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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黄小亚、牛东方和赵大江几个知青,手端着碗筷,坐在宿舍门前篮球架子下的石头上,有说有笑地正吃着早饭。黄小亚眼尖,一眼就瞧见陈文魁背着黄书包从房山头拐过来。黄小亚知道陈文魁今早去送武解放去了,现在才回来,他见陈文魁两脚是泥,裤子也湿了半截,猜出两个人一定是连夜沿着江边,涉过江叉子,绕着出了农场,然后送武解放上的火车。去年,农场为了让知青在这过个革命的春节,防止知青们偷着跑,就派民兵在各交通要道把守,黄小亚曾和武解放走过那条路,就明知故问地老远打着招呼:“文魁,喂,我们的水稻专家,又到那去攻关课题去了?连饭也顾不上吃,还弄了一身泥回来?”

  “你们才吃呀!”陈文魁笑嘻嘻地打着招呼,走过来,见黄小亚几个端着碗筷凑过,围住自己,陈文魁说:“我吃过了--在汪青山家吃的。”他说完用眼神示意了下黄小亚,黄小亚知道武解放已经安全离开了这里,会意地点了点头。

  “汪青山家,他家可是住在江边呀!”牛东方不知道昨晚上的事,一听陈文魁说去了汪青山的家,联想起武解放逃跑的事,“你好模样的跑他家去干嘛?难道武……”“你们坐,你们坐下吃……”陈文魁怕牛东方愣头愣脑地走了风声,连忙坐在篮球架子下的石头上,岔开话:“我找汪青山打听点事……”

  众知青不约而同地坐在了陈文魁身边。陈文魁从黄书包里拿出几张纸,抖了抖,“我的收获还少呢。”“汪青山--”赵大江吃了口饭,边嚼着,边问:“就是那个‘二劳改’汪木匠呀?”

  “别这么说人家,”陈文魁忙制止说:“人家已刑满释放,就和咱们一样,是正儿八经的公民了。”赵大江咽下口里的饭,“徐指导员都这么说嘛。”

  “指导员那人粗,说话不大讲究政策。”陈文魁笑着,“汪师傅可帮了我一大忙……”“文魁,”黄小亚顺着陈文魁的话,往下追问:“你说,汪青山怎么帮了你的忙了?”

  “汪青山是日本开拓团时期在这里跑马占荒种水稻的御用技术员,我向他探讨了一下水稻怎么样才能增产的问题--”陈文魁瞧了瞧手中的那几张纸,又看了看周围和知青,他说:“汪青山说,那时日本鬼子里有个叫腾野顺郎的人说过一个‘叶龄诊断’的理论,就是根据水稻分蘖、拔节、抽穗等不同时期追不同的肥就能高产,我觉得很有道理,我想给连队写报告报给场革委会,要是杜主任一支持,我想再找地方请教请教,搞搞试验,要是成功了,这产量就会猛增的--”“哥们儿!”牛车方吃光了饭盒里的饭菜,用筷子敲打着饭盒说:“我看你小子要着迷了!可别让指导员定你一个敌我不分,再上纲上线……”

  “哥们儿,”赵大江不愿意听这些了,就拍了拍陈文魁的肩膀说:“不能光顾你那事儿,你在徐指导员那里有面子,我们办困退返城的事情,你帮我们吹吹风,说说好话,让他快点儿给我们报到场部去。”“你们就是回去了,城里也不招工--”陈文魁笑嘻嘻地站起来,环视了一下众知青,说:“我一个在兵团的同学办病退后进了清扫队,是大集体,你们说有啥意思,你们就在这里和我一起好好干吧,咱们成立个水稻科研小组。”

  “行了,行了,”黄小亚也敲了两下空饭盒,又扶了扶眼镜,“人各有志,你还是最好帮帮我们忙吧。”“对,”牛东方接着话茬儿,“我们都和指导员弄翻了,他看见我们就烦,你就给吹吹风……”

  “好好……等他回来,我一定给你们说说!”陈文魁看了一眼时晴时阴的天空,就对黄小亚说:“这天阴了呼啦的,你们排可要上点心呀!晒场的稻种可不能让雨给淋着……”“放心吧,”黄小亚也抬头看了一眼阴呼啦的天空,满不在乎地说:“一半会儿下不了,我们上心就是了,你那宝贝儿浇不着……”

  “哥们儿,”陈文魁转头又对周围的知青说:“我和汪青山说好了,他下午要带我去当年日本鬼子搞过测量的地方去看一看,家里就小亚和你们照顾了……”“放心吧,文魁,”牛东方搂了一下陈文魁的脖子说:“你不去上学,在这儿和哥几个战天斗地……我们支持你。”

  陈文魁见大家都表了态,这才回宿舍换了条裤子,穿着双靴子向江边走去。

  汪青山的家住在江边。两间低矮的小草房,一铺小炕,连着一台锅灶,还有一挂破网,加上江边一条破渔船,这些就是他们的全部家当。陈文魁早就知道这户人家,但对汪青山这个人了解得不多,只听指导员说他帮日本鬼子干过活,被判过刑,是个“二劳改”,让他们小青年离远点。但汪青山对陈文魁却相当的熟悉,当陈文魁连夜送武解放绕道上车后,又原路返回来,想进屋喝口水时,正起早在院子里劈柴的汪青山就认出来他,陈文魁感到很意外,汪青山却说连队哪有不认识你陈文魁的,刚才他还和老伴儿还在广播里听他参加全省农业学大寨表彰大会上的发言录音呢。这让陈文魁很高兴,两个人就唠了起来,越唠越投机。从闲唠中,陈文魁觉得汪青山很不一般,懂得很多,更让他感到吃惊的是,连他正在研究的水稻课题也能说出个一二三来。陈文魁还想往下深唠,汪青山却趁老伴儿端上来早饭的机会,岔开了话题。但陈文魁早已从老人家的谈话中,得知老人家的一些情况,他觉得老人家还心存疑虑,又初见面,不好往深了问。就同老人家约定好,他先回连队一趟,去去就来。

  陈文魁来到小草屋,敲敲门进去。

  “哟,文魁,”汪青山和老伴喜出望外地让着:“快上炕里坐。”“汪师傅,”陈文魁笑着说:“我又来打扰你们了。”

  “快别这么说,你是稀客,”汪青山一边说着,一边让老伴儿去倒茶水。“谢谢!”陈文魁接过汪青山老伴儿递过的茶杯,转脸对汪青山说:“汪师傅,我还想向您请教,你再向我说说日本人在这里种过水稻的事情。”

  “文魁呀!”汪青山有点受宠若惊地说:“快别叫我师傅,就叫我老汪吧。”“汪师傅,”陈文魁看出来汪青山心里还有顾虑,就说:“把您的事给我说一说?”

  “不提了,”汪青山仍胆怯地:“不提那段事儿了--”陈文魁笑着,掏出了香烟,递给汪青山一支,自己也放在嘴上一支。汪青山接过烟,连忙上前划着火柴为陈文魁点燃,“客气了”。

  “汪师傅,”陈文魁抽了两口,还是问:“有人说您挺冤枉?”汪青山来了精神头,也吸了两口烟:“怎么不冤枉?我只不过是让日本人抓去参加了开拓团,有点小文化,帮着搞点资料,就给我打成了‘反革命’,蹲了几年的监狱……”

  “刑满释放后,就一直住在这嘛,”陈文魁听着,四下里打量了一番:“是不容易,好在已经成合法公民了。”“就是啊,可是……可是,”汪青山边说边观察着陈文魁的表情,见陈文魁听得很认真的样子,就又说:“可是徐指导员还带头叫我‘二劳改’,他妈的,在这里没地方说理去,我想给中央领导写信,要求申述平反。”

  “徐指导员人粗,不要和他一样,”陈文魁笑着:“平反倒是个大事,到时候您想好了,我来帮您写!”汪青山看了一眼旁边的老伴儿,见她被感动得用手抹眼泪,也激动地握着陈文魁的手:“太好了!”

  “这么说,汪师傅,”陈文魁接着说:“您相信我了?”汪青山连连说:“信,信……”

  “汪师傅,你在日本开拓团的时候,那稻子一亩能打多少斤?”陈文魁不等汪青山回答,又急切地问:“像您早上说的和现在差不多--这个产量,比南方的槽米产量可差多了,当时,日本人没想办法增产吗?”汪青山也急忙地回答:“想了,想了--那个日本水稻专家说要用什么‘叶龄诊断理论’的研究来增产……”

  “什么是‘叶龄理论’?”陈文魁对汪青山的答复非常感兴趣儿,“您能不能说详细些?”“我也只是听说,”汪青山想了想,又摇摇头:“还没等搞,小日本子就投降了。”

  “汪师傅,”陈文魁扔掉手中的烟蒂,向汪青山凑了凑,“您再想想,这‘叶龄理论’还有点儿什么具体的说法没有?”“文魁,”汪青山摇摇头,用歉意的口气说:“我跟日本人接触也不多,只不过是听他们只言片语地说过。”

  “汪师傅,”陈文魁有些失望,又不甘心地说:“您再想想--”“文魁,”汪青山还是想不起来了,眼睛一亮,一拍大腿,“咱俩不如到当时小日本搞过试验的地方去看一看,说不上你能看出点啥名堂来……”

  “好主意--走!”陈文魁一听兴奋得一个高就下了地,拉着汪青山的手就向外走。“看把你急的,”汪青山的老伴儿拿着件大衣跟了出来,“江上风大,又要下雨,你俩怎么也得带上件衣服……”

  “大婶,谢谢了,”陈文魁走在前头,回头冲着汪青山老伴儿说完,又对汪青山说:“汪师傅,大婶心可真细呀!”“她呀!这些年跟着我罪可没少受啊!”汪青山边走,边接过老伴儿手中的棉大衣,嘱咐说:“我们俩去去就回,你在家给我们爷俩弄两个好菜,等我们爷俩回来好好喝两口……”

  汪青山说着跟着陈文魁就上了江边停着的小木船,他操起桨,熟练地划动着小船,小船像迎着江风,箭似的向江叉子对岸驶去,一袋烟的工夫,小船就到了对岸。

  汪青山领着陈文魁下了船,顺着江沿走了一段路,又向江岸里面的荒草地里走了一段路。

  “文魁,你看--”汪青山指着眼前一望无边的荒地,对陈文魁说:“这里地势往前边是个漫斜坡,当年小日本开拓团的人搞过测量,说斜坡度是3%,非常适合引江水直流灌溉。”“太好了,”陈文魁一看,不由地赞叹:“回头我就向徐指导员建议,一定把它开发出来。”

  “喂,汪师傅,”陈文魁又向荒地深处走了几步,蹲下,叫过汪青山,问:“您再细想想,日本开拓团里说的‘叶龄诊断’还有什么说法没有?然后我好把这份水稻‘叶龄诊断’增产的设想寄给黄春雁,让她在省城那里帮着查查资料……”“你让我好好想想……”汪青山拍拍脑袋,一时陷入沉思。

  一块厚厚的乌云压过来,天空顿时又阴沉下来。陈文魁抬头瞧了瞧天色,对汪青山说:“汪师傅,我们先回去吧,等天好了,我们再来……”“我看行,”汪青山也看了看天色,说:“没多大的雨,但这雨一会儿就得下。”

  等汪青山将船划到岸边,汪青山的老伴儿已将饭菜准备好了,正站在小草屋门前向这边撩望。“汪师傅,汪婶,谢谢你们的好意,”陈文魁见云层越来越厚,心里不免有些着急,他惦记着晒场晾着的稻种,生怕黄小亚他们一疏忽大意,忘记了苫盖,一上岸,就歉意地对汪青山两口子说:“天要下雨了,我得赶回连队去,稻种还在晒场摊着呢。”“也好,”汪青山见陈文魁执意要走,又见雨说下就下,就说:“这酒等你再来时再喝,先干正经事要紧。”

  陈文魁一边道谢着,一边向连队跑去。他刚跑到宿舍门口,黄小亚、牛东方等人忽地围了上来。

  “喂,黄小亚,”陈文魁见几个人的装束是要出门,就问:“我不是让你们晒稻种吗?怎么要去场部?”“文魁,你回来得正好,”黄小亚对气喘吁吁的陈文魁说:“我们商量了一下,指导员说话没个准信,我们想请假去场部找找……赵大江在场院看着呢,等傍黑我们回来再一起搓堆用苫布苫好。”

  “都啥时候了,还想着要走呢,没看天要下雨了吗?”陈文魁一听,脸色气得铁青,他没好气地说:“你们几个只能等,不能找,要是去找,你们的事我就不管了。”他说着就向场院跑去。黄小亚等人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望着陈文魁的背影。

  一阵凉风吹来,落下了雨点,天空乌云密布。“你们这几个郎当鬼,瞎了!天要下雨了。”陈文魁回头边跑边骂着。黄小亚连忙带头急匆匆也朝场院跑去……

  陈文魁急促地用木锨推稻种,大喊:“来--人--那--”杨金环正领着十多个家属在旁边的仓库里缝补麻袋,听到喊声匆匆跑了过来……

  一道闪电,一声闷雷,雨点一下子密了。黄小亚等人也赶到了,搓堆的,扯苫布的,忙成了一片。刚把稻种积好堆,又用苫布苫好,大雨就哗啦啦地下起来,陈文魁的心总算放下来,他擦了擦脸上的雨和汗水,身子不由得晃了两下,突然晕倒在地上。“文魁,”杨金环第一个发现,忙跑过来,她抱起陈文魁,急切地问:“怎么啦?文魁,怎么了?”黄小亚和牛东方也连忙跑了过来。

  “大姐,”陈文魁倒在杨金环的怀里,双手抱着肩膀,哆嗦着身子,“冷,浑身发冷。”杨金环腾出手一摸陈文魁的头,对身强力壮的赵大江说:“他发高烧了,快!背他去卫生所!”

  赵大江推开众人,从杨金环的手里接过陈文魁,背起来就向卫生所跑去。

  列车嘶叫着,在沉沉的夜幕中奔驰。

  武解放依着车窗,两眼呆呆地望着漆黑的窗外。不时闪过的灯火,像鬼火一样忽明忽暗,令人困惑、迷惘,甚至恐惧。但他的目光硬是越过了它们,想象着当年初来时的情景,那时,他和丛娟娟,还有陈文魁、黄春雁、牛东方和黄小亚等人,在一片“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欢笑声中,一路满怀激情,未来被描绘得天花乱坠……而今的武解放像一只丧家之犬--只得落荒而逃。

  武解放闭上眼睛,把头向后背一靠,真想就这样靠下去。然而,几天来和丛娟娟的争吵声又像“呼嗤嗤”的车轮声在他耳边响起,他下意识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坐在前两排的丛娟娟,见她闭着双眼,一副进入梦乡的样子。武解放气得咬牙切齿,恨不能上前真的咬上她几口……

  其实,丛娟娟也没有睡意,闭着眼睛想心事。前天中午,她见黄春雁挎着书包去在道上等车,知道是要找杜金生去了。她的心就提起来,丛娟娟盘算,如果黄春雁的事办成了,就意味着她被杜金生得手了,自己就去找杜金生也给她签字盖章,如果没办成,说明黄春雁不同意,那她丛娟娟再另想办法。没想到,黄春雁很快就回来了,当晚就急匆匆地走了,这让她迷惑不解,她怎么想也猜不到杜金生是在离连队不远的车底下,将黄春雁奸淫了,事后,他见黄春雁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怕司机回来露出马脚来,就当场给黄春雁的上学手续上签了字并盖了章。

  丛娟娟是足足琢磨了一夜,却始终没有弄出个所以然来,但是有一点,她是肯定的--那就是--黄春雁千真万确的被杜金生给奸淫了。于是,第二天一早,丛娟娟就背着黄书包去了场部,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农场办公大楼,来到杜金生办公室门前,见门虚掩着,人正在接电话,忽地推门走了进去。

  杜金生斜眼瞧了丛娟娟一眼,生气地对着电话说:“什么?武解放跑了?什么时候跑的?”对方电话声音:“杜主任,跑了一天了!我们想……怕您……”

  “我不想听你解释……”杜金生气呼呼地打断对方的话:“要千方百计给我抓回来!”他说着狠狠地放下了电话,刚要对丛娟娟发火。“嘿嘿!”丛娟娟嘿嘿一笑,玩世不恭地坐在了沙发上,“杜主任,跑就跑吧,跑了不就少了一张嘴吗?”

  杜金生被丛娟娟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但仍威风地问丛娟娟:“你说什么?”丛娟娟仍然“嘿”了一下,“我是说,武解放跑了,不就少了一张嘴嘛。”

  杜金生更有些莫名其妙了,他瞪圆了眼睛,“你--你是什么意思?”“杜主任,”丛娟娟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笑呵呵地:“我来找您是想问问,我办困退的事情,您想好了没有?”

  杜金生有些心虚地,但口气还是有点生硬地回答:“没有!”丛娟娟往桌前凑凑,心怀叵测地对杜金生说:“我倒认为,对您来说,应该三少,现在才两少,武解放跑了,少了一张嘴;黄春雁走了,少了您一块心病;我要走了,少了一对眼睛--”

  “你这个小青年,阴阳怪气的,”杜金生简直是被丛娟娟的话弄晕了头,色厉内荏地说:“什么意思?出去!”“杜主任,您先别向外撵我,”丛娟娟收住笑脸,一本正地说:“您听我说完了,再让我出去。”

  杜金生有些吃不住劲了,瞪眼瞧着丛娟娟,不知她嘴里要说些什么。“某年某月某日某时……”丛娟娟盯着杜金生,眼睛都不眨一下,脑子里飞速地旋转着,“您--黄春雁--”丛娟娟想象着,猜测着,尽量把话说得空隙大些,给对方多留些联想的空间,生怕说漏了嘴,让对方猜出是在诈他,“还有吉普车……随后发生的故事,”丛娟娟说到这儿,瞧见杜金生眨了一下眼,她肯定了自己的判断,心里一喜,嘴上的话多起来,“我可是睁着两只眼看得清清楚楚……您的吉普车走后,黄春雁大哭一阵,解下腰带就要上吊……”

  “黄春雁要上吊?”杜金生忍不住地问:“那她……”丛娟娟见杜金生默认了,她提着心总算放了下来,又笑着说:“我就劝黄春雁,事情已经这样了,人家杜主任把事情也给你办了,你要是哭哭啼啼,声张出去,陈文魁不会要你了不说,以后,你也更加不好做人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杜主任知,也就算了。”

  杜金生脸松弛下来,瞧着丛娟娟想说什么,什么也没说出来。“说起来,”丛娟娟有些得意地说:“还是真亏了我给她做思想工作,不然,说不上要出什么大乱子呢。”

  杜金生仍有些不放心地问:“连队里的人都知道吗?”“黄春雁走了,就我一个人知道。”丛娟娟狡黠地一笑,掏出报告递了上去,“杜主任,您能不能给我个准信儿,我办困退的事情,你什么时候能考虑好?”

  “好,好,好,”杜金生连忙拿起笔在报告上签了字,又从包里掏出名章,蘸了蘸印油,然后在签好字的报告上面,很不情愿地盖了一下……

  列车在一个小站停了一会儿,随后就又起动了。丛娟娟坐累了,想正正身子,一睁眼发现武解放用愤愤的眼睛瞪着她,便不屑一顾地把脸又转向窗外。

  武解放装着去厕所的样子,走到丛娟娟的座位边时,他故意“呸”地吐了一口唾液,然后边哼唱着“雄赳赳,气昂昂……”边向车厢的尽头走去。

  “精神病!”丛娟娟转脸瞧着武解放的背影,骂完,也“呸”了一口。身边的其他旅客都用莫名其妙的目光地瞧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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