锣鼓铿锵

第三十八章 山中的海

　　东海边远处有个东极岛，面朝着太平洋，岛上的渔家人管门前的海叫河；每当夏天来临，男女老少每天都要去游泳，但他们说的却是下河去玩玩。见多了海，海也就成了河。四川山里的人，管沟子里的湖泊叫海子，比如九寨沟里的甘海子、熊猫海子等；江西九江永修、武宁、修水一带山清水秀，人们筑坝蓄水建起柘林水库，与浙江淳安的千岛湖可以媲美，因为那水在庐山的西边，当地人便改口称庐山西海，毕竟是古代人文昌盛之乡，后人给水起的名字也有些诗意。

　　2010年秋天，我们同学四人，自云居山下来，在傍晚的秋阳里，闻着四围的稻香，听着此起彼伏的鸟儿与知了鸣唱，蜿蜒地驶入庐山西海岸边。没有海腥气的西海，在苍翠的岛山围抱中，映着天空的湛蓝，点染着梦游似的白云；高速游艇像洁白的鸥鹭轻轻地在岛屿间、在水面上画着闪亮的线条；我们久久地静伫在水边，如身后的竹林。一个乡民肩上搁着竿子、腰挎着竹篓、拖着长长的身影向我们走来，我迎着乡民问道：“有鱼吗？”

　　“鱼没有。”乡民说着把竹篓往前移动过来，继续说道，“鳖有，两只鳖！”

　　我凑近竹篓好奇地瞧了瞧，真有两只鳖在篓子里躁动着，于是我开怀大笑着对同学说道：“今天真是走运了啊！”

　　二哥元海也凑近看过，向乡民询问：“老乡，是人工养殖的还是野生的？”

　　“当然是野生的，就是这个水库里长的，地地道道的本地鳖啊！”老乡似乎有些不高兴，把肩上的竿子放下，用尖头在地上刺了几下，“我就是用这根竿子捉来的！”又从篓子里抓起一只鳖，“你们看看，它背上还有铁叉留下的伤痕呢！”

　　验过这鳖的正身，确信是本地的鳖，小丽决定买下，带回南昌去。一番讨价还价后，两只庐山西海原产地的鳖就被装进了汽车的后备箱。我们继续向海的深处进发，因为燕子说，里面更美，里面的武宁县还有一位女同学在等待着我们，为我们准备了家乡的美酒与地道的鱼虾。

　　秋阳也在继续地西下，似乎很给我们面子，直到我们到达武宁县城，站立在观景台上时，阳光才渐渐地从海面上悄然地隐退，只把天际上的晚霞抹上金辉，把几只归山飞鸟的翅膀照亮着，而水面上的渔舟已经在山的阴影里。

　　武宁的女同学阿菊，把许多年不曾见面的喜悦全写在了开始发胖的脸上，她告诉我们，现在的武宁县是新县城，那个历史文化古城早己被水淹没，她童年的记忆是在水下，可惜我们不能作海底的探险，不过呢，武宁的新县城是最新最美的图画。燕子补充说，武宁的县城可是江西最美丽的县城。

　　的确，武宁很美，美在人们开窗见海，美在这窗外的海面上有舟楫的往来，美在海的四围有群山的苍翠，美在虽已沉入海底却文脉如泉的人文历史依然在此传承。其实武宁的美，还在女同学阿菊给我们斟满的家乡美酒。庐山西海特产的小鱼干，用辣椒爆炒，真是一道好菜。那一晚，我是醉了，醉在西海岸边。遗憾的是，没有租借到小小的渔舟，漫游于西海，点一盏渔灯，夜钓在西海的清辉中。

　　翌日清晨，我们四人在迷蒙的朝阳里，由武宁出西海，但闻道路两边的村庄里，有雄鸡的高歌；下车走进果园，燕子和丽丽手摸着橘子上的露水，笑得比阳光还要亲切温暖。穿过果园，来到仿佛刚揭开锅盖的水边，水汽弥漫在山岛之间的光影流动中，波光跳跃，以致于我看不清岛上村庄里的炊烟，分辨不出远处的那座山是庐山还是云居山。我们赤了脚，就着这蒸腾的海，在水中晨沐着身心。此时的我，没有了一切的挂碍，远离了颠倒梦想。云居山真如寺的钟声似乎在我耳边响起。

　　2011年元宵节后，于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