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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下)

  赤莲对捕兽铁夹很熟悉,那是一种用弹簧、顶针、铁链和一根马鞍形铁杆组合成的狩猎具,诱饵就绑在顶针上,只要一拉诱饵,又粗又沉的马鞍形铁杆就会砸落下来,即使狗熊被夹住了腿,也会骨碎筋断的。

  可捕兽铁夹也不是万能的,用擦肩而过、闪电触碰、连续试探的方法,也许就能破解捕兽铁夹的威力。

  所谓擦肩而过,就是不从正面去扑咬羊羔,而是从侧面斜斜地蹿过去,和羊羔交肩而过。捕兽铁夹上的铁杆主要控制正面方向,相对来说侧面的威力要弱得多。

  所谓闪电触碰,就是别傻乎乎地去猛烈拉扯羊羔,而是闪电般地蹿过去,抓羊羔的脑袋,在豺爪触碰到羊头的一瞬间,身体并不停顿,仍向前跃进。如果白桦树背后山茅草里果真藏有捕兽铁夹,闪电触碰后,就能引发铁夹砸落。因为它是飞蹿而过没有停顿,心理上又早有防范,马鞍形铁夹砸落的速度再快,也休想伤它的一根豺毛。

  所谓连续试探,就是为了保险起见,多次侧面跑过去触碰羊羔。反应再迟钝的捕兽铁夹,也经不起反复触动诱饵的。只要机关一破,就可放心大胆享用美味的羊羔了。

  天就要黑了,再不动手就迟了。

  赤莲站在离羊羔侧面约三米的地方,弓腰弯腿,刚准备蹿跃出去,突然,乌凤嗖的一声跳到它面前,拦住了它的去路。

  --老母狼轻嗥一声,用温柔的眼光看了看缩成一团嗷嗷待哺的四只豺崽,又目光炯炯地望了望白桦树下的羊羔,咬咬牙,斜刺蹿了出去。

  赤莲明白,老母狼乌凤是在代替它去冒险。它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了。它不能袖手旁观,它双眼紧紧盯着死羊羔和白桦树,一旦有什么动静,随时准备接应。

  乌凤的狼爪抓了一下羊羔的脖子,迅速往前逃窜。

  羊羔猛烈晃动了一下,掉下许多冰凌和雪花。乌凤兜了个圈跑回赤莲身旁,一狼一豺凝神屏息地注视着白桦树,等了一会,并不见有什么马鞍形铁杆砸落下来。

  乌凤第二次扑蹿出去,这一次,它改抓为咬,叼着羊羔的一条腿,凭着一股冲劲,猛扯了一把,然后松开嘴从白桦树下弹跳开去。

  羊羔从树根那儿骨碌滚出一步来,嘿,仍然风平浪静。

  连续试探了两次,如果有捕兽铁夹的话,早该砸响了。

  赤莲还专门绕到白桦树背后去看了一下,那堆枯败的山茅草已经散了架,露出光溜溜的树干,里面什么名堂也没有。

  它松了一口气,闹了半天,原来是虚惊一场,早知道这样,中午就该将羊羔扯下来喂四只小豺崽:看来,过分的小心谨慎,也是一种愚蠢的表现。

  乌凤显然也确信吃掉这只小羊羔不存在任何危险,神经松弛下来,迈着均衡的步子,从正面小跑着走到羊羔前,叼住羊羔的脖子,往后面拽。

  羊羔被拖出半米。再拖时,好像受到了阻力,似乎是被草茎缠住了。乌凤收了收腰,用力拖拉起来。

  赤莲觉得自己应当上前去帮一把的,它刚举起前腿,突然觉得这事好像有点不对劲,冬天都是枯草,怎么可能将羊腿缠得那么死?莫不是……

  它警觉地再次朝白桦树望去,灰白色的树干上,似乎有一根白色透明的绳子在瑟瑟晃动。它的视线顺着绳子往上移,心一下子被提了起来。树冠那根横权上,一只比磨盘还大的沉重的铁轮子,被白色透明的绳子牵拉着,正摇摇欲坠。铁轮子和乌凤的身体正好形成一条垂直线。

  呦!危险!它尖嚣起来,可是已经晚了,铁轮子照着乌凤砸落下来。乌凤浑然不觉,叼着羊羔不松口呢。

  一两秒钟后,乌凤就会被压成肉饼!

  赤莲毫不犹豫地飞蹿而上,豺头对准狼腰,用力撞去。

  乌凤是为了它的四只小豺崽才冒险去叼羊羔的,它不能眼睁睁看着乌凤被砸死。

  要是没有乌凤,它在分娩的第二天,饥饿就会无情地夺走它的四只小豺崽。

  要是没有乌凤,它和它的小宝贝早就成了雪豹的晚餐。

  要是没有乌凤,它和它的儿女绝对不可能在如此严寒的冬季存活下来。

  人心都是肉长的,豺心也是肉长的。

  咚,老母狼乌凤连同嘴中的羊羔,被撞得飞出一米多远。赤莲被一股强大的后推力一下推倒在地,它挣扎着想往旁边滚动。可是,已经迟了,只听砰的一声,它感觉到自己腰以下部位一阵麻木,身体像被钉子钉牢了似的不能动弹,嘴里咸腥腥的,噗,吐出一口血沫。

  一只铁轮,死死地压住了赤莲的后半身。

  乌凤跌了个跟斗,望望被压在铁轮下的赤莲,很快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它扑到铁轮上,咔嚓咔嚓拼命噬咬起来,狼牙再厉害,也啃不动铁呀,只咬得满嘴是血,仍无济于事。它又叼住铁轮拼命拖拽,累得口吐白沫,也未能将沉重的铁轮挪动半寸。

  嗽--乌凤仰天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嗥。

  一弯冷月挂在白桦树梢,森林里一片凄凉的白光。

  老母狼乌凤一口一口将羊羔肉嚼碎嚼细,喂四只小豺崽。小家伙们吃饱后安静下来,钻进乌凤的怀里,睡着了。

  天快亮时,母豺赤莲僵卧在地上,嘴腔和鼻孑里不断朝外涌着血,已奄奄一息了,只有两只豺眼,仍睁得老大,冲着乌凤呦呦叫起来,声音嘶哑,每叫一声,身体便抽搐一下。

  乌凤晓得,一个母亲在垂危的时候,最放不下的是什么,最牵挂的是什么。

  乌凤站起来,在自己的腿弯用力咬了一口,伤口漫出汪汪的血,然后,举起那只前爪,在每一只小豺崽头上滴了几滴血。

  这是一种血的誓言,也是一种血的承诺,唔,四个小家伙身上不仅镌刻了我的气味,还融进了我的血,从此以后,我就是它们的母亲,它们就是我的孩子,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决不会让它们受到伤害的!

  母豺赤莲双眼安详地闭阖上了,头一歪,永远睡着了。

  天边露出一道玫瑰色的云霞,日曲卡雪峰背后,隐隐传来一阵雷声,这是今年的第一声春雷,宣告冬天快要结束,春天就要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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