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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徐文长下乡记

  拉渡船

  徐文长去乡下走亲戚,被一条河挡住了去路。河上不见一座桥,只有一条渡船停在那里。船上亦无艄公,原来这过渡也跟现在去超市里去买东西一样,要自助的。河上横一根铁索,船上的人只须攀着这根铁索便可从此岸到彼岸。

  徐文长第一个上渡船,但平时使唤别人使唤惯了,这回书僮又没有带在身边,便躺在那里等别的人到来。

  一会儿来了三个人:一个农民、一个和尚,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女人。那时候马克思恩格斯都还没有在娘胎里报到,西方先进的共产主义思想远未传播到大明朝统治下的中国,人们的思想境界自然都很低,一点儿都不具备现代人那种“我为人人、人人为我”先进意识,虽然攀着那根铁索只是举手之劳,花不了多少力气,但这渡船上的四个人谁都不愿意出这手,把自己同时也把另外三个人都弄到对岸去,都寄希望于另外三个人。

  徐文长先忍不住了,对那农民说:“刚才要不是等你,我早就过去了,这船该你拉的。”

  农民说:“要不是等和尚,我也早拉过去了,应该让和尚拉。”

  和尚生气道:“干嘛要抲牢我,我又不是最后到的——比我迟的还有!”

  老女人很瞧不起地瞟了三人一眼,道:“三个大男人居然这么吝惜自己的力气,还指望我一个女流之辈把你们弄过河去——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大家推来推去,还是谁都不肯出这么点力。

  最后徐文长提议道:“对课怎么样?我先出,你们对,谁要是对不上,谁拉,要是你们三个都能对上,这船我来拉。”便随口吟道:“提起笔头纸上写,笔头尖尖读书(人)爱,读书(人)不爱笔头者,新科状元哪里来?!”

  说罢,很不屑地看了那农民一眼。农民放下肩上的铁钯,也没怎么想便接道:“背肩铁钯渡船上,铁钯(齿)尖尖污泥盖,农民不盖污泥者,碗里食饥哪里来?!”

  和尚也不甘示弱,接道:“身着袈裟天下游,木鱼(棒)尖尖木鱼敲,和尚不敲木鱼者,西天活佛哪里来?!”

  大家便把目光都集中在那老女人身上,心里都乐都得想笑,想这回这老娘们可得出一出丑了,谁知老女人把腰一叉,脱口而出道:“脱落罗裙小脚盖,细体白肉男人爱,男人不爱女人者,你们末代哪里来?!”

  徐文长只好自己拉渡船。

  “背鸡笼”

  过了渡,天色已晚,徐文长就近找了户人家求宿。人家问他姓甚,徐文长说姓背,又问他叫什么名字,回答说叫“鸡笼”。五更时分,徐文长起来,趁主人家都还在熟睡,便悄悄背起他们家的鸡笼便走。被人发现,大喊:“背鸡笼哉!背鸡笼哉!”

  主人家在睡梦里迷迷糊糊地被叫醒,凝神听了一听,嘀咕了一句:“背鸡笼先生这么早就起来了!”翻一个身,再睡。

  “都来看”

  徐文长曾听人说起过,若被瞎子手里用来探路的竹竿点着了是有晦气的。那次下乡,徐文长在一条田间小路上遇到了三个瞎子,其中一个稍具眼力,却在擦肩而过时,不慎将那竹竿点到了他的脚背上。徐文长非常恼火,却没有发作,反而转过身来笑嘻嘻地跟了三个瞎子一起走,跟他们攀亲热,并自我介绍道:“我姓‘都’,叫‘都来看’。”

  天气很热,三个瞎子走得满头大汗。经过一个池塘边时,徐文长赞叹道:“这池里的水碧蓝碧蓝的,多清凉啊,你们要不要下去洗个澡,凉快凉快,把衣服都脱了,我替你们在岸上看管着。”

  三个瞎子禁不住诱惑,便把衣服都交给他,舒舒服服地泡在了水里。徐文长把三人的衣服一卷便扬长而去。恰好被那稍具眼力的瞎子看见,急得他在水里手舞足蹈地大叫:“都来看!都来看!”

  附近的人们闻声,不知发生了什么,都纷纷往那池塘边上跑去。

  蛇精

  某书馆有一书生居住在一间草房里,白天在书馆里读书,晚上仍在草房里挑灯苦读。忽一日,有一女子破门而入,相与缠绵。书生禁不住撩拨,便与这女子同榻而卧。翌日夜晚,该女子又登门造访。

  如此数日,书生面色渐呈萎黄,动则虚汗淋漓。先生关心,便询问原因,书生先不肯说出那女子夜夜造访一事,然而先生终究看出其伤于色,再三追问,书生方道出实情,先生便警告若再这样继续下去,定将被嫖死!教书生一法子:五更时分趁那女子熟睡之际,便嘴对着嘴,将她口子若汤团大小的东西吮出来,咽入腹中。书生暗记于心。

  当晚那女子又来,书生不动声色,一如既往地与之缠绵。两人奋战至五更,那女子已倦。书生但等女子沉沉睡去,便如先生所教,将其口里一汤团大小的珠子吮入自己口中,咽下。那女子失了口里的精华,便失了吸取男人精华的能力,变得跟平常女子一般。

  一日,女子告诉书生,她已看好一块坟地,若死,便让生将其葬于此,会使生日后有腾黄发达之日。未过三年,女子果然死,死前又告诉书生,第七七四十九天的时候到坟地里来探望。书生将女子所说的话又告诉了先生。先生道:“不可!第七七四十九天正是她重新修炼成精之日,会将你吃了去的!你该第四十八天的时候去!”

  第四十八天,生到坟头,见一大蟒正盘踞于墓穴边上,然而头部牙齿尚未长齐全。生如先生所嘱,从怀里取出一装着蜈蚣的匣子,盖子一打开,便如一道银光闪过,顷刻,书生只觉眼前天昏地黑,飞沙走石,一场血雨自天而降!未及多久,只听见那墓穴边一声极为沉重的坠地声,书生定睛一看,又是朗朗晴日,那巨蟒倒在墓穴边未能再动弹,头部双眼处早已是血肉模糊。

  蜈蚣精

  有个小孩养了条蜈蚣,关在一只纸盒里。每天上学都随身带着。很快那纸盒已装不下蜈蚣了,小孩便换了个大一些的纸盒,后来纸盒又装不下了,再换,一直到那蜈蚣有一扁担长了。

  有次,小孩去上学,在三岔路口遇到一女子,甚是和蔼可亲,问小孩去哪儿。小孩答道:“念书去。”到了书馆里,先生瞧着小孩天庭晦暗,便问他刚才是不是在三岔路口遇上一女子跟他搭话。小孩点头说是的,先生便问:“她问你话,那你有没有答她?”小孩道:“我说念书去。”先生失声叫道:“那是条蛇精变的呀!她问你话,你答了,今晚上你不能回家了,她必来找你,将你一口吞了!”

  傍晚放学,小孩带着蜈蚣不敢回家,便在半路上找了个草垛,挖了个洞,准备与蜈蚣一起躲在里面熬一宿。

  半夜时分,外面突起风声,小孩探头从草缝里向外望去,只见一阵狂风挟裹着两盏灯笼朝自家方向那边飞快移去。须叟,外面风声又大作,愈来愈大,似欲将那草垛卷往空中。小孩又战战兢兢地从草垛缝隙里往外张望,只见那两盏红灯笼正罩在草垛上空。小孩知道这蛇精终究未能放过自己,便打开身边的纸盒,让蜈蚣先逃生。蜈蚣不忍离开主人,忽直起来,两根须如钢针般直且硬。蓦地白光一闪,那蜈蚣已不见了踪影。须叟,只见那两盏灯笼,一盏先灭,另一盏也随之熄灭。风一下子平息了下来。翌日天亮,小孩钻出草垛,只见地上躺着一条巨蟒,已死,头部脑髓已被吸一空。

  杭州灵屏山有蜈蚣精,山上种满了生姜。龙欲来抢生姜,蜈蚣精便化成一老头,天天去山脚边的茶馆里喝茶,以保护那一山坡的生姜。故从前要有蜈蚣精的地方方可种生姜。

  龙(蛇精)常身痒,要用生姜擦身子,杭州半山那边种生姜,所以(在萧山沙地)西北来的阵头风特别厉害。龙便带来冰雹,蜈蚣精能喷火,故两者水火不相容。生姜种得多的地方,龙风也多,也大,种前,当地老百姓都要祭一祭蜈蚣菩萨。

  破毡帽

  从前有个姓许的老头,生了三个儿子。大郎、二郎都乖巧听话,唯三郎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整天在外游游荡荡。

  一次,老头得重病,大郎、二郎常常陪侍在床边,接尿递水,极尽孝心,却总不见三郎踪影。老人临终,想图个圆满,便叮咛大郎去把三郎给找回来。大郎找了整整一天,才在一家妓院里找到三郎,正在跟人赌博。大郎告诉弟弟爹快不行了,催他赶紧跟着回去,谁想三郎头也不抬,眼睛仍瞧着手里牌只是应着。被大哥催得不耐烦了,才道:“你先回去吧,我还要再来一局。”

  大郎只好气呼呼地独自回去了。老人听罢大儿子的讲述,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再也等不及这孽子了,便把家里其余的人都唤到自己床前,将田宅与大郎二郎均分后,又取出一只破钵头、一顶破毡帽和一根草,钵头和毡帽分别归了大儿子和二儿子,剩下那根草,老人叮嘱留给小儿子的。

  待三郎一路打着哈欠回到家里,老人早已被下葬。三郎赶到墓地里,跪在父亲坟前磕了几下头。一边磕一边盼着自己能掉几滴眼泪下来,让爹在九泉之下看到自己其实也是蛮孝顺的。却被旁边一棵树上的两只喜鹊叽叽喳喳地吵得心里一点都凄凉不起来。三郎闭着眼睛又在那里跪了半天,一摸眼睛还是干的,只好起身道:“老爹呀老爹,改天我赌输了钱,再来你坟前哭过!”

  回家,两个哥哥和嫂嫂都告诉他这家已不是他的了,将那根草丢在他面前,让他捡了就滚蛋!三郎用眼瞄去,以为是根稻草,想不理会,但听说是父亲留给他的唯一物件,又将它捡了起来,瞧着比稻草要粗些,还再短一点,也不去想它究竟是什么草,用一块布巾将它包了,拎着就走,走到哪,这草也拎到哪。有人问起这布巾里包的是什么宝贝,这么不离手,答道:“一根草,是我爹留给我的!”

  到了镇上一家茶馆里,许三郎还未落座,便遇见老熟人张老相公。张老相公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也一眼就注意到了他手里的布巾。

  “布巾里包的是什么?”

  “祖传遗产。”

  “能不能拿出来看看?”

  “别人不行,但你要看可以。”

  一看,张即失声道:“宝贝!真是件好宝贝!”许三郎不解道:“不过是一根草,又不是金做的、银做的,哪里来的宝贝?!”张老相公道:“这自然是件好宝贝——你想要什么,只要许个愿心,它就立即能给你带来什么,不信你试试看!”

  许三郎将信将疑,瞧见茶馆对面有家卖早点的,想自己早饭还未曾落肚呢,便悄声道:“给我来四个包子。”话音刚落,两只手里一下子变得热乎乎软绵绵的,低头一瞧,两边各有两个包子在手。从茶馆里一起出来时,张老相公一再叮咛他:“此事不可给另一个人知,不然你就会马上失去这样宝贝!”

  时已太阳西坠,许三郎仍拎着那根草吊儿郎当地在街头闲逛。路过一钱庄,掌柜的已准备打烊,正借着白天的余光在那里结帐盘银钱。许三郎瞧着那柜台上白花花的银子,便将布巾一摊,道了声:“给我来十两。”腰里忽觉鼓了起来,一摸,正好多了十两银子。许三郎捏着银子,站在那里观望着一眨眼便莫名其妙地丢了十两银子的胖掌柜惶恐模样,窃笑了几声,又往前走。

  走到城郊一大户人家门口,听见里面有女子的说话声和欢笑声,声音非常清脆好听。许三郎不由得生了好奇心,寻了块石头垫在脚下,趴在院墙上往里张望,只见里面有一个很大的花园,花园里有假山、亭台什么的。一名小姐模样打扮的美少女正在和几个丫环打扮的人在一起喝酒划拳。那少女长得十分俊俏,又不似一般女孩子那样忸怩作态。许三郎有了很想跟这女孩子亲近的冲动。他把手里的布巾摊开,对着那根草悄声道:“小姐面前的酒杯到我这儿来。”

  小姐正准备往刚刚喝干的酒杯里倒酒,那酒杯忽地不见了,真正是怪事!小姐只好命丫头再去取一只酒杯来。

  许三郎又对包在布巾里的草道:“小姐杯里的酒都到我这儿来!”

  小姐提起酒壶往盅里倒酒,倒了半天,酒壶都已经是空的了,那杯里却还是一滴酒都未见!小姐愣得一P股跌坐在石凳上,正想着哪里来这么邪门的事,就听见有丫头从外面进来禀报说,外面有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正坐在大门口喝酒,手里使着的那只酒杯似乎跟小姐刚才丢失的那只一模一样!小姐知道这人手里定有什么法宝,便唤丫头把那年轻人请到里面来一起喝两杯。

  丫头出去请三郎,谁知三郎傲慢道:“必须是你们小姐亲自出来请我,我才会进去,要不然显得太没有诚意了!”丫头进去把他的原话一说,小姐想了想,还是强压下怒气亲自出来请。

  到了亭子里,早已有丫头又添了副杯筷备在那里。三郎也不谦让,就在朝南的位置上坐了。小姐柔情相劝,五六杯酒下肚后,许三郎早已是酩酊大醉,趴倒在石桌上烂如稀泥。小姐朝丫头们使了个眼色,两个丫头把三郎身上搜索了一番,除了腰里有几两银子外,另外只搜得一块包得紧紧的布巾,便以为那布巾里包着的是什么珍宝,打开了一看,却只是根草。小姐气急败坏,想让丫环们打他两个耳光,又见他一张脸长得还有些顺眼,便也作罢了。

  三郎一觉醒来已是次日天明,只觉得身下的床板既冷又硬,坐起身来一看,发现自己正睡在大门外的石阶上,便忆起昨晚上发生的事,慌忙往身上一摸,那块布巾连同包在里面的那根草都不见了!三郎急得跳起来,那两扇大门早已紧闭,任是他敲得跟击鼓一般也无人理会。

  三郎郁郁而归。到了张老相公处,告知那根草已经被自己弄丢了。张老相公惊问:“莫不是受了女色诱惑的缘故?”许三郎只得点头承认,并诉说了事情的经过。张老相公安慰道:“还好,她们还不知道这宝贝的用处,又未遇上强人,要不然连你的性命都会难保!”又问他父亲临终前可否还留下其它不起眼的小东西。三郎道:“还有一只破钵头归了老大,老二得了一顶破毡帽。”张老相公点头道:“把你大哥家里的那只破钵头要来,去要时,不要直说要那破钵头,只说你要饭没碗,跟他们讨只碗用用。”

  三郎依言。到了大哥家,见了女主人的面便装出一副可怜相诉苦道:“大嫂呀,我现在生计无着,想要饭都还缺个碗,你能不能可怜可怜我,讨我个饭碗用用?”

  大嫂瞥了眼小叔子,道:“要碗没有,我家里都要用的,要不你把老头子留下来的那只钵头拿了去。”说罢用嘴努了努放在墙角边正被当作猫碗使的破钵头。

  三郎心里暗自窃喜,将这钵头洗得干干净净,怀揣了又去找张老相公。张老相公告诉他这钵头的神奇之处在于放一样东西,倒出来便会有两样。譬如放一枚铜钱进去,取出来即会有两枚。三儿有了它,从此又不愁没吃没用,但心里总惦念着那位小姐。终于熬不住,又去那大户人家门口,磨磨蹭蹭地坐在那台阶上指望着能再见到小姐。

  过了一会儿,只听见小姐在里面吩咐丫头出去买胭脂。这小姐也是个很会替下人着想的人,怕丫头出去寒酸,便把自己头上的一枝金杈拔下来替她插上。丫头出门时,也未留意坐在台阶上的许三郎。三郎却起身,悄悄跟在她后面,趁她不留意便拔了那枝金钗。

  丫头买了胭脂,双脚还未跨出店门,便骇然发现插在髻上的那枝金钗不见了!顺着原路找回来,找了一路也未能找着。到了大门口,哭丧着脸想不出该怎么向小姐交待的好,就见刚才坐在台阶上的白面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忽然站起身来,笑吟吟地望着自己询问:“姑娘脸色不太好看,莫不是有什么心事么?”丫头没好气道:“跟你说了也是白说,我把小姐借给我的那枝金杈弄丢了,你能替我把它找回来?”

  三郎笑道:“找也不必找了,不就是一枝金钗么?我这里有的是!”随手就在破钵头旁边的一堆金钗中捧了一捧递给丫头。丫头吃惊得半天都合不拢嘴巴,只道这些金钗都是用骗人的小把戏做出来的。取了几枝一看,却发现都不像是假的,似乎跟刚才小姐替自己插在头上的那枝一模一样。又觉眼前这人很有些面熟,再眨眼一看,忽然想起是上次被小姐灌醉了酒的那个后生。

  丫头赶紧带着那些金钗进门去向小姐禀报。小姐怀疑那宝贝还留在三郎身上。便又亲自出门来邀请三郎进去喝酒。三郎这次吸取了教训,不肯再轻易喝酒。怎奈小姐劝酒功夫非同一般,人又长得那么漂亮,身上的那股若有若无的香气,只须闻一下便令人心醉不已了。三郎挣扎了一下,未能再抵挡住,又想上回喝了五六杯,这次只喝一半,想来总不会再碍事。便接了那酒杯。哪知这回的酒跟上回的不一样,上回是五年陈的花雕酒,这回喝的花雕酒却是连十年陈都不只。才喝了两杯,脑袋便如遭了霜打般再也挂不住了,又一下子趴倒在桌上呼呼大睡。小姐丫头几个一起搜他的身,这回却只搜出了一只破钵头,瞧着怎么也不像是件宝贝,小姐便赌气地将它弃在了亭子角落里。

  三郎醒来,又发现自己被弃在了大门外的台阶上。身上的钵头也跟上回那根草一样不见了,心里好不懊悔。又到张老相公处,张安慰他莫悔,说:“归你二哥的那顶破毡帽也是样宝贝,你去把它要了来,记住也要跟上回那样,不要直接指明要它。”

  三郎依言又去二哥家,见了二嫂道:“二嫂呃,我要饭没衣服穿,你能不能找件二哥的旧衣服给我穿穿?”二嫂道:“你二哥穿下来的破衣服都没得一件多,我都要用来纳鞋底的,要么把你爹留给我们的那顶破毡帽拿了去,戴在头上下雨天也可以挡挡雨。”三郎拿了那破毡帽又直奔张老相公处,问其好处。张老相公说:“你把它戴在头上,只要说句想去哪儿,它就能带你飞到哪儿!”

  三郎立即将毡帽戴在头上,说了句:“给我到小姐那里去!”果然就见自己轻飘飘地飞了起来,一直飞到那大户人家的家里,又径直朝一个开着的窗口飞进去,才停了下来。只见小姐正在床上酣睡,三儿凑近那床头,只觉得小姐口里呼出的那股气息都香甜得不得了。三郎便又感到心里似乎有万千只虫子都在痒痒地抓着,背起小姐香香软软的身子,又戴上那顶破毡帽便走。

  三郎这回未说要去哪儿,所以那顶破毡帽带着他和已经醒过来了的小姐飞啊飞,一直飞到一个寸草不生、荒无人烟的荒岛上才停了下来。入夜,小姐趁三郎熟睡之际,戴上那顶破毡帽说了句“给我回家”,便弃下三郎飞走了。

  天亮,三郎醒来,既不见了小姐,又找不到了那顶破毡帽,知道自己又把最后一件宝贝也陪进去了。惨的是这回自己是被孤零零地遗弃在这么一座荒岛上,怕是跟这破毡帽一起搭上的,还有这条命。

  太阳从海里出来了,像个红彤彤的大汽球在冉冉升起。跟着这太阳一起冒出来的还有岛上两棵枣树,一棵红枣树,一株黑枣树,一个哈欠的工夫,那两棵树便已长得有一人多高,又顷刻之间,树上就结出一颗颗拳头大的枣子来。

  三郎已饿极,随手摘了一颗黑枣往嘴里塞。才吃完核儿还留在嘴里,两颗眼珠子便一下子被呼地弹了出来,想必有一寸多长,像个吊死鬼似的,模样极为骇人,只是性命还好好儿的在。三郎想着三件宝贝都已失去,小姐人也跑了,自己又落到这般境地,已是万念俱灰,想索性还是再吃一颗红枣吃死算了!哪想到这红枣一落肚,两颗眼珠子又嗖地缩进去了。这便使他发现一个规律:黑枣能使眼珠子弹出,红枣又能使眼珠子缩进去。

  三郎便日日以这两棵树上的枣子充饥,眼珠子一天数次地重复着弹出来又缩进去的把戏。如此苦熬了数日。一天忽远远瞧见海面上有一艘船往这边驶来,急忙爬上其中一棵枣树,又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拿在手里奋力地挥动着。那船上的人是专门航海做珠宝生意的,经常路过这一带,知道这荒岛上一直是寸草未生。今日却意外地远远望见岛上生了两棵树,更近些了,又见树上有人在拼命地朝他们挥舞着衣巾,大声喊着“救命!”以为这人也跟他们一样是做珠宝生意的,途中遭遇风暴被潮水冲到这儿来的,便把船靠了过去。

  三郎各摘了两颗黑枣和两颗红枣藏在怀里。临上船时又想得从这岛上带些东西回去以作纪念,找来找去也寻不出什么,只见脚边有一块半只猪槽大的四四方方的石头,四面仿佛用刀裁过般的光滑、平正。便随手将它搬到了船上,想一会儿船开动时可以垫P股用的。

  船渐渐地离了岸。三郎扭过头去回望了一眼,两棵枣树都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岛上又恢复成刚开始见到的那样光秃秃的一片。三郎坐在那块石头上觉得有说不出的舒服,便打着哈欠伸展了四肢,渐渐地显露出些得意忘形的恣态来。船老大看着气不过,道:“我们救了你,你也该出出力,过来帮我们摇摇船答谢答谢!”三郎说:“我从未摇过船,要是会,早过来接替你了!”船老大道:“这船很好摇,你一学就会了!”三郎只得站起身来,硬着头皮接过那橹杠。

  船老大空闲着双手,也想坐到他那块石头上去好好歇歇,谁知P股一上那石头,便如有万千根钢针在扎般疼痛难受。再换了别的人坐上去,也一样难受。

  船到达目的地,即有许多珠宝店的老板过来收购珠宝。本地一位生意做得最大的珠宝店老板一眼就瞧上了那块石头,问三郎这石头卖不卖?

  三郎只道这人吃饱了饭没事做,在寻自己开心,便也没正经道:“卖呀,只怕我要的价钱你吃不消呢!”

  珠宝店老板伸出一个指头道:“一千两你卖不卖?”

  三郎笑笑。

  珠宝店老板又添了个指头:“两千?”

  三郎吹了声口哨。

  珠宝店老板把五个指头都叉开了,在他面前晃动着:“五千?”

  三郎这才意识到是对方是当真的,便不动声色道:“你当真要买,就开个实实在在的价格。”

  珠宝店老板想了想,咬咬牙道:“那么一万两,这总该差不多了吧?”

  三郎盯着对方的眼珠子,想这老头儿别是中了什么邪!

  珠宝店老板见他那副一眼盯着自己,未置可否、似笑非笑的样子,太阳穴里的筋都粗起来了,嘶声道:“十万两——十万两银子你总该肯卖了吧!”

  三郎想看看这人的邪究竟中到什么程度,又寻思做买卖跟赌博不一样,赌桌上无回头路可走,但做生意还可以把说过的价格回头再提起,便又慢条斯理地摇了摇头。

  又有许多开珠宝店的生意人过来了。珠宝店老板终于沉不住气了,道:“我一共开了十八爿珠宝店,总资产少说也值百把万。我拿我这所有的资产跟你换这块石头如何?”

  三郎还未尝过做店老板的滋味,何况又是十八爿珠宝店铺的老板,想想那情状肯定很威风,这回便答应了。

  双方写了字据,找人做了保。待十八爿珠宝店的契据一拿到手,许三郎便回了趟老家,径直去找张老相公,告知在荒岛上的冒险经历和奇遇。张老相公点评道:“你背上小姐后未说去哪里,它自然要找有宝贝的去处——宝贝找宝贝,这跟人一样,总是找跟自己气味相投的人聚在一起。至于那位珠宝店老板实在是个识货之人,这石头是由海上各珍宝精气所凝聚而成,须经上万年才可成。别说那位店老板的十八爿珠宝店铺,就是天下所有珠宝店也仅能换得了这一石!”

  三郎说:“十八爿珠宝店铺就已足够令我一辈子都吃喝不尽了,再多换,到头来也终是人家的。我这番来,还另有一事相求。”便掏出那几颗从岛上带回来的枣子,将自己的计谋跟张老相公一番说。

  次日,小姐还未起床便听见外面有人在叫卖枣子。这一带离市镇不远,平常也总能听到外面有叫卖声。谁知这卖枣子的似乎哪也不去,一整天都呆在了这大户人家的门口叫卖。小姐听得心头烦起,唤丫头出去看看这叫卖枣子的是不是哪根筋搭一块儿了。丫头回来禀报说,是个老头,卖的黑枣从未见过有这么大的,只怕比小姐的拳头还大,黑亮黑亮的非常好看。

  小姐也生了好奇,亲自跑出去看。那卖枣老头将手里拎着的一篮黑枣拿到她面前,只见底下的黑枣都跟平常的差不多,看起来并不稀奇,唯放在最上面的两颗黑枣果然比自己的拳头还大得多,亮晶晶的似乎还会发光。卖枣老头殷勤兜售道:买一斤黑枣,便可赠送这么大的一颗枣子;买一篮,这两颗枣子便都白送。

  小姐反正有的是钱,就把这一篮枣子全买下了。老头收下枣钱的时候,又叮咛道:“这大黑枣须是有身份的人吃了才见好处,丫头嬷嬷都还不配吃。”

  回到园子里,小姐瞧着那两颗黑枣,越瞧越觉得诱人,便迫不及待地让丫头替她把其中一颗的枣皮剥了,撮着红唇一口一口地细细地啃咬起来,越吃越停不住口,就把一整个拳头大的黑枣一口气吃光了。还来不及用香巾小心翼翼地抹一抹嘴,两颗眼珠子便呼地一声都囫囵囵地一下子弹了出来!丫头们看了都吓得要死,慌忙去禀报员外。

  员外来了,看见女儿这副模样也吓得几乎被晕了过去。所幸人还是好好的,性命方面没有什么大碍。员外请遍所有能请到的郎中,都无人能医治他女儿这一怪病,只得在城里贴了布告,征求天下良医,并许诺能医治小姐怪病者,不管老少、贫贱富贵,都可娶小姐为妻。

  布告一贴出,即被早已候在那里的许三郎揭走了。

  到了大户人家家里,三郎取出一颗红枣给员外,让他去给小姐食下。小姐食了该枣后,眼珠果然马上就恢复了位置。员外因有言在先,又见三郎长得俊秀,人也聪明俐伶,便当即给他们成了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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