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 阅读页

第十三章 锦囊

  这条直线在上官青云看来,既不是涨停板,也不是跌停板,而是人生的终结板。人的一生只有两个结果是真实的,其他的都是一场虚空,这两个结果就是生和死。

  上官青云望着墙壁上挂着的那幅《满江红》字画,一边发呆一边勉勉强强地自我安慰着,不要被眼前的困境打倒,应彻底地放空自己,从心灵深处去寻找破解之法。然而,上官青云看到的却是无边的愁云,仿佛心里有一根无形的针,给他带来难言的疼痛,又好像正跋涉在无尽的森林雪地,每喘一口气都是如此的艰难。

  下午股市正常交易时,逐渐平静下来的上官青云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给打断,接通电话,电话那端却传来贺兰兰的哭泣声。

  “喂,是上官青云吗?”电话那头贺兰兰语气哽咽地说,“我是贺兰兰,我爸……出车祸了……现正在医院抢救。”

  “啊?……什么?你再说一遍?”上官青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爸……我爸,他出车祸了,正在宁海市第一人民医院抢救……”

  贺兰兰强忍着悲痛,重复了一遍,随后又轻声啜泣起来。

  “啊?车祸?正在医院抢救?……”上官青云脑子嗡嗡直响,几乎要炸开了,表情凝滞地站在原地,“你先别急,我马上过来。”

  操作室所有的人员都知道出了大事,都惶惶不安地等着上官青云发话。

  上官青云挂完电话,说:“贺总出事了,在医院抢救,我跟吕副总现在就赶过去,这几天你们先把操作冰冻起来,让股价自由运动,后面的情况我再安排。”说完,拽着吕菲菲离开了操作室,开车直往宁海市第一人民医院驶去。

  从环城路到宁海市第一人民医院虽说有些绕道但不堵车,以80公里/小时的速度一般只要20分钟。如果走城里,正常情况下只要10分钟,一旦遇上堵车就要30分钟。现在宁海市到处在搞城市建设,因为修地铁好几条主要道路都被隔断了,堵车也就成了家常便饭。因此,上官青云选择了绕道出行。他把车速调到100公里/小时,打开了应急灯,急速驶在环城路上。从泉翠庄园到宁海市第一人民医院只用了10分钟。

  进了医院主体大楼,上官青云快步往急诊手术室走去,吕菲菲一路小跑,紧跟在上官青云的身后。

  急诊手术室的走廊通道里,有几个人在焦急地等待着。上官青云一眼就认出了贺兰兰和她的哥哥贺峰。

  “你爸情况怎么样了?”隔着远远的走廊上官青云着急地问道。

  贺兰兰循声望去,话未出声,眼泪已经夺眶而出。她情不自禁地抱着上官青云哭了起来。

  她这一抱,差点把上官青云吓一跳。吕菲菲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如果不是因为贺大智出了车祸她肯定会醋意大发,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来。上官青云只好轻轻地拍着贺兰兰的肩膀轻声安慰着。

  贺峰见妹妹的行为有些失态,连忙拉过了贺兰兰的手,把她跟上官青云分开,说:“青云,我爸还在手术室里,都过去了两个多小时了,你们来时,警察刚走。”

  “警察也来了?具体是怎么回事?”上官青云迫切想知道事情的经过。

  贺峰说:“我爸中午吃过饭后,说下午要到你们那里去看看,顺带给你们送点资料。我问他要不要我送他去,他说现在身体没事,可以自己开车过去。可结果呢,在江民路红绿灯路口时,他按绿灯正常直行,可突然从左侧的江北路横穿过一辆抢红灯的水泥搅拌车。对方的车头撞到了我爸车的左后轮位置,我爸的车控制不住,就往人行隔道上撞了过去,然后车辆撞到了路灯杆上才停下来。这个撞车的过程是我赶到医院后,听警察同志说的,他们还让我在勘察记录上签了字。”

  “那个肇事的水泥工程车和人呢?”上官青云问。

  “那个司机见自己的车损伤不重,然后开着车就跑了。”贺峰说。

  “跑了?这么缺德!”吕菲菲气愤地说道。

  “据说,当时的行人不是很多,那辆肇事车牌没有记录下来。车祸发生后,还是一位正在扫街的环卫工人打电话报的警并叫了120救护车。”贺峰说,“我们也是接到警察的通知后,才赶到医院的。”

  正说话间,急诊手术室里,一脸匆忙的急护人员进进出出,正在对贺大智进行紧急抢救,其中一个护士提醒上官青云在外面说话声音小一点儿,以免影响他们的正常工作。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约又过了两个小时,急诊手术室的门打开了,两个护士推着一辆病床车出来,贺兰兰、上官青云等人急忙围拢过去,想知道贺大智的情况如何。

  护士见有人挡着过道,提醒他们道:“请大家让一让,我们要把病人送到ICU重症病房。”

  随后几个医生走出手术室,其中一个主治医生摘下口罩,对贺峰说:

  “你是病人的家属吧?”

  贺峰焦急地点点头。

  “病人伤得很重,有两个部位遭受重创,一个在胸部,一个在脑部,都是机械性撞伤,对脑部的瘀血我们及时做了开颅手术,胸部的问题我们无法解决。至于伤者能不能醒过来,还要进一步观察,我们已经尽力了,你们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贺兰兰听到医生说要做好心理准备忍不住又哭了出来。吕菲菲在一旁挽着她的手,轻声地安慰着她。

  医生说完,然后让贺峰去办理住院手续。

  上官青云也打电话给公司的张副总和财务人员,将贺大智出事的情况简单地说了一遍。张副总在电话里说财务人员马上就赶过来。

  很快,张正龙副总跟财务总监王芮就赶到了医院,并协助贺峰把住院手续办理好。张副总还提议聘请一位专职的医务护理人员来照料贺大智,这样也就不会影响家人的正常工作。

  见贺大智已被安排住进了一个独立的ICU重症病房看护室,也没有其他什么事情,大家静坐了一会儿,都陆续离开了,只留下贺峰和他妈妈及那个专职护理人员。上官青云临走时,特意交代贺峰,如果有什么情况要及时打电话给他。

  随后的两天,上官青云、吕菲菲和公司的同事都带着礼品、鲜花等到医院来探望贺大智,但贺大智依然处于昏迷状态。

  第三天,贺峰打电话给上官青云,说警方已经找到了那辆肇事车辆。

  那辆车是十几天前所属单位报失的工程车,这就使事情从原来的交通事故变成了一起有待追查的盗窃案。

  “什么?怎么会是这样?是一辆丢失车辆的肇事交通事故?那肇事司机有没有找到?警方正在追查?……”上官青云有点着急上火了,在电话里说,“那偷车人还没有找到?这些警察都是干什么吃的?……”

  贺峰明显地感到电话那头的上官青云有些失去理智,说了几句他爸的病情,就把电话给挂了。

  这也难怪,这段时间以来,跟格妮雅·黎的对赌还没有头绪,现在又出了贺大智这档子事情,上官青云整天心神不宁,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

  这几天,上官青云也无心指挥操作,一副懒散的样子,时不时望着盘面发呆。几个小青年也明显感受到这种气氛的压抑。

  上官青云自创的“股市截拳道理论”在这时也失去了作用,所有的操作仿佛都遇到了瓶颈。就这样,大家都麻木地耗着。

  “青云,格妮雅·黎发来了慰问密语。”吕菲菲面对着正在发呆的上官青云说。

  “她发什么慰问密语?”上官青云无精打采地说,“她又是来取笑我们的吧。”

  吕菲菲说:“她是对贺总出车祸的事情表示慰问。”

  “她怎么知道贺总出了车祸?”上官青云话一出口,马上就后悔了。

  吕菲菲曾告诉过他,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格妮雅·黎的监控中。

  上官青云说:“你告诉她,谢谢她的关心,贺总会渡过这个难关的。”

  吕菲菲听得出来,这是上官青云自我安慰的话。但她还是将上官青云所说的用密语回复了过去。

  “格妮雅·黎又发来消息,问贺总的事情需不需要借助他们的资源帮忙查一下?”吕菲菲又说。

  “告诉她,我们不需要她的可怜和同情!”上官青云怒吼起来。说完狠狠地爆了一句粗口,“他奶奶的臭女人!”

  第七天,天气异常的闷热,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暴雨。雨水无情地拍打着玻璃窗,发出“哗哗”的声响。贺峰来到贺大智的病房,替换守了一晚上的母亲。在接近中午时间,他看到父亲的手指动了几下,就大声叫着“爸爸”,并通知专职护士去找医生。

  渐渐地,贺大智借助呼吸机的输氧,缓慢地睁开了双眼,向四周看了看,问:“我这是在哪里?”声音小得只有贴近他的耳边才能听清楚。

  贺峰忙把这几天里发生的一些事情简单地讲给了他爸。贺大智气若游丝地说:“我只记得‘嘭’的一声,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车……上带的那个挂……包呢?”贺大智问,“那……里边装了……我要给……青云他们很重……要的东西。”

  “皮挂包,警察交给我之后,当晚我让妹妹带回家了。”贺峰有些激动地说,“我现在就告诉她,让她带过来。”

  “你也一并……告诉上……官青云,让他来……我有话……有话……说。”贺大智说这句话,用了很长的时间。

  贺峰忙着连打了好几个人的电话,他有种不祥的预感,这是不是就是人们常说的,临死前的回光返照?爸爸这次醒来,是想最后看一看这个他所留恋的世界和他所牵念的人吗?他不敢往下细想,只能希望事情朝好的方向发展。他长这么大还没有经历过亲人离去,这种事情突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专职护士见病人醒了过来,就及时通知了值班医生,值班的主治医生过来看了看贺大智的瞳孔有逐渐扩散的迹象。贺大智已处于弥留状态,他提醒贺峰赶快通知家人。

  上官青云、吕菲菲、张正龙、王芮等人很快赶到了医院。贺大智的妻子,贺兰兰和她的老公都已经来到了病房,贺兰兰在贺大智耳边轻声说着些什么,贺大智只是时不时地点点头。

  贺兰兰见上官青云来了,说:“我爸好像有话要跟你说。”说完含着泪水把靠床的位置让给了上官青云。

  “我来了,贺总,我们都来了,你放心吧,公司的事情有我们大家呢。你安心养病吧,你会好起来的。”上官青云看到贺大智虚弱不堪的样子,极力忍着内心的悲痛安慰着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你记住……这几句话:

  以战……止战,以弱胜强……就要多积……势,有必要找……找外缓……帮……帮忙。”贺大智说话的声音时大时小,显然他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公司解散……的事情,我已经准……备好了……法律文书,此战……结束,就由……张副总……代我执行。”

  贺大智闭着眼睛,费力地说着:“睡着的这……几……天我感……

  到好轻松……四周一片……黑黑的,醒……来感到……很累……你跟……我说……过有天堂的,不知道我……我这次能不能……走到天堂……里去,你要为……我……祈祷啊。”

  “好好好,我为你祈祷。贺总你能上天堂的,一定能的。你走时在黑黑的四周会有一片光亮出来,你顺着那道光走,就是天堂,耶稣会在光的尽头迎接你……”看着贺大智这个样子,上官青云双眼含泪,忍着内心的悲痛说道。

  上官青云没有经历过生死,而关于天堂的说法也只是对贺大智人生最后的安慰吧。

  贺大智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我……想到这……次事故,应……不是意……外,是赎我……们上次联庄的……罪。我们……做了对不……住别人的……事,人家现……在来……找我了,出来……

  混,迟……迟早……要还的……”

  “不要多想啊,都是我惹的祸,上次是我的魔性在作祟……跟你没有关系的啊。”上官青云没有想到,此时贺大智还惦记着上次联庄的那个事情。这人呀,做了违背良心的事情,一旦他省悟,就会成为一生的内疚。

  贺大智轻轻地闭上眼睛,说:“那……挂包……里的文……文件……是留给……”话未说完,他的头一偏就永久地沉睡了过去。病床旁心电图机的信号渐渐变弱,最后走向一条直线。这条直线在上官青云看来,既不是涨停板,也不是跌停板,却是生命的终结板。

  贺兰兰见状,急忙伏在贺大智身上,右手紧紧地握着她爸的左手,大声地哭泣。撕心裂肺的哭声回荡在房间,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流出了伤心的泪水。

  不一会儿,站在外边的医生、护士进到病房里,从贺大智身上撤去各种仪器,众人也都退出病房,空出地方给护士操作。

  吕菲菲紧紧地搀扶着贺兰兰,看着眼前的贺大智,不由得感叹人的一生如梦幻泡影,转眼都成空。

  人的一生只有两个结果是真实的,其他的都是一场虚空。这两个结果就是生和死。

  一周后,贺大智的骨灰被安葬在了宁海市鑫明山公墓。贺大智入土为安的当日,老天一除近日浓浓的阴霾。头天夜里一场电闪雷鸣的大暴雨,涤尽了世间的灰垢与尘埃,仿佛在向世人宣告,一个肉身的生命已经灭亡,一个永生的生命已经开始了!次日,大地散发出清新的空气,祥云在蓝天下飘动,金灿灿的阳光透过云层边缘照向大地,一派恬静祥和的气氛。

  上官青云为了悼念贺大智,特意安排留守的操作人员按临时制订的计划操作好南方锆矿股票(0467)全天的走势,并在15分钟K线图和60分钟K线图上做出一招“大雁南归”的走势,这种K线图形如两只大雁飞翔在蓝天。最后在收盘的点位上也别有深意:跌幅-5.20%,全天振幅在-5.20%,全天的换手率-5.20%。

  而格妮雅·黎控盘的钢业玻璃股票(3139),好像也看懂了上官青云的心思,也在30分钟的K线图上做出“闲云孤鹤”的走势,在收盘时也跟上官青云保持了高度的一致,跌幅-5.20%,以此来悼念贺大智。

  晚上,上官青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情绪低落地打开了贺大智留给他的东西,其中一份是手写的一段林觉民的《与妻书》:

  意映卿卿如晤,吾今以此书与汝永别矣!吾作此书时,尚是世中一人;汝看此书时,吾已成为阴间一鬼。吾作此书,泪珠和笔墨齐下,不能竟书而欲搁笔,又恐汝不察吾衷,谓吾忍舍汝而死,谓吾不知汝之不欲吾死也,故遂忍悲为汝言之。

  吾至爱汝,即此爱汝一念,使吾勇于就死也。……语云:仁者“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吾充吾爱汝之心,助天下人爱其所爱……汝其勿悲!

  当他看完这段话,泪水夺眶而出。心想,贺大智在很久以前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他留给我这段话是想告诉我,我俩的情谊已超越了一般同事之间的感情,如同亲人兄长一般吗?

  等情绪稳定一点儿之后,上官青云再看其他的几份打印文件,都是关于公司解散,解散后公司的资产分配等,里边还有由“京城八爷”亲笔签写的法人委托书复印件。最后,他还看到一个小信笺纸上写着:“以战止战,战中之战,以战养战。”上官青云认得出这是贺大智的笔迹。

  这十二个字是什么意思呢?他凝视着眼前的这行字,百思不得其解。

  吕菲菲在第一时间把贺大智的死讯告诉了“京城八爷”。远在大洋彼岸的“京城八爷”并未就贺大智的死发表过多的感慨,只是表示了一下哀痛和叹息,然后就交代吕菲菲代为处理公司的一切事务,包括这场战役之后公司解散的事情。吕菲菲面对干爹这种不近人情的冷漠,有些愠怒,但也不便在电话里发作,只是想不通干爹为何会这样。

  贺大智的后事才办完,上官青云等人的心态一时很难调整过来。时光仿佛要将他的心灵重新洗练很多次。又经过了几个毫无睡意的夜晚,他才从身心疲惫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又过了几日,吕菲菲和张正龙带着聘请的律师就忙着办理公司解散的事情。

  一切都按贺大智遗留的文书办理,解散公司的事情进展很快。现在还剩这最后一件事情:这场还未结束的挑战。公司里的大部分流动资金还压在里边,只有等这场战役结束之后,才能按股东的比例进行分配解散。

  吕菲菲心想,这场战争的胜负还不清楚,从目前彼此相持的战争形势来看,我方显然处于弱势。如果这场战役输了,他们最多能收回50%

  的资金,最少却只有20%不到。所以她想到,这场战争真的不能输,也真是输不起。

  
更多

编辑推荐

1心理学十日读
2清朝皇帝那些事儿
3最后的军礼
4天下兄弟
5烂泥丁香
6水姻缘
7
8炎帝与民族复兴
9一个走出情季的女人
10这一年我们在一起
看过本书的人还看过
  • 绿眼

    作者:张品成  

    文学小说 【已完结】

    为纪念冰心奖创办二十一周年,我们献上这套“冰心奖获奖作家书系”,用以见证冰心奖二十一年来为推动中国儿童文学的发展所做出的努力和贡献。书系遴选了十位获奖作家的优秀儿童文学作品,这些作品语言生动,意...

  • 少年特工

    作者:张品成  

    文学小说 【已完结】

    叫花子蜕变成小红军的故事,展现乡村小子成长为少年特工的历程。读懂那一段历史,才能真正读懂我们这个民族的过去,也才能洞悉我们这个民族的未来。《少年特工》讲述十位智勇双全的少年特工与狡猾阴险的国民党...

  • 角儿

    作者:石钟山  

    文学小说 【已完结】

    石钟山影视原创小说。

  • 男左女右:石钟山机关小说

    作者:石钟山  

    文学小说 【已完结】

    文君和韦晓晴成为情人时,并不知道马萍早已和别的男人好上了。其实马萍和别的男人好上这半年多的时间里,马萍从生理到心理是有一系列变化的,只因文君没有感觉到,如果在平时,文君是能感觉到的,因为文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