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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程林秀一到窗下趴着不动的巴巴跟前,便闻到了一股酸烘烘夹杂臭烘烘的味,怜惜地说:“哎呀,你们瞧这狗食都酸臭成啥样了,巴巴还能吃吗!南信,快把它端走。”

  南信捏着鼻子端走了狗食盆子,急忙回来凑过去,白力强正打着手机上的小亮灯在给巴巴检查,他摸一下狗腿和腋下说:“巴巴发烧了!”然后又照亮着扒开巴巴的眼睛说:“程阿姨,您看,巴巴的结膜潮红,肿胀,还有充血。”大家探头去细看,巴巴的两只眼睛都在流着浆液和分泌物。白力强照着说:“程阿姨,巴巴可能是得了角膜炎,引起发烧很严重,快去宠物医院吧。”

  “力强--”南信见妈妈着急的样子问,“宠物医院晚上有人吗?”

  白力强回答:“当然有了。”他说着打了个电话。果然有大夫值班,程林秀要去,白力强说:“阿姨,您不用去,我和郑林去就行了,用他的车。”

  靳玉娇俏皮地说:“白科长,你真行!下班了还留人值班,你们卫生局对宠物医院还挺人性化呢。”

  “什么我们卫生局呀。”白力强说:“那是我的意思。你说,我就管这么点事儿,还不给他整得立立正正的!”

  程林秀催促说:“别卖关子了,快去吧。气死我了。”

  郑林说:“好,我去开车,马上就来。”

  程林秀嘟嘟囔囔进了屋,不停地说:“王风耀真不是个东西。”

  石玉贵正和南方正唠得来劲儿,听程林秀直嘟囔,问她怎么了也不吱声。走到桌旁拿起电话就拨。对方一遍又一遍是录音回答:“你所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这才“啪”地放下了电话。

  “喂,林秀怎么了?”南方正问:“什么事儿生这么大气呀?”

  程林秀生气地说:“你说这个王风耀,他也不知道一次倒进去够吃几天的食,狗食盆子里的食都酸臭了,那巴巴吃了能不得病嘛!哎呀,也怨我,瞧了几次见盆子里有食就没过去细看。”

  “哎呀--”石玉贵说,“弟妹,这你生什么气呀,宠物宠物,自己宠才是自己的物,干什么让他给喂呀。你刚才说了,也怨你。当干部管人容易犯官僚主义,你这管狗的也犯官僚主义喽--”

  “不是,石伯伯,”靳玉娇在一旁说,“您真有趣,哪是让他给喂呀,咱们家本来是计划从宠物食品店买专用食品喂的,王主任愣说宾馆里剩饭剩菜有的是不说,又有油水,不用你们管,我包了。”

  石玉贵说:“方正,按咱们俩的性格和为人,按咱俩都当过市长这身份,不应该在王风耀这样一个小人物身上费这么多口舌去议论他,应该气愤的是这种社会现象,可以称为‘狗眼’现象。你看出了吧,你在位的时候,别说你和你的家人,就连你家的一只狗,这个王风耀都伺候得那么周到。有一回,我来这走到门口,巴巴冲我直叫,弟妹撵它一边去后对我挺骄傲地说,这巴巴吃得这么胖,多亏王主任风雨不误地给喂呀。喂吃、喂水搭配的特别好,又特别及时,现在你退了,对人都不行了,还谈得上狗吗?所以,这叫‘狗眼’现象。”

  电话铃响了。

  “喂--”程林秀接起电话,“你是哪位?”

  “程阿姨,”王风耀在陪着时尚洗澡,发现了未接电话,躲在一个墙角边打电话。“我是小王,刚才您打电话我没听见,放震动了,有事吧?”

  “小王,”程林秀说,“我知道你现在太忙,那巴巴以后就不用你喂了。”

  王风耀声音放大了:“程阿姨,没事儿您放心,再忙这点时间还有,我天天都去。”其实,王风耀还是在三天前拎了两大兜子剩菜饭一下子倒进了狗食盆子里,巴巴吃了一天,到第二天晚上就酸了,今天就臭了,巴巴再就没吃。

  程林秀气得不知说什么好。嘴唇颤了几下,终于说了句:“以后不用你了。”然后就“啪”地放了电话,随后电话铃响,程林秀看看来电显示,还是王风耀,便生气地离开了书桌。

  “弟妹,”石玉贵说,“用不着生那气。”

  “说是这么说,”程林秀说,“老市长,您说能不生气嘛,他还不说不干,而且表示很诚恳地硬要给你干,其实是糊弄着你干,您不知道,这个犬种还是从俄罗斯引进来的,是我托我们部里的同志给买的,花了两万多呢。”

  南方正问:“别说这个了!怎么,巴巴饿得不行了?”

  “是饿的不行了,还得病了。”程林秀气哼哼地说:“白力强领着南信,郑林开着车去宠物医院了。”

  石玉贵劝程林秀:“弟妹,就凭狗适应新环境快这一点就能看出这东西泼辣,有些病看看就好,别上火。”

  “老市长,您是不知道,”程林秀说,“家门口有这个巴巴省老心了。”

  “爸--”靳玉娇在一旁说,“您那些书还说不上这个王风耀怎么糊弄您呢。”

  南方正说:“书的问题不用愁了,几个学校,还有幸福村的秦琼,狗肉王大酒店的朴胖胖都在帮我忙呢,从你买高层里拿的款已经差不多够了。”

  “要指那个王风耀可真就完了!”程林秀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了吉普车的声音,忙向石玉贵打招呼,“老市长,我看巴巴病的不轻,我也跟着看看去了。”

  南方正不同意:“行了,多大个事儿呀,去那么多人让人家一看像什么样子!狗这玩意儿不能太宠它。”程林秀来了犟劲儿非要去,她推开门一看,吉普车拉着巴巴已经走了。她喊了两声,车里人没听见,一直朝前开了去。

  郑林很快把车开到了宠物医院门口,南信抱着巴巴走进了医院,白力强先上前一步,推开犬部大门,开口就说:“张医生,快给看看南市长家这条宠物犬怎么了?”张医生显出奇怪的神色说:“哟,这是怎么了,这几天市领导家的宠物怎么都得病呀!阚书记家的大黑犬得了肾炎,我给看完刚回去。”

  白力强说:“别管别人家的了,快好好给我看看这个吧!”

  说话间和郑林、南信已经把巴巴平放倒在了诊床上,张医生拍拍巴巴说:“哟,这是俄罗斯最好的犬种呀。”

  “就是。”南信说:“要不,我妈妈急疯了似的呢。张医生,快给看看吧。”

  白力强开玩笑地说:“张医生,我离职之前可是最后一次给你下圣旨了,只准看好不准看坏。”

  “白科长,你放心。”张医生说:“别说你还是我的主管部门的直接领导,就是凭南市长家的宠物,南市长又退休了,我也得好好治,至于治得怎么样,那就是我的水平问题了。白科长,你放心吧。”

  “好!”白力强竖起大拇指:“好啊,看狗病的人不狗眼,难得,难得,张医生,好人呀!”

  “这是小事儿,也是职业道德,还值得这么夸奖嘛!”张医生说着戴上口罩,穿上白大褂,巴巴老老实实有气无力躺在床上。张医生先用听诊器听了听巴巴的胸部,一眼就看见它的眼角在流浆液,又顺手扒开巴巴流浆液的右眼说:“白科长,巴巴得的是卡他性结膜炎。”

  “张医生,”南信问,“一般情况下,这种病是怎么得的?”

  张医生说:“犬类的这种病分两种,一种是慢性,一种是急性,巴巴属于后者。主要表现是结膜红、肿胀、充血、眼角处多浆液和分泌物。一般情况下机械性刺激最容易得这种病。”

  南信问:“张医生,这个机械性刺激怎么解释呢?”

  “也可以分两种情况。”张医生解释说:“一种是外伤,如结膜外伤、眼边翻睫毛生长异常、灰尘、昆虫、吸吮线虫等都容易导致这种卡他性结膜炎。另一种是内因,是犬长期形成一种饮食、起居的生活规律,一旦这个规律失常,犬就会急躁上火,这时候要是吃了易中毒的腐烂东西也容易得这种病。”他说着又细看了看另一只眼,用肯定的语气说:“巴巴得病的原因是后者。”

  “他妈的!”郑林刚骂了一句,南信瞪了他一眼,他才把后面要说的话收了回去。“那就不说了!”南信心里想,先别说别的,狗得了这种病,这么好的犬种主人也不光彩呀!会让人说,这是怎么伺候的呀!

  南信问:“张医生,这病好治吗?”

  “就是不好治,他也得给治好。”白力强说:“还必须治得不留后遗症,和没生病时一样。”

  “你们别看巴巴的症状比较重,其实病不是很重,属于早发期。”张医生说:“治疗方法并不难,回去以后,只用冷敷疗法,等分泌物变成黏液,而且增多的时候再改成热敷。”

  南信问:“张医生,不用药吗?”

  “当然得用了。”张医生说:“主要用广谱维生素眼药水点眼,再配合着用醋酸氢化可的松眼药水,可能效果会更好。这样十天左右就差不多了。”

  白力强问:“张医生,你这里有药吧?”

  张医生回答:第一种有我给开;第二种刚用完,正联系进货,可以到市医院开两支。

  郑林问:“人用的和犬用的一样吗?”

  “一样。”张医生说:“成分药效都是一样的。只是人用的更精细一些,量也小些。”

  张医生开完药方,南信去交完款取了药。张医生一再嘱咐要看说明敷药,还嘱咐要把冷敷和热敷做好。南信把巴巴抱起来走出医院上了车,郑林启动车来到了市医院。真好,这里醋酸氢化可的松不多了,只有六盒。南方正让医生都开了,交上款,带上药。车嘀嘀嘀一路呼叫着向南方正家驶去。

  白力强帮着把巴巴抱进屋里时,石玉贵已经走了。他见天色已晚,和南信、郑林一起把巴巴的病情、病因和治疗方法给南方正和程林秀学了一遍,又引起了他们对王风耀的不满。白力强劝了几句,便和郑林一起走出门,告别了送到门口的南方正一家。

  倩倩已经睡了。靳玉娇帮着程林秀给巴巴冷敷,南方正把南信叫到一旁问:“南信,你明天就走吧?”

  “是。”南信问:“爸,您还有什么嘱咐的没有?”

  “有一番话我一直想和你说,”南方正说,“只是没得到空儿。”

  南信说:“爸,您说吧,我听着。”

  “南信,”南方正颇动情地说,“你去西藏,家里的事情就不用担心了,倩倩上学的问题解决了,玉娇的工作也算是有眉目了。这点书呢,只要垫上的底钱回来,我心里就踏实了,问题也不大。”

  南信说:“爸爸,这些我都心里有数了,您就不用说了,看您还有什么吩咐?那几个小事儿算个啥,就是都成都不成天也塌不下来。可能您觉得您退了,这么点小事儿都卡壳,觉得没面子,其实也没啥。您和我妈只要身体好好的就比什么都强。”

  “是,这几天我渐渐也开通多了,我担心的是你到了西藏怎么当好这个县委书记。”南方正略停了停。能看出,他这是早就准备好了的一席话:“我在位的时候常有人和我透话,说你屁,我理解,所说的‘屁’,就是吊儿郎当或者是按老百姓说的不着吊儿。我退了这些天与你共同办事多了,才觉出你不是屁,而处处是一副玩世不恭的姿态。我已经承认。可是,你当县委书记这种姿态可不行,县委书记要有县委书记样子的。”

  南信问:“爸,您说县委书记是什么样儿?”

  “起码来说举止要庄重,说话要严谨。”南方正瞧着南信说:“不能像你这样乱放炮,就是看准了,是对的东西也要注意方法。”

  “爸,您放心。”南信说:“我会做好的。”

  程林秀已经给巴巴冷敷完,洗着手说:“南信呀,你说会做好,我也是有点不大放心。你这样哪像个县委书记呀!你爸爸当县委书记的时候,可不是你这个样。稳稳当当,坐有坐样儿,站有站样儿。你瞧你--”

  “妈--”靳玉娇给程林秀送去毛巾,倒了脸盆里的水,又倒上水边洗手边说,“你们不用操心他,也不是小孩子了。”

  南信说:“就是啊!爸爸,不早了,您休息吧,您说的我都记着呢。”

  南信回到房间,倩倩已经睡熟了,他才看出靳玉娇有些不愉快。不脱衣服往床上一躺,轻轻叹息了一声,似乎觉得不该这样,又急忙坐起来脱起了衣服。

  “喂,玉娇,怎么不高兴?”南信看一眼熟睡的倩倩,走近她问:“是不是从内心不同意我去西藏?”

  “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靳玉娇打不起精神的样子:“心里有一种无名的惆怅,无名的烦乱,脑子里像一锅煮开了的粥。”

  南信双手把着靳玉娇的肩膀:“玉娇,我去西藏是征求了你的意见的,明天就要走了,我知道你的语言表达能力很强的,思绪也是敏捷的。你说这两个‘无名’和‘一锅粥’总有些事因,说给我听听,我心里有数,有难处理的,也留下个主意,或者交代给爸爸和妈妈。”

  靳玉娇躺在床上,被南信紧紧抱住,南信的心情也一下子沉重起来。他压低着声音,但能让靳玉娇听出其中的沉重来:“说,玉娇,你说呀!”

  “你让我说,我真的又一下子说不清楚。”靳玉娇慢慢地说着:“有一种感觉很清楚。”

  南信问:“什么感觉?”

  “这几天家里发生的事情已经在我的脑子里滚成了一个团。”靳玉娇眼圈湿了,但没有掉下眼泪。“就这种感觉,真的又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

  其实,靳玉娇思绪确实有些乱,但搅在乱中有一点很清晰的真实感觉,她没有说出来,恐怕也难以说出来。回想当年,她与杨柳吟争嫁南信还没有进人这个家庭的时候,她想象中的市长家是神秘的,是堂皇的。没想到进来之后却觉得不仅仅是这么平常,而且让南方正一些清规戒律搞得是那么拘谨。除了在外边能受到宠爱、敬畏等别的同行享受不到的一些精神上的东西之外,家里面真像笼子一样。巴巴把着门进不来人,就连她的亲戚来过一二次之后也不再想踏这个高门槛。如今,南方正退休了,那种外人的宠爱、敬畏就像泡的茶水,随着不断冲水在渐渐变淡。她有一种飘飘然从空中飘落下来的感觉,觉得四周无边无际一样的寂寞和孤独。特别是她一进屋,恰好梳妆镜全显出了她显得憔悴的面貌,又看了一眼那张结婚照的美姿丽容,霎时间,从底往上抽出了一股凉气,和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搅拌在了一起。真的是说不出,不可名状了。

  “哎呀--”南信拽一把靳玉娇让她坐起来,“玉娇,你别让我带着心事走了,好吗?快说呀。”

  靳玉娇勉强振作起来,瞧着南信说:“没事儿,只是你这一走,我心里觉得空落落的,要常回家看看呀。”

  “我理解你的心情,”南信乐了,“常回家是不可能的,逢年和大节了肯定回家,也会回来跑项目的。”

  靳玉娇点点头:“这就好,不早了,休息吧。”

  南信也乐了:“好,休息吧。来,我帮你脱。”

  靳玉娇六神无主的样子往后一仰躺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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