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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读数时代

  南帆

  一

  一个数学教授多次气咻咻地抱怨,最讨厌太太叮咛他下课之后从菜市场带回七八个西红柿-“她为什么总是不肯说清楚究竟七个还是八个?”

  听到这一则轶事的人都会莞尔一笑。的确,数学家就是这么一些迂呆的人。那些可憎的数字把他们弄傻了。他们的生活如同数字一样循规蹈矩。1,2,3,4,5,6,7……10肯定比9大。8乘7肯定是56.王子娶的肯定是公主。处长的工资肯定比科长多。爸爸肯定要听爷爷的话。女儿在25岁之前肯定不能谈恋爱而28岁之前肯定必须结婚。如此等等。没有浪漫。没有夸张。没有美妙的想入非非。一切均已量化。乏味-这些数字主义者的世界之中决不会诞生任何奇迹。

  数字是我们生活之中的紧箍咒。人生的悲哀从数数开始。一个文学博士声明,他就是因为厌恶数字而转向了文学。文学是人情世故,数字却没有灵魂。如果拿得到诗集,谁愿意读账簿呢?再也没有比会计更枯燥的职业了。只有在不得已的时候,文学博士才肯勉勉强强地动一下数字-数一数已经欠了别人多少饭票。

  这个意义上,“无数”是一个奇妙的字眼。无数就是一把抹乱了数字设立的秩序。一个小男孩拱在妈妈怀里撒娇,妈妈千方百计地哄他学算术:数一数桌上有几个苹果?地上有几辆小汽车?树上的两只小鸟加地上的三只小鸟是多少?这时,小男孩总是不耐烦地喊起来:“无数!”天真未凿的孩子本能地要反抗一板一眼的数字。

  “无数”的另一个意义也可以说是不可数。生活之中的许多东西不该被数字玷污。幸福,善,正义,勇敢,壮烈,数字又能说明什么?难道称得出幸福的斤两或者为勇敢定一个价格?英语之中,这些概念多半属于不可数名词。不可数表明了这些概念的高贵。另一方面,惬意的日子往往也与数字无关。信马由缰地漫游在辽阔的草原,有必要数清草丛中的野花吗?坐上竹筏顺流而下,有必要数清铺在河床上的鹅卵石吗?酒逢知己,管他千杯还是万盏,邀请一个心仪的美人喝咖啡,付账的时候就不要侍者找回零钱了。或许有人会说,富翁肯定把数钱当做一个莫大的享受。可是,真正的富翁是不必数钱的-数也数不清。

  二

  我们的祖先很少斤斤计较地把数字放在眼里。《老子》说:道生一。一生二。

  二生三。三生万物。“三以下可以慷慨地存而不论了。这就是气魄。”举一反三的典故出自孔子的《论语》: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左传》之中的这句话也很有名: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们都只想说到”三“为止。士别三日,三寸之舌,三缄其口,三脚猫-古人数到三之后似乎就没什么耐心了。如若要将他们的眼睛晃得花起来,把”朝三暮四“改为”朝四暮三也就够了。

  古代的诗人对于数字更是潇洒。“白发三千丈,缘愁是个长”;“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这些数字无非是涉笔成趣,不必认真。

  杜甫的《古柏行》极言树之高大:“霜皮溜雨四十围,黛色参天二千尺。”后世一个呆头呆脑的读者数字主义脾气发作。他算过了“四十围”与“二千尺”形成的比例之后不禁惊呼起来:这棵树不是太细了吗?这当然只能在文学史上留下一阵哄笑。

  我们的祖先活在诗意之中。邀明月,悲落叶,仰看青峰依旧,长叹似水流年。这时,78或者106这些单调的数字产生不了什么意趣。睡于所当睡,醒于不可不醒,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不知今夕何夕,这种日子之中有什么可数的?我们的祖先大约很少数到一千之外-他们的生活之中没有多少东西超得过一千。不可胜数的时候,他们就用“千军万马”、“多如牛毛”或者“过江之鲫”来打发-他们才不想为数字费神。

  没有数据的参考,如何办得成大事?且看“愚公移山”。太行、王屋两座大山挡住了愚公的家门。九十岁的愚公打算把它们挖掉。愚公根本不想雇佣一大堆工程师精确地计算这一项工程的土方和劳动量。他的决心仅仅源于一个对比:山不再增高,而他的子子孙孙是没有穷尽的-总有一天会把两座大山铲平。这还需要数什么?

  回避数字,并不是表明我们的祖先缺乏智慧。这毋宁说隐含了他们的人生观。

  头绪纷繁的世界怎么算得清楚呢?人生苦短,想得太多是没用的。“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这不是一个聪明的策略。这一笔账算明白之后,其他的账就不必再算了。

  三

  什么是现代社会?现代社会是携带一大批数字、图表、公式到来的。现代社会的风格就是用数字说明问题。猜测、想象、面壁构思、电光石火般的灵感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拿出数据来。数字开始对社会的每一个局部精耕细作。选举票数。考试分数。工资级别。退休年龄。雨量多少毫米。时速多少公里。导弹锁定了4号目标。地球上每天消失20个物种。发出问卷调查表2万张,回收13672张。82%的人倾向于使用甲图案作为会标,6%的人倾向于乙图标,4%的人倾向于丙图标,2%的人提出自己的方案。数字。数字。数字。Timeismoney。时间已经精确到秒。每个人的手腕上都挂上亮晶晶的手表。秒针每一次嘀嗒嘀嗒的颤动都指向了一个新的数字。

  大哥乘坐81次快车于12点37分抵达,停靠5号站台。我的公寓是第2大道28号6幢701室。这一段引文请见莎士比亚全集第5卷第62页。这一台洗衣机的价格4700元,条形码是8742910753027.我是谁?我是一批数字的组合体。身份证号码。护照号码。驾驶证号码。电话号码。车牌号码。银行存折的账号和密码。身高。体重。血压。

  几个兄弟。几个子女。大约几点到几点之间可以到办公室找我。就是这件事吗?我心中有数了!

  轻狂的文人看不起与数字有关的职业。他们始终不明白银行家和会计师如何从众多的数字之中找到了富裕。当然有人不服气。巴尔扎克就曾经筹集一笔钱投资赢利,结局是负债累累。诡秘的数字不买文字天才的账。无论如何,现今的文人已经没有理由蔑视一串一串的数字。鲁迅就对于数字给予必要的尊重。他在日记之中琐细地记录了收到多少稿费,花费多少钱购书、请客或者看病。这些数字让生活变得真实可触。

  花费多少钱购书、请客或者看病,这些事都属于家政理财的范围。同时,这也是经济学的起源-economy一词就包含了节省家庭开支的含义。经济学无疑是现代社会的显学,一些人甚至戏称为经济学帝国主义。经济学不仅是教授们嘴里的一些概念;更重要的是,经济学就是要学会算数。交换,价格,物有所值,所有的事情都要用数字精打细算地推敲-哪怕是一些曾经认为是无价的事情。例如,经济学插足信仰问题之后,我们可以看到经济学家列举的一些特殊命题:为了获取彼岸报酬,人类愿意与神建立交换关系;被同一群人崇拜着的神的数量越多,每一神所获得的交换价格便越低;在与诸神的交换关系中,人类愿意对那些被认为更负责的神支付更高的价格;一切宗教阐释,尤其是那些涉及来世报酬的,都包含着风险;如此等等。不言而喻,擅长算数的人肯定会得到可观的回报。否则,那些精明的经济学家才不想白费心血。

  数字的确有无可辩驳的说服力。凭什么说乔丹是最有价值的篮球运动员?统计数据表明,他的得分、断球、助攻均是首屈一指。泰森和霍利菲尔德正在拳击台上扭成一团。如何裁决他们的胜负?三个裁判出示的点数是权威的依据。从药物效果的临床实验到一个产品的市场前景预测,从区域经济状况的评估到金丝猴是否濒危动物的疑问,数据将平息一切争议。有了具体数字的描述,事情可能显出隐藏的另一面。例如,如果了解到一个人的一生大约要放10万个屁,拉30吨左右的粪便,我们就会对空气污染指数和修建公共厕所的迫切程度考虑得更为严重一些。一个银行职员发现,许多客户取款的时候往往放弃了几分、几厘的利息尾数。谁在乎这几个微不足道的小钱?于是,这个银行职员好奇地编制了一个软件程序,将所有客户放弃的利息尾数自动转入一个私设的账户。一年之后打开这个账户,他被巨大的数额吓得魂不附体,连忙上警察局自首。所以,只有不懂事的黄口小儿才会念叨“读图时代”的到来;另一些老谋深算的人早已意识到,现在毋宁说是“读数时代”。时髦的计算机显然是“读数时代”的一个伟大象征。只有置身于这个时代,每秒运算几亿次的古怪机器才可能隆重地问世。

  四

  我们沉溺于纷繁的数字之中,真实却悄悄离去-纷繁的数字能够还原出一个有声有色的日子吗?

  多数人仅仅对一些小数目有感觉。菜市场上,人们时常因为几角钱争得面红耳赤。至于两台电视机之间5000元与5800元的差价,人们的感觉就迟钝了许多。只要店主适时地劝一句,人们就会欣然地多掏800元。到了购买一套公寓的时候,人们不再重视33万与35万的差别-尽管买卖的双方可能因为一扇窗户的朝向反复磋商。

  人们的感官负担不了大的数字。

  我的心目中,统计机构是一个奇特的部门。如同变魔术似的,统计人员顷刻之间将一个庞大的社会化为几个抽象的数字。广袤的大地,宽阔的水域,田野,森林,工厂,企业,多少人熬夜加班,多少人汗流浃背,多少台机器高速运转,多少商品源源不断地搬上货架……然而,这一切无非是缩在报表框格之中的几行数字。对于那些长期拨弄数字的人说来,世界仿佛丧失了应有的分量。国民生产总值减少一个百分点,这意味了什么?轻飘飘的数字不会给人造成切肤之痛。多数人觉得,150亿元与120亿元之间的差别仅仅是数字的差别。只有将1亿元还原为200万辆奔驰小轿车时,我们才会大吃一惊-呵,那么多的奔驰轿车一下子消失在空气之中!

  数字是客观的,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的,因此,数字没有亲疏善恶之别。如果可感的生活完整地置换为一套数字代码,我们就会跨入一个冷漠的世界。上午穿过1号山峰,途经4号山谷,沿2号溪漂下,中午抵达5号餐厅用餐-如果一本旅游手册如此介绍名山大川,谁还有兴趣上路?市政府是1339号,警察局是2476号,医院是2827号,歌舞厅是7174号,超级市场是9818号,火葬场是8073号……这些数字的排列不再给人们制造激动、庄严、快乐、悲哀-甚至恐怖。监狱里的囚犯不再有自己的名字。他们在狱卒口中只是一个编号-一个没有人疼、没有人爱、没有人牵肠挂肚的数字。

  只能依据数字判断吗?那么,42岁的人肯定比41岁的人成熟,5001元的照相机肯定比5000元的照相机高级。为什么那一个风度翩翩的演员倾倒了千万人?他不就是千万分之一吗?为什么老是背诵那一个诗人的警句?我们不是滔滔不绝地说得更多吗?是的,投票是由来已久的数字民主,但投票不一定就是理想政治的标本。我不清楚苏格拉底饮下的毒酒之中积攒了多少雅典法官的票数,我可以肯定的是,希特勒也是通过投票上台的。不,我们的确不能太信任数字。否则,我们可能在一清二楚的时候看不见伟大的独行者,遗忘了少数人的权益或者忽略了弱者的血泪。

  生活之中肯定存在这样的时刻-我们丝毫也想不起数字来。父亲不是他的工龄和退休金的数目,而是白发苍苍和一张皱纹密布的脸;女儿不是她的学生证号码和考试成绩,而是天真的笑靥。体温,口吻,眼神,餐桌上的气氛,走廊之中熟悉的问候……亲近是数字的天敌。许多时候,只有遥远而陌生的世界才诉诸数字。

  五

  现代社会携带一大批数字、图表、公式到来了。马克斯韦伯认为,现代社会包含了一个“脱魅”的历史阶段。种种魑魅魍魉隐退了,理性、科学以及机械般的精确走到了前台。想象得出来,数字的运用对于“脱魅”产生了巨大的作用。

  然而,数字仅仅是理性的象征吗?某些时刻,我们可能突然发现,数字是一个充满魔力的符号。它们如同神秘的精灵,无声地暗示了某种神谕。这时的数字是可怖的。

  古代的演义小说之中,军师是一些神秘的人物。只需掐指一算,他们上知天文,下谙地理,明乎天下大势,预先猜到了苍天要将江山社稷托付给哪一个真命天子。

  他们究竟从哪几个数字之中窥见了天机?这就是古代著名的“术数”之学。一系列奇特的数字交织于祭祷祓禳、卜筮算命、占星候气、解梦相面之类活动之中。这时的数字毋宁说是破解天机的口令。

  所以,迄今为止,我们仍然保留了对于数字的敬畏。我们都想知道自己的幸运数是什么,这是购买彩票或者挑选电话号码、车牌号码的依据。当然,我们也会尽量避免与某些数字照面。西方人忌讳13,一些省份的人因为“死”的谐音而忌讳4.将自己的生辰八字交给算命大师的时候,我们总是惴惴不安:带入某种神秘的公式运算之后,这些数字昭示的命运是什么?赌场里面,人们的数字崇拜达到了顶点。轮盘正在悠然转动,骰子骨碌碌地翻滚,第五张扑克牌即将揭开,所有的人都目不转睛-

  这是一个揪住了多少人心的数字!当然,输得倾家荡产的人也没有权利诅咒这个数字。他们的感叹已经承认,这些数字代表了天意,不可质询-他们摇摇头说:人算不如天算!

  谁都明白,数字仅仅是一些符号。可是多少人意识到,这些符号的组合会形成一个巨大的迷魂阵?数学家是一批竭力攻打这种迷魂阵的勇士。如痴如醉的演算,殚精竭虑的苦思,呕心沥血的证明,一个哥德巴赫猜想就会无声无息地掠走人们全部的心血。曙光将现,豁然开朗,漫天飞翔的想象收敛了翅膀停歇在最后一页稿纸上-这时人们才发现,疯狂地追逐了多少年的竟然就是这几个没有实际意义的数字。

  西方哲学史显示,我们对于数字的疯狂可以远溯到毕达哥拉斯学派。毕达哥拉斯既是一个纯粹的数学家,又是一个宗教的先知。这个哲学部落成为数学与神学的交汇之地。“万物都是数”-毕达哥拉斯的论断不仅是数学的,同时是神学的。

  1+2+3+4=10,“10”因为包含了最初的四个数字而被视为最为完满的数目。因此,天上运行的星球也必须是十个-他们甚至为之虚构了一个看不见的天体。用罗素的话说,数字可能使毕达哥拉斯主义者得到一种“狂醉式的启示”。数字是超感官的。或许,这就是数学与神学异曲同工之处。不止一位古代的西方思想家猜想,上帝嗜好算术-甚至就是一个出色的几何学家。

  六

  马克斯韦伯所说的“脱魅”的确是精彩之论。然而,我还想补充的是-数字是否也会在现代社会重新“造魅”?无论是天文地理还是财会金融,数字常常提供了一些天方夜谭式的故事。我们弄不明白这些故事,只能恭恭敬敬地听从专业人士的解释。我们信奉专业人士犹如古代的信徒信奉僧侣。

  我想提到的第一个例子是电话。只要伸出手指在一台小机器上按几个数字,这台小机器之中就会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即使这个人远隔千山万水。这像不像古代术士手中的魔术?

  我们口袋里的纸币也是一大怪物。古人用的是金元宝、纹银或者铜钱,托在手心沉甸甸的。现在好了,一张薄薄的纸片上标明几个数字,就可以扛回面包、牛肉或者电冰箱。银行无非是一个巨型数学家。一大批银行职员在各种纷杂的数字之间算来算去,居然就算出了火车、轮船和高速公路。对于那些只懂得“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老实人说来,这的确匪夷所思。

  当然,股票市场是一个更为奇怪的数字空间。出手买下100元股票之后,半小时之内可能飙升为180元,也可能只剩下10元。这是什么道理?运气好的时候,某些数字会发酵吗?运气差的时候,会有一只怪兽跳出来吞掉一些数字吗?

  如果一大批数字和公式组织起一场暴动,那么,可怕的时刻就来临了。经过相当长时间的数据跟踪和调查,以索罗斯为首的一批国际炒家终于动手了。伏击泰国,挥戈马来西亚、菲律宾、印尼,觊觎新加坡、缅甸、香港,一场猝不及防的金融风暴迅猛地摧毁了东南亚地区的经济秩序和生活信心。全球为之震撼惊悚。然而,没有军队,没有硝烟,没有枪声,没有导弹和航空母舰,只有一系列数字在电子屏幕上疯狂地跳动:汇率,股市,债务,贷款,外汇储备,收支赤字……数字突然成为一种新的魔咒,法力无边。它们哪里还是一些平静地趴在纸张上的符号!这时的数字就是国家、政府、家庭和生命。

  王开岭(1969年~),山东滕州人。主要作品有:思想随笔集和文学评论集《激动的舌头》、《黑暗中的锐角》、《跟随勇敢的心》、《精神自治》、《有毒的情人》五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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