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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噩梦

  “嗷-嗷!”伴着几声撕心裂肺地惨叫,那头牛的脖子已经被屠宰工手中的快刀迅速地砍断了三分之二。刹那间血光四溅,鲜红一片。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伴着潮湿的热浪,立刻氤氲弥漫在空气里。那头被捆绑着四肢,脖子只连着三分之一的牛,仍奋力地摇摆着,拼命地挣扎着,痛苦地扭曲着、不停地痉挛着……

  一眨眼那头牛就变成了一个初生的婴儿,婴儿很可爱,笑着向她扑来,一头便钻进了她的肚子里。她的肚子忽地就大了起来,竟大得像个突起的小山。周围的人们都指指点点地耻笑着她,说她不正经,没结婚就有孩子;妈妈放声悲哭着,嘴里喷出来的都是污紫的血;哥哥、姐姐都怒视着她,他们的眼睛都瞪得像又圆又大的铃铛,呼呼地往外喷着火。火苗越穿越高,越穿越远,最后都向着她身上扑来。她离开感到炽热难当、灼痛异常。她拼命地躲呀闪呀,闪过了这边,扑来了那边。好不容易闪过了那些熊熊的火焰,爸爸又拿起一根很粗很粗的大棍子来打她。她拼命地跑、跑啊、跑,跑到一座高山脚下,正想爬到山顶上躲起来。可脚下一滑身子就重重地摔在了石头上,腿怎么也动不了了。这时一个血淋淋的肉球从肚子里蹦出来,张着血盆大口,龇牙咧嘴地喊着她“妈妈”。爸爸阴沉着脸不住地喊着“孽障!”“孽障!”一棍子把那个肉球打得血肉横飞。接着又举着那根又粗又长的棍子向她狠狠地砸下来,夏霁月一阵晕眩,眼前一黑,“啊!”地大叫了一声,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她的叫声惊醒了睡在身边的二姐夏彩荷。

  二姐慵懒地翻了一个身,轻声地问:“怎么了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嗯。”霁月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得到证实后,二姐又放松地翻了个身,梦呓般喃喃地说“怎么老做噩梦……”不久又酣然入梦了。在二姐轻微香甜的鼾声中霁月却再也难以入睡。

  夜,已经深了,屋子里又恢复了沉寂。偶尔从远处传来阵阵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让人感到凄凉萧瑟,毛骨悚然。

  霁月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随后又死劲抹了抹脸,她仿佛感到自己那秀丽莹洁的脸颊上,仍然纵横交织着死牛和孩子喷上的血迹,也仿佛再一次听到了那个孩子喊她妈妈的声音。妈妈的眼泪,哥哥姐姐的眼睛,爸爸手中的粗棍,搅得她头晕脑胀。她木然地坐了片刻才重新躺了下来。她摸了摸自己日渐隆起的腹部,凄美而忧郁的眸子注满了泪水。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和哀伤紧紧地包围着她,仿佛是一双无形的手,要把她撕扯得支离破碎。她不由得打了个冷战,紧裹了一下被子,轻轻地叹了口气,又陷入了那种无边的痛苦和惆怅之中了。唉!都是自己的命不好,做了这样的工作……又遇到了那样的恶棍,以后可怎么做人呐……想着想着,一种深切的无奈和彻骨的悲哀,促使她的鼻子一酸,长长的睫毛微微的抖动了几下,两行晶莹的泪水便顺着眼角再次奔涌而出。她咬咬牙,极力地控制着自己,让自己的呜咽不发出一丝声息,同时也把火山爆发似的痛苦和那个丑恶的秘密再度吞咽下去。

  东方渐渐发白,黎明已然莅临,她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一缕初升的阳光从窗帘的罅隙灿然地涌进屋子,恍得霁月睁不开双眼,她烦躁地拉开被子把头蒙了个严严实实,又重新闭上了眼睛。天色已经大亮了,耳畔不时地传来汽车的喧闹,鸟儿的聒噪,还有二姐和妈妈在厨房里的说话声。

  “妈,小月最近总做峨眉,昨天半夜又喊又叫的,把我都吵醒了。有时候我还发现她半夜里偷偷地哭。”二姐悄声地说。

  姐姐二荷,和霁月只差两岁。大姐早已出嫁,所以霁月和二姐就相当要好。姐妹俩同住一室,整天嘻嘻哈哈——像两只快活的小燕子。只要没事就黏在一起,有什么心事都互相顷吐,谁也不隐瞒对方。可最近霁月总是心事重重的,好像有什么事瞒着姐姐。问她,也只是以“没什么”或“做噩梦”之类的话搪塞着。二姐看得出她说的根本就不是心里话,可又不能钻到她心里去看。凭直觉二姐感到霁月准有什么心事瞒着她,所以就趁做饭的工夫告诉了妈妈。

  “是吗?她又做噩梦了?这回干呕了吗?”妈妈一听这话,那张被灶膛里火光映红的脸,竟突然便变得有些苍白,急忙焦虑不安地问。“没有,不过好像又哭了。”妈妈一听就抱怨开了:“你怎么就不问问她?你们姐妹说话方便,她不告诉谁也会告诉你的。是你不用心!”

  二姐一脸无奈地说:“我问过好几次她都说没什么,只不过是做了噩梦而已,总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呀?”

  “唉!也许都是让她的工作闹的。从小她胆子就小,刮风打雷都害怕,天天看人家杀牛宰羊的,那场面就连我想着都害怕,不做噩梦才怪呢。以前在市场检疫天天受他们杀猪贩子的气,现在换到了屠宰点工作,又经不起惊吓……”妈妈一边往灶坑里填柴火一边心痛地说:“要不今天晚上等她睡着了以后,你给她叫叫吧。”

  妈妈所说的“叫叫”就是叫叫魂儿——据说小孩子如果毫无缘故地大哭大闹,那就是被什么东西给吓着了,让人给叫叫魂儿就会好的——一向不信神鬼的妈妈无奈之下竟想出了这么一个“花招儿”。

  “嘻嘻……还是你给她叫吧,老迷信!叫叫就能管用?”二姐十分疑惑地讥笑着妈妈。

  “呦,快看看几点了!”妈妈火着了房顶似的说:“她昨天还让我早点叫她呢,说今天是星期天,站长让她去大牲畜交易市场检疫,得早点走”妈妈拍着自己的脑袋说:“看我这脑袋,光顾着说话,把这茬儿给忘了!你快去叫她起来。”

  听到妈妈和二姐的对话,睡意朦胧的霁月蓦然清醒,她赶紧看了一下表,天呀,都快到7点了,她迅速的穿衣下地。这时二姐也走了进来看着手忙脚乱的霁月惊异地说:

  “醒了?正想叫你呢。”

  “嗯,好姐姐今天把你的自行车借我骑吧,起来晚了要迟到啦。昨天晚上没睡好,大牲畜交易市场太远了,中午可能都回不来呢。”由于她工作的地点离家很近,所以霁月平时上班都是步行,可今天却是一个例外,她只好向姐姐提出了这个不情之请。

  “你怕晚人家就不怕晚啊?你没睡好人家就睡好了吗?天天半夜里狼哭鬼叫的,哼!赖皮!”

  二姐极不情愿而又无可奈何地说着。随即又冲着霁月一伸舌头做了个鬼脸笑了起来,那漂亮的脸蛋就像一朵盛开的荷花,让人心神荡漾,倾慕不已。霁月一边洗脸擦脸一边欣赏着二姐。二姐彩荷她是姐妹之中最漂亮的一个,有着苗条的身材和明星般的脸蛋,水汪汪的大眼睛,像两颗又黑又亮的葡萄。那两排又弯又长适时忽闪的睫毛,总给人一种顾盼生辉的感觉。尤其是她脸颊上那两个深深的酒窝,一笑起来就像两朵盛开的鲜花,动人心弦,沁人心脾。因此霁月也经常地跟她开玩笑说,如果有来生我就变成一个男的娶你。是的,霁月爱二姐,不仅爱她你漂亮的容貌,也爱她那温柔娴静的性格。霁月迅速的梳洗完毕,冲出屋去,身后传来妈妈的喊声:

  “不吃饭啦,我烙了你最喜欢吃的糖饼。”

  “晚了,妈,不吃了,给我留一张等我晚上回来再吃吧。”

  霁月边往门外推车子边对妈妈说,本想回头再看看妈妈,又怕碰触到她那种悯惜担忧的眼神,一狠心跨上了自行车,扬长而去。这时霁月的母亲已经从屋里追到了大门外,站在清晨那充沛的阳光里无限怅惘地望着女儿远去的身影,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然后便忧心忡忡地转身走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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