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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异国他乡

  1999年,企业准备投资4300万元,从意大利引进两条其先进性和运行效率在国际行业中都达一流水平的八万吨液洗灌装线。在正式达成这笔生意之前,传化方面受到了意方邀请,欢迎前去意大利验收设备,并访问考察该企业。

  在分配去意考察名额时,冠巨和观宝想到父亲操劳辛苦了大半辈子,也该让他趁此机会一起出去见识见识。谁知跟父亲一说,老人直摇头。

  不识字和不会说普通话,常常使传化单独置身于另一种陌生的方言中时,会有突然迷失在浓雾之中般的无助和恐慌,更别提对洋话的畏怯了。何况那阵子他正患着老年性便秘,出去最怕生活方面尤其是饮食上的不习惯。再说此时他已把越来越多的兴趣和精力转移到了文艺上,参加演出的机会也越来越多。要他中间抽掉十多天这样充实而有意义的生活跑到另一个遥远、陌生(最重要的是他还不大感兴趣)的国度去,无疑是不太可能的事。

  儿子们便轮流做他的思想工作,告诉父亲这次出去,全程都有翻译陪着,语言上的障碍根本不存在问题;至于饮食,他们会替他带足对通便有帮助的麦粞和他喜欢吃的榨菜等土货,让他在异域也照样能吃得舒舒服服。此外,为了更好地照顾他的生活,他们还准备让一直跟随在他身边的观泉也一块儿陪同。

  最后他们又对父亲说:许多人一辈子都梦想着能踏上异国的土地,却一直都没法实现这个愿望。现在你身子骨还硬朗着,又有这么好的机会,要是放弃了将来肯定会后悔的,到那时说不定你连飞机也吃不消坐了,再想去也去不了了!

  传化想了想,觉得也真有可能会被儿子们说着了,才点头同意让人去替自己办出国护照。

  7月1日,他们正式成行。随行人员有集团副总裁徐观宝、传化日化公司(即后来的传花花王公司)总经理赵益明夫妇、时任传化日化公司副总经理姚文通及观泉和翻译等共七人,冠巨因另有要事,未能一起同行。

  这天下午3点多,他们随飞机抵达北京,在这祖国的心脏作了此趟旅途中的第一次短暂停留。自从有“东方红,太阳升”、“北京有个金太阳”这些歌词以来,北京一直是传化心目中的圣地,这回第一次来到北京,看到的和他想象中的北京却有着很大的出入,尤其是当他看到笼罩在整个北京城上空的灰蒙蒙的空气,和壅塞的交通状况时,不由得叹息道:“还是伢(我们)杭州好!”

  他们趁太阳还未落下去,让的士司机抓紧时间把大伙儿送往天安门广场,广场当时还在维修之中,未能上城楼一看,成了他们此次来北京的最大遗憾。晚饭是由赵益明在北京某军区的一位朋友招待大家的,他们还在军区招待所里度过了难忘的一夜。

  次日一行人又游览了故宫、颐和园等几个著名景点,又于下午3点多抵达北京国际机场,坐上飞往法国的航班。

  时已接近傍晚,太阳像一名五十来岁的精壮男子,对白天依然充满了勃勃兴致和自信。

  飞机在首都机场跑道上开始了起跑,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像一名跳高运动员,蓦地昂起头来底下几个轮子还来不及眨眼便腾了空。传化紧紧地抓住了座椅,在飞机如爬坡般跃向云层之上时,他很为它捏了把汗。凭着直觉,他知道这是一个需要非常使劲儿的过程,腾空一跃,摆脱的不仅仅只是地面,它还得摆脱浮游于万米高空之下的尘埃,摆脱像棉絮一样厚厚的云层在它头顶上的笼罩!

  所有的一切都充满了奋争,并且得具备相当的底气,容不得中间有一丝儿的上气不接下气。

  钻出云层后,飞机开始变得平稳了,像一条大鲨鱼一样畅游在宁静而又蔚蓝的天空中。

  脚下的云时而平展展地铺在那里,像一块巨大的绒质相当丰盈的羊毛毡毯;时而像雪一样,一堆一堆地垒在那里,或洁白,或如在泥里打过滚般污浊不堪;时而像波涛一样高高涌起……

  传化坐在窗口。座舱极细微的嗦嗦抖动着,使他不由自主地怀念起村里从前那个到处都挂满了蛛网,蛛网上又沉甸甸地粘满了糠和灰尘的磨房。那声音并不扎耳,却如潮水般无边无际,让你从脚心到头顶地被浸润。眼前不知不觉地渐渐变得模糊起来,跟着出现了一大片在月光下泛着银光的盐碱地,他和祥仁还赤着脚在这逐渐变得冰凉的泥土里摸索着;盐碱地眨眼间又变成了雪地,他推着自行车,既冷又饿地在这无边无际的雪床里艰难行走着;雪地随后又幻化成烟波浩淼的钱塘江江面,渡船载着他和他的自行车以及他的一些希望平稳地前行着,在波浪重新缝合之处留下一簇簇雪白的浪花……

  他在即将就要迷糊过去的那一刻,又忽地睁开了眼睛,一缕阳光正投在他脸上。他舍不得拉上窗帘,要看着它一点点地离去,然后黑夜渐渐拉开帷幕,大大小小的星星跟着纷纷登场。他想象着飞机在漆黑的夜空中,在一颗颗闪耀着水晶般光芒的星星之间绕来绕去地飞行,该是件多么新鲜而有趣的事情!

  可是许久许久过去了,这阳光还一直在云层上、在他身上或座位旁边存在着。飞机像逐日的夸父一样紧紧跟随着它。一直到十一二个小时之后,飞机已在法国机场着陆了,太阳也还未能完全摆脱他们。

  根据意方公司的安排,此次他们去意,先到法国再转机飞往意首都罗马。抵达巴黎后,七人便直奔意方公司已替他们在市区内预订好了的一家旅馆里。将行李安顿妥当后,他们又趁天色还不是很晚,即又赶往离此不远的巴黎市中心戴高乐广场。

  广场中央,有一座世界上最大的凯旋门,其高为49.54米,宽44.82米,厚22.21米,四面都有卷门,两面门墩的墙面上有四组以战争为题材的大型浮雕“马塞区”、“1810年的胜利”、“和平”和“抵抗”,其中有些人物高达五六米。它是拿破仑为纪念1805年打败俄奥联军的胜利,于1806年下令修建的,拿破仑被推翻后,工程终止。后波旁王朝也被推翻,才重新复工,至1836年方全部竣工。

  几个人站在门墩前,听完翻译讲解,传化不由得叹道:“不懂外语真可怜,这会儿要不是听你的讲解,让我自己看,无论如何也看不出这个跟城门似的东西还有那么多讲究,那么多的名堂来,所以现在的人,光会认会写方块字还不行,还起码得懂一门以上的外语,要不然还是跟白木头(文盲)一样!”

  走近门墩,仔细观看那些浮雕时,传化又对站在他旁边的侄儿道:“我发现老底子(从前)的外国人一般都喜欢在石头上雕雕刻刻,中国人却多数喜欢在木头上做文章。雕出来的人也不一样,外国人雕的身材看起来都跟电视里那些做健美操的运动员差不多,胳膊和腿一般都露在外面(有时候连胸部都敢露),肌肉都是一块一块的,好像连一块多余的肥肉都没有,看起来都很健美;中国人雕的呢,男男女女都很文雅,衣服帽子都穿戴得端端正正,书啊、笛子啊、琴啊、轻罗小扇的一般都不离手,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脸通常都是大面堂堂,眉眼却大多是一副羞羞答答的样子。身子很丰满,下面的腿却细细软软的,就是他们乘坐的马匹,也总是上面很壮,底下四条腿却好象撑也撑不住!”

  他们在凯旋门附近走了圈,又拍了些照,此时一直紧跟在传化后面的观泉听着同伴们说话和开玩笑,仿佛那些声音都进入了与他不相关的别人的耳朵里似的,一脚脚也都早已如踩在了云里雾里,瞌睡得要命,忍不住揉着眼睛问:“怎么这么难受,像是在后半夜似的?”几位老总笑道:“要是在北京,这会儿是在后半夜呀!”他们关切地问他们的董事局主席怎么样?传化摇摇头说:“我平时熬夜熬惯了,一下子还觉不出。”众人便笑观泉道:“真没用——连老板六七十岁的老人了都还能经住,你年纪最轻却最先挡不住了!”

  从戴高乐广场回来后,他们轻而易举地在旅馆对面找到了一家中餐馆,老板是温州人,说着令他们倍感亲切的普通话,双方见了面,都如家乡亲人般的高兴和热忱。他们还在餐馆里见到了一些来自中国的诸如萧山萝卜干、榨菜之类的小包装咸菜、腐乳以及绍兴加饭酒等,只是价格奇贵,一瓶杏花村产的“竹叶青”,卖价折合人民币要500元!

  此次出来,还是头一回在异国餐馆里用餐,大家根据各自的口味点了几个较为清淡的菜,传化把随身带去的咸菜也贡献了些出来。此时众人也都渐渐困乏了起来,坐在那里直想打瞌睡,等菜上来时,胡乱吃了一些,便匆匆返回旅馆。

  旅馆房子从外面看起来显得十分古朴、简陋,甚至似乎连外墙粉刷也没有做,这有点像中国北方的那些房子的风格,然而里面的装修都十分豪华考究,给人别有洞天的感觉。传化不由得感叹道:“外国人就是讲实在!想想我们那里的人以前就是傻,自己仅有五六万块钱,就非要造一幢得花十来万块钱的房子不可,房子造好后,里面可以一点都不装修,家俱也尽是那些搬来搬去用了许多年的破破烂烂的旧东西,外面的装修却一定要拼尽全力地搞得豪华气派——好象房子造了只是给人看,不住人的!不过这两年也好些起来了,富起来了,大家的观念也会越来越接近。”

  他和观泉同住一个房间。叔侄俩洗过澡后,便早早地熄了灯。

  次日一早起来,旅馆里还处于一片寂静之中,连窗外的树木似乎也仍朦胧未醒。传花开始在房间里伸拳踢腿地锻炼起来。上了年纪的人,身体方面难免这儿或那儿会有些小小的不舒服,他听从医生的劝告,这几年坚持天天锻炼身体。拖地板和举哑铃,是他在家里每天早起时的必修课,这次他把哑铃也一块儿带来了,与开塞露、剪刀和药品等一块儿放在旅行箱里。

  那边观泉正在忙着做早饭。旅馆里本来有早餐免费赠送的,他怕大伙儿尤其是传化吃不惯,便跟旅馆方面借了只大电饭煲,煮了满满一锅麦粞。一会儿其他几个房间的门也都开了,大伙儿纷纷过来问候传花夜里睡得好不好。昨晚上这一拨人因瞌睡餐桌上没怎么好好吃,这会儿闻到麦粞的香气,越觉得饿了,尝了几口,也都觉得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好吃得多,便将这满满一电饭煲的麦粞分食了个精光!进了自助餐厅后,见了那些三明治、汉堡包、牛排之类的都没了胃口。倒是传化,意外地找到了他很喜欢吃的蛋炒饭。

  在离开法国之前,他们还去了也在巴黎市中心的塞纳河古岸的战神校场。还未到校场上,大家就远远地看到一座巨大的铁塔矗立在那里。翻译介绍那叫埃菲尔铁塔,其宏伟形象现已成为巴黎的象征,它是1884年法国政府为庆祝1789年法国资产阶级大革命一百周年,举办世界博览会时作为永久性纪念物建立起来的,当时由法国著名工程师居斯塔夫·埃菲尔设计,故取名为埃菲尔铁塔。

  铁塔占地12.5公顷,高320.7米,重约7000吨,由18038个优质钢铁部件和250万个铆钉铆接而成,底部有四个腿向外撑开,在地面上形成边长为100米的正方形,塔腿分别由石砌礅座支承,地下有混凝土基础,在塔身距地面57米、115米和276米处分别设有平台,距地300米处的第4座平台为气象站,自底部至塔顶的步梯共1711级踏步,另有4部升降机,后又增设广播天线,塔增高到320米,于1887年11月26日动工,1889年3月31日竣工。此塔建成前,人类所造建筑物高度从未达到200米,它的出现是19世纪后期结构科学和施工技术的一大进步,预示着采用金属结构将会大大增加建筑物的高度。

  从巴黎到意大利罗马,还有两个小时左右的空程。在罗马下飞机后,他们又坐上了去MODENE的火车。MODENE是意大利北部的一个小城镇,市区总人口仅四万多,工业却极为发达。两个多小时后,他们方抵达这趟旅程的终点,与比他们先一个月就已到意的孙林义总工程师汇合在一起。孙工这次也为验收设备质量而来,此外,他还要关于设备安装和技术上的一些处理工作与制造方的相关工作人员进行协调。与他同来的还有另外三人,此刻都已先陆续回国了。

  为传化企业提供八万吨液洗灌装线设备的这家公司意大利名唤VIRMAURI,VIRMAURI也是该企业创始人的名字,这和传化类似。因其商标注册为“孔雀”,故中方又习惯称之为孔雀公司。公司位于MODENE郊区,以生产灌装机为主,同时又代理着其他好几家分别以生产码垛机、输送带、装箱机、贴标机、理瓶机等配套设备为主的公司产品。公司拥有一百多名员工,这在工业自动化极高的意大利,已是一个比较可观的数字。在MODENE,徐传化等一行受到了孔雀公司的董事长和股东们的隆重欢迎。

  出于礼貌,他们也相应地对孔雀公司董事会的成员们一一进行了礼节性拜访,之后才正式开始验收设备制作质量,并对提供配套设备的一些相关厂家也都进行了参观和考察。其中有一家专门生产制瓶机的TECHNE公司,引起了传化极大的兴趣,去该公司接连考察了好几次,并一度有过想跟他们合作的念头,后因发现考虑不够成熟才作罢。

  他们居住的地方离孔雀公司不远,那是家三星级酒店,看起来虽然比国内同等级的酒店要小得多,但里面的设施相当不错,周围环境也非常优雅,触目所及的几乎到处都是绿色,空气更是好得不得了。

  负责接待他们的是孔雀公司董事长的侄女蓓纽娜,这个身材高挑、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的金发女郎,给大家留下了非常深刻美好的印象,她热情、真诚、大方,很有敬业精神。一天下来,就已和大家非常贴近,仿佛她本来就是和他们一起过来的。为方便传化一行出行,公司特意从汽车租赁公司租来了一辆高档面包车,蓓纽娜亲自做他们的司机,并带他们离开MODENE,去意大利的其它好几个城市进行考察和游览。

  有一次车子经过一个遂道时突然显得不对劲儿,蓓纽娜跳下车去查故障,大伙儿坐在车里等着,却一转眼就不见了她的人影。观泉下车去找,才发现她早已钻到脏兮兮的车底下去了。在给汽车换轮胎时,蓓纽娜捣鼓了半天也没成功,正准备打电话求助于汽车修理厂,机灵而又细心的观泉忙通过翻译向她表示让他试试看。他接过蓓纽娜递过来的汽车说明书,根据示意图上的指示,很快就把新轮胎给换好了。蓓纽娜高兴得连叫“OK!”,对这名比她要矮整整一个头的中国男子更是刮目相看。后来经过一个加油站时,蓓纽娜特意把车子直接开到洗手池前停下,微笑着向观泉作了个洗手的手势。

  在蓓纽娜的导游下,他们于罗马城西北角的一处高地上,见到了世界上最小的国家——梵蒂冈城国。全国仅0.44平方公里面积,常住人口也不过五百多人,共有八名警察。传化一听说这些数字,乐了:“还不如我们那里半个村大!”

  据说该国最初为教皇国。公元2世纪时,罗马城主教因驻帝国首都,政治、经济势力都极为了不得,便希图凌驾于其他主教之上,渐渐地独占了“教皇”之称。756年教皇斯提芬二世获得法兰克国王丕平所赠罗马城及周围区域,拥有世俗权,这便是教皇国的开始。以后疆域屡有变迁,国家数次兴亡。1870年教皇国被并入意大利王国,教皇退居梵蒂冈宫中,世俗权力结束。1929年2月11日,墨索里尼同教皇庇护十一世,签订《拉特兰条约》,意承认梵蒂冈为属于教皇的主权国家,教皇正式承认教皇国的灭亡,另建梵蒂冈城国。

  而位于意大利中部比萨城内的比萨斜塔,也是闻名世界的一大奇观。它是意大利中部比萨城内一组古罗马建筑群中的钟楼,全都用乳白色大理石砌成。

  斜塔建于1174年,建立初还是笔直向上的,只是建到第三层时,由于基础深度不够,土层强度很差,再加上用大理石砌起的塔身又高又重,导致塔身不均衡下沉,结构发生倾斜而不得不停工。直到1194年后才又接着兴建,为了防止塔身继续倾斜,转移重心,采用各种长度的横梁及增加塔身倾斜相反方向的重量等措施,尽管如此,全塔于1350年建成后,塔顶中心线已偏离塔体中心垂线两米左右,由于该塔斜而不塌,在全世界所有的塔中是独一无二的,一时名声大噪,各地游客纷至沓来。

  1590年,物理学家伽利略在比萨斜塔上做了著名的自由落体实验,推翻了希腊学者亚里士多德的不同重量物体落地的速度也是不同的定律,这使比萨斜塔进一步闻名全球,成为比萨城的象征。

  这种最初是无意的,后来将错就错,却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惊喜效果的事情,传化想到在中国古代也是经常有的。

  相比之下,还是与斜塔在一起的那组古罗马建筑群更为吸引传化的目光,那是一种典型的欧式风格:坚实、典雅、大方,又有着贵夫人般的雍容华贵——在传化看来。他尤其欣赏其中的一座教堂大楼,那是个乳白色的圆形建筑物,远远望去其形状有点像中国北方游牧部落的蒙古包。教堂旁边是一片天然的绿色地毯,此刻正星星点点地缀满了一朵朵白色的小花。一对肤色白皙的金发小孩独自在草地上玩耍,看起来好象是姐弟俩,都长着一双跟海水一样碧蓝的大眼睛、高挺的鼻梁和两片鲜红的小嘴唇,漂亮得好象不是真的。两个孩子一边玩,一边叽叽咕咕地说着让传化一句也听不懂的语言,可是他听得懂他们银铃般的欢笑声所意味着的那种天使般的童真和欢乐。老人便不由自主地站住了脚,傻傻地望着他们微笑着,许久都舍不得离开。

  当他把目光投向坐在不远处草地上的孩子们的父母时,发现对方也在关注着自己,那是对穿着红色体恤衫个子都很高的意大利夫妇,他们朝他友好地点头微笑着。这对他无疑是一种鼓励,使他情不自禁地走向那两个孩子。

  孩子们可一点儿也不怕生,望着这个黑头发黄皮肤面目慈祥的爷爷,他们像大人一样露出了友好而又天真无邪的微笑。传化在他们背后蹲了下来,很想把这对可爱的小家伙搂在怀里,可是他又不习惯于这样表露自己的感情,特别是在自己的家人和熟人面前,两只手都已经放在了孩子们的肩上,还是犹犹豫豫、很难为情地缩了回去。

  这使他显得更为羞怯和窘迫,于是他搓着手,站起了身,却还是不舍得就这样离开这对特别招人喜爱的小家伙,于是又很有些不好意思地在他们旁边的草地上坐了下来。那边观泉赶紧按下了快门,不失时机地使这一幕成为了永恒。

  到了意大利,拥有“亚里亚海上珍珠”之称的著名水都威尼斯也是不能不去的。

  早在公元9世纪时,威尼斯就已相当有名,德国著名作家歌德曾称之为“奇异的岛屿”,英国诗人拜伦更将它比作“地上的乐园,意大利的歌舞场”。

  船像一辆拖拉机似的在起伏不定的海面上耕耘着,将翡翠般蓝莹莹的海水耕耘成一簇簇雪白的浪花。望着眼前一望无际、比天空还要蔚蓝的大海,传化恍然觉得自己是在梦里一般,那是个无比新鲜、清凉的蔚蓝色梦幻!

  远远地,似乎在大海尽头与天际相交的地方,出现了一抹深色。这抹深色渐渐地化为了房屋、塔顶和树木的轮廓。船再往前,这些轮廓又逐渐变得高大丰富细腻起来。站在船头一眼望去,这个正越来越逼近的水城似乎正是由眼前这碧波荡漾的海水孕育出来的!

  入城,只见一座座房子都仿佛自个儿直接从海水里涨出来似的,蓝莹莹的海水在这个玲珑的小城里无处不在,临着街,穿过巷,绕过家家户户的屋舍。那水跳跃着,行走着,喘息着,有着无穷的生命和力量,每秒钟都不甘沉寂,与那些房屋构成了一副“处处街巷绕碧水,家家都在画图中”的水都特有景色。

  中午在威尼斯一家餐馆里用餐,他们要了条鱼,不知是谁先尝了一口,立即嚷鱼肉太硬,味道也不够鲜,传化道:“这鱼想必是就地捕上来的,刚刚我尝了下这里的海水,咸得跟盐卤一样!你们想想看,盐卤里捞出来的东西还能不硬?还会再完全保留着原有的鲜味?”

  早就听说威尼斯没有车轮的用武之地。吃罢饭,他们仔细留意着,果然既找不到一辆汽车,也见不着一辆通常会出现在一些旅游景区内的马车,只有往来如梭的大大小小的汽艇,以及一种叫“宽多拉”的小游船。该船头尾尖翘,船头饰有马头形雕刻,船上可以为游客提供舒适的座椅,还铺着鲜艳的地毯。坐在船上穿街走巷,环游整个城市,对于一个出生于水乡的老人,不仅是新鲜和好玩,还更多地唤起了他对童年的有关船和水的回忆。他常常出神地望着那些进进出出的城里的居民,想象着他们对水的感情,是否会因为整天生活在它的包围和隔离之中而感到厌倦、烦闷?想象他们最初是否也像自己当年搬迁到宁围一样,从另一方天空下漂洋过海地过来,生根发芽,播撒生命的种子,并使其苍翠葱茏,一片繁茂;甚至还想象这些和自己属于不同人种的人们,是否也会有着跟自己或者自己所熟悉了解的人们一样的喜怒哀乐……

  那天在威尼斯,他想得很多,也是他在意大利玩得最开心、最有意义的一天!

  在意大利逗留期间,有许多发现令传化感慨不已。

  意大利的高速公路之多,大大超出了他和随行人员的想象。而且路面之平整、牢固,也是国内一些公路远远不能比的。至于收费站里,根本见不到一名工作人员,全由电脑自动化操作,这不仅可以使政府部门节省大量开支,还避免了一些特权行为,让人真正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平等。意大利境内的汽车凡跑满十万公里者,都得被强制性报废。一开始传化还为那些正等待着被压成饼状回炉再生产,然而外观上看起来却还很新的高档名牌轿车深感惋惜,但后来又感到这样做的合理和必要:既可以保持城市的美观,又能促进消费。

  而最使他意想不到的是,在经济这样发达的国家里,即使是在大城市里也很少能看到新的建筑物出现,许多房子都显得很古老,有的甚至看起来就像快要倒塌的样子。他们还看到一堆一堆的废墟,作为历史遗迹一直被保留在那里。这虽然使整个城市看起来未免显得有些破破烂烂,却使慕名而来的游客们找到了许多原汁原味的东西。

  意大利的很多超市一般都设在郊区,四周都可以停车,没有国内超市周围那种“寸土如金”的感觉。城市对意大利人来说也没有像对国人所具有的那么强烈的吸引力,在那里,农民与城市居民之间无论是经济状况,还是社会地位,基本上都未存在什么差距。他们的住宅一般都为两层高的别墅,周围绿树成荫,房子与房子之间的间距都相当大,给人以相当空旷舒适的视觉感受,而这对于人口密度较高的国家或地区是一种无法企及的奢侈。

  意大利科技的先进性不仅体现在工业上,同时也体现在农业方面。还在八十年代初,传化就听人说起过在西方一些发达的国家里,当农民的日子过得跟工人一样舒服,大热天里不必将双脚泡在滚烫的田水里,弯着腰将稻秧一株株地用手插进烂泥里;稻子熟了,也不必汗流浃背地在田里挥动镰刀,灌溉啦、施肥啦、喷洒农药啦等等一切农活,只须用指头在那些机器的某个键上轻轻一按,便可免去无数人的劳作之苦,且活儿干得比人工做的还要好几倍!

  农业机械化生产那时候在他和村人们听来,简直跟神话一样不可信,如今在这里却都能亲眼目睹了。

  在萧山沙地区,由于很多人家做饭炒菜都不再使用柴灶,农民们通常会将田里收割过后留下来的秸杆毫不留恋地付之一炬,于是一到收获季节,田野里便总会被搞得跟烽烟四起的古战场一般,既浪费资源,又污染了环境。而在意大利,这些秸杆会被紧跟在收割机后面的机器自动打成捆,然后送到造纸厂里去。

  意大利人的热情、好客,传化也是早就听说了的。即使是两个互不相识的意大利人走在一块儿,他们也会互相微笑点头示意,有时候他们还会主动对像传化这样的异乡人打招呼。意大利人遵守规章制度的自觉性,尤其令传化钦佩。这一点体现得最明显的莫过于在红绿灯前了。那里根本不需要一名交警,也不需要任何一名协管人员,红灯一亮,两边的车辆、行人便立即唰地都如被施了魔法般一动不动地定在那里,根本见不到那种在国内经常出现的乱闯红灯的现象,连在警戒线内蠢蠢欲动的都找不到一个!此外,在一些公共场所里,也完全找不到一个烟蒂或一点果壳、纸屑之类的。

  在传化他们下榻的那家酒店旁边住着户农家。主人是位大概已有六十来岁了的老农夫,他们经常可以看见老农夫弯着腰在酒店围墙外面侍弄庄稼。那块土地旁边有一棵李子树,这时节正累累地结满了果子。老农夫干累了活儿,总要站起身来直一直腰,与围墙这边的传化等人几次目光偶然相遇后,彼此都已感觉十分熟识了。他们常常会“卜隆咚——敲(意大利语,“喂,你好!”的意思)!卜隆咚——敲!”地朝他大声打招呼,而老农夫也会立即转过身来向他们挥手示意。

  有一次传化他们试着用指头点了一下那棵李子树,再把手往自己这边招了一招,老农夫立即会意,爽朗地大声笑着,去那李子树旁摘了许多果子下来,还连带着树叶,一齐往围墙这边扔过来,都被大伙儿一一接住了。老农夫便高兴像小孩子一般,竖起大拇指连声喊着:“OK!OK!”

  李子还青涩得很,但大家一时谁都舍不得扔掉,都十分珍贵地带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晚饭后,他们总要在酒店外面走一圈,周围环境十分幽雅,空气也是少有的新鲜。走累了他们就坐下来,纳凉,聊天,看着逐渐漆黑起来的夜空里,星星一颗颗地增多。他们发现这里的星星远比家乡那边的要多,要亮,欢喜的同时,心里未免又有些沉重。

  而这种晚饭过后,跟人一起坐在室外纳凉、聊天的闲适生活,对于传化来说已是十分遥远了的事,回想起来还有一些淡淡的伤感和怀念。众人见他久久不吭声,以为他此刻又在想念远在地球另一端的家人,或是他在文艺圈里的那些老朋友们,便想方设法地要逗老人开心,将他簇拥在中间,嚷嚷着给大伙儿讲两个故事。

  一听说讲故事,老人果然一下子又来劲了,可是一眼瞥见大儿子观宝也坐在旁边,不由得又止在那里不吭声了——就像每次上台表演文艺节目一样,越是在生人面前,老人越能放得开,而在自己的家人面前,反倒显得羞怯了。观宝见状,忙笑着起身对父亲道:“你讲你讲,我坐到那边去。”

  传化这才重新开口道:“你们知不知道,牛本来会开口说话的!

  “从前有户人家养了头牛,这牛很聪明,大雾天里走得很远了,也照样认得回家的路。可是这户人家的少主人待它很凶,经常拿鞭子揍它。有一次这牛拖着几只船在一条河浜里行走(牛拖船是萧山沙地早期特有的一种水上交通工具),少主人嫌它走得慢,又不断地用鞭子揍它。牛不堪忍受了,便跟少主人道:‘我脚底下踩着只大螃蟹了,盖子起码也有小碗碗口那么大!’少主人信以为真,忙扔下手里的鞭子,一个猛子扎下水去想摸那螃蟹,牛便趁机抬起脚,将他一脚踩死在水里!

  “过后,牛若无其事地回到家里,见了主人面才装作十分悲伤的样子,道:‘少主人太贪玩了,我拖船干活,他下水嬉戏,还缠到我脚边来摸螃蟹。我块头大,腿粗,四只脚木乎乎(笨拙的意思),一不小心就踩着了少主人,把他身上的肠子也给踩出来了!’牛给人印象一贯忠厚老实,主人信以为真,虽为失去儿子悲恸不已,但想来牛也不是故意的,也未怎么严惩它。

  “但这件事的真相却未能瞒过观音菩萨,为了使它从此不能再撒谎害人,观音菩萨便使了个法术,用针在牛的喉部轻轻扎了一下,这以后,牛就再也不会开口说话了!

  “牛眼本来也不这么大的,观音菩萨为了让牛对人始终有畏惧感,永远顺服于人,故意让它变成这样,使牛眼看人像山,所以牛从此见人怕;而鹅眼看人人只有蚂蚁大,所以鹅见人就啄。雄鸡本来头上长有一对角,被龙借了去,说好了凌晨两点钟还的,不料龙修炼成仙,就一去不返了,所以雄鸡每天五更都要喊:‘龙哥哥——’;

  “盘古开天辟地后,世上第一粒谷子原来是嵌在石缝里的,石缝很细,蚯蚓、麻雀、蟑螂、老鼠等等都取不出,后来是一条蚂蝗把它给弄出来的,所以水响蚂蝗动,蚂蝗可以吸人血;稻熟后,是老鼠拖出来的,所以老鼠可以比人先吃谷;

  “人本来不吃盐的,吃的都是没滋没味的淡饭淡菜。有一年皇帝养了只凤凰。这凤凰一次去海边衔了块泥巴回来,放在灶梁上。水从泥巴里渗下来,刚好落在一碗汤里。皇帝喝了这汤,觉得美味无比,就让御厨再一模一样的做一碗。御厨一连做了好几碗都做不出跟那碗汤同样的味道来,皇帝很生气,便下了道令命御厨必须三天之内做出来,否则便要砍他的头!这御厨急得不得了,又觉此事蹊巧,自己用同一方法做的汤,为何单单那碗汤的味道会跟其它的不一样,而且相差那么大!便让手下人都一起帮他寻找原因。一名烧火丫头说当时在做那碗汤时,她亲眼看见灶梁上好像有水滴下来,正好掉在这汤里。御厨便将那水滴再接在汤里,端去让皇帝再一尝,果然龙颜大悦。御厨遂将那泥巴泡在水里,将里面带有咸味的东西提取出来,从此便有了盐。厨师为人类立了一大功劳,后来被封为灶神;

  “钱大王(指钱塘江神)一头挑着座山,一头挑了箩盐,挑到钱塘江边一块空地上,正坐在那里歇息打瞌睡,潮水告也不告知他一声,就偷偷摸摸地上来了。等钱大王发觉,那担盐早已被融化得一干二净了。钱大王大怒,就用扁担揍了潮水三扁担,所以现在每次潮水到岸边,都会‘痛——痛——’地大声喊;

  “钱大王挑着一担石头从钱塘江南岸经过,盛石头的土箕坏了,先荡(萧山沙地方言中念上声,类似“滑”的意思)了一块石头下来,形成党山;后来又被凿(萧山沙地方言中与“蜀”谐音,相当于“碰落”的意思)了块下来,形成蜀山。接连掉了两块石头,钱大王气得肺炸,想我连一担石头都管不住了,还当什么江神!一口恶气还没有吐出来,便又有块石头被震荡了下来,形成赭山(“炸”与“赭”在萧山沙地方言中同音)。

  ……

  老人兴致盎然,一下子讲了一个又一个,其中不乏众人以前已听他讲过了的,这会儿听来却仍觉新鲜有趣。

  他们从头至尾,共在意大利逗留了十天左右时间。临别那天,孔雀公司董事长等人亲自从MODENE一直送他们到罗马机场。飞机即将离开意大利领空时,他们恋恋不舍地对这个以带形呈现在地图上的美丽国家投向了最后一瞥。

  回来的路线和去时不一样,他们从罗马直接飞回到祖国香港,再转机回上海。

  香港的繁华又一下子覆盖了传化对法国和意大利的许多令人晕眩的五光十色的印象。在这颗不仅仅属于祖国,也同样属于全世界的粲灿明珠里,传化为自己也为所有黄皮肤的同胞们感到了深深的自豪。

  而香港此刻在他眼里也显得格外亲切,这不仅仅因为从飞机上一下来,他就感觉到脚下踏着的已是祖国的领土,还因为在这里有一位他已阔别多年的儿时的伙伴。这位伙伴名叫魏天钦,比他大六岁。

  魏天钦小时候老家在党湾新泉,和传化家相隔不远,两人还一起钉过铜钱,一起光着P股在池塘里洗过澡。与传化早期经历颇为相似的是,魏天钦也是在十四、五岁时离开党湾,来到宁围这块当时远比传化六七年后所见到的还要荒凉得多的沙土地上开垦荒地。却屡遭潮水袭击,在荒滩上安了五六次家,每回都被潮水卷得干干净净。没日没夜辛辛苦苦开垦出来的几亩地,也都重新成了潮水的口中食。

  为了糊口,少年魏天钦不得不远走他乡,跟人漂泊到香港,在一山坳里找了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暂且落下脚来。这地方是个岛口,其时还十分荒凉,附近仅居住着四户人家。离此不远有一条小街,使中途需在这里停靠一下的船只上的人们有个吃饭、住宿的歇脚之处。

  街小得可怜,他们在这里仍找不到多少活干,同去的共有六人,没过多久,其他几人都陆陆续续逃回了内地,唯魏天钦一人硬是坚持了下来。后来他发现这里的人们从不吃猪大肠,猪杀了后,肠子都是扔了的。魏天钦便把那些被弃的猪大肠捡来,洗净,用桂皮、酱油等香料和调料烧得香喷喷的,拿到街上去叫卖,没想到许多人只要吃过一次,就都成了回头客,一时小街上的人们和过路客商、船老大等都纷纷趋之若鹜。

  魏天钦把卖猪大肠赚得钱一点点地攒起来,开了家饭馆。后来随着船只往来越来越频繁,这地方也变得越来越热闹。渐渐地,城市的五脏六腑都一一出来了。饭馆老板魏天钦此时又动起了别一番脑筋,他发现这里的印染行业还留着相当大的空白,而自己在老家党湾时,就已懂得一些印染方面的技术,便买了几口大铁锅,又办起了染坊。这条路也还真让他走着了,越走越酣畅,眼前的视野也越来越开阔。半个世纪后的今天,魏天钦已是一名拥有数十亿身家,在香港印染、纺织行业中颇具实力的人物。

  发迹后的魏天钦,一直没有忘记自己的家乡。在萧山经济开发区有他投资创办的一家颇具规模的印染企业。而同在萧山经济开发区的传化此时也有了相当的规模和名声,这两个阔别了数十年的童年伙伴在都已是爷爷辈的人了,才得以重逢。而这之后,他们又有数年未能重新得以见面。这次出来,听说要从香港转道回上海,传化便一直想着到时候要和这位老朋友在香港好好地聚一聚。

  这会儿他抱着试试看的念头,找出了魏天钦的名片,也不知那些电话号码是否已改换过,试着拨了一个过去,电话“嘟——”地一声通了,那边有人接了起来,听筒里传来一个温和的老人的声音。传化用萧山沙地方言报上了自己的名字,那边也立即改换成同样的口音惊喜地唤着传化的小名。

  翌日,魏天钦魏老板作东,请他们在一家酒楼里吃海鲜。到了约定的时间传化一行过去时,魏老板早已在了,身边一个随从也没有。一起过去的观宝等人看着眼前这个衣着随便、身材不高、其貌不扬的老头,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这人就是父亲经常跟他们提起过的魏老板。

  言谈之中,他们得悉魏老板已有70多岁高龄,却还亲自掌管着整个魏氏企业。他谈吐和蔼、亲切,一口地地道道的萧山沙地方言,并没有因半个多世纪的客居他乡生活和沧桑世事而变半点味,说话总是娓娓道来。他一再客气地请大家随便吃,不要受拘束。在座的好几个都还是第一次品尝到那么鲜美、那么多品种连见都从未见到过的海鲜。后来他们才知道光这一桌海鲜,就价值一万多块钱的港币!

  饭毕,魏老板亲自动手,把吃剩的菜都一一打成包。打到最后一只盘子,只孤零零地剩了一只小虾,他把这只小虾也从汤里捞起,一块儿放进快餐盒里。

  从酒楼里出来,魏老板又陪他们一起去逛街。在一家商场里,传化看中了一双标价为一千七百多元港币的皮鞋,魏老板当即掏钱替他买了下来。传化因刚刚在酒楼里让老朋友破了那么大的费,这回的鞋钱坚决要自己付。两人争了好会儿,魏老板不高兴了,说:“能在这里见到家乡人,就跟见到自家亲人一样,何况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本来就情同手足,这么点点钱比起我们之间的情谊来真是微不足道了,你要再客气,就显得我们之间生分了!”

  被他这么一说,传化也就只好收下了。

  和魏老板作别后,传化一再地跟身边的人感叹道:“天钦之所以能有今天,跟他这个性和为人分不开呀!”

  在香港停留了三天后,他们又登上了回上海的飞机,这才结束了此次刚好为期半个月的远行。

  意大利之行,大大开阔了传化的视野,使他对九百多万平方公里以外的世界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不久,他又再次出国,和冠巨及日化公司的几名高层管理人员应邀去日本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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