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直销

第二十九章 悲喜交加皆因直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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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苦心人，天不负”这句古话再次在关天乐这个直销苦行僧身上得到了应验，通过他的不懈努力，他终于成为了ABC公司的钻石级高级经理。

　　ABC公司专门在海天市国际大酒店给关天乐举行了一次隆重的表彰大会，金碧辉煌的会场布置得高贵典雅，红地毯从大门口一直通向主席台，通向主席台的过道两边，每隔一米就站着一个礼仪小姐，主席台上摆满鲜花，左侧挂着关天乐和妻子阿云的巨幅合影，旁边的两台投影仪不断地滚动播放着关天乐在ABC事业中艰苦奋斗的事迹。充满激情的背景音乐中，《真心英雄》的歌曲一遍遍地响起：“……把握生命里的每一分钟，全力以赴我们心中的梦，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把握生命里的每一次感动，和心爱的朋友热情相拥，让真心的话，和开心的泪，在你我的心里流动……”

　　ABC公司南方区总经理何云天在表彰会上对关天乐进行了高度的评价：“刚才那首歌唱得好：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关天乐先生之所以能够取得今天这样令人瞩目的成就，与他一直以来与ABC公司的不离不弃以及努力拼搏是分不开的。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他都坚信自己一定会取得成功！更重要的是，他还有一颗金子般的心，他的见义勇为就充分说明了这一点，因此他的个人品质也是他取得成功的关键。ABC事业是一个长久的事业，要想在这个事业中取得成功，靠投机取巧是行不通的，只有靠脚踏实地地去付出、去努力，才能在这个事业中取得巨大的、长久的成功！”

　　关天乐和阿云站在主席台上，接受着ABC公司的表彰，他们都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气派的大型活动，而且还是以主人公的身份出现，因此他们的内心都很激动。特别是阿云，她感觉自己简直就是在做梦，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她怯生生地紧紧挨着关天乐，脸上的表情紧张而复杂。

　　关天乐在发表感言时说：“我能取得今天这一点成绩，首先要感谢我的推荐人梅新前先生，是他把我带入了ABC公司，把ABC事业介绍给了我。其次要感谢ABC公司给我提供了这么好的事业机会，让我从一个普通人成为了ABC公司的钻石。最后我还要感谢我的妻子，是她一直以来对我的支持，我才能够在ABC事业中坚持下来并取得了成功……”

　　旁边的阿云听到关天乐这么说，心里既紧张又别扭，感觉台下的千百双眼睛似乎要把她看穿一样。说实话，她本来不想来参加关天乐的表彰大会的，但关天乐执意要她来，说是她不来的话，影响不好。

　　台下的梅新前看着台上的关天乐，微微一笑，心里却早已无味杂陈，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愧疚。

　　关天乐的心情很快又归于平静。他觉得自己上钻石是意料之中的事，因为从他加入直销行业、加入ABC公司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自己早晚会上钻石的，只是时间的长短而已。他觉得自己就像当年老天爷在银行中给他存下了100万元的定期，只是还没有把密码告诉他而已。他知道这个密码虽然总共才是6位数字，但是要破解却不那么容易。他知道每吃一次苦就等于是知道密码的一位数字，每一位数字就是一个DD部门。现在他已经用自己的努力和拼搏甚至血泪破解了6位数字，他理应是ABC公司的钻石。

　　关天乐的钻石虽然上得比梅新前要慢，甚至慢了好几年，但是他知道老天爷既然决定要把这笔钱给你，就肯定会给你的。你不能因为等不及就用锤子砸烂存放密码的箱子，或者用刀逼着老天爷提前交出密码。因为你一旦这样做的话，就算你得到了密码，你也不一定就能顺利地取出那笔钱，或者就算你取出那笔钱了，你也不一定花得安心，甚至有一天老天爷还会把钱收回去。他觉得梅新前和白艾红他们做ABC直销的种种行为就等于是提前逼老天爷交出了密码，或者说砸烂了密码箱。

　　上了钻石的关天乐觉得应该好好地犒劳一下自己，因为这些年来他们家的日子过得实在是太艰难了。他去海天市“青山田园高档住宅小区”首付30万元按揭购买了一套大面积的楼中楼，搬出了他那间窄得放个屁都会满屋子臭的老房子。接着又去汽车专卖店按揭贷款买了一辆丰田越野车，这辆车已经在他梦中的田野上来回行驶了无数年，从他加入ABC公司那一天起就开始了。之所以选择越野车，是他觉得越野车爬山的力气够大，内部空间也比较大，可以坐好几个人。他决定今后要经常开着车带着他的阿云，带着他的儿子，带着他的父母到江北省各地甚至全国各地去旅游，做一个当代社会的徐霞客。

　　关天乐还捐了5万元给海天市的“见义勇为基金会”。他说见义勇为的人在生命受到伤害的时候，最需要的是钱而不是名声。他说他当年擦鞋追赶抢包的烂仔被捅伤，差点还送了命，要不是新闻媒体的报道，他连医药费都付不起，哪里还可能成为ABC公司的钻石。他说因为郑记者告诉他，现在很多的见义勇为者都是既流血又流泪……

　　关天乐从国营企业的工人到下岗工人，从下岗工人到直销行业ABC公司的营销人员，从ABC的营销人员再到擦鞋匠，从擦鞋匠再到见义勇为的英雄，从英雄再到ABC公司的钻石。这一路上他虽然经历了很多风风雨雨、坎坎坷坷甚至生命的挑战，但是他从来都没有向困难甚至歹徒和死神低头。他心想，通过这些哭哭笑笑、喜怒哀乐、失败也罢、成功也好的经历，他懂得了这样一个道理：不管什么经历都是老天赐给你的一笔财富，都是你生命中一段值得永远回忆的故事，是一首意味深长的歌。

　　关天乐心想，他真的很感谢他父亲给他取的这个名字：老天总会关爱那些笑对人生，把苦难当成快乐的人……

　　2

　　这天下午，关天乐怀着激动的心情从培训中心回到家，想告诉阿云说ABC公司准备邀请他们夫妇俩出国旅游。一进家门，看到阿云又是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发呆。这段时间来，发呆似乎成了阿云每天必做的功课，她每天除了发呆还是发呆。看到阿云这个样子，心想反正他赚的钱也够他们全家用了，也不需要阿云做什么了，她发呆就发呆吧。

　　关天乐把ABC公司的旅游邀请函在阿云发呆的眼睛前晃了晃，阿云没有任何反应，目光根本没有转移到他手中的邀请函上来。他有些失望，提高了声音说：“阿云，我们可以一起出国旅游了！”

　　阿云没有吭声，继续发呆。关天乐又把邀请函在她眼前用力地晃了晃，重复着说：“阿云，我们被ABC公司邀请出国旅游呢！是免费的旅游哦！”

　　阿云还是没看那邀请函一眼，只是淡淡地说了声：“哦，是吗？”

　　阿云的平淡表现似乎并没有减弱关天乐的兴奋心情，心想出国旅游这么好的事情她怎么就不太感兴趣呢？就继续说：“阿云，我们打算过几天就去办理护照，你明天就去照办护照的照片吧，过三个月我们就可以出国了，是去法国的巴黎哩！吃住全部都是ABC公司免费招待的呢，我们只负责带上行李就行了！”

　　阿云还是没有被关天乐的兴奋点燃，还是淡淡地说：“哦，知道了。”

　　关天乐还是热情高涨地说：“阿云啊，我们总算熬出头了！看来这个ABC直销还真的是个很好的事业呢，吃了那么多苦，我们总算成功了！这次我们两个人要好好地到巴黎去玩一下……哦，我听说那里的衣服很好的，到时候你一定要去多买几套回来。”

　　阿云听着听着，突然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说：“你自己去吧，我就不去了。”

　　关天乐没想到阿云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吃惊地看着阿云，眼睛里充满着疑惑，问：“阿云，你怎么了？你为什么这么说？你为什么不去？”

　　阿云突然抱着头大哭起来，哇哇地哭着，很伤心的样子。

　　关天乐被阿云这突如其来的哭声搞得莫名其妙、惊慌失措。他坐在沙发上，靠近阿云，拍拍阿云的肩膀，试图问她为什么哭，阿云却把身子挪到了一边去，不让他碰她。他心里觉得奇怪，就说：“阿云，你到底怎么了？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你告诉我好吗？”

　　阿云突然转头过来，眼睁睁地看着关天乐说：“天乐，我们离婚好吗？我想明天就去离婚！”

　　关天乐被阿云这句话吓得不轻，他没想到阿云会说出这句话来。心想她今天怎么了？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就心急火燎地说：“阿云，你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要和我离婚？我们现在有钱了呀，我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不中用的关天乐了呀！是不是我哪里又做得不对了？我哪里做得不对你说呀！我改正不就好了吗？你为什么要和我离婚呀？”

　　谁知道阿云听关天乐这么一说，哭得更厉害了，哇哇的哭声响彻整个屋子，她抽泣着说：“天乐，是……是我对不起你呀！我真的好对不起你……我不，不配你……我，我要和你离婚……”

　　关天乐眼睛一热，说：“你为什么说这样的话？你为了我、为了我们这个家吃了很多苦呀！这些我心里都是知道的，阿云，是我对不起你才对！”

　　阿云继续抽泣着说：“天乐，我真的再也不能和你生活下去了，我明天就想去把婚离了……我不是人啊！我对不起你啊……”

　　关天乐疑惑地问：“你到底哪里对不起我了？”

　　阿云鼓起勇气说：“我和你说去广东打工是骗你的，我是去滨城市当小姐了……”

　　关天乐显然还没有听出阿云的话中话，他说：“当小姐有什么呀，当服务员也很好的嘛！”

　　阿云一咬牙，说：“不是服务员……我是当卖身子的小姐呀！我真的不是人呀……”

　　关天乐这回终于听明白了阿云的话了，他的脑袋突然嗡的一声，接着就是剧烈的痛，像是被无数只马蜂蛰了一样。他显然没有做好任何接受阿云当小姐的思想准备，突然间就愣住了，然后把身子往沙发的靠背上重重地一倒，像是倒下一截木头一样。

　　阿云继续哭着说：“天乐，我配不起你……我不是人啊！我的身子脏得很啊……我配不起你、对不起你啊！你现在是海天市的英雄、是ABC公司的钻石……我是一个下流无耻的小姐啊……”

　　关天乐没有说话，他此时的心情像乱麻一样。他的眼泪流了下来，他已经很久没流眼泪了。他想起了和阿云以前走过的日子，想起了阿云为了这个家起早贪黑去做钟点工的日子。心想说到底都是他害了阿云啊，是他自己以前没本事，阿云才走到这一步的呀！他才不是人啊！想到这里，他突然紧紧地搂着阿云，哭着说：“阿云，我不怪你，也不嫌弃你……这也不全都是你的错……”

　　阿云用力地甩开关天乐搂着的手，歇斯底里地说：“不！不！都是我鬼迷心窍了……我要离婚！我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关天乐又发疯似地重新搂了过去，用力地摇晃着阿云的肩膀说：“阿云，那一段日子不是我们任何一个的错，是老天对我们的惩罚和折磨……要错就是老天的错！阿云，不要离婚！我不和你离婚……”

　　阿云就用力地把头朝墙上撞，关天乐吓坏了，他拼命地拉着阿云。阿云却拼命地挣脱关天乐的手，继续要撞墙。她近乎绝望地说：“天乐，我对不起你……我们离婚好吗？和你在一起我只会弄脏了你……真的，我们离婚好吗？”

　　关天乐拼命地摇晃着阿云的肩膀，泪流满面地说：“不，不要！我不和你离婚！”

　　这天晚上，关天乐失眠了，他躺在床上想着阿云白天说的话，心中波涛汹涌。说实话，当他听说阿云做小姐的事情时，没差点当场晕倒过去。自己毕竟是个男人啊，毕竟是阿云的老公啊！当一个作为老公的男人听到老婆做小姐的事情时，又有谁能够承受得了这样的打击呢？当时他听到这样的话时，真的很想狠狠地扇阿云一个巴掌，然后再扇自己几个巴掌。但是他最终没有打阿云，因为他太了解阿云了。阿云并不是那种好逸恶劳的女人，要不是迫于生计，她也不会去做这种龌龊的事情的。

　　关天乐觉得老天怎么这样喜欢捉弄他？总是让他经历大喜大悲。下岗，做ABC直销，擦皮鞋，见义勇为，在不断的磨难和艰苦中他终于成为了ABC公司的钻石，尝到了成功的感觉，前段时间ABC公司刚刚为他举行了表彰大会，现在却得到了自己的老婆做小姐的消息--这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啊！

　　关天乐心里非常清楚，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和阿云离婚。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了，阿云做过小姐已经成了铁的事实，这个事实不会因为他们的离婚而改变的。难道他和阿云离婚了，阿云做过小姐的事实就会改变了吗？他觉得他要是和阿云离婚的话，只会加重他心中对阿云的内疚感，毕竟阿云走到这一步，跟他以前也是有很大关系的呀！他觉得不该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自己也知道阿云当过小姐的事实了，该受的打击也受了，为什么还要离婚呢？要知道，离婚将会使一个刚刚幸福起来的家庭面临着破碎。那不仅是一个对他们的更大打击，更是对儿子的打击啊！就算他心里怨恨阿云，但是为了儿子的健康成长，他也不会和阿云离婚。他在心里反复地告诉自己：一定一定要原谅阿云。

　　关天乐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就在关天乐进入梦乡的时候，阿云正在客厅的沙发上一颗一颗地数着那些幸运星。她把那个精致的小玻璃瓶的盖子打开，把那些五颜六色的幸运星倒在沙发上，然后一颗一颗地拆开幸运星。她看到了幸运星的纸上写着的那些话，“天乐，我爱你……”、“天乐，我不是人……”看到这些字，她觉得这些幸运星已经不是幸运星，而是一把把锋利无比但是又不见血的刀子，这些刀子一刀刀地割在她的心上，她的心愧疚无比，悔恨无比，疼痛无比……

　　阿云一颗一颗地拆着，拆完一颗就把它们丢进旁边的火盆里，那些幸运星在熊熊碳火中燃烧出蓝幽幽的火苗。阿云觉得这些蓝色火苗是天堂里的天使，在向她召唤……

　　阿云一直拆到凌晨6点钟，一夜没睡。她心里清楚地记得：一共是430颗幸运星。也就是说，她前面和客人做的那些生意不算，光是从她开始叠幸运星的时候起，她就和客人做了430次生意。想到这些，她脸上火辣辣的，心中羞愧难当，觉得自己已是罪不可赦，也许只有上了天堂，才会没有那么对不起关天乐，没有那么内疚。

　　想到这里，阿云悄悄地拿起了一把水果刀，把水果刀割向了自己的左手动脉……

　　关天乐一觉醒来，摸摸身边，没有摸到阿云，喊了两声，也没见回应，一种不祥的预兆突然涌上他的心头。他连鞋都没穿就跑向了客厅，一看就顿时傻了眼--

　　阿云的头倒在沙发上，已经昏迷，像是睡熟了一样，脸色惨白，血顺着沙发流了一地。地上是一把带血的水果刀……

　　关天乐被这个场面吓坏了，他发疯地拨通了120急救中心的电话。120的救护车很快就赶到了。阿云被送进了抢救室，输了好多好多血。

　　关天乐在抢救室门口来回踱着步子，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他泪眼汪汪，心中一遍又一遍地祈祷着：“老天爷啊，求求你开恩啊！阿云已经知道自己的错误了……你一定不要收她走啊……”

　　阿云命不该绝。在医生的全力抢救下，她终于活了过来，医生说，再迟10分钟来，她就抢救不过来了。

　　关天乐守在阿云的病床前。阿云醒来后，用力地拔着鼻孔里的氧气管，绝望地说：“让我死！让我死……我对不起你……我不是人啊，我已经见不得人了啊……”

　　关天乐哭着说：“阿云，你不要这样了好吗？你已经死过一回了，这次是重生了……老天爷都已经原谅你了……你也该原谅你自己呀……”

　　阿云这才不拔氧气管了，她又呜呜地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