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有天使替我流泪

第九章守候的幸福

　　当欣然含着泪水扑入羽曦的怀抱时，我的心第一次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反倒是满满的温暖和祝福，原来，拥有一颗为爱守候的心灵，那也是一种幸福。

　　--俊皓

　　晚秋的日子里，凌涛学院的第一个假期到来了。

　　夜晚，

　　别墅大厅，

　　灯光眩目，

　　热闹温馨。

　　羽曦坐在沙发上兴致勃勃地谈说着自己的假期计划，欣然和俊皓则各自平静地笑望着他，仿佛专心致志，又似若有所思。

　　“怎么样？你们有什么意见吗？”羽曦长篇大论之后，用探询的眼神窥查着他们两人此时此刻的表情。

　　“我觉得，你还是回家陪陪父母吧。”欣然淡淡地向他点了点头。

　　啊？！

　　羽曦立刻仰天长叹，真是对她无话可说了。

　　他就知道，她很可能会把他赶回家去，越是害怕听到，却越不得不听，这不是太要命了吗？！

　　“俊皓，你说呢？”到了这个地步，他只能恳求俊皓的帮助了。

　　“我拒绝参与讨论。”俊皓优雅地拉起唇角，温和地笑道，“后天我就准备回意大利了，怎样度过这个美好的假期，还是你们两个商量吧。”

　　逃避终究不是办法，可现在他根本想不到什么更好的方式，也许，离开欣然，心底那份思念会更加深刻，更加难熬，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切都会慢慢平复的，对不对？

　　“俊皓，你？你这么快就要回意大利？”欣然是第一次听他提起这个决定，心头顿时涌起一股酸涩，恋恋不舍却又无可奈何，“那，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俊皓的身体骤然僵硬，细碎的疼痛一丝一丝从心底延伸出来，怎么都无法逃开。

　　“恩，会……会很快的……”

　　其实，这是长久的离别，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何时能让自己的心彻底平静下来。

　　“那么，我和羽曦在这里等你喽，千万不要忘记我们啊！”她的笑容很纯洁，很美丽，像流动的清泉，像盛放的花朵，像温暖的阳光，像柔和的春风，在他的心中变成了最永恒的记忆。

　　“怎么会忘记？”他低沉地说着，声音有些沙哑，喉咙仿佛被火焰灼烧一般，“永远都不会忘记……”

　　水晶灯似乎突然暗淡下来，

　　在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

　　落下了一层忧伤的光泽。

　　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羽曦有些慵懒地将手伸向附近的听筒，还不忘对俊皓使了个眼色，小声嘀咕道：“一定是AILY！”

　　俊皓苦笑而无奈地摇头：他根本就没有通知AILY自己什么时候回去，或者，是因为他对欣然的不舍，又或者，是想带给AILY和外婆、外公一个意外惊喜吧。

　　“诶？！你说什么？！爷爷他，他病重入院？！”羽曦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紧张和迫切，握在手里的电话也在不经意间微微抖动起来，“恩，我马上去机场，其他你们都安排好吧。”

　　匆匆忙忙放下电话，羽曦怔怔地坐在沙发上，那张刚毅俊朗的面孔立刻蒙起了一层哀伤的阴云，仿佛挥之不去的冷风紧紧围绕着他。

　　“羽，羽曦？”欣然轻轻地碰触他，用自己的一双小手温暖地包裹着他那略带冰冷的指尖，低声安慰道，“别太着急了，爷爷他会吉人天相的……”

　　羽曦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哀怨地叹气，一直在叹气。

　　爷爷和爸爸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是截然不同的！

　　他并不是不尊重自己的父亲，只不过，父子二人脾性比较接近，很多时候都会互不相让，而爷爷呢，他老人家就像一个高深的智者，从来都是神采奕奕笑靥融融，无论多么复杂多么困难的事情，三言两语之下，爷爷就能够将他带入一片新的天地，不但觉得心情舒畅，豁然开朗，还可以学到不少为人处事的道理和方式。

　　而且，他从小就在国外读书，一直在爷爷身边生活，随着时间的堆积，他对爷爷的感情也与日俱增，越来越依赖他老人家，越来越佩服他老人家，甚至他曾经在心中许下愿望，只要爷爷健康长寿，他会竭尽所能改善与爸爸的关系，不会再继续与他争吵下去。

　　可是，如此敬重如此深爱的爷爷，现在却……

　　他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用力地扼紧，一点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心中此时此刻到底是怎样的感觉，仿佛一下子从天堂摔入了地狱，黑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抓不住……

　　“羽曦……”有温柔的呼唤在他的耳边，有温暖的抚摸在他的手指，他的心渐渐开始了新的跳动，渐渐恢复了平日的温度。

　　“欣然……”他缓缓转过头，深棕色的眼眸有些迷离，有些失神，那抹深刻的无法忽视的忧伤狠狠地刺痛了她的心。

　　“羽曦，振作起来，好吗？这个时候，爷爷最需要的人是你，你必须陪在他的身边啊！”欣然自己的心也在不可遏制地颤抖，也许，她无法理解他那种心急如焚的痛楚，但她曾经遭受过的那种在死神面前欲哭无泪的无奈与绝望却清晰得如随时能够闪现的烙印，灼烧般的撕扯着，疼痛着……

　　“是啊！我，我到底在做什么？！”羽曦如梦初醒地低吼，用力甩了甩头，紧紧握住欣然的手，有些抱歉地说道，“我要马上去机场了，难得的假期只能让你一个人度过了，请你体谅，好吗？”

　　欣然幽幽地摇头，淡淡地笑望着她，清澈如水的眸子里带着小小的愠怒。

　　“我是那样不懂事的人吗？！”她温和地凝望着他，白皙俏丽的面孔上洒下一片绚烂的灯光，“快去吧，要照顾好爷爷，保重自己，路上小心，知道吗？”

　　“恩，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安心等我回来。”他深情地注视着她，嘴角带着温柔的笑容，内心的紧张和焦躁似乎也在她的安慰下渐渐平静下来。只要，只要有她陪伴在自己身边，任何惊涛骇浪他都会去勇敢地迎接和面对。

　　“欣然，让我抱抱你。”

　　她怔愣了一下，转而恬然地笑了起来。

　　一把将她抓进自己的怀抱，羽曦感到好幸福，好温暖，所有的痛苦都在这一瞬间抽离了他的身体，只想紧紧地拥住她，永远都不会放开她的手。

　　夜色愈加深沉，

　　晚风吹来，

　　他和她的发丝缠绕在一起，

　　像飘动的海藻，

　　不离不弃。

　　“少爷，我们来接您了。”门外传来了必恭必敬的通报声。

　　羽曦恋恋不舍地松开自己的双臂，轻柔地抚摸着欣然的脸颊，在她的额角落下浅浅一吻，低沉地说道：“我该走了，等我回来！”

　　欣然重重地点头，眼底已经盈满澄澈的泪水。

　　“俊皓，拜托你晚几天回意大利，可以吗？”离开之前，羽曦郑重地将欣然交给俊皓来照顾，“独自丢下她一个人，违背了我们之间的诺言，我……”

　　“你这家伙！”俊皓轻拍着羽曦的肩膀，淡定地直视着他，琥珀色的眼眸幽深而清澈，“放心吧，欣然就像我的家人，决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的。”

　　两个俊美的少年，

　　彼此真诚地对视，

　　不需要任何言语，

　　他们的心，

　　都在为同一个少女而跳动。

　　清晨。

　　天气有些阴冷，

　　太阳躲在厚厚的云层里，

　　灰蒙蒙一片。

　　“欣然，过来吃早饭！”

　　“咦？俊皓，你怎么怎么……”她震惊地睁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不，不会吧？她今天可是很早起床的，没想到，俊皓竟然……

　　“我不是答应羽曦要好好照顾你吗？从今天开始，我要尽职尽责哦。”俊皓温和地笑了起来，咖啡色的发丝在他的眼前飘舞，像梦幻世界里儒雅俊美的精灵，在她的身边默默地守护。

　　“谢谢你，但我很想在你回意大利之前为你做些什么……”她所以会早早起床，这确实是其中一个原因，另外，羽曦昨晚在机场打来电话，会搭凌晨三点多的飞机，不知道为什么，听着电话另一端那个熟悉的声音，她一直辗转反侧，忐忑不安，怎么都无法入睡。

　　“别说傻话了，坐下吃早餐吧。”

　　轻轻笑了笑，欣然在那张透明的玻璃餐桌前坐了下来，自己的倒影在反光的玻璃面上放大般地投射，竟是那样憔悴不堪。

　　“俊皓，羽曦大概什么时候落机？”她用手肘支撑住身体，抬头盯视着他，眨动的清瞳里带着一抹无法隐藏的忧虑，“能不能查一下航班呢？”

　　看到她心神不宁的模样，俊皓的心头猛地一窒，冰冷彻骨的疼痛迅速贯穿了他的全身。

　　他不想看到她如此伤心，如此难过，如此痛苦的神情，那就像一把把凛冽锋利的匕首，在他柔软的心瓣上残忍地划下一道道伤口，只能在时间的长河里，伴着流淌的血渍，慢慢承受，慢慢愈合……

　　“好，我马上派人去查。”俊皓迅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他不能再让她为自己而担心了，“先吃点东西吧，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谢谢你，俊皓！”

　　牛奶的香气四溢，

　　白色的水雾朦胧，

　　凝望着，

　　凝望着，

　　渐渐埋入了无限的等待……

　　“什么？！你确定吗？！有没有查清楚？！”俊皓在听到电话的时候竟然失去了惯有的冷静，连温润的话语都变得异常急切，这让欣然更加感到不知所措了。

　　不，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新闻？！这个我知道，你们马上再去机场查看！”

　　俊皓有些颓丧地关掉了手机，琥珀色的眼睛仿佛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光芒，颀长秀雅的身躯也不由自主地僵直在原地，怎么都迈不动脚步。

　　该死！

　　这，这怎么可能？

　　一定，一定是玩笑，天大的玩笑！

　　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对了，新闻？！他必须，必须要保持冷静，否则欣然怎么办？欣然一定无法承受如此沉重的打击，她会崩溃的！

　　“俊皓，有什么消息吗？”欣然站在他的身边，紧盯着他那张已然苍白的面孔，清澈如水的瞳眸里满是热切的期待。

　　“恩，家里的仆人搞错了航班，真是……”他想努力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可是，当那个惨淡如落叶般的笑容出现时，连他自己的眼眶都不可控制地熨烫起来……

　　怎么，怎么会这样？！

　　他到底应该怎样来面对欣然，怎样开口告诉她这个致命的噩耗？！

　　“俊皓，发，发生了什么事？你，你……”

　　她，她分明在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中看到了滚动的泪水，她分明清晰地感觉到了他的恐慌和无助，难道，难道是羽曦？！不，不会的，一定不会！

　　“没什么，不要乱猜了，已经让他们去确认羽曦的航班了，一有消息马上告诉你。”他深深地压制着心口的疼痛，尽量保持着平和的姿态，“我回房间拿点东西，很快下来。”

　　双腿突然变得像巨石一样沉重，每走上一级楼梯都会传来酸涩的麻木，泪花在他的眼底旋转闪烁，他甚至连抬手抹去眼泪的力气都消失不见了。

　　羽曦他，他不会就这样离开的，他那样深爱着欣然，那样坚定地守护着他们的感情，他，他怎么舍得放开欣然的手？怎么舍得丢下她一个人？！

　　走进房间，他用颤抖的手指按下了电视机的遥控器。

　　他心里很清楚，家里的仆人是不可能告诉他假消息的，但是，但是他，他不愿意去相信那个残酷的事实！除非，除非自己亲眼看到那条噩耗，不，即使，即使新闻真的报道了，他还是，还是不想去承认……

　　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修长的手指在颤抖，

　　发出凝霜般的光芒，

　　是冰冷的灰白色。

　　“少爷，确定了，那班飞机在中途坠毁，无人幸免于难，登机的乘客里有邓羽曦这个名字。”

　　当电视屏幕上出现那个醒目的坠机画面时，俊皓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立即万般愁苦地紧闭起来，两行清澈的泪水缓缓滑下……

　　“啪”的一声，手机掉到了地面，俯身望了望，一抹娇弱的身影闯入了他的视线。

　　“欣，欣然？！”

　　“告诉我，这，这不是真的……”她的双瞳里盈满了泪水，星子般的泪花颤抖着，闪动着，仿佛稍稍眨一下眼睛，泪珠就会如破堤的洪流一样汹涌澎湃。

　　因为听到他说起“新闻”两个字，她怀着百感交集的心情打开了客厅的电视机，没想到，几乎所有频道的早间新闻都在播报凌晨的坠机事故，而那个航班，那个航班正是羽曦搭乘的……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会这样？！

　　她真该死！

　　她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坏的女孩！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如果，如果一定要有人遭遇不幸的话，那么，就让她自己来承受吧。为什么要硬生生地将她身边所爱的人一个一个夺走？！为什么非要留下她一个人独自苟活在这个孤独的世界上？！

　　不，她不相信，这一定不是真的，一定不是！

　　“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安心等我回来。”

　　“欣然，让我抱抱你。”

　　羽曦他，他绝对不会丢下她一个人的！他的话语，他的呼吸，他的拥抱，他的心跳，一直都在她的身边环绕，他不可能出事的，不可能！

　　他明明说过，让她安心等他，他会回来见她的，一定会的！如果，如果他敢这样不发一言地离开她，那么，她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俊皓，我，我要去找羽曦，我要去找他问清楚……”她的泪水滚滚而下，水晶般的面孔全部被翻涌的泪珠浸湿，失神而空洞的眼睛痴痴地望着远方，望着灰蒙蒙的天际，望着阴沉暗淡的天的尽头……

　　“欣然？欣然，你不要这样，你先听我说，好吗？”他不知道该怎样守护如此脆弱不堪，如此痛苦绝望的她。

　　她就像被剥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身体不停地颤抖，不停地瑟缩，却依然在一步一步艰难地前行，仿佛那是让她延续生命的动力，如果不继续向前，她就会立刻倒下去。源源不断的泪水如同奔流的瀑布一样倾泻而出，静悄悄地流淌，静悄悄地凝干，却无法阻断，无法停止，仿佛要让清澈的小溪汇聚成澎湃的大海，直到将她自己彻底湮没。

　　“羽曦？！我看到羽曦了，他在等我，他在对我微笑，他在张开双臂迎接我……”

　　她突然甩开他的手，飞快地跑了起来，径直跑出了房间，跑下了楼梯，在光华流转的客厅里四处张望，白皙的面孔在眩目的灯光下愈发苍白透明，就像失去了白色羽翼的天使不小心坠落于凡间，遭受到了痛彻心扉的伤害。

　　“欣然？！欣然，拜托你，清醒起来，快清醒起来！”俊皓心疼而无奈地将她拥进自己的怀抱，不敢用力，也不敢放松，仿佛稍稍用力她就会如水晶一般破碎，稍稍放手她就会像羽毛一般飞走。

　　这样的她，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甚至是他从来没有想象过的。此时此刻，他不仅仅为她感到心痛，感到疼惜，还有心底无发说出的绝爱！

　　当初，子轩离开的时候，她所承受的打击和绝望一定比现在还要沉重，还要痛苦，还要无助！如果，那时他能够陪在她的身边，即使无法帮她减轻痛楚，至少，或者，至少她心底的裂痕不会如此彻骨吧。

　　可如今，同样的悲剧在她的身边发生，他竟然，竟然依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伤心欲碎……晶莹清澈的泪水从那双琥珀色的瞳眸里缓缓涌出，他的心好痛，痛到破碎，痛到无法呼吸！他，始终都不能保护她，不能给她最坚实的依靠……

　　对不起，羽曦！对不起，子轩！在天的尽头，他们两个一定也在流泪吧。

　　“欣然，欣然……”

　　“俊，俊皓……”她终于抬起了迷离朦胧的泪眼，每一滴泪珠都带着磨灭而绝望的心痛，“这一定不是真的，对不对？羽曦他，他几个小时前还在我的身边，是不是？搞错了，一定是搞错了……”

　　“欣然，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了……”他轻柔地托起她那张挂满泪珠的脸颊，用尽所有气力紧紧拥抱着她，“看到你这个样子，羽曦他，他在另一个世界也不会安心的……”

　　她的身体猛地僵硬。

　　冷风从窗口吹来，

　　她的长发像丝蔓一样飘起，

　　静静的，

　　只有眼泪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不--”她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庞，拼命地颤抖，拼命地哭泣，清莹的泪水从她的指缝间连续不断地溢出……

　　“欣然……”

　　“不，不会的，羽曦他不会丢下我的！”跪坐下来，她的身体越来越弯，头越来越低，直到紧贴在冰冷的地面上，她的哭泣声才慢慢减弱。

　　俊皓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臂，轻轻碰触她的肩膀，顿时，一阵暴风雪般的冰冷席卷了他的全身：此时的欣然竟像失去知觉的冰雕一样！

　　他那双琥珀色的瞳孔立刻紧缩，迅速将她拥进自己的胸膛。虽然，虽然他无法像羽曦那样给予她幸福和快乐，但至少，他希望能够带给她一丝真切的温暖。

　　躺在他的怀抱，她的眼睛依然空洞得没有任何焦距，风干了所有的泪水，剩下的只有心如死灰的绝望。

　　“对不起，羽曦……如果，如果你没有靠近我，就不会遭遇这样的不幸了……我们约定好了，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那么，就让我去陪伴你吧……”

　　目不转睛地凝望着窗外的天空，灰暗的色泽，暗淡的光线，什么都看不清，但是，她知道，一定有人在天的尽头等待着她……

　　缓缓闭上眼睛，她那樱花般美丽的容颜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欣然--”

　　午后，

　　阳光透过纱窗射进了房间。

　　欣然躺在床上，吃力地转动着眼球，仿佛很想睁开眼睛，却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压住，怎么都无法冲破那层束缚。

　　“欣然，欣然……”有人在呼唤她。

　　是，是羽曦？！是羽曦，一定是他！

　　“乖乖地等我回来！”

　　“绝对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我喜欢你，喜欢得胜过自己的生命！”

　　“就让我成为你的依靠吧！我会等你，无论等多久，都会等下去，直到你彻底爱上我的那一天！”

　　羽曦？！是羽曦在呼唤她！

　　用尽所有的力量，她猛地睁开了眼睛，因突然接触到眩目的光芒，她又条件反射般地将眼睛眯了起来。

　　“欣然，你终于醒了。”

　　温润如风的声音，俊美如天使的面孔，玛瑙般的琥珀色瞳眸，他是，是俊皓！

　　“俊皓，刚才是，是你在喊我吗？”她微弱地询问着，缓缓张开的眼睛迅速转动，环顾着四周，“羽曦呢？羽曦他在哪里？我听到他在呼唤我，他怎么没有在我的身边？”

　　俊皓忧伤而无奈地垂下头，不忍心再看她那副苍白惨淡、憔悴不堪的模样。

　　早晨，听到羽曦坠机的噩耗，她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而产生了意识模糊，乃至昏厥的症状，一直沉睡着，沉睡了几个小时，刚刚才苏醒过来。

　　当她在他的怀抱中闭上眼睛那一刻，他的心真的在一瞬间停止了跳动，仿佛自己马上就要与这个世界隔离似的。

　　还好，急救的医生说她只是虚弱晕倒，吃了药，打了针，让她静静地躺在床上休息一段时间，意识就会渐渐恢复的。

　　“俊皓，请你扶我起来，可以吗？”她的眼角又湿润了，有晶莹的泪珠在她的眼底滚动，“我，我想去看看羽曦的房间……”

　　轻轻闭上眼睛，大滴大滴的泪珠迅速滑下她的脸庞。

　　是的，她的意识已经完全清醒了。

　　心中的疼痛是那样真实而明显，她甚至连欺骗自己的借口都找不到，因为，她什么都清楚地记得，羽曦，羽曦他，他搭乘的那架飞机坠毁了……

　　他，他怎么能这样对她？！他怎么可以让她独自守着彼此之间的承诺而生存下去？！不，这一次，她做不到，她也不想去做了……

　　如果，如果她当初随子轩一起葬身于那片蓝色的海洋，那么，所有的痛苦都会随风而逝了吧。那么，羽曦也不会遭遇这样的不幸了，是不是？

　　好想，好想再见羽曦一面……

　　她，她有很多话要对他说，要说很久很久，要说一生一世，要说到地老天荒，要说到海枯石烂……可是，可是，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对他说出“我爱你”，他竟然，竟然就抛下她一个人离开了……

　　“邓羽曦，你给我回来！我决不允许你这样离开我！”

　　不会原谅他，一定不会原谅他！

　　“欣然……”拥住她颤抖的肩头，俊皓万分疼惜地注视着她，琥珀色的清瞳失去了灵动的光泽，装满了铺天盖地的忧伤，“羽曦他会听到你的心声的……”

　　她愣住，然后拼命摇头。

　　她不要他仅仅能够听到，她还要他回到她的身边，感受到她的心跳啊……

　　风吹起了白色的纱帘，

　　床前的柜子上，

　　摆放着一个精巧的像架，

　　那是他的照片，

　　高贵而疏离的王子，

　　玩世不恭的笑容，

　　深棕色的眼眸仿佛望进了她的心底。

　　滚烫的泪珠一滴一滴落在像架上，将照片上的王子慢慢浸湿，慢慢湮没……

　　楼下。

　　公寓的门突然打开了，

　　下一秒--

　　“欣然，俊皓！你们在吗？”

　　是，是羽曦的声音！

　　这一次绝对是羽曦的声音！

　　互相对望了一眼，欣然和俊皓飞快地向楼下跑去。

　　心跳仿佛一刹那失去了规律，只有耳边不时盘旋回荡的熟悉的呼唤，让她的意识变得越来越清晰。

　　“羽，羽曦？！”站在楼梯口，她气喘吁吁，喉咙干涩得难受，但她的视线中确实出现了那个仿佛等待了几百年的熟悉身影。

　　泪水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静静地滑下白瓷般细腻的脸庞。

　　羽曦他，他就站在她的面前，就在她的面前……

　　这，这实在太好了！他没有出事，他没有狠心地丢下她一个人！

　　修长挺拔的身躯，

　　俊朗完美的容颜，

　　炯炯有神的眼睛，

　　桀骜不逊的唇角，

　　霸道坚定而温柔执著的气息，

　　他，他就是她的羽曦啊！

　　“欣然？！你，你这是怎么啦？傻瓜，哭得眼睛都肿起来了，发生了什么事？俊，俊皓呢？”他一步一步靠近她，深棕色的瞳眸如潭水般清澈，他的脸上带着一丝丝倦怠，但那温柔而坚定的笑容却清晰可见。

　　“羽曦，你终于回来了！”俊皓目光深邃地凝望着他，天使般儒雅的面孔上总算浮现出了那抹恬静温和的笑意。

　　午后的阳光温而不灼，

　　穿过薄雾，

　　穿过云层，

　　落在明彻宽敞的大厅里。

　　“喂，你们两个……你们怎么回事？”羽曦竟然一头雾水！

　　欣然的脸颊渐渐有了温度，有了血色，有了甜甜的笑容，泪花在她的瞳孔中闪烁，可她的笑颜是那样纯美，那样迷醉，几乎让人忘记了那残留在眼角的冰冷的泪滴。

　　“羽曦，真的，真的是你吗？”她用颤抖的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庞，微笑的眼睛里慢慢地荡漾出清澈的泪水，湮没了她的视线，仿佛身处美丽的童话世界，一切都是那么亲近，那么触手可及。

　　“傻瓜，当然是我啦！”

　　羽曦莫名其妙地望着她，又转头望向满脸温柔笑意的俊皓，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仅仅分别一天的时间，他们两个人居然会用如此震惊的眼神来看他。

　　怎么，怎么回事？！

　　“羽曦--”欣然泪眼朦胧地扑进他的怀抱，紧紧靠在他的胸口，双手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量，丝毫不敢松懈地拥住了他，“我，我就知道……你，你一定不会丢下我一个人，是不是？”

　　“傻瓜，当然啦！”他更加疼惜地抱紧她，伸手压住她的后脑，让她与自己靠得更近，“放心吧，无论怎样，绝对不会放开你！因为，我爱你，深深地，深深地爱着你……”

　　轻轻踮起脚尖，她主动吻上了他的唇角，温柔地，深情地，真挚地，全心全意地献上了她的吻……

　　这个吻很轻很柔，就像拂面而过的风，虽然短暂，却温暖而幸福……

　　“欣然……”小心地托起她那张水晶般透明的脸颊，他再次缓缓低下头，心疼地吻去了她的眼泪，“你的幸福就是我的快乐，只要有你在，无论轮回多少次，我都会找到你！”

　　她微笑着仰起头，

　　望着那双深棕色的清眸，

　　那里面，

　　闪烁着真挚坚定的光芒，

　　那里面，

　　饱含着彻入灵魂的深情，

　　那里面，

　　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

　　那里面，

　　有他们两人一起跳跃的心。

　　羽曦终于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上帝！

　　他几乎有些哭笑不得了：不知道是不是欣然为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幸运，他才避过了这场劫难。

　　当时，他的确已经上了飞机，本想再给欣然打个电话就关机的，这时，妈妈通知他说，爷爷已经度过危险期，病情处于稳定阶段，让他不要再担心。

　　不过，既然搭上了这次航班，他还是决定去看望爷爷。谁知，这时，家里的仆人为他带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为此，他立刻下了飞机，转乘另一航班，没想到竟然逃过了一次空难事故。

　　“你呀，怎么不早些通知我们呢？”俊皓用带着责备的目光扫过羽曦的脸庞，“我不多说其他了，总之，你以后要是再敢让欣然担惊受怕，我可不会放过你哦。”

　　俊皓无奈地摇头，他真是无话可说了，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令羽曦连手机都忘记打开了？！失去了联络，又在登机乘客里看到了他的名字，他们当然只能相信他遇难了！这个家伙，还真是让他有些不放心呢。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羽曦郑重地保证，同时将目光移到欣然身上，低沉地说道，“你比我的生命还要重要啊，怎么舍得再让你为我担心？！”

　　“羽曦……”她幸福地笑了，有点点星光在她的清瞳里闪耀。

　　“傻瓜，你的幸福才刚刚开始呢。”羽曦拉过她的手，将她带到窗口前，然后对着停在别墅外的黑色座车挥了挥手，俊逸的面孔上满是自信的笑容。

　　“你，要做什么？”欣然微微蹙起眉心，困惑地注视着他。

　　清冷的风吹进窗口，

　　她的身体一阵瑟缩，

　　柔顺的长发在眼前飞舞，

　　像从天而降的水幕。

　　客厅的门，

　　打开了一道缝隙，

　　慢慢地，

　　缝隙越来越大，

　　越来越大，

　　终于--

　　一个陌生而熟悉，痛心而喜悦的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

　　望着与自己近在咫尺的那个人，欣然的身体顿时僵硬，眼睛石化般一动不动，仿佛连呼吸都在这一刻被剥离掉了……

　　她的嘴唇不可思议地颤抖，

　　她的眼睛不可遏制地流泪，

　　“爸……爸爸……”她的身体渐渐下滑，一直，一直瘫坐在地面上……

　　“欣然？！”羽曦飞快地抱住她的身体，让她可以靠在自己的怀中，尽情地哀伤，尽情地哭泣……

　　没错！让他走下飞机的大好消息就是，他找到了欣然的父亲！

　　自从他了解了欣然对父亲的无限思念，他就下定决心要帮她找到父亲，无论多么艰辛，无论多么困难，他都要做到！只想，只想让她快乐起来，让她在亲人的怀抱中得到温暖，得到幸福……

　　“爸爸……爸爸……”透过朦胧的泪眼，她清楚地看到了那张经常在梦中出现的慈祥面孔。

　　曾经，她也是爸爸掌心里的宝贝；曾经，她也在爸爸的肩膀上欢快地笑；曾经，她也和所有人一样拥有过爸爸的疼爱和保护……

　　只是，只是那些日子再也不会回来了……

　　妈妈的离开，姐姐的离开，变成了爸爸心底永远的伤痛，而这一切的生离死别都是因为她！爸爸，爸爸一定在怨恨她吧。

　　“小然，对不起！爸爸一直没有在身边照顾你，让你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对不起……”饱经沧桑的面孔上淌下了两行浊黄的泪水，慢慢地张开双臂，他在等待着女儿的回归。

　　“爸爸--”她泪流满面地扑进爸爸的怀抱，在那双有些苍老却永远都会温暖的臂弯中露出了一个比天使还要美丽的笑容。

　　这就是爸爸的怀抱，这就是她一直期盼的爸爸的怀抱……

　　好，好温暖，好安全，好塌实，好幸福啊……

　　“爸爸，您以后不会再离开我了，是不是？”趴在爸爸的胸口，她像一个正在撒娇的小女孩，忽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无限期待地望着爸爸那张和蔼可亲的面孔。

　　“……”

　　爸爸的沉默让她的心跳突然加速起来，紧张而惶恐地握起了双手，细细的汗珠沁出了她的额头，带着冰冷的寒气。

　　“爸爸，不要再走了，好吗？”

　　直到今天，她还清晰地记着爸爸将她送入寄宿学校后决然离去的背影和爸爸那心如死灰的绝望神情。

　　她知道，爸爸心中的痛苦一定很深很深，是她的降临夺走了爸爸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所以，即使爸爸始终丢下她一个人，她也决不会责怪他。只是，只是她希望爸爸能够给她一个弥补缺憾的机会，就让她来照顾爸爸，让她成为爸爸永远的依靠吧。

　　“小然，你能原谅爸爸吗？作为一个父亲，我只知道自私地逃避，连最爱的女儿都照顾不到，我实在太……”

　　“爸爸？您，您还会爱我吗？您不怨恨我吗？”

　　“傻孩子，爸爸怎么可能不爱你？！小然是爸爸最爱的小女儿呀！”

　　她掩面而泣，泣不成声。

　　够了，有爸爸这一句话就已经足够了。

　　原来，她始终都在爸爸的心里；原来，爸爸并没有忘记她这个女儿；原来，爸爸一直都在深深地爱着她；原来，她也可以拥有这么多的幸福……

　　“爸爸……”

　　“傻孩子，爸爸以后再也不会逃避了，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十多年来，他一直没有勇气面对自己的女儿。

　　不是不疼爱她，而是，他害怕爱她太深，当某一天失去的时候，自己便再也无法站起来了，所以，他选择了最残忍的方式--离开！他以为，在时间和空间的阻隔下，他们父女之间的感情会淡漠，会疏离，那么，即使面临着永远的分别，小然也不会遭到致命的打击。

　　然而，他错了！

　　当羽曦对他说出欣然热切执著的期盼和对父亲的无限思念时，他心底那座冷漠的堡垒彻底坍塌了，压抑了很多年的亲情像肆虐的潮水一般汹涌泛滥，其实，他，他一直都很爱自己的女儿啊……

　　“爸爸，谢谢您！”

　　“傻孩子，你最应该感谢的人是羽曦！”

　　她转过头，望向窗口，凝视着那双灿若星辰的棕褐色瞳眸……

　　那是，那是她的王子，会永远守护她，带给她幸福和快乐的王子！

　　“羽曦……”

　　“什么都不用说，我明白的。”将她拥入自己的怀抱，他温柔地笑望着她，轻声在她的耳边说道，“我只想用自己的方式来爱你，给你幸福……”

　　洒进大厅的阳光落在他们身上，

　　相依相偎的少年和少女，

　　彼此深情凝望，

　　共同延续灰姑娘与王子的美丽童话。

　　“羽曦，我爱你！”

　　这一刻，她相信，羽曦一定是那个拣到了灰姑娘水晶鞋的王子。

　　……

　　爱面对面在呼唤着你

　　那是我藏在微笑里的秘密

　　你有没有发现只要我们在一起

　　抬起头总会是好天气

　　爱让一个人充满勇气

　　也是我藏在微笑里的秘密

　　你给我的感动在心中签了名

　　才知道天堂就在心里在心里

　　才知道天堂就在心里

　　为了看你我才张开双眼

　　看见世界多美丽

　　看见每朵白云每片叶子

　　全都在说我爱你

　　……

　　俊皓将温润的目光移向遥远的天际，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告诉子轩，他可以在另一个世界安心了，欣然一定会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