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的路有多远

第二十七章 一支派克钢笔

　　刘小冬一进门，就见客厅里坐着一位胡子拉碴的男人，男人很拘谨，半个P股坐在沙发上。男人见了刘小冬，忙站起来笑着说：“小弟弟，放学了？”刘小冬“嗯”一声算是应了。刘小冬猜这男人准是求父亲办事的，沙发旁边一个鼓囊囊的包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人告辞下楼时，刘小冬也跟着下楼了。

　　刘小冬对那人说：“哎，你如送我一枝派克笔，那我就求爸帮你办事，但你送我钢笔得瞒着我爸。”那人很爽快地应：“行，明天我就把笔送你。”刘小冬高兴得直跳，“谢谢你！”

　　第二天，那人就把钢笔偷偷地给了刘小冬。

　　刘小冬问：“你求我爸办啥事？”“我原来烧锅炉，烧锅炉三班倒，尽管有点累，但工资多。可现在我女人病瘫在床，我想当司机，当司机空闲时间多一点，那我好照顾我女人，好照顾我这个家。”刘小冬拍着胸膛应允下来，“没问题，这事包在我身上。”“那就太谢谢你了。”那人堆起一脸讨好的笑，对刘小冬又是点头又是哈腰。

　　吃晚饭时，刘小冬对他爸说：“爸，我求你办件事。”“什么事？”刘小冬说：“昨天，那个人想换工种，你就替他办了吧？那人的儿子是我班上的班长，且还是学生会主席。我如想在学校里入党，得靠他帮着说好话。”“行。”

　　想到明天胡小玲见到这枝派克钢笔的高兴劲，刘小冬就激动得睡不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胡小玲在他那个学校里是公认的校花，刘小冬等许多男同学围着胡小玲献殷勤，可胡小玲对他们不热不冷的，看不出她对谁好。刘小冬为早日得到胡小玲的芳心，便今天送胡小玲一束玫瑰，明天给胡小玲写一封情信，胡小玲却一点也不心动。正当刘小冬束手无策时，校园的厨窗里贴出校报，胡小玲在校报上有一篇《我想有枝派克钢笔》的散文。刘小冬的眼前一亮，对，就送枝派克钢笔给她。刘小冬向父亲要钱买派克钢笔时，父亲拒绝了：“要枝派克钢笔？300多块钱，顶我半个月的工资。你要那个排场干吗？你看我都用普通的钢笔。”想不到这钢笔得来全不费功夫。

　　第二天，当刘小冬掏出派克钢笔送给胡小玲时，胡小玲一脸的惊愕：“你这笔哪来的？是不是人送的？”刘小冬点点头说：“你咋知道是别人送我的？”“那人是不是想求你爸换个工种？”“对呀，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好象那人就是你爸。”“他就是我爸！他为了给你买这枝派克钢笔，昨天一早就到医院里卖血。”胡小玲一脸的泪水。竟然这么巧，刘小冬懵了，许久才说：“要不，你把这笔退还给商店。”胡小玲摇摇头说：“这笔你一定要收下，要不我爸就当不成司机了。”刘小冬听了这话，脸上痉挛成一团，“小玲，都怪我，我看了你发在我们校报上的那篇散文，就想——唉，真对不起！你别担心你爸换工种的事，我一定让我爸尽快办好。”

　　几天后，胡小玲的爸就当上司机了。

　　师范毕业的第二年，胡小玲就嫁给了刘小冬。

　　刘小冬教了两年书，就调到县团委。三年后，刘小冬下乡当乡长。再后，刘小冬当上副县长了。

　　就有许多人拎着鼓囊囊的包进刘小冬的家。只要见人拎着包，胡小玲就不让刘小冬开门。

　　有一回，刘小冬碍于情面，收了老同学的两条“芙蓉烟”，当刘小冬拿出那枝派克钢笔为老同学的事签字时，手竟抖起来，派克钢笔似变得千斤重。刘小冬的眼前就浮现几个画面：一个男人捋起袖子，一医生把一针头插进那男人的手腕，殷红的血源源不断地抽进一玻璃瓶，男人的脸色渐渐变得纸一样苍白。男人手里握着一叠钱走出医院大门，男人的步子晃得厉害，像随时要摔倒。男人的泪水一滴滴掉在手里的派克钢笔上。刘小冬长长地叹口气，拿起电话筒，拔了几个号码，说：“老同学吗？真对不起，你的事，我不能办。”

　　后来，当刘小冬要签不该签的字时，握在手里的派克钢笔就沉得似有千斤重，刘小冬的眼前就出现那几个画面，就一个字也写不下去了。

　　再后，当县里的几位领导干部都因贪污受贿而身陷囹圄时，刘小冬对胡小玲说：“我真感谢你，如不是你要我签字时就拿这枝派克钢笔签，那我也不会这么清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