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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而同一时刻,立夏将刘铭义送回家以后,正坐在纪昀之的车子的后座,注视窗外的夜景。一大片霓虹在眼前忽闪而过,晃得人眼花缭乱,就像她此刻的心绪,乱了,因为周嘉言的突然回来。甘心么?看他与别的女人成双成对,当然不。如果说英国一行让立夏几乎放弃了对周嘉言的念想,那他为什么还要回来呢,为什么要扰乱她好不容易压制住的思念。

  正在沉思之际,立夏突然感觉到一阵巨大的冲力,是车子急刹,她防备不及,额头撞上前座。抬起头来,竟发现前面镜子里纪昀之似笑非笑的脸。他是故意的!

  “你做什么?!”

  纪昀之将车停在一边,淡淡的扫了她一眼,语气难得的正经。

  “我想死,你信么?”

  立夏膛目结舌,不敢相信一个陌生男人在自己面前说,他想死。他想死,她才不要陪他疯!于是伸手去推车门想要下车,结果只听见嗒嗒几声,几道车门通通落了锁。立夏从没有感觉恐惧离自己如此接近,她不知道纪昀之的意图。纪昀之正色,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一个小小的泛着金属光泽的东西放在手上。立夏盯着那个东西不放,那么多年电视剧经验告诉她,那是……枪。而且更让她害怕的是,这男人,居然用枪对着自己的方向,正要扣动扳机。

  几乎是下意识的,立夏大喊:“不要!”

  下一秒,一声“嗒”微蓝的火苗从那把手枪里弹跳出来,然后纪昀之从方向盘前面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上,霎时烟雾缭绕。立夏还沉浸在刚刚的恐惧中,这男人是疯子!纪昀之吞云吐雾半响,再从镜子里看一眼立夏的表情,忽然就笑了,抽风似地。

  “放心,我没那么想不开。”

  立夏觉得自己喘气都有些快,她不懂对方为何要捉弄她,只是觉得恼怒,所以她没有想太多地凑过身子夺下了纪昀之手里的烟,扔在自己脚下那质地柔软的车毯上,再脚尖几个用力把它踩熄。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连纪昀之都愣是有好几秒没有反应过来。等做完这些,立夏才意识到她的行为有多唐突。

  也许是周嘉言的突然回归对她的影响太大了,她整晚的思绪都在过去的旧回忆里打转,于是有些分不清现实,再加上车子内昏黄的灯光有些暗,所以,或许,她把眼前的人误认作了某个谁。可是,随即立夏又清楚的认识到,莫说周嘉言现在不抽烟,就算要抽,她也再没有那个资格像当年一样,名正言顺的去扑去抢,甚至留下了伤疤,还欢天喜地个不停,就因为得到了男生的一个拥抱。

  “不好意思,那个,我不喜欢烟味,冲动了。”

  纪昀之却已经将头转过来,大概注视了她有一会儿了。

  “我可没有说‘没关系’的爱好,我这人比较实际,这样吧,你烫坏了我的地毯,照价赔好了。”

  立夏低头仔细审视一番,发现那浅色地毯上果真有被烫伤的痕迹,于是她抬头,“要几个零?”

  纪昀之倒没猜到她会这样问,于是答:“恩,我数数。”然后一副很认真的沉思状。随即,听着那蹭蹭蹭不断往上升的个十百位,立夏急忙将他打断。

  “得得!你还是别数了!我没钱,要杀就杀要剐便剐吧。”

  纪昀之被一口气噎住,顿时又觉得立夏十分有趣,“好吧,那就用另外的补偿方式。”

  “什么方式?”

  “坐前面来,陪我说话。要不我开车喜欢打瞌睡,我的命可值钱了!”

  ……

  阮苏陌先到家,大概晚了一个多小时才看见立夏进门的身影。

  “我还以为你被卖了!”

  “是谁对我保证人格来着?所以就算被卖了,你家那位也脱不了干系!”

  然后立夏一边走一边问阮苏陌:“那厮到底是做什么的?”

  秉着诚实守信的原则,所以阮苏陌老实回答:“混黑的。”

  立夏没有阮苏陌想象中的惊讶,只是见她不断点头,“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他掏了枪出来指着自己。”

  “啊啊啊?!”

  “结果那是仿真的打火机。”

  阮苏陌立马跳起来,一巴掌打在立夏的背部,“一句话说完你要死啊!”然后撒着人字拖愤怒的朝小里间走了进去。立夏在她背后使劲儿笑,“我倒是想说,你不给我机会啊。”

  晚上睡觉,阮苏陌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旁的立夏轻轻踹她一脚,“耍疯呢?”阮苏陌立马起身扭开床边的小台灯,随即将立夏的身子硬板过来,得到对方一脸的不耐烦。

  “诶,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立夏耸肩,“比如?”

  “比如,你难道不应该发表一下某人突然出现的感言?你没有什么特别想说的吗?”

  然后立夏也跟着坐起来,睡眼惺忪的揉揉眼皮,“有。”

  “恩?是什么?”

  “他又变帅了。”

  一句话说完,又重新倒下去,连带着将阮苏陌一起拉下去,“睡吧,别折腾了,明天可是我实习的第一天,你要是砸了我的饭碗,我就买炸弹把秦楚的公司炸了。”

  阮苏陌一听不乐意了,“你就是把他炸了,也不关我的事儿啊。”

  “是么是么?那你可得守活寡了,你下半辈子的幸福也毁了。”

  阮苏陌的脸马上蹿红,踹立夏一脚,“立夏你!色情!缺心眼儿!”

  每当阮苏陌被立夏噎得说不出话来的时候,总是用缺心眼儿骂她,立夏捂着被子偷笑,左心口的某个地方却是疼痛的。

  感情这条路,生活这条路,谁没有一两个面具呢?就算是自己再亲近的人,你都不想对她拿下那个面具来。只因为,怕被别人窥探到自己的脆弱。

  以为与周嘉言应该不会再有机会见面,虽然他昨晚很客套的对她说了一句“保持联系”,可是阮苏陌知道那仅仅只是客套而已,如果真的是想要联系,怎么能电话号码住址一个都不留下?所以在那一刻,阮苏陌只觉无尽的悲凉。

  没想到第二天早晨,阮苏陌从超级市场买菜回来,竟意外的碰见了周嘉言,他形色匆匆的从一家酒店大门出来,正准备上车。阮苏陌距离他不远,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上去打声招呼,毕竟她与周嘉言也没仇。那些几人在一起的时光,并不是说忘,就能忘得一干二净。

  “周嘉言!”

  周嘉言回头,便看见阮苏陌站在不远处,一手提大葱一手提着猪肉,头发大概是嫌天气热,麻烦,就全部盘作了一个髻,整个一大妈。他想起当年在中学外的小冰店,阮苏陌杀气腾腾的反驳顾安笙:“她哪里好啊?!春天都过了石头现在才知道怀春?!”

  就如现在一样,少了那么多小心翼翼,只一心做自己。周嘉言的心情突然不那么糟了,可仍是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朝着阮苏陌的小声喊:“苏陌,我有急事要去医院,下次再聚!”

  没成想阮苏陌两步并作一步的跑上来,“发生什么事了?”

  “我爷爷突然心率失常,我得马上赶去医院。”

  话一完,周嘉言已经拐了个弯去拉驾驶座的门,阮苏陌的踌躇只有半刻:“我和你一起去吧。”语毕,人已经自发地打开了车门坐上后座,周嘉言有些奇怪,倒也没多说什么,只当她是热心过头。

  到达医院的时候,加护病房外已经围了一堆的人,脸色都不太好,焦头烂额。阮苏陌跟着周嘉言的脚步跑得有些急,也忘了要将大葱和猪肉放在周嘉言车上,如果不是在场的人根本无暇顾及她,以阮苏陌此刻的形象,肯定会“风靡”整个周家。

  周嘉言人一到,立即拉着华荟问情况。

  “妈,怎么样?”

  华荟说:“不知道,急救了一下准备送手术室,可你爷爷死活要等你来了才肯去,还把我们都赶出来了,你快进去看看!”闻言,周嘉言立马将病房的门推开走进去。

  躺在病床上的老人从神色面貌上来看还是较为硬朗的,病床旁的凳子上还坐着几个中年男人,手里拿着纸笔在记录什么,一旁还有录像机在静默地录着病房里所发生的一切,周嘉言猜想那些人应该是律师。周嘉言的父母在C城从政,可周老爷子一生都在B市打拼,是个地地道道的生意人,在整个B市,有两大龙头企业,一个是秦氏,一个便是周家的正仁集团。而这样的大家族立遗嘱,大费周章是免不了的。

  阮苏陌站在众人后面,好奇的伸头去看里面的情况,她听见周老爷子分配着自己生前打拼来的基业,明明就已经病入膏肓,却是条理清晰,阮苏陌不得不对他的毅力敬佩有加。遗嘱形式正在继续进行着,周嘉言却在中途将周老爷子打断,他握住那爬满了皱纹的手,皱了皱眉。

  这个少年老成的表情,阮苏陌以为在周嘉言脸上一辈子都看不见,以前的周嘉言,阳光,帅气,会说笑话,还会逗她和立夏开心。阮苏陌就这样看着,脑子突地很乱。

  “爷爷,这些事等手术完了以后再处理也不急,您答应我,先手术好么?”

  哪知周老爷子却闻所未闻般,继续念,“其中三处不动产……”周嘉言微微的愠怒出声,音量有些大。

  “爷爷!”

  周老爷子这才停了下来,叫着周嘉言的小名,语气里竟有几丝无奈。

  “言言,叫你爸妈他们都退出去吧,这个手术,我早就打定了主意,是断不会做的,只想在走之前再见见你。”然后周嘉言的眉头便越皱越紧,很明显的一个川字型,“为什么?有什么比您的生命还重要?”

  周老爷子的瞳光在突然之间闪烁起来。

  “我自己的身子骨我还不清楚?就算这次下得了手术台,下次也不会那么好运,何苦再受折磨?这世上我什么福没享过什么苦没吃过?这一辈子,够了。我唯一的遗憾是当初对你小叔太严厉,一气之下和他断绝关系,他一个人在外面打拼,年纪轻轻便故去,后悔已晚,现在才体会到一个人躺在病床上等待死亡是什么样的感受,更遑论当初他身边还没有什么亲人?所以,我只想早点下去陪他,看还有没有机会弥补。言言,带你爸妈他们走吧,不要试图阻止。就算你们将我推进了手术室,可是我本人没有同意,这手术是无论如何也做不了的。”

  在病房外听见这番话,周家大大小小的人想要冲进来,周老爷子却叫一声“阿光!”然后那些人统统被那跟了周老爷子三十年,名叫阿光的管家带保镖拦了回去。周嘉言还试图说些什么,却突然有个声音在人群中叫了一声“周放。”

  虽然声音很轻,但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止住了动作和声音,将目光望向声音的来源。带着惊讶,不可置信。因为周氏整个家族,还没有人敢这样直呼老太爷的名字。

  而阮苏陌在叫了一句“周放”后,抬腿,试图推开那些保镖要往里走。虽然她的行为在他们看来有些出格,但毕竟是受过专业训练,很快便回过神来,伸手将阮苏陌拦在门外。周嘉言也站在原地盯着阮苏陌瞧,不知道她要干嘛,却不作声响。华荟很有些不悦,一个偏头,要支使保镖赶人,然后阮苏陌才终于开口说了第二句话。

  “周磊。”

  明明只有两个字,却终于成功让围在外边的所有人,包括病床上的周放,都在瞬间放大了瞳孔。周房突然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隐隐牵系着。他微微使力抬手,做个个放行的手势,眼睛竟不自觉地闪烁起来。

  没有了阻拦,阮苏陌却突然不动了,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太突兀,是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的行为。沉默有很久,知道周放开口,虽是病人,仍旧带了些威严。

  “你,进来。”

  阮苏陌才浑身一凛,闭眼又睁开,慢慢踱步进到病房去。

  来到病床前,她站定,似乎有些紧张,低着头沉默。半响,才微咬了几下唇,抬脸,将垂下来的流海往耳背后收,微笑,气质淡然。她静静地回望躺在病床上的老人的面孔,像是要确认些什么,最后才缓缓启唇,开口。

  “太狗血了,我还真不知道要怎样说这开场白。”

  女生顿了顿,才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继续往下自言自语般地道。

  “我知道,你叫周放,我曾经在妈妈的日记里见过你的名字。我知道,你曾经是B市商界里的传奇,包括现在,各大商业报刊上还经常出现你的名字。我知道,你有两个儿子,一个叫周易一个叫周磊。我知道,他们一个是C城政界呼风唤雨的人物,一个,是因忤逆了你的意思而被逐出家门的不孝子。”

  周放只觉得耳边有什么在咔嚓咔嚓响,有种强烈的预感在慢慢朝自己逼近,他凝神,不敢错过任何一个字眼。语毕,阮苏陌深吸一口气,她笑了笑,然后在阵阵死一样的静默中继续往下说,却字字珠玑。

  “既然生前都已经狠下心,何必死了再去折腾呢?所以,还是做手术吧,因为你死了也没用。你死了,那每一句的忏悔,只会让逝者不能安息,拦了他轮回的路。”

  仿佛是一个晴天霹雳,闪在所有人的眼前,周嘉言的父亲周易,也在那些保镖没有丝毫防备的情况下突破重围进去。他拉着阮苏陌的手腕,有些激动,“周磊……是你的谁?!他是你的谁?!”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阮苏陌会选择给对方一脚,大骂一句“变态啊!”然后逃之夭夭,可是她不能,因为阮苏陌知道,从她站出来的那一刻开始,一切都不在平常,也许她的生活从此就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周磊是你的谁?!”

  面对不依不饶的质问,阮苏陌忽然笑开,露出八颗雪白的牙齿,“我爸爸。”

  这句话一出来,所有人的呼吸都凝着了,片刻,躺在病床上的周老爷子,前一刻还想寻死的周放,突然颤抖着着身子叫:“马上手术!……我必须活着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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