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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好人情结

  善行,无辙迹;善言,无瑕谪;善数,不用筹策;善闭,无关楗而不可开;善结,无绳约而不可解。是以圣人常善救人,故无弃人;常善救物,故无弃物。是谓袭明。故善人者,不善人之师;不善人者,善人之资。不贵其师,不爱其资,虽智大迷,是谓要妙。

  善者善矣,人事之根,万物之源。怀善念,存善心,守善道,天下大同可也!

  晚上,江北秋和郭太太一起来到医院看望晓文。晓文的情绪很低落,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偷偷地流泪。

  她这又是怎么了?江北秋感到了奇怪,他离开的时候,晓文的心情很好啊?

  江北秋坐到她身边,温柔地为她擦拭泪水。晓文忽然抓住江北秋的手哭道“江哥,我对不起你!因为我——害得你和嫂子吵架!我该死!你不该管我,就让我死了吧!”

  江北秋明白了,一定又是李刚的老婆说的!一股无名的怒火在胸膛中燃烧起来!但他勉强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宽慰她“没事的,你嫂子她人很好,过两天就没事了。你看谁来看你了。”

  晓文这才见到郭太太,挣扎着要起身。郭太太忙让她躺好。晓文的身子很虚弱,躺在床上说“郭太太,我给您添麻烦了。”

  “说什么话呢!晓文!”郭太太眼含热泪地说。

  江北秋起身让郭太太坐到晓文身边。郭太太看着平日里清纯美丽的晓文,如今憔悴的样子,心中一酸,泪竟涌了出来。她爱怜地抚摸着晓文苍白的脸,叹道“我苦命的孩子,怎么要做傻事呢?”

  晓文也伤心了,哭着说:

  “郭太太是我不好。”

  “自我看见你那天,就打心眼儿里喜欢。”郭太太说:“自从十年前,我丈夫和儿子死在车祸中,我就虔心向佛,希望有一天佛主会再给我一个孩子。晓文啊,你就是我的孩子啊!”

  晓文不由得大受感动。想起了自己父母双亡,这么多年就没有人给予她真正的关心。她才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孩子啊,却过早地领受了生活的艰辛和社会的黑暗。此刻的她竟泣不成声了“我……我不配。”

  “不许胡说,以后你就是我的亲生女儿了。”郭太太忙制止。

  “您……您不嫌弃我?”晓文怯生生地问。

  “傻孩子!天下哪有当妈的会嫌弃自己的女儿的!”郭太太说着将晓文的头搂入了怀中,如同抱着自己的亲生女人。

  “妈……”晓文再出忍不住了,扑到郭太太怀中,大哭起来。她哭,郭太太也哭,两个人哭作了一团。

  江北秋饶是铮铮铁骨男儿,也忍不住要流泪了。他从手包里摸出一支烟向病房外走去。

  病房的门半掩着,李刚的老婆正呆站在门外,眼里噙着泪。

  江北秋对这个女人充满了怨恨,一语不发,侧身挤了出去。

  “小江!”李刚的老婆声音哽咽地叫住他。

  “什么事?”江北秋点着烟,叹了一口气,冷冷地问。

  “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李刚的老婆说:“我以为你们男人都象你大哥一样,在外面拈花惹草呢,所以才一气之下给陈玲打了电话。”

  江北秋回过头看着她。他这才发现,她原来只不过是个可怜的女人!她早就知道丈夫在外面的所作所为。和她见识什么呢!想到这里,不由得心肠一软,对她的怨恨也少了许多。

  “陈玲在她娘家。”李刚的老婆说:“我是离不了,孩子也大了,自己年纪也大了,就这么对付过了,只要你大哥不太过分就行,你们可要好好珍惜啊。”

  李刚的老婆能对他说出这样的话,倒令江北秋有些感动。点点头说“我会的”江北秋说。

  “今天下午我看李晓文时,她把你们认识的经过跟我说了。”李刚的老婆说:“是不是你大哥带你去的那种地方?”

  江北秋不置可否地苦笑了一下。

  “以后少跟你大哥混!你是个好人,跟着他混不出什么好来。”李刚的老婆说。一提到自己的丈夫,她就忍不住愤恨起来。

  江北秋苦笑着点点头。

  “这事儿是因为我才使你们小两口闹不愉快的。你放心,我会跟陈玲解释清楚。”

  李刚的老婆说:

  江北秋报以感激地一笑。

  陈玲!想到陈玲,江北秋心中倒真的充满了歉疚。陈玲生气有错吗?没错!自己确实对李晓文有着非分之想。不单是李晓文,还有温柔文静的白雪。想自己安心在学校教书的日子,夫妻俩一起上班,一起下班。日子简单而温馨。那时候,夫妻间的感情是最真挚的,没有一丝隔膜。可是如今呢?钱有了,事业有了,在他们夫妻之间却出现了至少可以容得下晓文和白雪两个人的空隙了。问题出在自己身上,看来自己真的需要反思了。

  到底是什么导致了这种情况的发生呢?是青年得志的放纵,还是男人的本质就是如此呢?江北秋决定暂时不去找陈玲了,他要彻底的安静,反思自己的过去。

  然而,身在江湖的男人,哪里来得了真正的安静。“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句话可能每个男人都说过,可是,真正能够体会的又有几个人呢?

  东亚商业圈改造工程进入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江北秋一连几天盯在工地,连晓文都无睱去看望,更顾不得给陈玲打电话了。反正医院有郭太太照顾,他也放心了很多。

  到了李晓文出院的日子,江北秋终于得到一丝闲睱,开车前往医院。

  推开病房的门,江北秋差点没吓得跳起来!陈玲正拉着李晓文的手,两个形同姐妹般的说着话。郭太太和李刚的老婆也在一边闲聊着。

  江北秋转身要走,郭太太眼尖看到了他,忙叫道“小江啊,你都来了,还要到哪里去?”

  江北秋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来。陈玲看着他,余怒未消地说“你这几天死哪儿去了?”

  “我在工地。”江北秋不好意思看妻子的脸,问:“你怎么也来了?”

  陈玲亲昵地一把搬起江北秋的脑袋,让他正对着自己说:“晓文以后就是我的妹妹了,我怎么不能来。”

  她毕竟是个精明的女人,懂得什么时候收拢丈夫的心。她当着李晓文的面和江北秋做出如此亲昵的举动也是想让她知难而退。

  她说着拉起晓文的手,李晓文也趁机点了点头,亲热地叫了声姐姐。

  江北秋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看看陈玲又看了看李晓文。

  李晓文的气色好多了,精神也很好。

  这时,李刚的老婆走过来说道:“是我跟陈玲把事情的经过说清楚了。陈玲说要来看看晓文,这不两个人一见如故,倒成了姐妹了。这几天啊,陈玲天天都来陪晓文说话呢。”

  江北秋这才明白怎么回事,感激地看着陈玲。陈玲却故意把脸扭向一边。李晓文趁机把陈玲推到江北球身边说“姐姐人真是好呢,姐夫你能讨到这样的老婆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份啊,还不好好珍惜。”

  经历了生与死的炼狱般的折磨,李晓文的心境和以前大不相同了。这就是郭太太说的生死大劫吧。此刻的她对江北秋的情感也已经升华到了另一个层面,那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爱所能达到的。

  江北秋顺势拉起陈玲的手,说:“对不起,都怪我那天没有和你解释。”

  陈玲也借机下台,把手抽了出来嗔道:“都老夫老妻了,也不怕人笑话。”

  李刚的老婆说:“你们先聊着,我去办出院手续。”说着转身出去了。

  大家开心地说着话,不多时,李刚的老婆回来说:“可以出院了。”

  陈玲拉起晓文的手说:“走!晓文上姐姐家住几天去。反正你姐夫也不常回来,你给我做个伴,等过阵子让你姐夫在公司给你找个职务。”

  李晓文看了看江北秋犹豫着。江北秋了解妻子的为人,她这叫先下手为强。虽然误会澄清了,但她还是不放心江北秋和李晓文经常接触的,所以主动提出要李晓文去纷众公司工作,李晓文也必定会拒绝。这样她既做了个顺水人情又堵住了江北秋的口。

  郭太太也明白陈玲的用心,毕竟都是女人,忙说:“晓文是我的女儿,当然要跟我回家了。”

  陈玲和郭太太争执起来,李晓文突然跪到地上痛哭了起来。大家都是一愣,问“晓文怎么了?”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你们不嫌弃我,还对我这么好,我来生当牛做马报答你们……”

  陈玲鼻子一酸,忙把她搀起来,替她擦着泪说“好妹子,快别这么说了,只要你坚强的开开心心地活下去,大家都为你高兴。”

  李晓文还是跟着郭太太走了。因为郭太太已经和她一位在北京专门从事服装设计的朋友取得了联系,等李晓文身体恢复后就让晓文到她那去学习服装设计,那是位国内小有名气的服装设计师。在这种情况下,换换环境对晓文其实是最好的保护。

  送走了郭太太和李晓文,江北秋打开车门,对陈玲说“上车吧,我送你回单位。”

  陈玲嗔道

  “我才不用你送呢。”

  江北秋一把将她拉到车里,关上车门抱住她亲吻起来。陈玲娇笑着挣脱开,望着江北球小声问“你说实话,我不怪你,在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晓文?”

  江北秋忧郁了片刻,决定以实相告,毕竟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也是需要坎坷来考验的:“有过,一点点。”

  “那现在呢?”陈玲心里象打翻了个醋坛子,但脸上却没有流露出来。

  “你说呢?”江北秋微笑地看着妻子反问。

  陈玲笑了——丈夫能对她具实相告已经证明了对她的信任。夫妻之间最需要的就是这种信任。正是因为这种信任的存在,才使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自信。她和丈夫之间的感情也已不是爱所能涵盖的了——那更象是一种知己。

  江北秋也笑了,是开心的笑。经历了这场风波,夫妻间的感情将更加笃实。

  “我警告你,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情况,宁可生意不做,也不许你再到那种地方去。”陈玲忽然板着脸严肃地警告。

  “我保证。”江北秋认真地说:

  陈玲俏皮地笑了,从包中取出一叠纸来撕个粉碎。江北秋拾起几块碎片,不由吓出了一身冷汗——竟是拟好的离婚协议书。

  他紧紧地将妻子搂在怀中,搂得很紧,甚至让陈玲感到了窒息。一颗大大泪珠从他的眼角滑落。

  李晓文终于要离开这座城市了,离开这座使她伤心、也使她幸福、甚至险些让她付出年轻的生命的城市。

  在站台上,李晓文看着江北秋夫妇,忽然开口道“姐姐、姐夫,我想单独和你们每个人说一句话。”

  “人小鬼大。”陈玲嗔道。

  李晓文拥着陈玲走到一边悄声地嘀咕着,两个女人忽然笑成一团。

  李晓文又款款走到江北球身前,轻轻握住他的手,眼睛中流露出依依不舍而又十分复杂的神情。

  “江哥,谢谢你!我会永远记住你的恩情的……”话未说完泪水竟涌了出来。

  江北秋回想起与她相处的种种情形,心中也充满了伤感。说“晓文,到了那边以后,好好学。你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活出个人样子来!”

  李晓文点点头,忽然扬起脸,诡诘地笑着说。

  “告诉我句心里话。”

  “什么话?”江北秋问。

  “你有没有爱过我?”李晓文小声地问。

  江北秋偷偷看了一眼远处的陈玲,点点头说“有!而且爱得让我不能自拔!”

  李晓文很满足地笑了,说:“这就够了。”忽然,她变得很俏皮:“这件事千万不能让姐姐知道,否则你就死定了!还有,我知道你们公司的白雪一直爱着你,你也很喜欢她,但是你一定要把握好自己的感情,别让姐姐失望了。她才是最佩得上你,最值得你爱的女人。”

  李晓文终于走了。

  列车渐渐无去,江北秋仍然凝望着列车远去的方向,心中感慨万千。陈玲捥住他的胳膊,略带醋意地问“怎么舍不得了,你也跟去啊。”

  江北秋长叹了一声这才回过神来,说:

  “希望她能够坚强地、快乐地活下去。”

  陈玲点点头,问:

  “她和你说了些什么?”

  江北秋淡然一笑,反问:

  “她和你说了些什么?”

  “我不告诉你。”陈玲说:

  “我也不告诉你。”江北球说:

  送走晓文,好象送走一个时代,一个过去。夫妻二人相拥着走出火车站。上了自己的车,缓缓的融入到都市熙熙攘攘的车流之中,化作浩渺的银河中的一个亮点。

  江北秋近来真是财源滚滚,春风得意。东亚商贸圈的工程,除去他给李刚的之外,自己也纯赚了六十万。由于他设计独特,施工又极其负责,深得东亚商都老总,这位滨海商界举足轻重的人物的赏识。加上他人又精明,极会办事。东亚商都的老总同意将东亚商都内所有商家的店面招牌承包给他。仅这一项就使纷众公司有了每年至少20万的稳定收入。

  江北秋大发其财之后,并没有急于购车,购别墅,而是利用他和常区长的关系,投资了近五十万元在东亚商贸圈内的繁华路口兴建起两个巨大的三面的擎天柱广告牌。按滨海广告市场的行价,象这样处于黄金地段的擎天柱广告牌,两个正面的年广告价位都在三十万元左右,而背面的也有二十万。如果全部招商成功,那么纷众公司仅擎天柱一项年收入就将达到一百六十万元。

  擎天柱建成之后,江北秋江北球也没有急于招商,而是利用其中一个擎天柱,将其中的一个正面以每年十万元的价格租给了东亚商都,巩固他和东亚商都之间的合作关系,另一个正面用做本公司的宣传,而剩下的背面则免费用做公益事业为“希望工程”做了宣传。

  此举深得区、市有关领导,尤其是常亦夫的赏识,称赞他不愧为“儒商”典范。而市里的主流报刊,也对他和他的纷众公司进行了报道。江北秋和他的纷众公司正成为广告界中冉冉升起的新星。

  少年得志的江北秋曾不无得意地对陈玲说“东亚商贸圈工程恐怕是我一生中做过的最成功的也是最对得起良心的工程了。”

  通过这个工程,江北秋竟也试图总结自己的为商之道——“以官商的途径去获取商机,以儒商的行动去运作。”

  江北秋也曾一度得意于自己的商道。可是陈玲的一句话就将他的得意敲打得支离破碎——

  “以官商的途径揽下生意后,要以儒商的行为去运作,如果没有足够的利润的空间甚至要赔钱,你会怎么做?”

  陈玲不动声色地问。

  商人毕竟是以利益为第一出发点的!这是商人的优点,也是商人致命的缺点。曾有位名商人说过,如果等到积累了足够的财富再去行善事,那么我们的社会很可能已经等不到那一天了。

  只一句话,江北秋便哑口无言了。他自鸣得意的商道,原来竟是如此的脆弱,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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