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天荒

第三十三章

　　1

　　夜幕刚刚降临，小江南农场的北大荒娱乐中心就热闹了起来。

　　北大荒娱乐中心位于小江南农场中心地段，霓虹灯耀眼夺目，花花绿绿的轮廓灯，红灭绿亮，格外有神采。

　　这里已经是一座繁华热闹的农垦城。

　　娱乐中心门口蹲着两个威严的大狮子。

　　门童正坐在门口拿手机打游戏玩。

　　周德富气喘吁吁地来到门口，问门童：“小同志，一帮知青是在这里聚会吧？”

　　门童头也不抬眼也不睁地摇摇头：“没有。”

　　周德富掏出请柬，看看“北大荒娱乐中心”七个耀眼的霓虹灯，又走向门童跟前，大声问：“小家伙，我问你，是不是一帮知青在二楼聚会？”

　　门童一抬头，也横起来：“不是就不是嘛，你嚷什么嚷？”

　　周德富态度缓和了：“小家伙，这做买卖可得态度好点儿，你还不懂啊，顾客就是上帝呀。”

　　门童：“顾客是上帝？我爸说了，今晚是白用，不给钱！”

　　周德富点点头：“噢，我听着二楼吵吵闹闹的，是干什么的？”

　　门童又低下头打着游戏：“谁知道是干什么的？进去了一帮老头老太太。”

　　周德富自言自语：“不能把地址写错呀？”

　　周德富嘟囔着，犹犹豫豫地上了楼。

　　几十名回场知青正围着贾述生嘻嘻哈哈，问长问短。

　　贾述生突然指指走进门口的周德富说：“你们看，那是谁来了？”

　　知青们齐声喊着拥上去：“周副场长！”

　　周德富瞪大眼睛看着围过来的几十个人，激动地说：“老了，老了，怪不得我问门童是不是一帮知青在这里聚会，小家伙摇头说是一帮老头老太太在这上面！”

　　蒋英俊眼角爬上了鱼尾纹，穿着笔挺的西服，问：“周副场长，还是当年那么叫，听说你是总场的副书记，县太爷了，还认识不认识我？”

　　周德富双手掰着蒋英俊的胳膊说：“认识认识！咱们当年那个水田开发规划，还是你做的呢！你不就是和王大岭都爱上蓝蔚蔚的那个上海知青蒋英俊嘛！”

　　大家哈哈大笑。

　　旁边一名老知青周忠东打趣地说：“周副场长，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人家蒋英俊现在可是上海科技企业的老板了。他要是一松口啊，说不定有多少靓女拥上去呢。”

　　王大岭笑着说：“周忠东，又耍嘴皮子啊？我看，当年那一仗还没把你打出记性来。”

　　大家哄地又笑了。

　　周德富手指着王大岭：“唉，王大岭，好小子，你倒没怎么见老，你的消息我得到了不少，干得不错。”

　　蔡滨生挤上来：“老场长，还认识我吗？”

　　周德富端详了一会儿，攥起拳头打起蔡滨生来：“哎呀，你小子呀，别看走这些年连个信儿都没有，扒了皮也认得你的骨头。”周德富使劲捶，蔡滨生直往后躲：“你小子就是蔡滨生，支我家大鹅嘴的，别看当时恨你，可你一走啊，还真是好想你。”

　　蔡滨生紧紧抱住周德富：“那时候淘气。开始，你家大婶要收拾我，你直给我说情。”

　　俩人紧紧抱着热泪盈眶。

　　厅内不断进人。

　　厅内处处说笑声，有的紧握手不放，有的紧抱着流泪说不出话来。

　　到处是激情的语言，到处是激情的热泪。

　　特镜：主席台上悬挂着横额：“小江南农场欢迎老知青返场联欢晚会”。

　　贾述生：“知青们，你们看他们都是谁？”

　　众人撒眸着。

　　连喜等二十多名北大荒新一代聚集在一起，尴尬地站着，他们已经认不出谁是谁了，在旁边瞧着。

　　小颖的旁边有华斌陪着。

　　贾述生：“嘉嘉、连喜、小颖，你们都过来。”

　　贾述生把程思瑶推到他们面前：“你们还认识不认识，这是谁？”

　　连喜等一起喊：“我们的--程老师。”

　　程思瑶瞪眼瞧着，端详着：“认不出来了，咱北大荒的小伙子都这么精神，姑娘都这么漂亮。”

　　周德富：“还姑娘小伙子呢，都成了姑娘的妈妈、小伙子的爸爸了！”

　　蒋英俊：“是啊，我们都被称为老头老太太了，咱北大荒的新一代也都该当爸爸妈妈了。”

　　程思瑶突然瞧着小颖说：“我认出来了，你是小颖，在报纸上见过照片，咱北大荒的农业科学家。”

　　小颖笑了：“程老师真有趣。”

　　程思瑶瞧着站在小颖身旁的华斌问：“这位一定是小颖的爱人了？”

　　小颖摇摇头。

　　周德富：“小颖还没结婚。”

　　小颖：“我也没有男朋友。”

　　华斌脸一沉。

　　嘉嘉脸色一沉。

　　程思瑶：“小颖，你眼光太高了吧？这么漂亮、这么有才华的姑娘，什么样的小伙子见了还不穷追猛追呀！”

　　小颖：“程老师，你看你说的！”

　　又拥来十多名年轻人喊：“程老师--程老师--”

　　年轻人把程思瑶围了起来。

　　贾述生站在麦克风前：“老知青们，荒友们，今天晚间，小江南农场的老职工和北大荒新一代代表，在这里举行联欢晚会，热烈欢迎你们。大家都很激动--联欢晚会现在正式开始！”

　　舞曲响起，众人结对翩翩起舞，也有仨俩一伙在旁边座位上畅谈的。

　　华斌请小颖跳舞。

　　华斌心不在焉，小颖踩了华斌的脚。

　　华斌：“小颖，这里太闹，咱俩到外边找个地方坐坐吧。”

　　小颖犹豫了一下：“好吧。”

　　2

　　华斌和小颖并肩走出娱乐中心。

　　嘉嘉和连喜跳舞，嘉嘉目送着小颖和华斌走出舞厅。

　　华斌和小颖出门，走向繁华的街道深处。

　　3

　　这是一间典型的欧式酒吧，装修具有明显的东欧特色。

　　服务生带领小颖和华斌来到双人雅座。

　　小颖：“怎么样，够档次吧？”

　　华斌：“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北大荒的变化可真是大。”

　　小颖：“大，何止变化大，规模更大。现在的北大荒呀，已经有一百多座这样的小农垦城了！”

　　一个服务生走过来。

　　华斌：“北大荒人是了不起。”

　　小颖：“小姐，你给他来杯啤酒，再来一份意大利炒粉。我呢，来杯咖啡。”

　　服务生：“热咖啡还是凉咖啡？”

　　小颖：“热咖啡，法国的波旁。”

　　华斌：“你还是老习惯。”

　　小颖：“是啊，人一旦养成了习惯，改起来就难。”

　　服务生端上来了啤酒和咖啡。

　　华斌边喝边说：“这两个课题已经引起李开夫董事长和你爸爸的高度重视了！”

　　小颖：“是啊，开弓没有回头箭了，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华斌：“稻壳无土育秧这项技术在全国一推广，一年至少保住了两亿方熟土不遭破坏，多大的价值啊！哎，小颖，我老家湖南水稻产区派人来了，他们让我给你透个信儿，他们想出高薪聘请你，年薪十五万，另外赠送一套三室两厅一百二十米的住宅……”

　　小颖笑了：“别说了，华老师，我已经接到过十几份类似的聘书了。你说，我能离开这北大荒吗？”

　　华斌尴尬地一笑，自嘲地：“看来，学校你是更不想去了。”

　　小颖说：“华老师，还是那句话，我离不开北大荒，北大荒也离不开我。”

　　华斌下决心地说：“小颖，要是我也下决心来北大荒呢？”

　　小颖说：“华老师，你可先别下这个决心。”

　　4

　　小桦蹲在地上，手里握着遥控器，兴致勃勃地玩遥控汽车。

　　连喜双手枕在脑后，躺在炕上，认真地看着电视新闻。

　　电视里播音员清脆的声音：“曾在原光荣农场六分场战斗过的上海、北京、哈尔滨等地的下乡知识青年王大岭、蒋英俊、蔡滨生等，昨日到达了他们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他们怀着对北大荒的深情厚意，要在北大荒再做新贡献--”

　　嘉嘉风风火火地走进来，赶到地桌跟前，一把将电视关掉。

　　连喜忽地坐了起来，不满地：“你这是干啥呀？”

　　嘉嘉：“连喜，我寻思了半宿。你说，昨晚联欢会上，小颖愣不承认那个华教授是她的男朋友，还一天到晚跟人家在一起混。她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连喜叹口气：“哎哟，人家的事情，你操那个心干什么！”

　　嘉嘉：“我怀疑……”

　　连喜：“你怀疑啥？”

　　嘉嘉：“她不安好心。”

　　5

　　两辆大客车停在集团总公司门口。

　　贾述生和连喜肩并肩走着，王大岭、蒋英俊、蔡滨生、程思瑶等三十名知青，簇拥着他俩从集团门口往里走去。

　　一辆辆满载稻谷的卡车驶入。

　　火车专用线上，从库房里开出一节车皮，精制的小包装袋上印有“北大荒御绿大米”的鲜红字样。

　　知青们瞧着、看着，兴奋加赞叹。

　　王大岭问：“贾场长，多大加工能力？”

　　贾述生：“年加工四百万吨。”

　　王大岭惊叹：“哎哟，好大气魄呀！”

　　王大岭孩子似的一蹦，喊：“北大荒万岁！”

　　贾述生：“王大岭呀，你疯了？”

　　程思瑶：“贾场长，他何止是疯啊，你还不知道他？还狂呢！上海农垦局听说他是北大荒的，聘任他当了一个小浸油厂厂长。南方的大豆又不好，加上上海大开放，来了一个外商，建了个大厂子，从美国直接进口大豆，一下子就把他那个小厂挤黄了。职工下岗没饭吃，厂子没钱进原料，我们这个王大岭守着那些破机器哭了三天三夜……”

　　连喜：“市场如战场，残酷呀！”

　　程思瑶：“还有更残酷的！”

　　贾述生：“怎么？”

　　程思瑶：“他爱人一股火得了大病，再就没起来。后来，又有了意中人，可没等结婚，还让人撬去了！”

　　王大岭捶了一下程思瑶：“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贾述生问：“王大岭，这么说，肯定还有开的，拎出来给我们看看。”

　　王大岭笑笑不吱声。

　　程思瑶：“现在的王大岭可今非昔比，这开壶开出的浪花一蹿八丈高啊。他的舅舅是新加坡房地产开发商，支持了他一把，不到五年成了大富翁。都说他有几个亿，看架势差不多。王大岭，你小子别当土鳖财主，往北大荒投点儿。”

　　众知青：“对，投点。”

　　一名知青：“建个专收复转官兵的养老院。”

　　又一名知青：“建个旅游点。”

　　王大岭只是笑：“你们逗什么？”

　　蒋英俊：“你这小子呀，天底下好像都这样，有钱就抠门儿。”

　　王大岭瞧瞧四周，瞧到了车间，自言自语地说：“这个集团规模可真不小呀，我算了，平平常常一年能挣两个多亿呀！”

　　蒋英俊：“你小子问东说西，钱串子脑袋呀！”

　　王大岭瞧着贾述生：“贾场长，集团的老板是谁呀？”

　　贾述生指指连喜：“他是总经理。董事长到车站接他们投资的老板去了。”

　　6

　　这是一座别致的贵宾楼，坐落在北大荒绿色大米集团后侧的小河旁。

　　门口有迎宾员和保安。

　　鲍老板和太太小凤走到门口，服务员开门，李开夫说：“鲍老板，太太，请进吧。”

　　周德富：“鲍老板，厨房知道你今天回来，正在准备午饭，贾场长和连喜正陪同返场的知青，中午能过来陪你和太太。你们二位洗洗吧。”

　　周德富要走的样子，李开夫帮着放好了行李箱。

　　鲍老板：“不忙，不忙，你二位坐坐，喝杯茶，歇一歇。”

　　说话间，服务小姐倒好了茶水。

　　鲍老板：“小凤，你先洗洗吧，我们聊聊。”

　　小凤是个具有中国传统美的漂亮姑娘，看上去，比鲍老板要小二十多岁。

　　小凤礼貌地对李开夫、周德富点点头，进了洗手间。

　　周德富和李开夫陪鲍老板坐下。

　　周德富：“鲍老板，报告你一个好消息，光荣农场的高大喜脑袋开窍了。我透露过你要购买他那浸油厂的事儿，很有希望。他说，这么大的国有资产拍卖，要经过国有资产评估，最后还要经过吴局长同意。别担心，贾场长说一起想办法。还有一个难题，就是厂子包袱很重，光荣农场底子薄，怕挂账挂不起。”

　　鲍老板很稳重的样子：“我在这个集团已经投了三个亿了，南方还有企业，手头流动资金不很充足。我是看好大豆深加工这个项目了，目前，国内总需求量很大，原料又短缺，大多数要从美国、澳大利亚进口。北大荒号称大豆之乡，就地建厂，就地收购原料，实在是划算的买卖，比这个大米加工厂可要划算多了……”

　　李开夫：“鲍老板，你财大气粗，从别处串一串，要不就贷款，看准的就干哪！”

　　李开夫说着一撸袖子。

　　鲍老板：“我再考虑考虑。”

　　小凤换上了睡衣，正洗着脸，探出头来说：“先生，不能再投了，你不是答应往我老家投一些嘛！”

　　鲍老板哈哈一笑，“你瞧我的太太，第一次来就限制上我了。”

　　李开夫笑笑：“内当家嘛！”

　　鲍老板一转话题说：“开夫，去年来时，咱们说的工厂化育秧项目怎么样了？”

　　李开夫：“鲍兄，就等你出两只眼睛了。”

　　鲍老板看看手表，一起身：“让太太洗吧，咱们看看去。”

　　7

　　气魄宏伟的大米加工车间。

　　机器轰轰地响着，知青们围着贾述生和连喜。

　　特镜：稻谷在机器上去杂。

　　特镜：稻谷变成了米粒从漏斗口纷纷撒下。

　　特镜：大米经过抛光程序，变得洁白。

　　连喜指着机器大声说：“这个车间是一条流水作业生产线，那是筛选，那是脱谷，那是抛光。”

　　蒋英俊探头看看机器上的商标：“哟，日本佐竹生产线，目前是世界上一流的大米加工设备。”

　　王大岭：“蒋英俊，你还挺明白呢！”

　　连喜：“我知道，蒋英俊曾经在郑州搞过粮食批发市场，和一些农场有不少业务呢！”

　　连喜：“这次鲍老板来这里，就是要研究如何在全国建销售点的问题。”

　　王大岭：“嘿，他一个外来奸商鬼子，再鬼也鬼不过咱们本乡本土的。我在哈尔滨有点儿，广州、深圳、杭州、苏州都有朋友，我可以帮厂子设点儿！”

　　连喜：“那太好了！”

　　蒋英俊说：“我们上海也可以派人设点，我在青海、内蒙、山西也都有朋友，我负责帮着设销售点……”

　　王大岭：“好了，好了，你们挑完，剩下的我全包了。”

　　程思瑶：“正好，我那个服装厂让意大利人给挤垮了，我的职工不少都是知青们的后代，我就准备让下岗职工干这个了。”

　　知青们高兴地起哄了：“噢……卖大米喽，卖大米喽……”

　　起哄中叠出知识青年当年的画面：夏锄大会战，荒原野餐……

　　8

　　育秧工厂坐落在集团院墙后一片平阔的土地上。

　　一栋栋育秧大棚连成白色的一片，好气派，像一条亮丽的风景线。

　　每栋大棚附近，都有一堆稻壳。

　　鲍老板喜出望外，站在一栋大棚门口，笑得两眼眯成了一条线。

　　周德富指指稻壳：“鲍老板，这稻壳育秧是我们北大荒自己成长起来的农业科学家小颖发明的。”

　　鲍老板：“北大荒真不愧是人杰地灵啊。”

　　周德富：“鲍老板，谁灵还能灵过你？这工厂育秧苗可以统一品种，既减少成本费用，又给家庭农场省了事儿，省了钱，你还有大赚头。”

　　鲍老板笑笑：“这哪是我灵啊？这是世界上发展大农业的成功之路嘛！龙头带基地，基地带农户，现代化农业也要产业化经营，工厂化生产。”

　　李开夫竖起大拇指：“好，这一点，就是我们北大荒独有的优势了……”

　　鲍老板：“走，进里面看看去。”

　　鲍老板哈腰进去，李开夫和周德富随后哈腰进去。

　　眼前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稻苗，惹人喜爱。

　　鲍老板拍拍李开夫的肩膀头：“你这个董事长我是用定了！”

　　李开夫：“连喜呢？”

　　鲍老板哈哈大笑转身往回走：“连喜，我更是用定啦。”

　　众人大笑。

　　鲍老板往外走，周德富和李开夫在后。

　　李开夫对周德富说：“这回，你当副书记了，我昨天又向集团党支部交了一份入党申请书，我想入党已经想了二十多年了，你可要帮忙呀！”

　　周德富笑笑：“提什么帮忙，入党可没有走后门的，我认为你这样的人完全可以入党。”

　　李开夫笑了。

　　周德富和李开夫随鲍老板身后走出大棚。

　　特镜：他们身后甩下一片郁郁葱葱的稻苗。

　　9

　　贾述生带着众知青走向包装车间。

　　王大岭拉一拉连喜，两人离开了队伍。

　　王大岭：“连喜，我佩服你，不管过去我和你妈怎么的，咱们北大荒人过去的怨怨恨恨都在今天的黑土地上化为乌有了……”

　　连喜接话说：“王大岭，男子汉大丈夫！”

　　王大岭：“我要找你说的，主要不是这个。”

　　连喜：“你说。”

　　王大岭：“我搞过大豆加工，也很注意大米市场，现在的大米市场上确实很认北大荒大米。但是，北大荒大米的内部可都在打乱仗，品种杂，牌子乱，需要有一个统一品牌，优化质量，还应该建起网络，才能在全国市场上站住，要是有野心，还可以打进国际市场。”

　　连喜使劲握住王大岭的手：“英雄所见略同。东北农大来了一位教授，还有我们的新一代科学家小颖，正在研究培育新品种和新品牌--御绿大米。”

　　王大岭兴奋地：“御绿大米--好啊，就是皇帝吃的呗！”

　　连喜：“按我们的企业理念，准确地说，不是皇帝，而是上帝！”

　　王大岭更兴奋了：“上帝就是皇帝，皇帝就是上帝，消费者就是我们市场的上帝。按照这个理念搞新产品开发，这一说，我的心也动了，我也可以投资参与。你们种，我负责销售。”

　　王大岭和连喜走进包装车间，贾述生在陪着蒋英俊等参观，映入王大岭眼帘的是一条条醒目的大标语：“市场就是战场”，“消费者就是上帝”。

　　王大岭小声地和连喜说：“哎呀，班门弄斧，我还自以为是，在你面前显大眼儿呢！”

　　连喜听着这话一愣，瞧着王大岭。

　　王大岭：“你听这话牙碜了，是不是？这可是当知青时，哥们儿半夜常说的话。看到这黑土地，就找到了当年的感觉，往后呀，我还真得显显大眼儿了。”

　　10

　　实验室里设备齐全。

　　不同的格架上摆放着各种试管、仪器，各种化学药品等。

　　华斌和小颖并肩坐在试验台前，小颖面前的放大镜下摆着几粒稻种，华斌正摇晃着试管里的有色液体。

　　小颖：“华老师，连喜他们很看重我们这个产品，我们可不能让他们失望啊！”

　　华斌抬头望着小颖：“说正经的，我很钦佩他。小颖，你看连喜他们，有事业，有爱情，多好啊。你看咱俩这事……”

　　小颖笑笑：“华老师，真难为你了，我不该提这个问题。”

　　华斌：“来了这些天，我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我不提，你也不提，不能老蒙在鼓里吧！小颖，我是下决心要调到这里来了。”

　　小颖：“华老师，你干吗这么执著呢？我知道，有那么多人追求你……”

　　华斌眼睛直盯着小颖：“是啊，有时候我也想，何苦呢？可是，自己支配不了自己的意识。我服一点了，爱情这东西像是一笔笔债，有甜债，有苦债，谁欠谁的，谁该谁的，有甜不一定甜，有苦不一定苦。”

　　小颖有点心酸了：“华老师，你……”

　　华斌像下了决心似的：“为了你，所有的东西我都可以抛弃。”说着，快步走到衣柜前，打开皮箱，拿出一幅油画《白桦赞歌》，“你看，你走以后，我专程去北京请一位著名画家作了这么一幅画，一想你，就拿出来看看。”

　　小颖接过来，赞不绝口：“太漂亮了，这画的就是北大荒。”

　　华斌：“不，我倒觉得这画的就是你，你就是北大荒造就的一棵美丽动人的白桦树。她不像松树那样伟岸挺拔，也不像柳树那样婀娜多姿，却以自己的优雅高洁亭亭玉立在山林之中，与春风相嬉，与白雪相映，风沙淹不没她，大烟泡吹不倒她……”

　　华斌像朗诵抒情诗一样滔滔不绝地说着，感情十分投入，时而激昂，时而婉转，好像在演戏一样。

　　小颖听着、听着突然笑了，说：“华老师，你不觉得这样太酸吗？酸得让人倒胃口！”

　　华斌的脸红了，发窘地说：“我这是向你表达我的爱慕之情呀！”

　　“嘭、嘭、嘭”，随着几声敲门声，连喜推门进来。

　　连喜进门一看华斌和小颖在一起，马上站在门口，不好意思地：“华老师，我不知道你在这儿，对不起。”

　　小颖马上显得很热情：“连喜，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来得正好，我正要说御绿品种的事呢！华老师也在这儿，一起谈吧！”

　　连喜歉意地说：“你……你俩……”

　　华斌有些尴尬：“是是，连喜，你坐。”

　　华斌说着，给连喜搬了一个板凳。

　　小颖：“连喜，你不是有客人吗？”

　　连喜：“贾场长、李董事长他们陪着了。”

　　11

　　嘉嘉在家里打电话：“喂，贵宾楼吗？请让连喜接个电话，什么？没有？不对，他在陪知青用餐--啊，没有啊，没有就算了。”

　　嘉嘉把电话打向连喜办公室，电话里只有蜂音。

　　嘉嘉拨通了米业集团收发室：“喂，老田吗？看见连喜了吗？我是他爱人嘉嘉。没看见……好，好……”

　　嘉嘉放下电话，穿上衣服，快速出门走向夜幕，在夜幕中走着，走进贵宾楼一推餐厅门，瞧一眼缩回去。又在找，跑到办公室使劲敲门没有，又跑了起来，跑到方春家，推门一看，见没人又跑了。

　　方春跑出来：“嘉嘉，你要干什么？”

　　嘉嘉发疯了似的跑了，跑到渠首上大喊：“连喜--连喜--”

　　空旷的夜幕中，只有嘉嘉的声音在回荡着。

　　12

　　傍晚，彩霞映照的白桦林，暮色中，洁白玉立的白桦林更加光彩宜人了。

　　落日映红的天空。

　　小颖一身时髦的打扮，倚在一棵白桦树干上。

　　连喜站在旁边另一棵白桦树旁。

　　小颖脸上很少见到的羞涩：“连喜，我心中的白马王子，约你来随便聊聊，没问题吧？”

　　连喜一愣神，随即哈哈大笑：“没问题，嘉嘉知道今晚我陪知青。你说什么？我是你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开玩笑，我哪点儿比得上华老师……”

　　小颖不高兴地说：“你笑什么笑，我说正经的嘛！自打你和嘉嘉结婚之后，我就发誓一定要找一个比你强的，可是比较来比较去，唉，居然就没发现一个比你更像男子汉的……也许……”

　　连喜苦笑了一下，“我？我是个男子汉？”

　　小颖：“是啊，也许你自己感觉不到。说起来，你很普通，也很平常，但是，在你身上有种坚忍不拔的毅力，你对家庭有种超乎寻常的责任感，虽然你顾得不多，但我知道，你深深爱着嘉嘉，从不拈花惹草。还有，比如办这家庭农场，第一次失败了，你没有往任何人身上推卸责任，而是把失败的教训变成了积极的动力，终于成功了。我想，你一定不会像华老师似的，为了爱情，科研项目都不要了。男人嘛，总要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把爱情当做自己生命全部的男人，还叫啥男人？”

　　连喜：“小颖，太夸奖我了，像你这样才华横溢的女孩子，肯定会找到比我更强的！”

　　小颖：“唉，连喜，嘉嘉总和你闹矛盾，我也听说了，我真想远离你，可又总是离不开。我跟你说，我在心里爱着你，只是心里，但我可没有做第三者的意思，我一点儿这个意思都没有。不要说我和嘉嘉是比亲姐妹还亲的朋友，就是一般人，我也不会做这种事。我只是偷偷地在心里爱你，还不行吗？”

　　连喜脸红了，头脑一片空白，竟伸开双臂要去拥抱小颖。

　　小颖：“连喜，你，你怎么倒不理智了？”

　　连喜猛地挺起身子：“理智，我理智。”

　　连喜朝前瞧着，镜头推向漂亮玉立的白桦林。

　　13

　　贵宾楼的大餐厅里摆了十多桌，知青们围坐在一起。每桌上都是丰盛的北大荒特色菜。

　　大家互相敬酒，碰杯。

　　贾述生对身旁坐着的蒋英俊、蔡滨生指指北大荒酒说：“这北大荒酒，只上感情不上头。你们先喝着，我到对面的屋去给台湾的鲍老板敬杯酒。”

　　王大岭警觉似的转身：“你说的这个鲍老板叫鲍什么？”

　　贾述生：“叫鲍彭湖，住在台湾的澎湖湾。”

　　王大岭问：“他有个小太太叫小凤？”

　　贾述生奇怪地问：“你认识？”

　　王大岭站起来拿着杯：“我去看看他。”

　　贾述生见情绪不对，摁住王大岭：“大岭，冷静点儿，冷静点儿。”

　　王大岭坐下，忍不住使劲一拍桌子：“原来是他呀，是他呀--”

　　蒋英俊：“你疯了。”

　　王大岭冷静了：“好，好，我冷静，我冷静还不行吗？我只去敬杯酒，见一面，别的话一句不说。你们要是不让我去，我这胸闷病肯定要犯！”

　　贾述生：“你说话算数？”

　　王大岭一拍桌子：“不算数，我这人就缺一撇。”

　　14

　　王大岭笑着端着酒杯，贾述生和蒋英俊、程思瑶在旁边陪着走进小餐厅。

　　王大岭一进餐厅，鲍老板一愣，显出神色慌乱的样子。

　　小凤急忙低头掩脸，去了卫生间。

　　王大岭走到桌前：“哎哟，鲍老板，没想到在这里见面了，这可是狭路相逢呀。来，敬你一杯。”

　　鲍老板勉强镇定下来，端起杯。

　　王大岭猛一出手，用自己的杯子去碰鲍老板的杯子，两只杯子“叭”地碎了，酒洒落在餐桌上。

　　王大岭狂喊：“鲍老板，我要好好敬你--杯--！”

　　特技：声音回荡，杯碎酒洒。

　　15

　　连喜一进家门，嘉嘉和气地问：“连喜，你去哪了？”

　　连喜：“陪知青呀。”

　　嘉嘉愤怒地指着连喜：“方连喜，你一百度灯泡子底下说假话？你说，你哪儿去了？哪儿去了？说！”

　　连喜一愣：“我……我……”

　　16

　　小江南农场郊外，一条夜色笼罩的绿色田间小路上。

　　王大岭站在地头举手大喊：“鲍老鬼呀鲍老鬼，你挤垮我的厂子，你夺走了我的女朋友--”

　　王大岭跑到地中间，跪在黑土地上：“北大荒啊北大荒，你这么好的一片净土，怎么能容他来践踏啊--”

　　声音回荡。

　　王大岭歇斯底里呼喊：“北大荒，你倒说啊，你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