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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捌

  青山县城不算大,吴家坐落于其间一栋两层的楼房内,大门口摆满了花圈,人影绰绰,气氛肃穆。

  言鼎和王辉把车停在街道对面,盯着吴家的宅子,却双双陷入沉默中。

  “怎么办,吴家在办白事,就这样直接过去合适吗?”王辉端详着吴昌明的照片问。言鼎说:“再等等看,吴玉山不认识我们,别打草惊蛇。”

  “正因为不认识我们,所以才好办事,这样等着也不是办法,我混进去看看。”王辉说,“照片你拿着,把门口盯好,我去去就来。”

  王辉下车后径直走向吴家,从人群中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了大门。反正一个人也不认识,东转转,西看看,还喝了一杯热茶,但仍然不见吴昌明的踪迹。他悄悄绕到灵堂前,偷偷打量着几个披麻戴孝的男女,但仅凭肉眼却无法辨认哪个是吴昌明。

  言鼎等得心急,半天不见王辉出来,透过夜色盯着吴家大门思量了一番,突然打开车门直奔大门而去,正要闯进去,突然和迎面而来的王辉撞了个满怀。王辉慌忙拉着他往外跑,一回到车上,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找到了,找到了!吓死我了,差点被那小子给发现了……”

  原来,王辉在满屋子乱撞的时候,突然尿急,于是就找人问厕所,正想去时,却听见有人喊:“哎呀昌明,真是你呀!你小子这几年是不是在外面发了大财,怎么这么久也不回来看看老哥,老哥可想死你了。”

  王辉立马收住了脚步,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披麻戴孝的男子从另外一扇门走过来,还冲他看了一眼。他忙不迭地往厕所方面走,但在拐角处往后偷偷瞅了一眼,然后慌不择路地跑进厕所撒了泡尿,才强装镇静地从厕所出来,怀着激动的心情去跟言鼎报信。

  言鼎紧握拳头,感慨道:“老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开眼了啊!”

  “接下来怎么办,总不能在人家丧事上把人带走吧?”王辉问。言鼎紧咬着嘴唇,突然问:“敢不敢跟我演一场戏?”

  “怎么演?”

  言鼎如此这般跟王辉耳语了一阵,王辉担心地问:“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怕什么,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别说话,一切全听我的。”言鼎和王辉一起下车进了吴宅。王辉径直走到屋子里,找准目标,贴在了吴昌明身后。

  言鼎在门口拦住一农妇,故意用蹩脚的当地话说:“老乡,能不能跟您打听一个人,有个叫吴昌明的您认识不?”

  “吴昌明,好像……哦,认识,当然认识,他可是我们镇上最有钱的人……这不,刚刚还看到人,在屋里忙着呢。”

  言鼎惊喜地笑道:“那太好了,能不能麻烦您帮忙叫一声,就说有朋友找他,让他出来说个话。”

  农妇进屋之后,到处找了一圈,然后在里屋看到了吴昌明,老远就喊道:“昌明,外面有人找,让你出去说个话!”

  吴昌明正在跟熟人聊天,一听这话,扭头问:“谁呢,认得不?”

  “不认得,你还是自己出去看看吧。”农妇说完就走了。吴昌明摸着脑袋自言自语道:“大晚上的,谁找我呢?”

  王辉紧跟在吴昌明身后,吴昌明走到大门口,四下看了一眼,目光就落到马路对面的车上,还有靠在车边的人影上。他刚一探身要看个仔细,就感觉有人揽住自己的肩膀说:“昌明兄,好久不见,找你找得好辛苦啊!”

  吴昌明一哆嗦,颤巍巍地问:“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公安局的,跟我们走一趟吧。”

  吴昌明双目圆瞪,惊恐万状。王辉又在他耳边说:“别乱来,既然我们能找到你,就说明我们已经掌握了你的所有动向。今儿又是个非常特殊的日子,你不想让你的亲朋好友都知道你在外面做的那些龌龊事吧?”

  吴昌明半天没吱声,王辉以为降住了他,于是推着他说:“乖乖地跟我们走一趟吧。”谁知话音刚落,吴昌明突然大喊大叫起来,像个疯子似的,把马路对面的言鼎都吓着了,他忙跑过来打算制止吴昌明的行为,谁知道从屋里跑出一群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已经把他们给围了起来。

  吴昌明冲大伙儿喊道:“乡亲们,快帮帮忙,有人要绑架我!”

  “你瞎喊什么呢,谁要绑架你了?”言鼎呵道,但他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不明就里的乡亲们开始推搡他跟王辉。眼看就要控制不住局势,言鼎才不得不继续出此下策,怒吼道:“我们是公安局的,看谁还敢乱来!”

  这一声诈唬还真起了作用,乡亲们都收了声。

  言鼎冷眼说道:“我们是公安局的,已经找了吴昌明很久,这个人在外面招摇撞骗,现在得跟我们回去,希望大家不要阻拦我们办案。”

  “他们是假公安,绝对是假公安,请乡亲们一定要相信我,帮我把这俩人押到派出所去!”吴昌明更来劲了,这一嗓子过后,乡亲们又跟着起哄。但就在这时候,一个声音从人群后冒出来:“都别闹了!”

  人群中让开了一条道,吴玉山走到跟前,盯着言鼎和王辉,冷声说:“你们真是公安局的?那就把证件拿出来看看。”

  王辉最怕的事情果然来了,正在迟疑,言鼎说:“这个……证件忘带了,我们出门挺急的,没想到就……”

  吴玉山毫不客气地跟身后的一男子说:“去派出所报案吧,就说这儿有俩假警察招摇撞骗,让他们赶紧过来。”

  言鼎知道事情一旦闹大就无法收场,最后吃亏的肯定是他们自己,这才不得不说实话:“各位,请听我说一句,我们俩确实不是公安局的,但这也是没办法,都是被吴昌明给逼的——他在城里骗走了我一朋友公司的巨款,我们找了他很久,现在终于逮到了他,你们就让我们把他带走吧。”

  “骗子,你们两个大骗子,昌明叔忒有钱了,还能骗你们那点小钱?”一个声音从人群中响起,又引发一阵激烈的声讨。

  言鼎知道这样下去,任凭自己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只好说:“那就等派出所来了再说,到时候就知道到底谁真谁假,谁是骗子了。”

  俩人死死地盯着吴昌明,担心他趁着人多突然开溜。

  吴昌明见势不妙,突然哭喊着:“哎哟,下午喝了点酒,肠胃炎又犯了,你们盯着这俩骗子,我得去趟茅厕。”

  “你不能走,得等派出所的民警……”王辉想制止他,却被乡亲们给团团围了起来,吴昌明趁机溜了出去。

  言鼎心想,糟糕,这个吴昌明开溜了,下次再找到他就更难了。

  派出所的民警很快就赶到了现场,言鼎和王辉无法自圆其说,最后被民警带走,在派出所被关了一夜。他们原本以为天亮以后就会有人来,但直到将近中午时分才看到一个警员,是来给他们送饭的。

  “喂,我要见你们所长。”言鼎喊道,民警翻着白眼说:“所长出警去了,有什么事跟我说。”

  “我们要出去,我们必须出去!”

  “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想进就进,想出就出?”民警不屑地说,“赶紧吃饭吧,咱们所长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想见他,就耐心等着。”

  王辉吼道:“我们不是罪犯,真正的罪犯已经被你们放跑了,赶紧给你们所长打电话,我们要出去……”

  “叫什么叫,想出去就安静一点,我可没胆子放你们走,等着吧。”民警说完就离开了。王辉没好气地骂道:“这他妈都什么世道!”

  言鼎嚼着难以下咽的饭菜,王辉闻了闻,放下碗筷,不快地问:“你还有心情吃饭?”

  “我可不想饿死在这儿,要想活着出去,就强迫自己吃点吧。”

  “我他妈就不吃!”王辉一脚踹翻面前的饭菜,“饿死正好,我一死,那些王八蛋就该倒霉了。”

  言鼎笑着说:“你就没看出来吗?整个一上午派出所都没一个人,不明摆着是故意躲开我们吗?”

  “凭什么?”

  “可能是因为吴玉山的原因吧。”

  王辉又骂道:“肯定是他从中搞鬼,狗日的,全都被他收买了!”他把肚子里的恨气吐出去之后又说,“看来我们这一次是在劫难逃。”

  “还没这么严重,他们没这个胆子,充其量就是关我们两天。”

  “妈的,我饶不了这姓吴的!”王辉眼圈都是红的,像头发怒的狮子,一拳打在墙上,“他这是在知法犯法。”

  言鼎只说了一句话:“这叫天高皇帝远啊!”

  连续两天,除了给他们送饭的民警,派出所都没见其他人,好像这儿就是个空房子。但在第二天,王辉终于难忍饥饿,狼吞虎咽吃起来。

  第三天早上,言鼎正睡得朦朦胧胧,突然听见有人叫他,睁眼看到吴玉山,竟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骨碌爬起来喊道:“你终于肯出现了!”

  王辉看到吴玉山时,顿时破口大骂。

  言鼎拦住他,冲吴玉山说:“你是想来看看我们是不是还活着吧?”

  吴玉山问:“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言鼎直接道:“讨债!吴昌明卷走了他合伙人的一大笔资金,我们受委托前来找他要回那笔钱。”

  吴玉山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误会我不清楚,也不想知道,但你们在我母亲的葬礼上闹事,这就是对我不敬。”

  “所以你串通派出所把我们关了两天?”言鼎反问。吴玉山轻笑道:“这事儿跟我无关,关你们和放你们都不是我说了算。”

  “吴玉山,你个狗日的别让我出去,不然一定会告你,你就等着洗干净P股坐牢吧!”王辉又咆哮起来,吴玉山笑了笑,然后走开。

  当天下午,派出所所长突然出现了,一见面就让民警赶紧放人。

  言鼎和王辉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哎呀,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也是刚刚接到老王的电话,所以才急急忙忙地从乡里赶回来……”所长满脸笑容,“不打不相识,没想到咱们曾经还是同行。算了,既然老王说放人,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不过,你们在我的地盘上办事,可千万不能再给我惹乱子,不要让我太难做啊!”

  言鼎想不明白,王志怎么会知道他们出事了,而且还隔空相救。

  “你知不知道,你这是非法拘禁,我们可以告你的!”王辉憋着一肚子气,此时才发泄出来,“你们这样做坏了我们的大事,如果找不到人……”

  言鼎瞪了他一眼,说:“所长,感谢你的支持,我们还有正事要处理,再见!”

  所长亲自把二人送到门口,还说:“什么时候我去市里拜访老王,到时候一块儿出来坐坐。”

  言鼎和王辉刚走出派出所的大门,王辉又开始骂人,言鼎劝道:“别骂了,少说话,还是留点力气找人吧。”

  “还找什么,那家伙比狐狸还狡猾,肯定连夜跑了,这会儿想要再逮到他就难了。”

  言鼎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虽然这次让他给跑掉,但至少我们知道他跟家人还是有联系的,尤其是那个吴玉山,这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怎么突破?”

  “我们这就去会会他。”言鼎昨晚就在想办法,最后决定还是从吴玉山下手。毕竟这个人是政府公务员,有家有室,做任何事之前还是有所顾忌的。

  王辉问:“现在就去?”

  “不急,等吴玉山把老人送上山再说吧,我们先找个地方睡一觉。”言鼎胸有成竹地说,“别泄气,吴玉山一定会告诉我们吴昌明的去向。”

  吴玉山看到言鼎和王辉时大吃一惊,没想到他们又登门拜访了。

  “吴玉山,没想到我们活着出来了吧?”王辉故意激将他,吴玉山却面带微笑:“我知道你们总会出来的。”吴玉山到底是见过世面的,而且平日里跟领导打交道多,又有一点小权,所以根本没把这二人放在眼里。

  言鼎不卑不亢地说:“吴主任,关于你堂弟吴昌明的事,我想耽误你几分钟时间。”

  “我很忙。”吴玉山一口拒绝,但言鼎毫不气馁地说:“我知道你很忙,但我保证不会占用你很多时间。”

  吴玉山满脸不耐烦地说:“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说,你们可以去我办公室找我。”王辉听不下去了,不快地说:“你的堂弟吴昌明涉嫌盗取公司巨款,你不会不知道吧?”

  “如果他真有犯罪,你们可以报警抓他。”吴玉山的脸色平静如水,一点也不张扬。

  言鼎知道遇上了难缠的对手,沉吟了一会儿,说:“这样吧吴主任,那我们就等你回去后去你办公室再谈。哦对了,还有件事,我跟组织部的程部长约了下周吃个便饭,如果可以的话,到时候一起参加吧。”

  吴玉山听见这话,脸色似乎微微有些变化。

  言鼎又补充道:“我跟程部长都是老朋友了,我忘了告诉你,之前我在公安局上班的时候,跟市委办的很多领导打过交道,当然也认识不少人,要不下周我请他们吃饭的时候,吴主任也赏脸一起来吧?”

  吴玉山喝了口水,迟疑了一下,说:“既然你我都有很多共同的朋友,那也好,下周一你去我办公室,咱们好好聊聊。”

  “没问题,下周一我会准时过来。”言鼎笑着说,“那我们就先撤,吴主任节哀顺变,告辞!”

  “不送!”吴玉山微微点了点头。

  在回市区的路上,王辉百思不得其解,问言鼎卖的什么药,为什么不直接向吴玉山追问吴昌明的下落。

  “吴玉山在官场上混了这么久,比吴昌明狡猾多了,要不然也不会混到现在这个位置,怎么也有些实力的,要是我直接跟他要人,你认为他会说吗?要是他主动跟我们合作,那他就不是吴玉山了。”言鼎笑着说,“你知道当官的人最怕什么,又最喜欢什么吗?”

  “当然是权势!”王辉道,言鼎接着说:“对,他们自己最喜欢权势,但又最怕比自己更有权势的人,我刚才跟他说了那么多,他一听就明白了。”

  王辉恍然大悟,说:“你是用那个程部长压他?”

  “聪明,没想到他果然吃这一套。”

  “但我认为他还是不会说出吴昌明的去向。”

  言鼎信心十足地说:“走着瞧!”

  阿兰看到他们平安回来,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主动坦白是她去公安局找的王志。

  “干得不错,要不是你,我俩这会儿恐怕还被关着。”言鼎赞赏道,“看来我们没看错人,你会成为我们的最佳拍档。”

  “是我有眼光,不是我跟你说的让她加入我们吗?”王辉赶紧接下这茬。言鼎打击道:“是谁一路上要死要活的?光知道用嘴,长个脑子干什么用的?你看看人家阿兰,我看你应该多跟阿兰学学用脑子。”

  “是,是,以后阿兰小姐就是我学习的榜样!”王辉继续拍着马屁,“如果可以,我希望阿兰小姐私下可以多教教我怎么用脑子。”

  钢娃出去了一趟,回来看到言鼎,马上跑上前说:“老板,你总算是回来了!”

  言鼎这才想起差点把这人给忘了,忙跟王辉介绍。王辉跟他握了握手,说:“以后我们四人就是这个公司的元老级人物,希望大家精诚团结,让公司的业务蒸蒸日上。”

  “你们这次行程咋样,有收获吗?”阿兰问起正事儿,王辉唉声叹气地说:“别提了!”

  “也是,人都被关了,还能有什么收获。”阿兰嘀咕道。言鼎却说:“王总,你可不能灭了自己人的锐气,唉声叹气干什么?谁说没收获了,我们跟吴玉山不是约好去他的办公室谈吗?”

  “八成是没戏!”王辉道,“那个王八蛋,真恨不得宰了他。要不是他,我俩就不会被派出所给关起来,吴昌明也不会在眼皮底下给跑了。”

  钢娃插话道:“老板,这种事儿要用得上我,尽管开口,就算我自己搞不定,外面还有很多好兄弟,只要我一句话,保证他们分分钟出现。”

  言鼎皱着眉头问:“你在外面真的这么吃得开?”

  钢娃把胸脯拍得砰砰响:“当然,我那些兄弟可是……”他突然看到阿兰在抿嘴偷笑,这才慌忙收声。

  言鼎接着说:“你忘了自己是怎么进去的?”

  钢娃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言鼎沉重地说:“干我们这行的,在很多人眼里跟黑社会无异,所以我们最忌讳的,就是自己把自己当成真的黑社会。”

  一席话,让所有人都默不作声。

  王志吃完饭,正在看电视,听见有人敲门,开门一看,顿时笑道:“这都几点了,你小子怎么来了?”

  “这不是想老哥了吗?”言鼎把两瓶酒递到王志手里。王志笑着问:“你这是干什么?来就来吧,还整这玩意儿。”

  “谁呀?”王志的老婆从房间里出来,看到言鼎,惊喜地说,“言鼎啊,快坐,吃饭了吗?嫂子给你做去。”

  “谢谢嫂子,不用麻烦,吃过了。”言鼎双手合十回敬道。

  王志笑呵呵地问:“不是去青山县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言鼎回道:“今天中午才回来。家里有喜事吗,看你笑得那么开心。”

  王志笑得更大声,老婆端着茶水出来,问:“你们哥俩聊什么呢,聊得那么开心?”

  “嫂子,王队最近心情一直这么好,是不是有什么特殊情况啊?”言鼎故意这么问。嫂子揶揄道:“他能有什么情况,每天都是案子、案子,大半辈子都这样,要说有什么情况,估计又是破了大案子。”

  “嗯,还是你嫂子了解我。”王志道,“你小子,从来都没一句好话。”

  言鼎喝了口茶,王志这时候言归正传,说:“我们的政策你清楚,坦白从宽吧。”

  “我坦白什么,又没做亏心事。”

  “没人说你做了亏心事。”王志笑道,“那你给我提酒来干什么,无事献殷勤……”

  言鼎忙拦住他道:“王队,老王,王大哥,我这么称呼您可以吧?”

  “没意见,一点意见都没有。”王志戏谑道,“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别拍马屁,这一招在我这儿没用。”

  言鼎转身看着嫂子说:“嫂子,你给评评理,伸手不打笑脸人,王队他这……是不是对我太过分了?”

  嫂子笑着说:“你们聊,我去洗点水果。”

  “不用……”言鼎话没说完,王志拉着他说:“你小子,好心当驴肝肺是吧?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下次再遇到麻烦可别找我了。”

  言鼎忙笑着赔罪:“王大哥,我这不是亲自登门道谢来了吗?真心感谢,要不然我这一捧忠骨可能就真留在青山县了。”

  “唉,你说你也是,怎么能犯这种低级错误,冒充警察,知道是什么罪吗?”

  言鼎摸着脑袋,尴尬地说:“我当时也是担心老百姓闹事,所以就随口那么一说,没想到就被抓到把柄了。”

  王志叹息道:“你这个人,看起来倒挺成熟的,但内心还欠缺磨练啊!”

  “我知道,知道……”言鼎忙不迭地点头。

  “你到底知道什么?”王志反问,“你要是什么都知道的话,跟童敏敏之间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

  言鼎垂下了眼睛,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你呀,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你嫂子还经常问起你们俩的事,我都还没跟她说实话。”王志无奈地说,“这是你们的私事,我就不多说了,还是说说你现在的工作吧……怎么样,能适应了吗?”

  “挺好的。”

  “真挺好就不会搞出这么多事。”王志说,“你给我听好了,凡事都要量力而行,有些事不能碰的就千万不要去碰,一旦越界,后果不堪设想啊!”

  言鼎缓缓地点头,真诚地说:“从开始走到现在,说实话,非常感谢王队不断的指引……”

  “好了,别说那些肉麻的没用的话,要是真想感谢我,那就鼓足勇气去把童敏敏给我追回来,这才是一个男人该有的样子。”王志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言鼎心里微微一热,叹息道:“她是不会原谅我的。”

  “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不可能的事,只要你愿意去做,愿意尝试,就一定有机会。”

  言鼎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笑着说:“行,借你吉言,那我就试试。”

  “不是试,而是要付出一百分的努力!”王志开心地说,“我相信你,你们应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谁跟谁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王志的老婆过来突然问,王志冲言鼎使了个眼色,忙搪塞道:“我们在聊局里的一对新婚夫妇呢。”

  言鼎只身敲开了吴玉山办公室的门,吴玉山一抬头看到他,先是微微愣了一下,忙放下手上的活儿,然后起身把他迎了进去,还热情地说:“快请坐!”

  言鼎感觉此人好像突然间变了个人似的,热情的态度完全超乎了他的预想。吴玉山亲自给言鼎泡了杯茶,笑眯眯地说:“你还真准时,说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做我们这一行的,时间对我们来说就是生命,如果说在债主规定的时间内无法完成任务,那也算任务失败。”言鼎道,“这对我们来说,损失可是很大的,不仅浪费了时间,而且之前的一切努力,包括金钱都白费了。”

  吴玉山讪讪地笑道:“有意思。”

  “没什么意思,有时候遇到麻烦者,那就更加难说了。”言鼎这话明显有所指,吴玉山笑道:“喝茶,快喝茶,尝尝我托人从台湾带回来的珍品。”

  言鼎喝了一口,却说:“不好意思,我对茶艺没什么研究,不像吴主任,整天坐办公室,国家公务员,工作清闲,待遇又好,爽啊!”

  “说笑了。不过听说你也在公安局干过,怎么就突然辞职了?”吴玉山突然问起这茬。言鼎低调地笑了笑,叹道:“一言难尽!”

  此时有人敲门,吴玉山看了看门口,对言鼎说:“不好意思,你先坐会儿,我去去就来。”

  言鼎喝着茶,把整个房间来来回回打量了好多遍,最后都过了大半个小时,但始终不见吴玉山的踪迹。他脑子里产生许多种可能,每次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他的思绪都会被打断。他终于忍不住,打算出门去看看,没想到刚到门口,又看到了程广生。

  程广生看着他,又看了办公室上的门牌一眼,问:“你找吴主任?”

  “是,是。”言鼎笑了笑。

  程广生看了一眼手上的表,疑惑地说:“吴主任刚才跟李副市长出去了,你没见到他人?”言鼎一愣,忙说:“他让我在办公室等。”

  “算了,你今天见不到他人了。”程广生道,“他跟着李副市长下乡去了,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

  言鼎心里闪过一丝不快,但没表现出来,跟程广生闲聊了两句,然后满腹心事地打算回公司,却没想到在市政府大门口遇到了祁定学。

  祁定学看到他时似乎很吃惊,讶异地问:“你……这么快就把生意做到市政府来了?”

  言鼎尴尬地笑道:“领导,您这是想让我找个地洞钻下去吧?”

  祁定学表情怪异地问:“那你来这儿是……”

  “办点私事儿。”

  祁定学缓缓地点了点头,道:“我马上要去开个会,有事再联系。”

  言鼎心里很不是滋味,虽然祁定学这话不是故意奚落他,也像是开玩笑,但想起不辞而别的吴玉山,心底陡然升起一股愤懑之气,恼怒地说:“你既然想玩,那我们就玩到底!”他径直去了一家省都市报派到地方的记者站,找到一位熟悉的记者,见面就说:“兄弟,我有一条足以震惊世界的新闻线索……”

  翌日,一条轰动性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城市。

  言鼎拿着报纸,哼着歌曲刚出现在办公室,阿兰和钢娃就围了上来,围着他问长问短。

  “什么情况,这不都写在报纸上了吗?”言鼎高深莫测地说,又问王辉来了没有。正说着,王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看样子他还没看报纸,不过当他读完报纸,脸上讶异的表情不异于见了鬼。

  “王总,你这是什么表情,是高兴还是喜悦,或者是惊奇?”

  王辉不解地说:“我搞不懂你爆料这个的原因。”

  言鼎笑道:“你搞不懂,但是有人一定会懂,而且会很害怕。”

  果然,就在此时,刚刚看到报纸的吴玉山,整个人坐在那儿,呆若木鸡。他完全没料到言鼎会来这一招,这可是一致命狠招,杀得他措手不及,开始后悔昨天的所作所为了。

  “敬请期待后续报道!”吴玉山的目光落在这几个字上,心里很是惶恐。他明白这几个字对读者来说或许只是吊胃口,但对他来说,很可能自己明天就会登上这张报纸的头条,这可不是小事儿,是关系到自己前途的要命事啊!一想到这里,吴玉山再也坐立不安,决定做点事情来补救这个大窟窿。

  言鼎的计划成功了,众多媒体很快把焦点对准了青山县辖区的那家派出所。但言鼎又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他以为这次爆料除了把囚禁了他们几天的派出所推到前台,报复吴玉山之外便不会有其他事,却没料到很快又接到了王志的电话。

  “你在哪儿,我要马上见你!”王志在电话里急促不已,言鼎笑着反问:“怎么了王队,听你声音好像快发生地震了。”

  “比地震还严重。”王志喘息着说,“真不知道你小子怎么想的,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伤害了多少人?局领导都发火了!”

  言鼎沉吟了几秒钟,叹道:“我只是说出事实,他们无缘无故关了我们几天,难道事情就这样算了?”

  “唉,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你这一棍子可是搅了马蜂窝啊,现在局里上上下下都在议论,说你……”

  “说我什么,难道我连维护自己的权益都错了?”言鼎不悦地说,“我也明白这样做会给局里带来影响,但我觉得不一定是坏影响——铲除害群之马,打掉狗仗人势、欺压百姓的那些混蛋,难道我该袖手旁观?”

  王志被噎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言鼎接着说:“王队,当初是你出面解救了我们,但那个派出所所长也太过分了,竟然因为一个市委办公室主任就枉法,这样下去,你就不怕这颗老鼠屎会给局里带来更大的麻烦?”

  “算了,我说不过你,我打这个电话给你,只是想说说我的心里话。其实我从内心里是非常支持你这么做的,不过局里领导的立场不一样,比如祁局,他把我叫去问了些情况,虽然说要严查此事,但我感觉得出来,他对你的态度也……”

  言鼎理解他没说完的话,道:“谢谢你在这个时候还能给我打个电话……”

  “那后续报道呢?”

  “如果吴玉山不出面说清楚此事,交出吴昌明,恐怕媒体不会罢休。”

  王志无奈地说:“你这个性格其实还是应该待在公安局,长久下去,你会成为罪恶的克星,可惜啦……”

  言鼎只是笑了笑,说:“不管我做任何事,目的都是为了维护正义。”

  “关于后续报道的事,你暂时稳住,千万不要再跟媒体透露一个字,等我电话。”

  言鼎没想到这次来见他的,居然是程广生。

  言鼎看着满满一桌子菜肴,明知故问:“程部长,这顿饭应该是我请才对啊,上次不是说好了吗?哪敢让您破费。”

  程广生笑道:“小言啊,我们俩之间就不用这么客气了,虽然我比你年长几岁,如果说做人做事,我还得跟你学习。”

  两人正在闲聊,突然吴玉山出现在门口,一见言鼎就伸出了双手,热情的好像见了领导似的。言鼎故作诧异地说:“吴主任怎么也有空来了,程部长又没事先告诉我,我还以为就我跟程部长呢。”

  程广生讪笑道:“都别站着,赶紧入席,咱们边吃边聊。”

  三人坐定,把酒言欢,片刻之后,话题不经意间便转入了正题。

  吴玉山喝了少许酒,脸色有些微红,无奈地说:“之前的事是我对不起言总,我认罚!”又自顾自地喝了一杯。言鼎没吱声,程广生忙从中打圆场:“今天别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大家吃好、喝好就够了。”

  “不行,我必须说!”吴玉山打了个酒嗝,眯缝着眼睛,一副醉意朦胧的样子,“言总,我今天出来见你,有些话是不吐不快。有些事你是早就知道的,我那个堂弟做错了事儿,我已经骂了他,让他主动把钱交出来。没想到麻烦大了,那些钱早就被他做生意亏掉了。现在你让他交钱,他除了死,就是去坐牢,我又没能力帮他还钱,你给出出主意,他该怎么做呢?”

  “我也是受人所托,没有退路啊!”言鼎听出了弦外之音,这是来和解,是求他放吴昌明一马。但他还是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现在债主都因为这笔钱快要走投无路了,你说他能怎么办?”

  吴玉山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斜眼说道:“兄弟,我明白大家各有各的难处,你也要生活,所以我私人拿出这笔钱,就当作你们的劳务费,这样你也不亏吧……”

  言鼎有些吃惊,程广生又在一边说:“吴主任说的都是实话,这个主意也是我帮他出的,不管事情怎么发展,也不管结果如何,但都不能让你吃亏,对吧?”

  言鼎的目光慢慢从信封转移到吴玉山脸上,但突然笑了,吴玉山和程广生还以为他想通了,也都露出了笑容。却没想言鼎又说:“这些钱我不能收,如果收了,就是砸自己的招牌!”

  “这个,兄弟……”吴玉山话未说完,就被言鼎打断:“吴主任,你的心情我非常理解,但有些事我想是必须要告诉你的时候了——债主已经被逼无路,吴昌明就是掌握了他偷税漏税的把柄,所以才敢这样做。但是现在债主已经决定主动投案,这样一来,还是鱼死网破,说不定你堂弟除了赔钱之外,还得跟着一块儿坐牢,我想这也不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吧?而且整件事的材料都已经交给记者,只要我一个电话,明天就会马上见报,这样对大家都不好,你说呢?”

  “小言,这事儿可不能这么做,你还是赶紧把材料收回来吧。”程广生劝慰言鼎,但言鼎可不吃这一套,固执地说:“受人之托,绝不反悔,就算不能帮忙要回钱,我也不能昧了良心。”

  吴玉山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突然抓起信封说:“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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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纪念冰心奖创办二十一周年,我们献上这套“冰心奖获奖作家书系”,用以见证冰心奖二十一年来为推动中国儿童文学的发展所做出的努力和贡献。书系遴选了十位获奖作家的优秀儿童文学作品,这些作品语言生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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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张品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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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叫花子蜕变成小红军的故事,展现乡村小子成长为少年特工的历程。读懂那一段历史,才能真正读懂我们这个民族的过去,也才能洞悉我们这个民族的未来。《少年特工》讲述十位智勇双全的少年特工与狡猾阴险的国民党...

  • 角儿

    作者:石钟山  

    文学小说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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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石钟山  

    文学小说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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