为、贫乏的知识——这一切都会泄漏秘密。难道一个厨子,一个契芬奇,一个阿埃基摩会被错当成芝诺,错当成保罗吗?孔子叹曰——“人焉瘦哉!人焉瘦哉!”

  另一方面,正义、英勇的行为若不加宣扬便有可能无人知晓、无人拥戴,这并非英雄们所担心的事儿。其实有人知道——他本人便是——因为他的行为确保了甜美的和平、崇高的目标,这最终证明了行为本身就是最好的宣传方式,胜过对事件本身的叙述。美德就是在行为中坚持事物的本质,事物的本质同样会彰显美德。美德就是一个由存在代替表象的永恒过程,上帝也被满怀崇敬地描述为在向人们宣称:我存在。

  这些观察所传达的教训就是:存在,而非表象。我们还是表示默许吧。还是从神圣的轮回途中消除自己膨胀了的虚无吧。还是忘掉人世间的智慧吧。还是顺从万能的上帝吧,我们要明白,只有真理才能造就富足和伟大。

  假如你去拜访自己的朋友,为何还要因从前未曾造访而表示抱歉呢?这样不仅浪费了他的时间,也贬低了自己的行为。现在去拜访他好了。让他觉得至高无上的友爱来看他了,最为质朴的爱就在你的身上。还有,为何要暗地里责怪自己从前未曾帮助过他,未曾以礼物和问候去赞扬他,从而折磨自己也折磨朋友呢?就让自己成为一件礼物、一句祝福吧。你可以闪烁出真实的光彩,而不用借助礼物折射的光泽。普通人只能勉强被视为人;因为没有实质,他们只好点头哈腰,用啰唆的理由作为自己的托词,只做表面文章。

  我们过分迷信感觉,过分崇拜数量。我们称诗人有惰性,因为他不是总统,不是商人,也不是脚夫。我们推崇一种制度,却没有发现此种制度就是建立在我们已有的思想之上。而真正的有所作为却是那些沉默的时刻。我们生命中的各个重大时刻并非存在于诸如择业、成家、就职等等看得见的事情中,而存在于路旁散步时静静的思考,存在于改变我们整个生活方式的思考当中,它们告诉我们:“你已经这样做了,不过这样更好。”于是,以后的年年岁岁中,我们就像奴仆一样,伺候这些思想,并根据它们各自的能力,实施其意志。这种改变或纠正是一种恒久不变的力量,作为一种趋势,贯穿于我们的一生。人的理想,即,这些时刻的目标,就是要使阳光穿透全身,容许规则毫无阻碍地穿透他的躯体,这样一来,无论他在做什么,你的眼光所到之处,不管是他的饮食、住宅、宗教形式、社交和欢笑,还是他的表决或反对行为,都会如实传达他的性格。此时的他并非同质的,而是异质的,因而光线无法穿透;而且也不存在穿透一切的光线:但是,发现许多不同的倾向与一种尚未统一的生活时,观察者的眼睛却感到迷惑了。

  我们为何一定要以自己虚伪的谦逊来贬低我们真正的自我,损毁指派给我们的存在形式呢?人贵知足。我喜欢并且崇拜伊巴米浓达,可我并不希望自己是他。我有更多的理由热爱现在的世界,胜过他那个时代的世界。假如我说的不错,就算你说“他曾有所作为,而你却坐着不动”,这话也不会让我感到丝毫的不安。我觉得,必要的时候,有所行动是好的,无所作为也不为过。假如伊巴米浓达正是我认为的那种人,假如他的命运就是我的命运的话,他也可以无所作为,怡然自得。天空广阔无边,它为所有方式的爱与坚韧提供了空间。为何我们还要多管闲事,自作多情呢?有所作为与无所作为同样真实。从树上砍下一块木头作风标,另砍下一块做桥梁的枕木;显然,木头的作用同样体现在这两者当中。

  我不愿玷污心灵。我身在此处,这一点明确地向我表示心灵在此需要一个代言机构。难道我不应该担当此任吗?难道要牵强地表示抱歉,假装谦虚,并认为自己不适合,畏畏缩缩、躲躲闪闪来逃避这个责任吗?难道不如伊巴米浓达或者荷马在那里合适吗?难道心灵不懂得自己的需要吗?况且,对这个问题若不加任何推理,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善良的心灵滋养着我,每天都为我打开新的能力与欢乐的仓库。我不会不怀好意,拒绝那无限的善意,因为我已得知它以另一种形式去找寻别人了。

  此外,我们为何要被“行为”之名吓倒呢?那不过是感官玩弄的鬼把戏——仅此而已。我们明白每种行为都源于某种思想。贫乏的头脑总觉得自己一无是处,除非是拥有了某种外在的标志——某种印度教徒的食品,或是贵格教派的服装,或是卡尔文教派的祈祷会,或是什么慈善团体,或是大型捐赠,或是高层职位,或是别的什么,否则,不管怎样,总会证实它属于某种有着鲜明特征的野蛮行径。充实的心灵躺在太阳下面睡觉,它就是大自然。思想就是行为。

  倘若我们必须拥有崇高的行为,那就先让我们自身的行为崇高起来吧。一切行为都具有无限的灵活性,最渺小的行为也有可能充斥整个天空,遮蔽日月之光。让我们以忠诚来寻求一种安宁吧。让我来恪尽职守。在我还未向自己的恩人证明自己的感激之前,为何要去追求希腊同意大利历史上的盛景与哲学呢?我在对自己的信件一一回复之前,怎敢去了解华盛顿的每次战役呢?对我们的大部分阅读来说,难道这不是一种无理的反对吗?总是盯着自己的邻居,就等于抛弃自己的工作,就等于缺乏胆量。那就是窥视。拜伦谈起杰克·邦廷时这样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便立下誓言。”

  我或许可以这样来描述我们反常的读书方法——他不知道该做什么,于是便读起书来。不出怎样来打发我的时间,于是就找到了那本《布兰特传》。这样的做法,不管对布兰还是对斯凯勒将军,或是对华盛顿将军都算得上赞赏有加。我所处的时代与他们的时代好——我的所为、我的关系网与他们的同样好,或者说跟他们中任何一个的一样好。还我们自己的工作做好吧,这样,其他一些游手好闲的人如果要做出选择的话,或许会将资质与这些人的资质加以比较,或许会发现我的资质与他们当中的佼佼者完全相同。

  高估保罗和伯立克利的价值,低估我们自己的价值,是由于忽略了天性相同这一事实。波拿巴只懂得一种功劳,而且总以同一种方式来奖励优秀的士兵、卓越的天文学家、杰出的诗人和著名的演员。诗人借恺撒、帖木尔、邦杜加、贝利萨留之名,画家采用关于圣母玛利亚、保罗、彼得的传统故事作画。因此,他便轻视了这些次要人物,轻视了这些平凡英雄们的天性。假如一个诗人在写一出真正的戏剧,那么他本人就是恺撒,而不是恺撒的扮演者,这样一来,完全相同的思路,同样纯真的情感,同样敏锐的智慧,同样迅速、昂扬、放肆的行为,加上同样高尚、自立、无畏的心胸,所有这些就能将世上最为坚固、最为珍贵的一切——宫殿、花园、金钱、舰队、王国——全部托起到爱与希望的浪头之上,用其对俗不可耐的人们的冷落态度表明自己无与伦比的价值——所有这一切皆他所为,凭借这些的力量,他唤起了每一个民族。信仰上帝吧,不要相信虚名、地方和个人。就让高尚的心灵化身为某个女人,化身为某个穷困、忧伤而又孤独的多莉或是琼,出门做事,打扫擦洗,而其灿烂的光辉却不可能被掩藏,相反,打扫擦洗会立即成为无上的美行,成为至高的人生光华,于是所有人都会拿起拖布和扫帚;到后来,瞧吧!刹那间,高尚的心灵已将自己龛存于其他的某种形体中,做着其他的事情,而且此时此刻它就是生灵万物的菁华与灵长。

  我们是光度计,是用来计量细微元素累积程度的金叶与锡箔,感觉异常灵敏。我们通过细微元素上百万的伪装形式认清了真火的实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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