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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爱的遗憾

  哥哥大我六岁,可我从来不叫他哥哥,也不叫他的名字生龙,而是颠倒着叫他龙煞(生)。意思他凶神恶煞,人见人怕。

  12岁那年的暑假,村上来了唱大戏的,那时候娱乐少,我们一帮小屁孩看得是津津有味。白天大人们都出去干活了,我就突发奇想,说没事我们也唱戏玩儿吧?小伙伴们纷纷响应,于是成群结队的都在我家堂屋里集合。

  为了使表演逼真,我把被单围在腰上,上面再披上毯子,布鞋上坠上用毛线团剪的流苏。别说,还真有绣花鞋的味道,一会,锅碗瓢盆叮当,表演开始了。

  正唱得高兴时,热闹的堂屋突然一下子静了下来。我回头一看,原来龙煞不知道什么时候黑着脸站在了门口。一看我拖在地上满是灰土的毯子、被单,还有剪断的线团,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掰了个树枝就要往我身上招呼,小伙伴见我挨打,顿时做鸟兽散。混乱中我也跑了出去,龙煞在后面穷追不舍……

  我人小腿短,哪是龙煞的对手,眼看着就要追上了,我急中生智,拐进了路边的一个茅房。我大声说:“我上1号,你敢进来,我告诉咱妈!”这招还算管用,龙煞果真没敢进来。

  我在茅房蹲到两腿发麻,估计龙煞已经等不及走了,我还在门口四处张望了一下,没发现情况,就慢悠悠地走了出来。谁知我才一出来就被侯在一旁的龙煞逮了个正着,我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哇”得一声大哭起来。

  龙煞不管我鬼哭狼嚎,只管拿着树枝抽我。就在这时,大姐来了,一看不得了急忙把我护在身后。我躲在大姐的身后,抽抽噎噎地回到了家。

  一到家,龙煞就开始数我的罪行,说着说着又要作势打我。我仗着自己最小,又有姐姐和母亲在,就跟他顶嘴,骂他:“恶鬼,龙煞,龙煞!”

  龙煞顿时不干了,顺手拿了把菜刀吓唬我:“你再骂,再骂!我剁了你!”我知道他不敢真动手,也气势汹汹地顶嘴:“我就骂,就骂你,怎样?”

  “那我就剁你!”龙煞一边说一边使劲比划着,我一仰头,道:“你敢!”只听一声尖叫,我也没感觉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奇怪地看着大姐捂着嘴大叫。龙煞也慌了,急忙拿手来揿我的头皮。这时,我才感觉到疼,一会儿的功夫,眼睛上便有液体流了下来,我一看是殷红的鲜血,顿时吓得晕了过去。

  后来,我的头皮上就有了一块很长很丑的刀疤,正好在中缝,两边的头发怎么也盖不住。从那以后,我就恨死了龙煞。吃过他的亏,我再也不敢跟他顶嘴,但是我也不再理他,几年中,我没有跟他说过一句囫囵话。后来他结婚了,我也只跟嫂子说话却还是不理他。

  可是我焦躁的脾气还是让我吃尽了苦头,一次我把父亲给惹翻了,父亲跑不过我就把我关在了门外头。

  第二天,嫂子在小姐妹家找到我,接我回家。告诉我说,你哥为了你跟父亲吵了一架,父亲已经消气了,回家吧……我想起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外面游荡,家里却没有一个人出来找过我,嫂子只是在帮龙煞遮掩而已,我不由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虽然有嫂子在调和,可是习惯一旦养成,要改变却是很难。我们家的人脾气里都有个“犟”字,父亲跟龙煞,感情也不是很好,一直以来,都是母亲夹在中间调和。后来母亲去世,大家的关系便都更加紧张。要强的父亲把母亲看病欠下来的债务一头揽了下来,而没有告诉已自立门户的哥嫂。于是,我们的隔阂越来越深。最后,我赌气辍学回家,挑起了家里的重任。

  母亲去世那年,我才17岁,一直没怎么劳动的我只好赶鸭子上架,忙完田里忙地里,忙完地里出去打工,生活得很辛苦。可倔强的我不允许自己向哥姐们哭诉,我想母亲,为什么她没给我安排好就一个人走了。累的时候,我就拿只口琴跑到母亲的坟前一坐就是半天,忧伤的曲子常常让我泪流满面,我常常忍不住哭着抱怨:“为什么你那么偏心,把他们都安排好了,却不管我,为什么?……”

  终于有一天,债还清了,我也恋爱了,那是我的初恋,美好又刻骨铭心。可是没过多久,我又失恋了。其实说穿了也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暗恋而已,失恋,是早晚的事。没有人管我,也没有人问我。我仿佛独自走在深山老林中,被乱草枯藤牵绊住了脚步,晕头转向找不到回家的路。我承受不了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怎么也解不开意念中自寻的那些烦恼。我颓然离开了那片生我养我的伤心地,没有留念只身北上。最后,随便找了个二等男人把自己给处理了。

  结婚后,我并不幸福,我们经常争吵,有时候甚至还会动手。而老公,从来未曾让过我,下手也不会留情。可我不愿告诉家里,我倔强地在为自己的意气用事买单。除了偶尔的寄些钱给父亲外,我几乎跟家里断绝了音讯。

  在工厂,我跟一帮男人做着同样的活,忙碌和辛苦的工作让我已经没有了思想。生活枯燥又乏味,我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过了一天又一天。

  一天,我正在上班,车间主任来通知说有人找我,但不是我老公,老公车间主任见过。我脏兮兮的手套都懒得脱就走了出去,心想是哪个神经病找错地方了。因为,这个地方,没有人会认识我。

  出门一看,非常吃惊。原来是龙煞,他拎着一个包风尘仆仆地站在我面前。我顿时眼睛酸涩难忍,如果是任何一个人,哪怕是老乡,我都会毫不犹豫地扑到他怀里,可他是龙煞。我使劲地憋了憋气,简单又平静地问:“你怎么来了?”

  “家里的事忙完了,没活干,来看看你。”

  我没说话,怕自己的声音泄露自己的情绪。我把龙煞领到家里,故意冷漠地不理不睬,安排好一日三餐外,就不想再看到他了,依旧每天照常上班,也没陪他四处走走。三天后,龙煞居然告诉我,他在这边找了个工作,准备在这边长做,而因为算命的说他30岁有劫难,必须离乡背井才可以化解。我有很多疑问,可我不想问,只说:“随便你,你爱怎样就怎样。”

  我不知道龙煞有什么本事,短短几天,居然连嫂子的工作也找好了。第五天,龙煞就回了趟老家,把嫂子跟侄子都接了过来。在附近租了间房子住了下来,这样,一晃就是三年。在这期间,由于龙煞的介入,老公已经不敢随便跟我争吵,因为龙煞凶神恶煞的警告老公并扬言要带我回家,加之儿子的出世,我们夫妻间关系改善许多。

  由于有嫂子跟侄子,我会经常去他们家,我跟嫂子和侄子有说有笑,可我跟龙煞还是无话可说。有时候去了,只要嫂子跟侄子不在家我会立马就走。

  突然有一天,嫂子来向我辞行,这时候的龙煞已经当上了车间主任,我搞不懂他为什么这个时候要走。老板也再三挽留,说可以加薪,可龙煞去意已定,理由是,家里还有老父,为人子女怎么可以长年不在家呢。

  这时我突然有点心软了,因为龙煞跟父亲的关系一直也很僵,他能够这样想我感到很欣慰,而且三年来,我也感觉到了龙煞的关心。原来我们是同一类人,在我们倔强的外表里面,都藏着一颗柔软的心。那一天,我突然想喊他一声哥哥。我酝酿了很久的情绪,可在最后火车启动的瞬间,那两个字还是堵在喉咙里,我告诉自己,下次,下次我一定喊他一声哥哥。

  可这个机会却再也没有了,半年后,噩耗从老家传来:龙煞神情恍惚出了车祸,已经命丧黄泉,从此阴阳两隔……

  接到电话的那一刻,我懵了,我根本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这么多年,我即使再恨他可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他死,况且后来我早已不再恨他了。我无法相信那个凶神恶煞的龙煞居然说走就走了,连给我补偿的机会都没有。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从不迷信的我朝着嫂子又哭又嚎:“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回来,算命的不是说他30岁有个坎吗?你们回来找死啊!”我疯了般使劲摇晃嫂子瘦弱的身躯,莫名的痛让我无法自制。嫂子泪流满面却断断续续地却告诉我一个惊人的秘密:“根本就没有算命这回事,你离家出走后,你哥守着你留下的东西一夜没睡。因为想去看你,又死要面子,才故意编了那样一个理由。你哥知道你过得不好,一直很自责,怪自己没有照顾好你,你才会赌气远走他乡。父亲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了,你哥,他是没有办法……回来后,你哥一直心神恍惚,晚上整夜整夜地失眠,他虽然从来不肯说,可我知道他是疼你的,唉,只是他的倔脾气不善表达……”

  嫂子说完递给我一样东西,那是一只口琴,以前我刻意没有带走的、那只诱发我伤心情绪的口琴!没想到居然让龙煞给找到揣在身上,间接成了他难过的道具,我不禁泪如泉涌,哭倒在地。可是哥哥,他再也听不到我的呼喊……

  (原载于《民间传奇故事》2009年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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