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陷撒哈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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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叫什么，夫人？显然你还是记得自己的名字的。”

　　她没有搭理。只有这样她才能摆脱他们。

　　“没用。你别指望从她那里找到什么。”

　　“你确信她身上没有任何能够证明她的身份的东西吗？”

　　“我的上尉，真的什么都没有。”

　　“再回阿塔拉那里去找，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东西。我们知道她有钱，还有一个小提箱。”

　　不时地会传来教堂隆隆的敲钟声。修女们在屋子里踱步的时候，她们的外衣也会发出流水般的声响。

　　“凯瑟琳·莫斯比，”修女念道，虽然速度很慢，但还是都念错了，“这个就是你，对吧？”

　　“他们几乎把所有的东西都拿走了，但幸运的是我们找到了这本护照。”

　　“小姐，睁开眼睛吧。”

　　“把这个喝了。是柠檬水，凉的。不会伤害你的。”说着她伸手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

　　“不！”她哭喊着，“不要！”

　　“躺着别动。”

　　“达喀尔的领事建议把她送回奥兰。我正在等阿尔及尔的回信儿。”

　　“都已经是上午了。”

　　“不，不，不！”她哀求着，咬着枕头套。她决不让自己被送回去。

　　“她就是不肯睁开眼睛，光让她吃东西就用了这么长时间。”

　　她明白，始终紧闭着双眼，就是想让自己陷入抵抗情绪。

　　她要是说：“但是我的眼睛是睁着的啊。”他们就会说：“啊，你睁开眼睛了，对吗？那好，看看自己吧！”这样她就会暴露在自己可怕的样子面前，然后失去仅存的一点自我保护能力。痛苦就会这样开始。借着门口的灯光，她一会儿看见阿玛的黑得发亮的身躯，一会儿只能看见屋子里的漆黑，但是阿玛一动不动，整个房间都一动不动。已经没时间让他换个姿势了，也没时间打碎笼罩着的寂静了。

　　“一切都已经安排就绪。领事已经同意替她支付行程费用。德蒙维明天早上和伊斯蒂娜、弗彻特一起走。”

　　“可她还需要个监护人。”

　　沉默持续了好久。

　　“她会坐着不动的，我保证。”

　　“还好我懂法语，”她用法语自言自语地说道，“感谢你们能这么直率。”听着这样的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她自己都感觉滑稽可笑，不可思议，于是她不禁笑了起来，而且不想停下来。这样笑真的感觉很好。她身体里产生了无法抵挡的阵阵抽搐和发痒的感觉，使得她的身体膨胀，开始大笑不止。他们试图做一些自然而愉快的事情使她停下来，这个主意在她看来却比她自己的话更可笑，所以他们花了好长时间才让她安静下来。

　　笑过以后，她觉得舒服多了，而且有点困了。修女说：“明天你就要动身了。我希望你不要迫使我来给你穿衣服，这会把事情弄糟。我知道你自己能穿衣服。”

　　她没做声，因为她不相信她真的会被送回去。她打算就这么待在这间屋子里，靠着阿玛躺着。

　　修女又把她扶起来，把那条僵硬的裙子从她头上脱下来。

　　裙子还散发出一股洗衣店里的肥皂味道。每次修女都会说：“看看这双鞋吧。你觉得你穿着合适吗？”或者“你喜欢这条新裙子的颜色吗？”吉特什么都不回答。一个男人过来抓着她的肩膀，晃了晃她。

　　“小姐，求求你睁开眼睛好吗？”他严厉地说。

　　“你弄疼她了。”修女说道。

　　她跟着一群人慢慢走过有回音的走廊。教堂的铃声很轻，旁边有一只公鸡叫了起来。她感到一阵凉爽的微风拂过她的面颊。然后，她闻到了一股汽油味。在空旷无际的早晨的空气里，那些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小。她上了汽车以后，就觉得心跳得厉害。有人紧紧地抓住她的胳膊，一刻也不让她离开。风从车窗吹了进来，整个车里都弥漫着树木烧着的刺鼻味道。车一路摇晃着往前开去，那几个男人一直谈着什么，可她却根本听不进去。车停了下来，大家都沉默了一会儿，她只听见一条狗在冲他们叫。她被从车里带出来，车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了。

　　她被领着沿一条石头小路往前走。她的脚很疼，鞋太小了。偶尔她会小声说话，好像在自言自语：“不。”可那些男人的有力的大手是不会松开她的胳膊的。这会儿汽油味儿越来越重了。

　　“坐下。”于是她坐了下来，胳膊还是被人抓着。

　　每一分钟她都觉得离痛苦更近了一步，而要经过好长一段煎熬之后，她才会真正感觉到痛苦，却没有什么能够给她哪怕一点点安慰。不管这段过程是长还是短，结果都是一样的。有一会儿她努力地想挣脱，抓着她的那个男人大叫起来。有人过来抓住了她的另一只胳膊。她还在反抗，差点在两个人之间滑倒。

　　“是她吗！这个小婊子！”

　　她放弃了，又被拎了起来，坐着不动，头被压向后面。突然一架飞机从她身后飞过，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快要把房子的墙都给震碎了。她的眼前除了蓝色的凶狠的天空之外，什么都没有了。她一直看着天，不知要看多久。仿佛一声巨响毁掉了她脑子里的一切，她开始麻木了。有人曾经对她说，天空将黑夜藏在后面，天空遮蔽着它下面的人，使他们免受恐惧。她盯着头顶空荡荡的天空，眼睛一眨也不眨，痛苦开始逼近。裂口随时都会出现，越裂越大，那个可怕的无底洞会出现。

　　“走！快起来！”

　　她站起身，被扭过来带到颤动的旧飞机旁。她坐进了驾驶舱副驾驶的位置上，他们把绳子紧紧地捆在她的胸前和胳膊上，捆了好长时间，她就那么毫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把自己捆起来。

　　飞机飞得很慢。当天晚上，他们降落在特萨利特，在机场里过了一夜。她什么都不想吃。

　　第二天下午快过去一半的时候，他们才到达喀尔，这时是顶风。他们降落了。她已经变得很听话了，喂她什么她都吃，但那些人不想冒险，他们还是绑着她的胳膊。旅店老板娘不得不费心照顾她，特别生气。她把老板娘的衣服给弄脏了。

　　第三天，天刚亮他们就动身出发了，赶在太阳落山前到了地中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