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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一葱千金

  “三梅小餐馆”地处小镇的黄金地带,可生意却不怎么好,因为只要你跨进这家小餐馆,不是被宰个半死也得剥去一层皮,名声很臭,知道底细的谁愿上门?这天,小餐馆的老板娘李三梅正在门口招揽生意,唉,你另说,偏偏真的就有一个人向小餐馆走来。这人是个瘦老头,两眼有神,身板硬朗,只是走路有点跛,李三梅总算逮住了一个,马上把那瘦老头请进屋里,满脸堆笑,好话连珠。她拿来了菜谱,可那瘦老头却把菜谱推开,说道:“来盘拍黄瓜,一块大豆腐蘸酱油,再打三两白酒。”要是在别的餐馆,点这两道菜不把老板的鼻子气歪了才怪呢!可李三梅却满不在乎,很快就把瘦老头要的菜和酒端了上来。

  瘦老头坐在墙边,他的身后有一扇小门,门外是块小菜园,菜园里种的全是大葱,都已长到指头一样粗细,绿油油的招人喜爱。老人吃了两口菜,大概是感到有点清淡寡味,便放下了筷子,开门走进菜园拔了两根大葱来。他把一根葱放在桌子下面,把另一根葱剥去皮,放在菜盘里。老人的牙口真是好,“嘎嘣嘎嘣”地嚼着黄瓜和大葱,不一会儿,第一根大葱就被吃完了,接着,瘦老头又将另一根大葱从桌子下面捡起来,把皮慢慢地往下剥,剥着剥着,他像发现了什么似的,剥葱的手猛然停了下来……

  老人抬起头来,招手叫老板娘过来,李三梅以为老人要结账付钱,便拿着账单乐颠颠地跑过来,说:“老爷子,你初次来,给你一个优惠价,你就给七十五元吧。”瘦老头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又问了一遍,这才把那根还没来得及剥去皮的大葱轻轻地放在身边的小凳下,说:“这一盘拍黄瓜、一块大豆腐、三两白酒,怎么能算出七十五元呢?”

  李三梅说:“我跟您老人家说,你这盘,可不是什么‘拍黄瓜’,这叫‘清拌翡翠’,二十五元一盘;这盘,更不是一般的大豆腐蘸酱油,你看到没有,这大豆腐上有几个挂着色的小眼眼,这叫‘乌龙串白玉’,二十五元一盘;还有这白酒,你老人家可别喝糟蹋了,这可是五十年的陈酿啊,卖你五元钱一两,你说贵吗?”

  瘦老头气得脑瓜筋“嘣嘣”直跳,但他很能忍耐,没有发火,他问李三梅:“你算的是六十五元钱,怎么要七十五元呢?”

  李三梅说:“老爷子,还有那两根大葱呢!那可不是一般的大葱啊,昆明‘世博会’你懂吗?那就是从‘世博会’引进来的最新的高科技品种,名字叫昆明健脑葱,简称‘明葱’,倒过来念就是‘聪(葱)明’。这种葱含有世间稀有的健脑素,你老爷子只要吃上一根这样的明葱,管保你耳聪目明三年不糊涂,你说,这么好的葱五元钱一根贵吗?”

  李三梅这一阵胡诌,你猜猜那瘦老头怎样?嗨,他不但气全消了,还爽朗地笑了起来,他索性把筷子放下,说道:“吃了你这‘明葱’,我这记性极差的脑瓜,还真的一下子聪明了,哈哈哈……”瘦老头笑了一气后接着说,“剩下的这根葱我不吃了,我把它拿回家去,我们家那口子也是个白痴,给她吃,让她也聪明聪明。”说着,瘦老头掏出七十五元钱放在桌上,站起身拿着那根“健脑葱”走出了“三梅小餐馆”。李三梅望着瘦老头的背影乐得合不拢嘴:“真是个老二百五!”

  不料没多时间,工商局的人就来了,为首的是个姓张的科长,他们是李局长派来的,只见张科长从提兜里取出了瘦老头拿走的那根大葱,他说:“老板娘,你这‘清拌翡翠’、‘乌龙串白玉’的要价也太黑了!”李三梅知道这回是撞到枪口上了,证据在手,难以抵赖,她只得乖乖地交了罚款。

  这时,张科长却又笑眯眯地开了口:“不过,这根大葱要价五元你可是吃大亏了!”张科长把那根大葱在李三梅眼前一晃,只见一道金光闪过,那一瞬间,李三梅清楚地看到那根大葱的根部紧紧地箍着一枚晶莹剔透的钻戒!

  张科长问李三梅:“你丢过戒指吗?”李三梅忙着说:“丢过丢过,今年春天丢的,是一枚钻戒,是我母亲送给我的陪嫁品,上面还刻着一个‘梅’字和三朵小梅花,就是箍在那大葱上的这一枚……对了,我想起来了,那天我在种葱,一定是丢在葱地里,恰好一根葱从戒指中间长出来,张科长,我说的全是实话……”

  张科长风趣地说道:“这可不是一般的葱,一葱千金啊!我们局长把这戒指转交给我,我一看上面镂着的文字和图案,就知道这戒指八成是你李三梅的,现在就物归原主吧。”张科长说着,就把那枚钻戒连同那根大葱交给了李三梅。

  李三梅这回是动了真感情,她双手捧着大葱,抚摸着那枚失而复得、价值不菲的钻戒,流下了泪水,说:“谢谢张科长,谢谢李局长……我错了,我缺德,我不是人!我李三梅以后要是再昧着良心赚黑钱,不得好死!”

  张科长他们走了,路边一个卖雪糕的女人神色诡秘地走到李三梅跟前,说:“李姐,刚才那个瘦老头,你不知道吧?他是有名的老革命,抗美援朝时,丢了一只脚……他是工商局李局长的老爹!”

  永远的恩师

  马亮大学毕业后,回到了家乡教育局工作。这年,全县要进行最后一次民办教师整顿,就是通过一次考核,合格的转正为国家正式教师,不合格的,一律辞退。这次整顿,直接关系到每个民办教师的切身利益和命运,所以每个民办教师都下了大工夫。考核的那天,作为考场监督员的马亮,不断地在考场上巡视,当他来到第三考场时,看到一位满头银发的老教师坐在最后一排,虽然很多年没见了,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他的小学班主任赵老师。

  说起赵老师,那可是马亮的恩师,当年,马亮家是全村出了名的贫困户,母亲去世了,父亲重病在床,全家吃上顿没下顿,马亮小小的年纪就承担起了生活的重担,几次打算辍学,可都被赵老师找了回来,赵老师语重心长地说:“困难总是能克服过去的,可你现在不念书了,一辈子就完了。”……可以说,没有赵老师,就没有他马亮的今天,马亮曾暗暗下决心,有朝一日,一定要报答赵老师的培育之恩。

  马亮轻轻地走到了赵老师跟前,眼睛在他卷子上一扫,心里不禁“咯噔”一下。赵老师的文化水平底子薄,这次考试的试题又偏难,看那样子,他很难过去眼前这一关。看到恩师在命运的关键时刻遇到了难处,马亮心里非常着急,他沉思一会,出了考场,来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拿出笔记本,快速地把一道10分的试题做了出来,抄在一张纸条上,在又一次巡视的时候,巧妙地放在了赵老师的卷纸下。他比谁都知道这是考场舞弊,可这些年他在社会上看到的事多了,思想观念远不像从前那样“天真”了,他想,现在社会上,文凭有很多含着水分,有的是花钱买的,有的是找枪手替考的,拿这种文凭的人照样发财的发财,升官的升官,心安理得,赵老师在艰苦的年代里,为农村的基础教育事业奉献出了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理应享受这份待遇遇,做点假,情有可原……

  在众人的期盼中,考试成绩公布了,赵老师以高于录取分数线0.5分的成绩榜上有名,马亮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觉得,终于完成了多年的夙愿。

  然而,就在要进行体检的时候,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传来,赵老师辞职了。马亮明白,这事肯定和那道试题有关。他想,到了我给恩师“上课”的时候了。星期日的一大早,他急匆匆地向赵老师家奔去。过了两条河,翻了三座山,终于来到了赵老师家。赵老师正在打水井,听说李亮来了,急急忙忙从井里爬出来,几日不见,他的头发又白了很多,变得更加苍老了,看得出,这些天他的思想斗争非常激烈。他在湿漉漉的衣服上擦了一下手上的泥水,上前握住马亮的手,满脸溢出无限的愧疚,竟一时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马亮知道赵老师要说什么,抢过话说:“赵老师,你什么也不要说,你现在要做的事只有一个,就是马上去参加体检。”

  赵老师摇了摇头说:“马亮,我不能去。”

  马亮很动情地说:“赵老师,你当了大半辈子的老师,除了讲课,别的你也干不来,再说你身体不好,这样重的农活你是吃不消的!”

  “没事,我在这里打眼井,种一亩地的菜,也挺好。”

  马亮抢下赵老师手中的镢头扔在地上,说:“不行,今天必须跟我回去!”

  赵老师弯下腰去,沉稳地从地上到拾起了镢头,说:“马亮,我真的不能回去,我教了一千三百二十一名学生,我现在不再当这个老师了,我仍然是你们的老师,如果还接着当这个老师,我就没脸再为人师了,也没脸去见你们每一个人……”

  马亮本来还有很多的话要说,可赵老师一下就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了,他还能再讲什么?当年,赵老师对自己要求非常严格,要求学生做到的,他都要首先做到,现在他还是这个秉性,如果真的逼赵老师去转正,他的后半生过得或许会更加痛苦。

  马亮对恩师更加肃然起敬,他接过他手中的镢头,来到了井边,他现在能做到的,只能是帮他老人家分担一点点劳累。不顾赵老师的阻拦,他顺着一跟绳子下到了五六米深的井底,抬头看去,天只有篮球那么大。这种活十分危险,经常有人在打井中出现不测,但他什么也不顾,挥起沉重的镢头,在坚硬的岩石上刨起来,“咚咚”的声音在井里回荡……

  周一上午,教育局和以往一样开工作会议,领导讲话时,马亮习惯地拿出本子记录,很快就记完了一整页,当他重新翻开一页时,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道潦草的数学演算题,正是那天给赵老师做的那道题,他无意地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这一看不要紧,他大吃一惊,这道题对他来说虽然是“小儿科”,可因为他当时特别着急慌乱,竟把一个字母漏掉了,结果是错误的!原来赵老师取得的成绩是他自己的真实成绩!

  马亮再也没有心思去听领导讲什么了,脑袋“嗡嗡”乱叫,他想,我这不是把赵老师活活给害了吗?太对不起恩师了,应该马上去告诉他,他知道这事后,肯定欢喜若狂,马上去参加体检,他后半生的生活也就有了着落。然而,他转念又一想,这件事关系重大,一旦走漏出去,自己成为天下的笑柄不说,还将因考场舞弊到受查处,甚至被开除,也许美好的前途毁于一旦。经过激烈的思想,他做出了痛苦的抉择--既然赵老师不知道,那就永远地瞒下去。他在心里默默地说,赵老师,只能对不起你了。

  这件事后,马亮寝食不安,如坐针毡,每一天都过得特别凝重,真有度日如年的那种感觉。为了使自己的良心好受一点,这天他买了一大堆礼品,要专程去看望赵老师。山路曲曲弯弯,他的脚步一下比一下沉重,一座座山一条条河慢慢地落在了身后,赵老师家的那撮小房闪现在了他的眼前,可是,却无声无息,冷冷清清,房前房后一个人影也没有。

  马亮站在没有掘完的井边大声地喊道:“赵老师--赵老师--”

  喊了半天也没听到赵老师回答,道是有个村民走了过来,说:“你还不知道啊?赵老师出事了?”

  “出事,出什么事了?”

  “今天早晨下井的时候,绳子断了,他摔了下去上,现在正医院呢……”

  听到这话,马亮一下怔住了,放下手里的东西,飞也似的向山下跑去。一边跑他一边想:马亮啊马亮,你还叫人吗?如果你早把真相告诉了赵老师,他能出现如此不测吗?今天,我一定把实情说出来,明天是体检的最后一天,还来得及,至于自己嘛,什么都无所谓了,只要良心不愧比什么都强。也不知哪来的力量,他一口气跑到了医院,他见病房门口聚了很多人,有的是赵老师的亲属,有的是是赵老师的学生,他气喘吁吁地挤了进去,见赵老师躺在床上,双目紧合,脸无血色,一步扑过去,轻轻地握起他的手,叫道:“赵老师,赵老师……”

  听到马亮的声音,赵老师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竟闪现出了一丝微笑,他说:“是马亮啊,没事,我……我没事。”

  “赵老师……”马亮本打算把那件事全说出来,可是,他见赵老师眼前的这个样子,是无论如何也没法通过体检了,所以,到了嘴边的话不得不又咽了回去。

  赵老师是从六米多深的井口掉到井底的,伤势非常严重,经抢救,虽然捡了一条性命,可落下了终生残疾,转正的事,已经成了泡沫随风而去,命运竟是这样和他这个诚实的人开了一个无情的玩笑,马亮怕他经受不住这残酷事实的打击,那件事的真相就一直没敢说出口。出院后,赵老师走路全靠一副拐杖,拐杖“喀喀”地点在地面上,就如同戳在马亮的心头。好在赵老师无比坚韧执着,他把山上的野菜移植在家里,竟在遥远的大城市里打开了市场,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好,这才使马亮受伤的心得到了一点点抚慰。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了,这年,马亮被调到了档案室工作,在整理挡案时,偶然发现了民办教师转正的考卷,巧的是,第一页就是赵老师的,他随手一翻,正翻到那道10分的数学题,叫他怎么也想不到的是,那上面竟是一个鲜红的大对号--那道题,赵老师作得非常正确!

  天哪,一直藏在马亮心里、又叫他忏悔终生的事,赵老师从头到尾都心知肚明。这下,李亮可彻底糊涂了,既然赵老师没有舞弊,那个分数是他的真实成绩,他用得着那样自责、以至放弃了转正的宝贵机会吗?这是为什么?

  马亮又来到了赵老师家,把事情的前后和满腹惑疑一股脑说了出来,赵老师的回答很简单:“那道题对与错不重要,问题在于,当时,我明明知道我们是在舞弊,还是抱着侥幸心理把那个纸条展开了,马亮啊,做人,真的要有原则。”

  马亮的心灵就像被洗了一回一样,回到单位,立刻写了一份请求处分的报告,并向大家讲述了他恩师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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