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味菜根谭

第19节 咒小人死，管用吗？其实小人一不小心就寿终正寝

　　菜根原文

　　休与小人仇雠，小人自有对头；休向君子诌媚，君子原无私惠。

　　日月译解

　　不要与小人结冤仇，小人自然有他的冤家对头；不要去向君子献媚，君子本来就没有私情私恩。

　　日月评谭

　　休与小人仇雠，未免太放过小人了；君子原无私惠，未免把君子看得太高尚了。本条菜根，从明哲保身上来讲，是比较管用的，但从道义上来讲，却不是君子之道。明代中晚期，朝纲比较乱，奸臣出了不少，面对奸佞，不少正人君子与之正面对抗，结果招致杀身之祸。菜根谭主政治上比较倾向东林党人，可能认为这种以卵击石式的刚烈于事无补，不如避其锋刃，韬光养晦，徐图扶正祛邪之计比较好。否则，君子杀一个少一个，正中小人下怀。君子少了，小人就更加猖獗放肆了。

　　小人要么身居高位，要么孔武有力，要么佞媚讨巧。所以，小人一般是比较强悍的。如果君子不去对抗，一般人是奈何不得的。奈何不得怎么办？只好寄希望于天公地道，寄希望于善恶因果，寄希望于阎王爷的勾魂簿，寄希望于小人自取灭亡。岂不闻：多行不义必自毙。岂不闻：湛湛青天不可欺。看历史，确实有不少奸邪小人没有什么好结果，也有不少小人自取灭亡，但小人也不是傻瓜，他们虽然作恶，也懂得保护自己，所以小人善终，也是屡见不鲜。

　　咒小人死，管用吗？其实小人一不小心就寿终正寝。小人有两种：一种是为人低劣猥琐，但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恶行，像这样就犯不着去招惹他，因为人心复杂，不可能人人都是好人；另一种是品行低劣，但又占据要津，同时又倒行逆施，祸国殃民，而且还心胸狭隘，睚眦必报。面对此等小人，自己害怕，不敢去碰，怕一碰就会伤害自己，从而心里琢磨着，我不去碰小人，一定会有节烈之人去碰，一定有愣头青去碰，一定会有别的小人去狗咬狗。这就未免太消极了，太自私了，太滑头了。如果有人是这样想的，又是这样做的，那绝对不是君子，而是伪君子，假善人。所以，相信读者诸君不一定完全认同这条菜根。

　　唯物的现代人，比起以往，似乎更不讲灵魂，不讲心性，不讲精神。只讲趋利避害，只讲现实利益，只讲益生保命。普天之下，难找铁肩担道义的人，难找为民请命肝脑涂地的人，甚至大街上杀人劫财，旁边人来人往，居然也无人干涉。想起了朱镕基总理曾经在记者招待会掷地有声的一番话：“我准备了一百口棺材，99口是留给贪官的，另一口是留给自己的！”不觉悚然动容。可怜的草民总把希望寄托于好官清官，在体制机制无法改变的情况下，还是希望有更多的像朱总理这样的真君子出兴于世，锄奸杜佞，挽救世道，拯济苍生。

　　君子原无私惠。这样的君子，是中国人理想化的君子。是圣人。圣人练就金刚不坏之体，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崇高、伟大、正确、英明。据我的父母给我讲，我生下来一岁左右，从楼上摔到楼下，眼角受伤，大难不死，伤好后父母抱我到供销社，抬头看见一张光明四射的画像，居然就念念有词：某某某万岁！可见圣人的摄受力，居然不放过一个一岁无知孩童。但历史告诉我们，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君子，没有绝对的圣人，没有绝对的伟大，只要吃的是人间烟火，就一定有人的七情六欲，就一定有私心杂念。所以，我们不要指望伟大英明的救星，不要把亿万苍生的身家幸福捆绑在一个圣人身上，闭着眼由着圣人去空想，由着圣人去颠倒播弄，由着圣人领着人们向红霞满天后面的万丈深渊疯狂裸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