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我才

四、夜半灵感

　　夜深了，半轮明月已移到头顶，柔和的月光照在山脚下层层石屋的屋顶上，泛着幽光；近处的山林在山风吹拂下发出瑟瑟的响声，本来就没有暑味的空气这会儿显得更加清新，甚至已有些许凉意，恍惚间，仿佛进入了童话世界。

　　这时的畲寨已完全进入梦乡，连偶尔的狗吠声也听不到了，只有半山腰的一座石屋前还有一群年轻人谈兴正浓，丝毫没有睡意。

　　“毕哥，你对现代艺术最有研究，你说说看，我们该怎么来搞这个行为艺术？”樱子与毕罗天的小别扭早已化解，这会儿，她正依在毕罗天身边，虔诚地征求他的见解。

　　毕罗天把投向远山的目光收回，认真地说：“我想，我们首先得确定这件作品的主题，然后再来考虑表现的方式。”

　　“嗯，有道理，这件作品的主题应该符合我们的身份，还要有纪念意义。”梵哲对毕罗天的想法表示赞同，并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为了引起社会的广泛关注和共鸣，主题还必须有现实性和社会性。嘿嘿，这也是为了炒作的方便。”周杰伦的话完全反映了他的职业思维。他话锋一转说：“我严正声明，咱可不是为炒作而炒作啊，首先要值得炒作，而且应该是对社会有益的。”

　　“啊唷我的妈呀，这事那么复杂呀，谁想得出要求这么高的主题哪？”大嘴妹搔搔头皮，无计可施。

　　“你们说青春、友爱的主题怎么样？”苏紫建议道。

　　“我看可以，不过，好像还缺少点火候，是不是再加点更有社会性的。你们看看这个世界，恐怖主义猖獗，伊拉克战火弥漫，是不是加上和平与平等的主题？”周杰伦想得就是比同学们高、远、宽，不愧是做记者的。

　　“太恐怖了，一件作品要表现那么多主题，这怎么可能？”樱子做了个鬼脸，表示不可思议。

　　关键时刻，蓝梦儿又发话了：“我看也不是不可能的，可不可以在表现形式上动些脑筋，让这几个主题都能有所反映。要是能行的话，我们就干！”

　　蓝梦儿的最后一句说得斩钉截铁，果断有力，大家的精神又被提了起来。

　　“嗨嗨，我突然有一个灵感！”毕罗天激动地说。

　　“什么？快说！”

　　“你们还记不记得在美国打伊拉克之前，有一批反战人士搞了一个裸体艺术，许多裸女在海滩上摆成了‘NO WAR’的字样来反对战争？”

　　“有，有，我在网上见过。”

　　“我们能不能搞一个类似的作品，这在国外算不得很稀罕，但在国内绝对是最前卫的，不轰动才怪呢。”毕罗天自信地说。

　　“什么？你让我们去做裸女啊？你想疯了！”大嘴妹立马跳将起来。

　　“嘿嘿，胆怯了吧，你不是自以为很前卫吗？关键时刻就不行啦。”毕罗天的口吻充满了不屑，转而又正经地说：“真要上也不是让你一个人上，一个几百号人的大行动谁顾得上看你？”

　　“你上不上？”大嘴妹紧盯着毕罗天。

　　“需要我上，当然上啦。”

　　“好！只要你大帅哥上，我也豁出去了。嘿嘿，趁机看看大帅哥的美体。”大嘴妹由慷慨激昂再转为嬉皮笑脸。

　　“得了得了，色女郎，心术不正！八字还没一撇呢，就起邪念，还算是搞艺术的呢，你害不害臊？”梵哲嘲讽道。

　　“谁邪念啦，你不喜欢看美女啊？”大嘴妹针锋相对，接着又在喉咙口嘀咕了一句，“人之常情嘛。”

　　“好了，好了，天也不早了，别争了。我看这个创意可以考虑，不过，直截了当地照搬肯定不行，别说没有新意，就是搞了，政府也非来干涉不可，到时候把我们当成搞黄色活动的统统关起来才好玩呢。”说着，蓝梦儿自己也“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这样吧，今天到此为止，回去以后，由毕罗天牵头，大家一起配合，搞一个详细的策划，你们说好不好？”

　　“还早呢，再聊一会吧。”樱子央求道。

　　“不行，明天你们还想不想玩了？”蓝梦儿又拿出了班主任的权威。

　　“好吧——”大家无可奈何地表示同意。显然，大家都还意犹未尽，并没有要睡觉的意思，巴不得就这样聊到天明。

　　大家恋恋不舍地进了屋，被分成男女两组安排在紧贴着的两间屋子，中间就隔了一堵用说不上名的植物编成的墙，地上铺着畲家特有的粗草席，几乎占满了整个房间。

　　“委屈大家就打地铺啦。”蓝梦儿把大家领进房，“你们就随便滚吧，反正不会从床上掉下来。”

　　“哇噻，酷毙了！这个地铺别有风味耶。”

　　“行了，晚安！我不陪你们了，还得去陪我老妈说会儿话呢。”说完，蓝梦儿做了个怪相带上门走了。

　　同学们哪里睡得着，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新奇。

　　苏紫、大嘴妹和樱子一间，她们先是在宽敞的地铺上打闹了一阵，不知不觉地又聊到了刚才“裸体艺术”的话题上来。

　　“哎，阿紫，你说这个裸体艺术到底好不好？让你去参加你会去吗？”大嘴妹刚才是嘴硬，其实心里还是不踏实。

　　“我也说不清楚。从艺术上说，应该没有问题，搞得好肯定会轰动，而且，也确实是前卫的行为艺术，有它的意义和地位。问题是……别人会怎么看，要是别人往黄色上想，那我们还怎么见人啊。”

　　“就是嘛。你呢，樱子，你是做模特儿的，肯定有体会。”对这件事，大嘴妹似乎特别认真。

　　“我赞成做这个作品。别把人家的欣赏水平看得太低了，只要我们把这件作品做好，确实有艺术性，有明确的主题，我敢肯定我们会得到认可的。”现在的樱子已经比一年前成熟多了，说出话来很有自己的见地。

　　“那你会参加啦？”大嘴妹最关心的是该不该去裸体。

　　“我……会参加，虽然我从来没有做过裸体模特，但第一次的那种感觉我知道，叫我上肯定还会紧张，但如果有很多人在一起的哪种气氛，应该问题不大。”樱子只犹豫了半秒钟，就用自信的口吻说道。“我们的裸体又不难看，怕什么？再说，这件事肯定很刺激哎”。

　　这最后一句话大嘴妹还算听得进。这时，她把耳朵贴在那堵编织墙上，听到隔壁房间也传来嗡嗡的说话声，便使劲敲了敲墙，果然，墙那边也传来两声沉闷的“咚咚”声。这下，MM们可来劲了。

　　“你们睡了吗？”苏紫大声喊。

　　“没有！”

　　“我们过来好吗？”樱子喊。

　　“热烈欢迎！”

　　“他们欢迎我们过去耶，走，不睡了，反正也睡不着。”MM们赶紧跳起来冲到了隔壁房间。

　　推开门，着实把MM们吓了一跳。只见五个大帅哥（暂且把乌豆儿也称作帅哥吧！）清一色打着赤膊，盘腿围坐在草席上，一眼望去全是肉色。

　　“哇噻……”MM们犹犹豫豫地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怎么啦，进来啊！”一身耀眼白肉的白皮鲨招呼道，他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呢。

　　“进来就进来，裸体艺术都要做，还怕你们不成？”樱子带头跨了进去。

　　“哦，原来如此。没事，帅哥们的美体供你们免费瞻仰。”乌豆儿也才恍然大悟。

　　“谁要看你的猴体，排骨精一个。”大嘴妹挖苦道。

　　“排骨精也有排骨精的美感嘛。”乌豆儿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怎么啦，睡不着？想跟GG们同榻共眠？”周杰伦打趣道。

　　“没羞！我们是来探讨艺术问题。”大嘴妹说得冠冕堂皇。

　　“行啊，请发表高见。”

　　“你们先说。”

　　“你们主动上门，当然要主动先说啦。”

　　“说就说，我有一个好主意，你们听着。”大嘴妹自告奋勇道：“我想啊，大家都穿上肉色的紧身服出场，远远望去跟裸体一样，其实谁也不用裸体，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哼哼，幼稚。”梵哲冷笑着蹦出两个字，“这还叫艺术吗？这是沽名钓誉，这是假冒伪劣，再说，你这样做正好说明你自己心术不正，有邪念才会这样遮遮掩掩。”他把大嘴妹的主意批得一文不值。

　　“梵哲说得有理。艺术要讲究纯粹，动机不纯，心有杂念，你所表现的主题自然就削弱了，再说，穿上衣服还有什么冲击力？完全成了一种鹦鹉学舌的玩艺儿。”周杰伦嫌梵哲批得还不过瘾，又正儿八经地批了一通。

　　大嘴妹伸伸舌头道：“好好好，就算我没说。”

　　“比没说还好一点。”毕罗天接口道：“大嘴妹的主意虽然不怎么样，不过，倒是启发我想到了体绘艺术。我们能不能把体绘与这个作品结合起来呢，这不是解决了最棘手的纯裸体问题吗？”

　　“你们看，毕哥到底是天才，连天才也受我的启发哎，嘿嘿。”大嘴妹得意地说。

　　“嗯，这想法的确巧妙，用色彩来解决创作者和欣赏者共同面临的尴尬问题，很大程度上起到了着装的作用，却成了艺术的一部分。妙，妙，妙！”得到周杰伦的高度评价，不仅毕罗天心里暗自高兴，大家也都很兴奋，灵感的闸门纷纷打开。

　　苏紫激动地说：“我还有一个建议。不是主题太多难以表现吗？能不能用一种色彩代表一个主题，比如说……绿色代表青春，粉红色代表友爱，金色代表和平，银色代表平等，这样……效果又强烈，主题又突出。”

　　“嗯，妙，妙，妙！”周杰伦继续感叹道：“还有没有好主意？都拿出来。”

　　“我还有一点补充，”梵哲也一改冷峻的表情，兴奋地说，“苏紫的创意很关键。我设想，我们可以在人体的前后左右四侧分别涂上四种主题的颜色，然后，通过变换体位显出不同的色彩，这样再加上适当的队形排列就把主题表现出来了。”

　　“妙，妙，妙！不得了，你们都是天才啊！”

　　“那当然，‘谷蔺三剑客’嘛。”

　　“还剩最后一个难点，通过怎样的排列来表现主题呢？”周杰伦启发道。

　　“我认为还是要用文字，又简单，又明了，人家一看就明白。”大嘴妹也不甘示弱。

　　“大嘴妹这回的意见我赞成，干脆还用英文吧，一个主题一个单词，这样排列方便，也与这种艺术形式相吻合。”总算得到了梵哲的认可，大嘴妹得意地向他抛了个媚眼。

　　“好！就用英文。嗯……‘GREEN’怎么样，既代表青春，也与你们‘谷蔺美高’暗合，更有纪念意义，妙！”周杰伦自己给自己一句赞美，“然后是……‘LOVE’、‘PEACE’、‘EQUAL’，有问题吗？”

　　“YEAH！没有问题！”大家异口同声地说。

　　“好极了！这个方案我看就差不多了，具体细节再作些完善就可以付诸行动，不过，还得获得你们帮主的批准啊。”周杰伦狡黠地一笑。

　　这时，大嘴妹又施展出“嗲功”来，娇滴滴地说：“阿伦哥，我们帮主还不是听你的，就靠你摆平了。”

　　“就是嘛，对你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大家随声附和。

　　周杰伦想了想，果断地说：“好，我帮你们这个忙。明天一早，我就做她的工作。不过，作为交换条件，你们也要帮我美言几句噢。”

　　“没问题，小菜一碟的啦——”大家又异口同声地说。

　　“不行，现在已经是明天早上了，你马上跟她说，我们等不及了。”大嘴妹继续发动“嗲功”。

　　“你发什么神经病，现在才几点？”

　　“我不管，要不然我们睡不着。”大嘴妹霸道地说，“你等着，我给梦儿打手机，让她起来，她也太舒服了。”

　　“喂，梦儿姐吗，快来看看，我们好几个人发烧了，阿伦哥也发烧了，快来！”这事，也只有大嘴妹做得出来。

　　“什么？好好，我马上过来。”

　　不到一分钟，睡眼惺忪的蓝梦儿就到了。她一见大家好好地坐在那儿，精神十足，知道上当受骗了。大家为恶作剧的成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蓝梦儿本想发作，也被大家的情绪所感染，气也没了，只好顺口骂了一句，“你们这些小王八羔子！”

　　“你倒好，把我们扔在这里，自己一个人享受去了，我们大家不答应，所以要把你拖起来。”大嘴妹理由十足地嚷道。

　　“不会是你瞎折腾吧？你这小蹄子，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蓝梦儿真的过来追打大嘴妹。一时间，房间里乱作一团。

　　闹了一会，周杰伦站出来为同学们辩解道：“好了，我说句公道话。半夜三更地把你拖起来是有点瞎折腾，不过，也不能怪大家，谁让你把他们弄得那么兴奋睡不着觉呢，说实在的，我也睡不着。”

　　“哇噻！弄了半天还是我的错啊，杰伦，你是被他们收买了吧。”第一次听蓝梦儿发出“哇噻”的感叹，大家感觉特别新鲜。

　　“说——对——啦！”大家齐声说道。

　　“谁的错暂且不论，一夜折腾下来收获还是不小。你是帮主，大家正急着向你汇报工作呢，所以才把你骗起来，要不然，还要折腾下去呢。”

　　“是吗？那说说看，有什么成果？”这时候，蓝梦儿已睡意全无，兴致也上来了。

　　“毕哥，你快说！”樱子急不可待地插话道。

　　于是，毕罗天把刚才的方案一五一十地详细说了一遍，还做了一些分析说明。蓝梦儿一边听，一边笑眯着眼不住地点头，但始终没有插嘴，显然，她对这个方案也很感兴趣。

　　眼前的蓝梦儿又恢复了往日的沉静，这正是大家印象中的淑女艺术家的形象，与刚才的她完全判若两人。她眯着眼像在思索一些问题，大家也不闹了，静静地看着她，俨然是武林帮派中等待帮主决断前的庄严时刻。

　　终于，她开口了，“嗯，我看可以。有新意，有艺术感，主题突出，敏感的技术性问题处理得也很巧妙。我同意大家的想法。”大家刚高兴地咧开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她的表情已经转而严肃起来，补充道：“不过，再怎么着，这还是个裸体艺术，大家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在做的过程中可能会碰到意想不到的困难。”

　　“不怕！”

　　“还有一个问题。不管怎么说，裸体艺术是个很敏感的话题，我也说不准这件作品会对社会产生什么影响，政府会怎么看待我们，”她说到这儿，顿了顿，表情更加认真，“所以，我们做这件作品是有风险的，如果谁不想参加，绝对不能勉强。”

　　蓝梦儿的话立刻使气氛变得凝重起来，仿佛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我是你们的班主任，你们都是我的学生，我很希望你们做一些有意义的事，一些终身难忘的事，但绝不能因此影响你们的前途。”说着说着，蓝梦儿竟然眼圈红了起来，“你说呢，杰伦？”她又把脸转向周杰伦。

　　这时候的周杰伦也神情庄重，他接过蓝梦儿的话说：“梦儿说得对，我跟她都比你们大几岁，既是你们的朋友，也可以做你们的师长。我很乐意跟你们一起做些自己喜欢的事，甚至一起承担风险，但你们的前途更重要，大家一定要好自为之。”

　　静了好一会，大嘴妹说道：“没那么严重吧，我不怕，关键要刺激。”

　　“不冒风险怎么能做大事？我才不怕这点风险呢。”梵哲的样子显得无所谓。

　　“我觉得，冒风险本身就是这件作品的一部分，这样才更有意义，才是大作品，才会终身难忘。”毕罗天居然从现代艺术的角度来理解风险，一副大艺术家的风范。

　　“对对对，毕哥的境界就是高，我赞成！”

　　“没问题，我们一定要把它做成！”

　　大家一个个急着表态，没有一点犹豫退缩的意思，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使他们变得无所畏惧，只要他们想干，没有什么能挡得住。

　　蓝梦儿心里热乎乎的，也信心倍增，“好吧，既然大家都那么勇敢，那我们回去以后马上动手，争取在暑假结束前，把这件作品拿下来。”

　　“来！都把手伸过来。”蓝梦儿伸出自己的手，大家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纷纷把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为了明天，前进！YEA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