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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陆

  王志亲自前来向言鼎表示祝贺,言鼎却高兴不起来,毕竟是三条鲜活无辜的人命。

  “恭喜你啊,又破了一件大案子。”王志道,“看来把你调到这个部门是领导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

  “案子是破了,我为什么感觉不到一丝快乐?”言鼎像是自言自语。

  王志也叹息道:“又是一起因为债务关系而引发的杀人案,而这一切又都是因为钱而惹来的祸端。”

  言鼎接着说:“旧案刚破,新的案子又来了,要是童警官在就好了。”

  “你这是出于案子考虑,还是为自己考虑?”王志取笑道。言鼎说:“兼而有之,她在的话,于公于私都好。”

  “这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童敏敏这一去很有可能就孔雀东南飞了。”

  言鼎轻笑道:“早有心理准备,也祝福过她了。”

  “你真这么想?”

  “不然还能怎么办?”

  王志又问:“你刚才说的新案子是什么?”

  言鼎一愣,想起这件案子是自己私下接的,于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下班的时候,他刚走出公安局的大门,便看到一辆熟悉的车,车边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你怎么又到这儿来了?”言鼎慌忙钻进车里。王铁成边开车边说:“专门来找你的。”

  “我不是说了吗?你的事急不得,一有消息我会及时通知你。”

  王铁成说:“言警官误会了,我哪敢催你这个大忙人啊,来找你根本就不是为了上次那件事。”

  言鼎主动说:“我们已经在展开调查,也掌握了一些线索。其实你不找我,我也想找你,有些事情需要跟你核实一下。”

  “那真是太好了,说明咱兄弟俩心有灵犀嘛!”王铁成高兴不已,“走,我们找个地方吃饭,边吃边聊。”

  “行了,就在车里说吧,我晚上还有别的事。”

  王铁成道:“那可不行,反正已经下班了,天大的事也放一边儿,明天再说。”

  “你还想不想找胡汉民要回钱?”言鼎质问道。王铁成毫不犹豫地说:“当然想啊,但是……”

  “没有但是,你先说吧,说完了我再说。”言鼎的态度很坚决。王铁成只好说:“其实我没什么正事儿,就想好久没聚了,今天刚好办事从你单位经过,于是就停下来等你,想请你吃顿饭。”

  言鼎摆了摆手道:“以后咱们之间有事说事,不需要弄这么多客套。你说完了吧,那轮到我了。说实话,回去以后我好好想了想你这个案子,我一次又一次地问自己为什么要帮你?因为你曾经那么对我,差点把我逼到悬崖边,不过我后来想通了,我之所以帮你,其实是在帮天理,我也曾经被人欠债,在这个案子中,你是受害者,我是一名警察,做任何事都是出于正义。”

  “言警官,你这话说得在理,以前的事我都悔死了,不过咱们都是男人,得看将来。”王铁成面色尴尬,转移了话题,“你不是也有事找我吗?说吧,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言鼎非常不喜欢王铁成这种说话的口气,所以直言相告:“王铁成,你现在已经算是事业有成,家大业大,过着正常人的生活……我今天来是想问你一句话,胡汉民,你真惹得起吗?”

  王铁成直截了当地说:“我当然惹不起他,所以才来找你嘛,你是干什么的,不会也怕这个人吧?”

  言鼎摇头说:“看来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我现在是私人帮你,如果要立案的话,恐怕有些麻烦。”

  “我能帮什么?”

  “你什么也帮不上。”言鼎道,“胡汉民这个人做事非常谨慎,很难抓到他的把柄。”

  王铁成一脸失望,言鼎看了他一眼,接着说:“不过也并不是没有办法,只看你敢不敢去做。”

  “说说看……”

  当言鼎告诉他如何去做之后,王铁成反问道:“你真打算让我这样做?”

  “那就得看你自己的了。”言鼎道,“目前的问题是胡汉民背后的那个人不是轻易能扳倒的,只有把事情闹大,而且是越大越好,引起了上面的高度重视,才对你越有利。”

  王铁成叹息道:“自古民不与官斗,我担心这样做,会不会给自己惹一身麻烦。”

  “你的目标是胡汉民,我的目标也是胡汉民,只是因为拆迁引起的小冲突,上面不会重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言鼎苦口婆心,“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如果你不愿意合作,那就只能算了。”

  言鼎没想到自己这一步棋走得如此凶险,最终把自己也逼到了悬崖边缘。

  老街拆迁的前一天,老街的住户基本都已经搬走,但街道上仍然挤满了围观的人群。

  挖掘机开始从街道两头拆迁,涌起的尘土漫天飞舞。透过烟尘,只能隐约看到残垣断壁的轮廓,还有挖掘机高高举起的长臂。

  一座座房屋轰然倒塌,那些赶来看最后一眼的老街居民,眼里含着复杂的表情,半是留恋,半是忧伤。

  所有的房屋都变成了尘土,除了一座两层高的小平房。这座平房的主人叫马超军,也就是开发商眼里的钉子户。

  当挖掘机的长臂伸到屋顶的时候,马超军的身影出现在楼顶,整个人正好站在挖掘机的长臂之下,远看去,好像二者已经纠结在一起。

  胡汉民这次是铆足了劲的,以前面对这样的钉子户,他都是使用暴力解决,这次也一样,他得先给对方一些颜色瞧瞧。

  几个打手冲上楼想把马超军抬下楼,却被马超军三下五除二打跑。

  胡汉民在下面盯着,恨得牙根发痒,但他不会打退堂鼓,今天一定要拔掉这颗钉子。

  “兄弟,下来谈谈吧!”胡汉民打算先用缓兵之计。

  马超军一身的尘土,怒吼道:“老子跟你们没什么好商量的,今天谁也别想拆我的房子,有种就从我身上踩过去!”

  胡汉民皮笑肉不笑地说:“兄弟,你看看你周围,不是都拆了吗?你自个儿留在这儿还有什么意思。不如听我一句,赶紧搬走,别给自己惹麻烦。”

  “不答应我的条件就不行!”马超军态度强硬。

  胡汉民道:“你的条件太高了,我们做不到,而且这儿所有人的条件都一样,给你特殊的话,对大家都不公平。”

  “我管不着别人,反正我要你们答应我的条件,否则我绝不会搬走。我说了,除非我死!”

  胡汉民大笑道:“我知道你当过兵,不怕死,但这儿不是战场,你就这样死了,不是太可惜了吗?”

  马超军坐下,不再理会。

  胡汉民不得不采取强硬措施,大声喊道:“兄弟们,给我动手,搞出人命我负责!”

  马超军以为胡汉民只是吓唬吓唬他,却没想到挖掘机果然再次开始工作,而且根本就无视他的存在,长臂已经在慢慢向下,几乎快要碰到他的头了。

  “胡老板,别来无恙啊!”

  远处传来一个声音,胡汉民回头看了一眼便瞪大眼睛,惊讶地说:“王兄,你怎么来了?还带了这么多兄弟,难不成是为了给我捧场?”

  王铁成没跟他啰嗦,很直接地说:“这栋房子我已经买了,所以你不能拆。”

  胡汉民一愣,大笑道:“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吧?”

  “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王铁成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很虚。胡汉民的脸色果然阴沉下来,冷冷地问:“王铁成,你是脑袋撞墙了还是被门给夹了?”

  王铁成心里一紧,但想起言鼎的话,只好硬着头皮说:“你欠了我那么多钱,是不是应该还了?加上这套房子,你算算应该给我多少钱?”

  胡汉民恍然大悟:“原来你是为了跟我要钱,所以来插上一脚……”

  “不是我想插上一脚,而是你逼我这么做的。”

  胡汉民露出了本来面目,眼里闪着寒光,冷冷地说:“小子,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还是不记得自己姓什么了?”

  王铁成迟疑了片刻,故意看着楼顶的马超军,大声冲胡汉民喊道:“你的人不是他的对手,不想再挨揍的话,要么给钱,要么滚蛋!”

  胡汉民做梦都没想到王铁成居然敢这么跟他说话,一时火起,怒吼道:“给我拆了它!”

  挖掘机开始轰鸣,马超军还没来得及反应,只感觉一阵地动山摇,身体猛然悬空,然后从楼顶掉落了下去。

  现场响起一片嘘嘘声。

  胡汉民开怀大笑,王铁成却瞪着惊恐的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亲眼所见。

  “王八蛋,敢挡老子的路,都他妈不想活了吧?给我打!”胡汉民又是一声怒喝,一群手下向王铁成带来的人开仗了。两伙人马上打得不可开交,让本就混乱的现场变得更加乱糟糟。

  就在这时候,一群新闻记者出现了……

  第二天,华龙地产强拆造成马超军一条腿摔断,并且两帮人火拼的事就见诸报端,引起了市委领导的高度重视,要求相关部门严查,该事件也成为大家饭后茶余的谈资。

  言鼎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一旦公安局展开调查,华天行就会被推上风口浪尖,这样一来,既可以搞定胡汉民,也顺带把华天行拖下水,一箭双雕。

  “言鼎,我说你小子能耐不小嘛!但你想过没有,一旦有人曝出是你出的主意,你有没有考虑后果?”王志听言鼎亲口讲出自己策划了整个事件的真相后,万分担心。

  言鼎却轻描淡写地说:“大家各取所需,互不相欠。”

  “你面对的有生意人,也有在道上混的人,你觉得他们会跟你讲信用,讲义气?”王志恨铁不成钢。言鼎道:“华天行是条大鱼,我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你也说过,要动他,必须有领导批准,所以我就想办法把事情闹大,现在效果不是很明显吗?”

  王志叹息道:“我理解你的心情,年轻的时候,每个人都想破大案子,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这次你自认为是个大好机会,但我却不这么认为,也许到头来偷鸡不成,吃亏的一定会是你自己。”

  言鼎嘟囔道:“王队长,你是不是太小心了,我这样做只是为了维护正义,消灭罪犯,难道这也有错吗?”

  “但是你的方式有问题。”王志反驳道,“你继续下去会害了你自己。”

  “我可管不着这些,只要能破案,我什么都可以做。”

  “不择手段?”

  言鼎笑了:“就好像一个人做错了事,你认为他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还是应该受到道德的谴责?其实道理一样。”

  王志陷入沉默,言鼎又道:“我这样做,只是方式方法的问题,但我的立场永远不会偏离。不管我是当警察也好,或者做其他别的事也一样,我只求达到目标,你不认同没关系,我相信时间会认同的。”

  “这件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但不希望有下次。”王志说完这话就走了,留下言鼎一个人发呆。他没想到的是,王志的话很快就成了现实,老天没给他下次机会。

  言鼎站在祁定学面前,听他训了二十多分钟,双脚都快麻木了,脑子里却只记得祁定学说过的一句话,那就是王铁成招供了这一切,出卖了自己。

  “有些话说多了没什么意义,你懂我的意思。”祁定学口干舌燥,盯着无动于衷的言鼎,沉重地叹息道,“这件事给局里造成了非常严重的影响,上面决定启动内部调查,你做好心理准备吧。”

  言鼎倔强地说:“我承认是我计划了这一切,但如果我不这样做,上面会调查像华天行这样的黑心开发商吗?我没有错,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维护正义,打击罪犯。”

  “不管怎么说,你用错了方法,说得严重一点,你诱导他人犯罪,你也在犯罪。”祁定学眉宇间隐含着深深的担忧,“你即便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童敏敏多想想吧,早知道会发生今天的事,就不派她出去学习了,让她盯着你,我也省心。”

  言鼎肚子里憋着很多话想说,终于找到了机会,本想一股脑儿全倒出来,最后却只说了一句话:“我做事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我认为自己是在做正义的事,从来没违背过自己的良心。”

  言鼎办公室离开时,突然感觉自己像只迷途的羔羊,一时间根本不知该去向何处。站在街道上,看着碧蓝的天空,他心里猛然浮出一个怪异的想法。当他重新审视这个想法时,内心竟然有些激动,不停地问自己——难道我真的错了?

  很久没去酒吧,言鼎的心情低落到极点。曹磊拿起酒瓶跟他碰了碰,说:“祝贺我们的完美合作。”

  言鼎却高兴不起来,心情郁闷地说:“好心做坏事,没什么可祝贺的。”

  “别这样,既然来了就开开心心地玩。”曹磊安慰言鼎,“找个美女说说话吧?也许心情会好点。”

  言鼎扫了一眼那些衣着单薄的女子,自嘲地说:“她们不适合我。”

  “就像买新衣服一样,不试试怎么知道适不适合?”曹磊道,“要不我帮你介绍一个?”

  言鼎神情黯然地摇了摇头,本来兴致极高的曹磊也被他弄得兴趣全无,喃喃地说:“言大哥,要不咱们回去睡觉吧?这人啊,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什么都不用再想,明天醒来,又将会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要走你走吧,我只想好好喝几杯。”言鼎说话的时候又喝下去大半瓶啤酒,曹磊只好陪着喝,还说:“你现在让我回去,不显得我曹磊不仁不义吗?我是那样不讲义气的人吗?”

  言鼎不喝酒的时候,两眼便到处打转儿,双眉紧锁,好像锁着无尽的心事。

  曹磊收回眼神,拿手在言鼎眼前晃了晃,言鼎才回过神。

  “想什么呢?在这样花花绿绿的世界里,你还能静下心来想事情,佩服啊佩服!”

  言鼎道:“我想跟你说件正事,也许你能帮忙出出主意。”

  曹磊笑道:“说吧老大,这种事找我算是找对人了,我最擅长的就是帮人出主意。”

  “我打算辞职!”言鼎说出这短短的五个字,内心承受了巨大的煎熬。曹磊张大嘴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呆了很久才诧异地问:“你别逗了,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言鼎闷闷地叹息道:“我说真的,经历了这么多事,我发现自己的性格好像根本不适合干这一行。提出辞职,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那你跟领导说过了?”

  “还没有,不过打算明天上班就说。”

  “还是好好想想吧,想走容易,要回来就难了。”

  “你认为我是那种喜欢吃回头草的人吗?”言鼎说出这话后竟然感觉轻松多了,“其实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只是倾诉。”

  “我知道,也明白你对我的信任,但是……但是你作出这个决定,敏姐她知道吗?”

  言鼎微微愣了一下,说:“这才是我真正头痛的事……你不是自诩为情圣吗?快帮忙出出主意,怎样做才能得到她的理解和支持。”

  曹磊为难地说:“这个恐怕很难,我跟敏姐同事了这么久,是了解她的。你不会打算就直接跟她摊牌吧?”

  言鼎不置可否地说:“原本是打算实话实说。”

  “那你就死定了!”

  “我明白,但是除了这样做,我还能怎样,难道要我瞒着她?你认为瞒得了吗?”言鼎无奈之极。对他而言,最难过的不是自己,而是童敏敏,也并非不知如何开口,只是担心开口后带来的后果。

  曹磊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一针见血地指出:“如果你跟她摊牌,估计你们之间就完了。”

  淡淡的音乐声,却无法填补言鼎内心的烦躁,他郁闷地说:“我明白,也了解她的性子,但这是我的人生,我必须对自己负责。如果我继续留下来,说句不好听的话,那是在把自己逼上绝路,到头来也许想回头都难了。”

  曹磊疑惑地看着他,深有同感地说:“其实使用什么样的办法做事都无可厚非,不过我跟你不一样,我会考虑后果。”

  “所以选择辞职的是我,而不是你。”言鼎笑道。曹磊又问:“那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我自然有路可走。”

  “说来听听吧,是不是决定自己当老板?”

  言鼎觉得没有隐瞒曹磊的必要,说:“你知道王辉是干什么的吧?”

  曹磊瞪着眼睛,不相信地问:“你想做他正在做的事?”

  “对,我觉得那是一份非常有前途的工作,我从内心里喜欢那份工作的刺激和挑战性,也许会比我现在干得更好。”言鼎眼里充满了期待,“其实在之前的工作中,我已经了解了很多关于那份工作的性质,相信我,我一定会比现在过得更好!”

  曹磊再次问:“你真的打算这样做?”

  “已经决定了,也许从明天开始,我们就不再是同事,当然,还是朋友。”言鼎去意已决,“如果你以后遇到债务上的麻烦,请记得找我,你和你的朋友,全部半价折扣。”

  曹磊在笑的同时,又想起了父亲的事,内心犹豫不决,不知道是否该说出来。

  言鼎辞职的事令祁定学大为光火,拍着桌子吼道:“我命令你不许辞职!”

  言鼎不卑不亢地说:“对不起祁局,我辜负了您的厚望,不过辞职的事我已经决定。”

  “你就这点度量?是不是怪我不该在那件事上指责你?”祁定学缓和了一下口气。言鼎却说:“关系不大,决定辞职的事我已经考虑了很久,不过是现在才提出来而已。”

  “这份工作很适合你,你为什么就不能再考虑一下……”

  言鼎打断了他:“祁局,感谢您的挽留,也感谢您当初给我提供了这份工作,但是在这儿工作了这么久,我突然发现自己的性格非常不适合这份工作,你不也看出来了吗?我到处惹祸,给您带来一连串麻烦,如果继续干下去,最后没准会被开除,所以还不如自己现在就走,也能落得个光明磊落。对吧,领导?”

  祁定学沉吟了很久才问:“我再问你一次,这真是你最后的决定?”

  “领导,我的情况您比谁都清楚,我一无权,二无势,两个口袋空空,什么都没有,继续待下去……”

  祁定学打断他的话:“你这还是在对上次编制的事怪我?”

  言鼎哑然失笑:“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明白什么叫身不由己。虽然您是领导,我是一介草民,但我们有时候面对的无奈和困境都是一样的,所以我非常能理解您,体谅您的难处。”

  祁定学颓然地坐下,两眼空洞,一些事情在脑袋里不停地回旋,他努力想控制自己不去想,大脑却根本不听使唤。

  言鼎就这样离开了公安局,离开了这个令他终生难忘的地方,可他还没想好如何告诉童敏敏。在这一刻,他突然多希望童敏敏就干脆留在省厅不回来,那样一来,也许他们之间的感情就会随着时间和距离的拉长而慢慢变淡,最终形同路人。

  王辉还不知道言鼎辞职的事,一见他登门便担心地问:“言警官,又有什么事啊?”

  “你很怕我?”

  王辉无奈地说:“每次见到你准没什么好事。”

  “也不一定,总归会有好事的。”言鼎点了一支烟,跷着二郎腿,“跟你合作了两次,我发现你这个人能力倒有,但有些方面就很欠缺了,比如胆识、谋略。这个社会,要想成大事,光靠蛮力是无法达到目的的。”

  王辉不解地看着言鼎,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

  “好了,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你干脆直接告诉我,想不想找一位合作伙伴?”言鼎问。王辉还是糊涂:“我好像没怎么明白你的意思。”

  “这样跟你说吧,如果你能找到一个既有胆识,又有谋略的合作者,你的生意一定会风生水起。”

  王辉迟疑地问:“你说的这个人是……”

  “你首先必须回答我,到底想不想要这么一位合作者?”

  “可以试试,如果真能让我赚到大钱,我会非常欢迎加入一位合伙人。”王辉来了兴致,“不过我还得看人,不是什么人我都能接纳的。”

  言鼎笑了笑,道:“我推荐的人肯定错不了。”

  “等等,你为什么要推荐这么一个人给我?”

  “因为他刚刚失业,而且他非常喜欢帮人讨债这份工作,所以我就来帮他推荐了。”

  王辉又问:“他以前是干什么的?”

  “警察!”

  王辉好像受到了惊吓,大声咋呼道:“你就别逗我了,接下来你不会说那个人是你同事吧?”

  言鼎笑道:“不是我的同事,而是我本人。”

  王辉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事实,眼睛瞪得像铜铃,一骨碌弹起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还不信?”言鼎舒服地靠在沙发里,眯缝着眼睛,“说吧,要还是不要,一句话。”

  王辉磨磨蹭蹭地靠近了言鼎,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个究竟。言鼎扬起头看着王辉:“兄弟,你是不相信我的话呢,还是不打算接收我这个有勇有谋的合伙人?”

  王辉终于看出言鼎不是在开玩笑,于是笑嘻嘻地说:“那我现在是该叫你言警官呢,还是叫言总?”

  言鼎起身,伸出手说:“以后咱们强强联合,一定可以开辟出一片新的天地!”

  两只大手紧握在一起,预示着新的合作开始。

  王辉也终于松了口气,这才问:“你为什么突然就辞职了?”

  “一言难尽,不想说。”

  “我看你干得挺不错的,破了那么多案子,怎么也该升级了吧?”

  言鼎无奈地说:“事业单位不比公司,升职这事儿说来难,做起来更难。好了,这个话题我以后再也不想提,总之从现在起,希望咱们合作愉快,屡战屡胜。”

  “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会选择跟我合作?”

  “你不会认为我无路可走吧?当然,我来这儿不是为了找你要饭,而是帮你。相信我,你的生意会更好。”言鼎笑嘻嘻地说,“目前手上有什么案子,或者说难以完成的任务,交给我来处理。”

  “目前还真没有……其实干我们这一行的,现在是越来越不好做了,生意少得可怜,我都想转行了。”王辉无奈地说,“要不然,我也不会接于成功的案子,但是为了糊口,没办法。”

  “我明白了,那你有没有想过转变思路?”

  “怎么转变?”

  “从小做起,从普通人身上找生意。”

  王辉笑道:“我当然想过,但是普通人一般是不会找我们帮忙的,他们怕我们,以为我们是黑社会,对我们充满了敌意。”

  “那是因为你没有树立一个好的形象,要想有生意上门,必须敞开门,广大群众才是我们最主要的客人。摆正了这个思想,还愁没人上门?”言鼎说出了自己的思路。

  王辉却依然不敢苟同,还说:“如果你是普通人,你敢找我帮忙讨债吗?”

  “当然不敢,那是因为你看起来就不像好人,一出门成群结队,跟黑社会有什么两样?所以要想把这份事业发扬光大,必须先从内部开始,打造正面形象,在消费者面前树立起平易近人的形象。”

  王辉打了个响指,高兴地说:“如果你真能做到这一点,我的位置你来做,我给你当助理。”

  言鼎随口说:“希望你说话算数。”

  “一言九鼎!”

  两天后,言鼎接到曹磊的电话,说有事找他。到了两人约好见面的地点,言鼎见曹磊满脸愁容,不解地问:“怎么了兄弟,有什么事会让你愁成这样?不会是被感情伤了,找我出来倾诉吧?”

  曹磊摇了摇头,嘟囔道:“如果我有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想请你帮忙,你会答应吗?”

  “你也知道,我现在不是警察了,也许什么都帮不上你。”

  “正因为你不是警察,所以才找你。”

  言鼎担心地问:“你不会是干了什么出格的事吧?”

  “是我爸……”曹磊今天出来是特意寻找帮助的,所以没有丝毫隐瞒。言鼎兴奋地说:“这种事找我就对了,我正是干这个的,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要是找不到吴昌明,我爸的公司就完蛋了。”

  言鼎问:“那你这样做,不担心吴昌明举报你爸?”

  “这个倒不是问题,因为我爸已经决定去主动坦白偷税漏税的事,所以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找到吴昌明,把我爸公司的钱全部拿回来。”

  “但你爸可能会因此坐牢。”

  曹磊无奈地说:“我爸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他现在这样做,只是为了求个心安理得,但决不能让吴昌明逍遥法外。”

  言鼎赞赏地说:“你爸是好样的!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找到吴昌明,而且这也是我接的第一个案子,一定不会让你失望,也不会让自己失望。”

  曹磊的心情这才稍微好点,问:“你真跟那个叫王辉的开始合作了?”

  “当然,我说了,这是我的第一单生意。”言鼎信心十足,“我知道你以前看不起王辉,认为他是捞偏门的,但是从我加盟的这一刻起,我要向你,向全世界证明,这一行不是捞偏门!我们的存在,是为了帮助更多像你父亲一样讨债无门的人,简而言之,就是替人解决麻烦。”

  曹磊大笑不止,由衷地说:“言哥,听你说了这番话,我感觉到你选对了适合自己的道路。”

  “哎,这话还为之过早,等我帮你爸解决掉麻烦后,你请我吃饭的时候再说,到时候,我得跟你好好喝几杯。”言鼎谦虚之后又说,“不过你还得多给我一些关于吴昌明的材料,最好有照片,越详细越好。”

  王辉翻阅着言鼎带回来的资料,兴奋地说:“不错啊兄弟,这么快就带回了生意,我是不是该叫你财神?希望你这个财神爷多拉点生意回来,以后弟兄们都仰仗你了!”

  言鼎指着照片问:“你现在告诉我,要怎么样才能尽快找到这个人?”

  “找人不是你的拿手好戏吗?”

  “那是以前,可以通过正当途径,大不了发通缉令,但是现在不行了,只能靠自己。”

  王辉坏笑道:“也不尽然,你在公安局有那么多朋友,不是可以找他们帮忙吗?说不定很快就会有吴昌明的消息。”

  言鼎摇头道:“算了,我既然走了,就不想这么快麻烦旧同事。”

  “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啊!”

  “我觉得不好,我刚离开局里就找旧同事帮忙,你让人怎么看我?”

  王辉点头道:“也对,那就听你的吧,接下来怎么做?”

  言鼎盯着照片上的吴昌明,思维高速旋转起来。

  王辉突然喊道:“有了!”

  “有什么了?”

  “材料中有提到他的家庭住址,我们为什么不去看看?”

  言鼎道:“事主已经去过,但吴昌明全家早就搬走了。”

  王辉骂道:“这不摆明是为了逃债吗?”

  “那又怎样,这么容易就让你找到他家人,他就不会卷钱跑路了。”言鼎皱眉沉思,王辉也抱着双臂站在窗口,双手托着下巴,寻思着该如何入手。

  有人敲门,一工作人员进来说:“王总,外面有个男子要见您。”

  言鼎起身说:“你先忙吧,我出去办点事儿。”

  前来拜见的男子提着个小皮箱,西装领带,还戴着一副宽大的墨镜,自我介绍说姓韩,来自福建。

  “韩先生,请坐。”王辉非常客气,韩光取下墨镜,露出一双鹰似的眼睛。王辉在他眼睛上停留了两秒钟便很快移开,说:“韩先生远道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韩光松了松领带,轻声咳嗽了几声,优雅地说:“这边的气候太干燥了。”

  “请喝茶!”王辉做了个手势。

  韩光喝了口茶,然后说:“我从福建过来,这边没什么朋友,但是这件事非常麻烦,必须找人帮忙。”

  “当然,我们是专门替人解决麻烦的,所以你找对人了,但不知道是哪方面的麻烦?”

  “一笔巨额债务。”韩光说,“关于钱的事,我想你们应该会感兴趣的。”

  “当然,非常感兴趣,如果对钱都不感兴趣,那只能说明我不缺钱——不过事实恰恰相反,我很缺钱,而且一直在为此努力着。”

  韩光大笑道:“很高兴听到王总这样说,看来我确实找对了人。下面就说说我来找你的原因吧:我在福建是做生意的,一年前,我在做生意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叫孟灵的女人,她说自己是在南江市做大生意的,看起来也好像很有实力。我们从做生意开始接触,后来慢慢走到了一起,正当我打算向她求婚的时候,她突然消失了,还带走了很多钱……”

  王辉叹息道:“太遗憾了!”

  “没什么好遗憾的,过去就过去了,你可能以为我找她是为了那些钱吧?”

  “难道不是?”

  韩光眼神黯淡地摇头道:“还真不是,而是另外一件被她带走的东西。”

  “那是什么?”王辉更加好奇。

  “一件家传的宝贝,我母亲传给我的家传之宝,我一定要找回来,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韩光说完这些,声音都变了,“如果你帮我找到这个女人,我会给你意想不到的惊喜。”

  王辉开始窃喜,但嘴上仍说:“听了您的事我感到很遗憾,也非常不是滋味,我很想帮您,但是按照程序,我们必须再了解一些情况,您提供一些关于那个女人的信息越详细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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