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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刚刚把立夏送上飞机,顾安笙就拨了周嘉言的手机,要他去机场接立夏。顾安笙对着一阵沉默的周嘉言,说道:“立夏参加了学校去英国的夏令营,她人生地不熟,你要多照顾她,怎么说也是曾经那么好的朋友啊。”

  周嘉言默许。

  到了预计时间,周嘉言换好衣服准备出门,白琳却几步上来问他去哪里,神情竟有些小小的紧张。周嘉言犹豫了片刻道,“接机。”

  “哦?男的还是女的?”

  不想欺骗对方,周嘉言诚实回答。

  “女的。”

  白琳终于笑,提议要和他一起去,周嘉言说:“不用,她只是放假来这里看看,顺便探望下我这个老朋友。”

  他不想让立夏知道白琳的存在,也许顾安笙已经告诉过她,但心里就是有个声音告诉周嘉言,他不愿意让立夏目睹自己和其他女生在一起的场景,这究竟是逃避还是维护,他已搞不清楚。

  白琳不做声,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上次电话里那声“周嘉言去死”跟周嘉言去见的这个朋友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最后周嘉言想来想去,还是叫上了白琳,他也惧怕自己会有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毕竟根据以往经验,和立夏待在一起,基本都会有意外发生。

  抵达伦敦的时候,北京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立夏站在旅客通道的出口,犹豫了很久,同班飞机的人几乎都已走完,她才磨磨蹭蹭地走出去。一眼就发现了正在打电话的周嘉言,整个人高了,瘦了,在人群里依然出众,甚至更耀眼。还有立在一旁,小鸟依人挽住他臂弯的,气质温婉的女孩。

  听见和看见,完全是两回事。听说,会有错,相对来说,眼睛就显得诚实一些,也更直指人心。立夏凝住眼里的雾气,细看,爱周嘉言的那条路一片浮尘,却从未像现在那样,觉得如此难行。她突然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走这一遭,就只是为了来看他幸福给她看么?

  如此难熬,她不要。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立夏也是任性的,因为当时的她逃了。她趁周嘉言背对着自己,用食指捂住耳朵打电话的时候,拉着小小的行李箱,侧着身,与他擦肩而过。

  佛说,前世五百次的擦肩而过才能换来今生的一次回眸。可是立夏想,无论再有多少次的擦肩而过,她和周嘉言,也许都再没有回眸的机会。

  终于,时间不知不觉侵蚀曾经,而我们后知后觉发现。

  凭着高考考出148分的英文水准,让立夏在这座城市还不至于束手无策。她自己打了车,报出秦楚事先定好的酒店名字。到达目的地,在接待的指引下,立夏进到酒店房间。好像是套房,应有尽有,可是她一个人住又显得有点大,内心啧啧地感叹,有钱就是好。

  放下行李,怕阮苏陌担心,立夏一刻也不敢耽误地用房间电话打回去报平安。阮苏陌问她:“和周嘉言见到面没有?之前顾安笙还说周嘉言没有接到你呢。”

  立夏只好说:“人多呢,不如不见。”苏陌问怎么一回事,立夏便将周嘉言身边的女孩子说了出来。

  她说:“你不知道,他们站在一起有多般配,就像,就像当初的顾安笙跟何熏,般配得让人不忍心拆散。”

  最后,只听见阮苏陌咬牙切齿的声音,“周嘉言这个二百五,我以为出去久了应该有长进了,没想到还是这么缺心眼儿,你说他把女朋友带来干嘛,示威啊?奶奶的,早知道就让你把刘铭义一起拉过去,对他宣告你很好,会过得比他好,他算什么!”

  “可是苏陌,我不好。”

  立夏讶异自己怎么说出这么软弱的话,阮苏陌也愣了,半会儿才对着立夏叫,“你快回来吧!你现在的状态要吓死我了,我真害怕你一时没想通就跑去跳泰晤士河。”

  闻言,立夏就笑了,“我才没那么傻,不是还有你嘛。”这笑让阮苏陌听着有点心酸。明明知道对方看不见,阮苏陌依然一个劲儿地点头道,“对对,还有我”。然后又问,“那你现在怎么打算?把他抢回来”?立夏自己也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模棱两可地答,“那也要我有那能耐才能抢得回来啊。”

  见对方还能跟自己开玩笑,阮苏陌也稍稍松了口气。

  “你在外面散散心也好,我想去,还没有机会呢。”

  “你替我给秦公子说声谢谢啊。”

  然后,阮苏陌偷偷望了眼像个太子爷一样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报纸的秦楚,小声地说,“他就在我旁边,要不你亲自给他说?”立夏却拒绝,“算了吧,他不需要我的道谢,如果是你说的,我想他应该更乐于听。”

  阮苏陌双颊一红,尽量压低声音。

  “缺心眼儿呢你,别乱说!”

  电话那头的女生笑得欢畅,暂时将周嘉言抛掷脑后。

  放下话筒,立夏又想着要不要给刘铭义打个电话?他应该会担心吧。犹豫了很久,还是翻出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刘铭义父母走亲戚去了,他正百无聊赖地帮家里守店铺,来了一个男人要买中华烟,站起身准备去烟柜拿,却听见电话响。顺手从荷包里摸出手机,看来电显示不是国内的,他一下就激动起来,半刻也不敢耽误地接起。

  “是不是立夏?是不是?”

  一听见刘铭义急吼吼的声音,立夏的心情不由得地大好,是吧?世界上不只有爱情这一样东西。

  “你那么大声做什么?把我吓一跳。”

  男生立马说:“对不起啊,我只是太激动了,没想到你会主动给我打电话,你到了吗?怎么样?好不好?”

  接连几个问题,几乎不给立夏喘气的机会。立夏却半响不说话,她在反思,自己是不是该对刘铭义好一点?对方却以为她挂了,自言自语。

  “早知道,我就不要问那么多问题了。”

  立夏的心一下变暖,“刘铭义你别叫唤,我没挂,我很好,刚刚到酒店,路上都挺顺利的,英国的街道很干净,空气也很好,风景也还将就,你要是有机会也来看看,嗯,你等着啊,姐姐给你寄明信片。”

  顿了一下,刘铭义才说:“立夏你知不知道,你从来没给我主动打过电话,你知不知道,你从来没有一次性对我说过这么多话。”

  接着两人都不言语了,最后还是刘铭义把话题扯开。

  “行,你要是记得就给我寄张明信片回来吧,最好再到伦敦大笨钟下去照张相,也体验一下异国风情啊。你平安回来就好。”

  在异国他乡的立夏,站在这不属于自己的土地上,突然就对周嘉言释怀了。当她终于了解不爱一个人,可以对其有多残忍,就像她对刘铭义。

  这边的刘铭义挂断电话,高兴得蹦了起来,立夏的越洋电话对他来说可是一个逆转啊。

  神,你是不是听到了我内心的祈祷?是不是?

  买烟的人一脸莫名其妙看着男生兴奋的脸,有些不满地叫“麻烦快一点”。刘铭义这才想起还有买主在,立马得应了一声跑去拿,最后那男人接过烟,才发现钱包忘带,不好意思地说了句抱歉就要走,刘铭义却把他拦下,把那包中华递上去。

  “没事儿,送你送你,我要谈恋爱了,这是喜烟!”

  ……

  也是同一刻,秦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研究当天的股票行情,眼角余光看见阮苏陌一脸的欲言又止。他放下手里的报纸,狭长的眼睛盯着她光洁的额头,“又有什么事儿?”

  “没有,立夏要我替她跟你说声谢谢。”

  于是秦楚重新拿起报纸翻到财经第三版,“嗯”一声,表示收到。阮苏陌却依然立在原地没有走开的意思。

  最后秦楚叹口气,终于忍无可忍地将报纸甩在一边,叫了句“阮苏陌”。

  见他一副风雨欲来的表情,阮苏陌才趁他还未发火的时候磨磨蹭蹭地说:“明天,我可不可以不来?就明天一天,让我请一次假吧。”说完还两手合十地作出祈求状。

  明天是顾安笙20岁生日,阮苏陌想为他庆生。

  哪知秦楚却来了兴趣,“哟,真是神奇,居然有事能让你这么低声下气。”

  阮苏陌不理会他的挑衅,“你就说行不行吧”。

  秦楚挑眉,重新将身子靠在沙发上。

  “给我个理由。”

  看着眼前那张难缠的脸,阮苏陌有些急。

  “求你了,这可关系到我的终身大事啊。”

  听她这么说,秦楚沉默了片刻,最后才吐出一句,“这年头,真是什么样的女人都开始思春啊。”

  见自己美好的初恋情怀居然被人说成是思春,阮苏陌终于忍无可忍,她弯腰抄起沙发上的报纸揉成团,往秦楚身上扔过去,岂料他身子灵敏的往前靠了靠就躲开了。阮苏陌气急,没有多加考虑,一下就扑过去。秦大少先只是闪,看对方没有罢休的意思才不得不腾出手钳制住她两只手腕,阮苏陌又上脚来招呼他,秦楚只好用膝盖压住身下不停扳动的人。

  女生的力气哪能和男人比?阮苏陌还想垂死挣扎,秦楚干脆就整个身子都压上去,将她往沙发角落压,二人挣得精疲力尽,停下来微喘气,最后,两人才同时意识到,这个姿势,到底有多暧昧。

  夏日的七点半,天还未完全黑,夕阳最后的几缕余光,从客厅深色的窗帘悄悄透进来,洒在二人身上,时光静谧,带着无以言说的哀伤。

  阮苏陌看着秦楚逐渐逼近的脸,没有动,内心深知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事,可不知为何,她竟然动不了,只是在男人越来越靠近的时候,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秦楚感觉到了,深邃的轮廓在离她5厘米的地方停下来,他说,“你害怕?”

  女生却仿佛被定了身,动也不敢动。

  最后,秦楚双手在阮苏陌身体两侧使力撑起身体,坐在一旁,端起茶色玻璃桌上已经冷却的速溶摩卡,接连喝了几口。半响,站起身往书房走,临到门口,又头也不回地说了句,“明天上午,你买好菜放在冰箱,会有人来煮。”

  阮苏陌这才回过神,从沙发上“腾”地站起来,听着秦楚松口的话,感觉像刚刚卖完身拿到报酬一样。

  她讨厌死他了,真是讨厌死了。

  “砰”一声,秦楚的脸最终隐没在书房门背后。他靠着门,从荷包里掏出烟,一瞬间,微光印上男人坚毅的轮廓,烟雾缭绕。

  立夏第二天在酒店睡到自然醒,原来不用读书和打工的感觉,真好。以前看见身边那些衣食无忧的同学,她不是不羡慕,只是时间久了,也会觉得这就是自己的生活,你再怨天尤人也没有用,如果怨天有用,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人饿死。

  她在床上伸了个懒腰,随即起身收拾好自己,准备出去逛一逛,反正人都来了,总不能就这样天天闷屋里浪费钱,而且这样的机会也不是天天都有。

  立夏背上挎包搭电梯下楼,用手将已经中长的直发随意扎起。自从当初跟周嘉言在一起后,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剪过头发。周嘉言说过理想中的女生最好有一头及腰的直发,而剪发就是剪牵挂。到如今她才明白,头发可以剪,相思却不可断。而自己的头发一点也不争气,这么久还是不见有多长。阮苏陌说他们镇的老人都讲,头发不容易长的人,福薄,她当时就大骂阮苏陌是个乌鸦嘴,死活要将阮苏陌略自然卷的长发剪到跟自己一样短,害阮苏陌心疼了好久。可是现在,苏陌的头发又快那么长了,自己却依然没什么改变。

  或许,她真的天生福薄。

  出了酒店的旋转门,随意搭上一辆巴士,很巧,居然途经伦敦大笨钟。立夏记得自己答应过刘铭义要在那里拍一张相片送给他。可是当地道的英国摄影师用名贵的单反对准自己的时候,她觉得不自在极了,本不是爱照相的人,记忆中唯一一张照片,都是和阮苏陌,顾安笙,周嘉言三人照的。她不会摆Pose,于是微歪头,想着什么样的动作才显得不那么僵硬,摄影师却迅速抓拍了她此刻的表情和动作,有些迷茫和无辜。立夏不知情,继续纠结,最后才学周围留念的众人用手比了个V宣告结束,最后摄影师只收了一份的钱,却将抓拍的那张照片送给了立夏,总归,让她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第二站去了特拉法加广场,在英国国家美术馆的南侧,广场中央有一个很大的石柱,下方蹲坐着四只雄狮塑像,柱基为青铜浮雕。立夏身边是一对情侣,男生正在给女生解释它的典故,好像是为了纪念英国海军纳尔逊将军而建,反映了1805年英国海军战胜法国海军的场面。因为这里经常有大量鸽子驻足,所以又被称为“鸽子广场”。

  立夏站在原地,盯着那一双手牵手走远的身影,无限羡慕。

  然后是海德公园,在泰晤士河东部的中心,门口东北角处,有一个大理石的凯旋门,东南角有威灵顿拱门,最有名的应算是这里的演讲者之角。

  再继续漫无目的的走,天色都慢慢暗下来。

  有人说,在伦敦迷路,是件浪漫的事情。所以当立夏信步街头,撞上一大群举止各异的行为艺术家,看着他们或欢快或滑稽的脸,一下子就相信了那个美丽的说法。

  我来到你的城市,走你走过的路。

  可这毕竟是你的城市,你和她的,艺术伦敦。

  明明应该微笑,立夏却突然含泪,心中的悲哀排山倒海而来,她立在原地,盯着陌生且美丽的风景一动不动,心下暗自庆幸。

  真好,谁也不认识我,终于可以软弱一次。

  语毕,脸庞瞬间热泪汹涌。

  与此同时,周嘉言开着自己的黑色小别克,带着白琳,正赶去赴一个朋友的约。男生随意侧脸,却恍惚瞥见一个熟悉得无法磨灭的身影,周嘉言在瞬间踩了急刹,他盯着后视镜里那个小小的身影,那些昨日往事,就隔山隔水,四面八方朝自己奔涌而来。

  白琳不知所以,叫了好几声周嘉言的名字,都没有得到应答。她偏过头,顺着男生的视线往后视镜看。那个女生,头发不长,T恤搭配紧身牛仔裤,扎一个高高的马尾,青春无敌,蓝天白云之下,看过去只觉得清爽宜人。

  下一刻,白琳转过头,抬高了音量叫了声,“嘉言!”

  周嘉言这才将视线收回,转过头。

  “噢,突然想起另外一条道更近。”

  白琳点头,“那走吧。”

  于是周嘉言沉默半会儿,一边盯着后视镜里的影子,一边在那个路口倒车,慢慢的重新驶入茫茫车海,仿佛与立夏从未相逢。可是他的脑海里,却不断盘旋着许许多多的旧日画面。

  斑驳的旧围墙,那个黄昏下的吻,少不更事,互许终生的勇气,终究是把爱情和生活想得太简单。

  “立夏,以后我俩要是真的身无分文,就你几块钱我几块钱,凑合着去民政局扯下结婚证完事儿。”

  这样的天真和随意,都被岁月碎裂成一块块。周嘉言隐隐觉得,他失去的这些东西,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了。

  手心盘根错节的掌纹,曲线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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