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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由在离家不远的一个汽车站等着舒丽。他顺便在车站附近的农贸市场,买了许多熟食和水果,又在副食店买了一些女士爱吃的蜜饯瓜子,把自行车筐装得满满登登。今天他是男主人,也是男配角。他得为两位女士沏茶端水、做饭烧菜,让她们吃个够、谈个够。尽管舒丽在电话里接受他的邀请很痛快,几乎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但周由心里对这两个女人的见面,仍有些担心和疑虑。他不知道她们是否真能谈得拢?他们三人之间真的能建立起一种坦诚的朋友关系么?水虹是不是有点异想天开了?现在的恋人和以往的旧情人成为朋友,那毕竟是男人或女人多年来的梦想,到目前为止,他还从来没有在生活中见到过……

  周由看看表,约定的时间已过了十分钟,舒丽还没有踪影。他忽然想起还有水虹吩咐的松花蛋忘了买,赶紧跨上车,又折回菜场去。

  他前脚刚走,舒丽后脚就到了。她从出租车上下来,旁若无人地穿过候车的人群,站在一家商店门口的高台阶上,悠然自得地四下张望,寻找着周由。那一身时髦的裙衫,在匆匆来往的行人中,显得格外惹眼。

  她知道自己迟到了。迟到的原因是她在出门的最后一分钟里,还没有决定今天该穿什么衣服。地板和床上扔满了裙子和上衣,她试了一次又一次,总是觉得不满意,不是鞋子的式样不配,就是首饰的颜色不合适。最后还是匆匆换上了一条橘黄色的薄呢超短裙、一件天蓝的丝麻套衫,外加一件色泽浓艳的橙黄短背心,再配上一串古怪的骨饰,又重新补了妆,才算出得门去。

  她还从来没有如此为服装犯难过。但今天这个日子绝无仅有。和老情人的女朋友见面,恐怕第一重要的是,她必须在服饰上,让那个秦小姐眼目一新。

  说实话,她才不在乎去见周由的女朋友呢。以前她见得多了,最后还不是一个个败在她的手下。她今天出场,多少也怀有一种示威的意思。

  那天周由打来电话向她发出邀请,她兴奋又有些措手不及。周由走后的这些天,她几乎什么事都干不下去,一直在等待着周由的答复。尽管他那天的坦白令她寒心,他的疏远使她失望,但饱尝商战赌场的甜头和残酷风险的舒丽,已经具备了赢得起也输得起的心理素质。她相信自己很快就会从这次沉重打击中恢复过来。只是她目前还不想轻易认输。她要静观变化莫测的市场,只要持币不离股市,机遇总是有的。那么多年来,她虽然不乏追求者和男朋友,但周由却是她反复挑选、最令她倾心的优质蓝筹股。可惜如今它的庄家易人,实力过于雄厚。无论大盘怎样上蹿下跳,庄家都死捂着不肯抛出。她只好先从散户那里刮一点友谊股了。不过她仍然耐心地等待着抓一把情人股(她明白那原本稳操胜券的‘妻后股’,如今可能永远也抢不到手了),如果它的庄家真是个开天日、通周天的奇女子,那她在占着一小部分情人股外,将心悦诚服地抛出全部旧股,再进新股。即便她从此再物色不到自己的好股,她情愿单身贵族一辈子。

  但不管怎样,她相信周由无法一下子拒她于千里之外,周由不会轻易拒绝她的计划。她必须用一切机会接近他、靠拢他,进入他的生活圈子。不过她没有想到周由这么快就会请她去他家。那个叫做秦小姐的女人,她到底是装糊涂还是太不糊涂呢?这么一想,舒丽自己也有点糊涂起来。无论如何,能把周由这匹北方的狼,调教得像一条军犬的女人,绝非等闲之辈。舒丽提醒自己万万不可大意。

  只是,她一时还想不好,应该把自己的心态调整到什么位置和角色上来。

  正踌躇着,就见周由从一辆飞驶的自行车上,跳落在她面前。她一看周由提着菜篮子的模样,就忍不住乐了。

  “哟,大画家也亲自采购啊!这一篮子东西色彩可真鲜艳,红红绿绿的,让人一看就馋了。”她故意在那个‘馋’字上用了重音,念得啧啧有声。

  周由打岔说:“可不是。今天我下厨房掌勺,给两位女士弄一桌餐饮行为艺术作品,怎么样?”

  舒丽一下挽住了周由的胳膊。“我这是直销上门呢,你还是给我弄一床行为慰问慰问我吧,准保让你百吃不腻。”

  周由有些尴尬。打量着她的服装,说:“今天你好漂亮啊,不过,穿这么短的裙子,冷不冷啊。”

  “短裙以便展示我的腿部魅力啊,我是来朝拜你的美神的嘛,可惜我的腿现在就已经发软了……”

  她挽紧了周由,把头靠在他的肩上,笑着说:“不敢搂我?就连边角料也不肯给一点儿?你以为今天买菜做饭,我就领你的情了?只是,你那些以前的女朋友们,要是看见你这么模范丈夫的样子,一准好心疼啊。”

  “你别拿我开涮。你以前支使的时候还少啊?那次你让我去给你买‘舒尔美’,人家服务小姐冲我直挤眼,一个劲跟我套瓷……”

  “唉,那段好日子再没有啦。”舒丽慢吞吞地走着。“我真希望这段路越长越好,我好久没跟你这样散步了。你看你拎着菜篮子、挽着我,多温馨的小家庭周末呀,你看路上的人都看我们,好羡慕呢。要是没有‘苏州事变’,我这次一见了你,就准保让你三天下不了床……”

  “别老提上床上床的好不好?”周由挣开了她的胳膊。“你是个坏妞,我发现,我本来其实挺纯的,都是让你给拐带坏的。”

  “可你们男人不是都喜欢坏女人吗?现在我变好了,果然你就不喜欢我了不是?”

  “丽丽,别这么说。这样你一辈子连一个真朋友都没有了。”

  “你还真想让我做你的朋友?”舒丽的眉毛高高地挑起来。“你可真傻,现在的男人,还不是情人越多越好。搞艺术的人,就更不论了。人家都在使劲开放搞活,你可好,反而倒退回去了,真没劲。”

  “你说没劲就没劲了?我自己有劲就行。”

  “哎呀……”舒丽在周由的手背上拍了一下。“怎么跟你说不明白……这么说吧,你那天走了以后,我想得挺多,这两天,我也总算是想明白了,我又不是非要和你结婚,其实当你的老婆也挺累的。我知道你和原来的女朋友都不来往了,她们还向我打听你呐。这样行不行:多了也够麻烦的,你就要我这一个情人吧,咱们不用天天在一起,几天约会一次就成,反正我那有现成的地儿,你上我这儿来,她也不会知道的。我会比以前对你更好,用不了一年,我就能让你的画展开到意大利去,或者随便什么地方,你挑吧。画价能比你现在翻上十几倍。往后我陪你出去开画展,我们天天形影不离,等回到北京,我就把你还给那个苏州小姐,这样的方式,多现代多带劲啊……”

  “丽丽!”周由的脸上愀然作色。“你……这算什么话嘛……不是那么回事……只有婚姻生活不完美的夫妇,才会需要情人来作为补充。那天我不是已经跟你都讲清楚了嘛。”

  舒丽撅着嘴嘟哝说:“哼,那只是你的想法,我还有我的想法。你要是不答应,真把我逼得跟人跑了,你可别后悔……”

  周由板着脸说道:“待会儿到我家,你可不许这么胡说八道啊!”

  舒丽默默走了一会儿,没话找话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搬到这里来的?怎么找了个这么偏僻的地方?”

  “就从你走了以后搬来的。房子不大,是借人家的,不能长住……”

  舒丽眨着眼睛,定定地出了会儿神。

  周由打开防盗门,水虹听见门的响动,便从门厅主动迎了上来。

  “舒丽小姐,你好。你能来这儿,我真的很高兴。”水虹亲切地微笑着,向舒丽伸出了手。

  舒丽也友好地笑了笑。但她仅仅瞥了那个女人一眼,这几天来的情人梦,就被猛然惊碎了。

  眼前这个秦小姐,完全不像前几天酒店楼上的那个女人了。好像周由在短短几天里,又换了一个女友——她纯净白皙的肌肤,发出半透明的柔亮光泽,黑的眉、红的唇,清清爽爽,脸上连一丝淡妆都没有,却散发着一种动人心魄的魅力;她身着浅米色碎花的丝绸休闲服,宽松飘逸,浑身上下没有佩戴任何妆饰,显得一派天然。

  舒丽像是被钉在那里。几天来她所有的猜测和周由的激情描绘,全部变成了眼前这幅生动美丽的肖像,温和却又无情地向她逼视过来。她那双长期在星级饭店里培训出来、擅长鉴赏同性的眼睛告诉她,眼前的女人确实美得无与伦比而且非常耐看。那个瞬间里,舒丽的自我性别意识忽然发生了极度错乱,她觉得自己也几乎要爱上秦小姐了。她甚至产生了一种不是对这个女人,而是对周由的嫉妒。难怪周由变得如此邪性、如此不可理喻。此刻舒丽已站不稳自己的感觉立场了,她的脑中一片混沌……

  “快请坐吧。”水虹招呼着她。

  周由端了三杯绿茶来,对水虹说:“你看你把丽丽弄得紧张了。我还从来没有看见舒丽小姐拘谨过呢。”又转身对舒丽说:“你怎么不说话呀,你不说,我可要把你刚才的话告诉水虹了。”

  “别别,”舒丽连忙摆手。“周由,我跟你是说着玩的,对秦小姐,我可不敢乱说……”

  “没关系,我也是很随便的人,你就叫我水虹好了。”

  “谢谢。”舒丽双手托着茶杯,一时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

  “舒丽,咱们今天虽然是第一次正式见面,但是实际上,我们彼此早已都很了解了,是不是?”水虹微笑着说。

  “那……周由对我的介绍,是现实主义还是抽象变形的呀?”

  “那我也要问,周由对我的介绍,是不是有点神秘主义或是荒诞色彩啦?”

  俩人都笑起来。

  水虹打量着舒丽说:“你的衣服很好看。色彩的大效果很强烈,上衣配的首饰也恰到好处。”

  “这颜色是不是太艳丽了?”舒丽低头看着自己。“我总是喜欢亮色,也喜欢名牌,否则就好像自己会消失在人堆里了,真没办法……”

  “不,它很适合你。服装是有情绪的,你穿出了自己的个性。你的腿长,穿短裙有一种特别的魅力。”水虹赞道。“女人会不会穿衣服,有时就差那么一点点,名牌其实也看什么人穿……”

  水虹关于服装的话题,使舒丽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平时有空,她最喜欢和女人们谈论服装了,那是一个永不干涸,始终沸腾的砂锅,几乎女人所有闲话都可以放在里面煲炖。她好像已经从混乱的感觉中渐渐摆脱出来,似乎面前那个叫水虹的女人,真是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来来,吃草莓吧,刚刚上市,新鲜着呢。”周由又端上来一大盘红艳艳的草莓,用冰激凌拌了,盛在三只小碗里。“要我说,丽丽可是个现代侠女,你今儿是来劫富呢,还是济贫?”

  “我哪是什么侠女啊?我可是效益第一。我只对少数几个朋友讲情义不讲效益,但情义也是需要感情回报的。周由,你现在是乐不思蜀了,还想得起我这个老朋友,恐怕就算是我走运了……”舒丽的语调伤感起来。

  水虹把碗递给舒丽,说:“以后你没事就常来玩儿,我在北京没有亲戚,就周由这么一个男朋友。但女人还得有女朋友,要不然生了气上哪去?我蛮想听听你讲海南深圳的事情,也好向你学点商务经验,否则我的生活圈子就太窄了……”

  “那你们为什么不经常去参加一些派对呢?”舒丽问。

  “因为……”水虹似乎犹豫了一下,系着围裙的周由在厨房里探出头来,抢着回答说:“我不让她抛头露面,我怕发生‘北京事变’啊……”

  “哎,对了,我已经定购了一辆‘桑塔纳’,下个月就能到货。以后,我来接你们出去玩,远郊区好玩的地方可多呢。周由,其实你也该学学开车了,赶明考个本子,自己也买辆车……”

  舒丽兴致勃勃地说着。她已经不再感到拘谨了。她对水虹越来越着迷,一边说一边细细欣赏着水虹。她的眉眼、她的肌肤、她随意披散的黑发,还有她言谈话语中散发出来的那种宁静柔和的神韵和气质,都让她隐隐地羡慕和钦佩,有一刹那,舒丽甚至产生了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她好像是在仰望着水虹,就像仰望着明星和导师。她最喜欢的是水虹那种自自然然的神态,一点都不装腔作势、不故作高深。舒丽见过不少所谓的才女,总有那么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清高,叫人倒胃口。而水虹却平平淡淡地与她闲聊着,既不排斥她,也没有讨好她的意思,好像她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相熟相知的老朋友。舒丽的心里渐渐被一种酸涩的不安感萦绕着,她有一点后悔来这里了。其实她最怕的就是这个样子的水虹。假如她一开口就跟自己来约法三章那一套,那她舒丽可就要让秦水虹下不了台。可现在,挑战没有目标、逃避已经太晚,她算是服了这个水虹,一点儿没脾气。

  舒丽开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欣赏着墙上的新作,惊讶地叫道:“哇,周由,原来你画了这么多好画呀,这回我可知道你的老底啦。你比两年前可是又上了两个档次了,什么时候拿出去参展啊……可惜就是房子太小了点,你们怎么不想办法买个大点的房子呢?”

  水虹说:“这儿的画,还只是其中一部分,公司的大仓库里,还有他不少画,以后让周由带你去看看。”

  舒丽点点头,转到了卧室的门口。

  她的目光刚一接触到墙上那幅人体画,就像被雷电击中一般,傻傻地愣在那里。她觉得自己看见的不是一幅画,而是一个栩栩如生的美神。不,是一个许多年以前,被周由狂热地爱着的自己。

  “能不能……让我……进去看看呢……”她结结巴巴地问。

  “当然可以。”水虹笑着说。“进去吧,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朋友见过这幅画,你知道,我们住在这里,一直没有请他的朋友们来过。”

  舒丽扶着墙,走进了卧室。她觉得自己简直要扑在那幅画上了——室内的三面墙,一幅是水雾迷蒙的江南水乡;另两幅就是水虹的人体画了。画上的水虹,微眯着她梦幻一般的眼睛,沉凝的目光越过了喧嚣的都市,追踪着无处不在的周由。她仿佛置身于云雾缭绕的天宫、漂游于美丽的仙境、超然于尘世之外……舒丽看着看着,泪水猛地涌上了眼眶。她不仅看到了水虹那已无法让人嫉妒的人体美,看到了她的陶醉和幸福,也看到了周由对水虹充满崇拜的爱。在美术市场出没多年、饱览精品的舒丽,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摄人心魄的人体作品。

  舒丽呆呆地站着,眼前一片迷茫。那幅画的色彩用得十分凝重,笔触细腻,只是人体后面的背景,有一种虚无缥缈的飘逸感。而舒丽觉得整幅画面都已被水虹占满了,除了水虹之外再没有一丝缝隙,在那个如船似舟的小小空间里,再容不下一个情人的位置……

  她喃喃说:“我算是白活了……你们才是真正的大富翁呐……”说着,她已是泪流满面。

  水虹也不由得被深深触动了。此刻的舒丽,她身上那个女大款、女商人的影子忽然消失了,剩下的只是一个大女孩失恋的痛苦。金钱还是不能把一个女人心中的爱完全湮灭。爱情被金钱挤压得越来越稀少也越来越珍贵了。可惜爱是无法公平分配的,水虹觉得自己的爱像是一块稀世钻石,这块钻石不能切割,一旦切割就碎成一堆一文不值的玻璃碴子了。那么能不能借给舒丽戴几天呢?水虹不敢。这样贵重的东西是不能出借的,世上还没有爱的保险公司。水虹真的有些怜悯舒丽了。面对舒丽悲泣的呜咽,任何安慰恐怕都是多余的,水虹为舒丽拿来毛巾和水,默默站在一边。

  舒丽哭了很久,终于慢慢平息下来。她抬起头,断断续续说:“……我还从来没有在一幅画面前哭过……我实在是太冲动了。过去,我听说过中国的留学生,在法国卢浮宫的藏画面前大哭,因为那些珍品太伟大了……我没想到在中国……自己也真的会被一幅画打动……”她的目光寻找着周由,眼睛里又一次溢出了泪花。“周由,我好后悔,你为什么就从来没有给我画过这样动人的人体画呢?可现在……我再也得不到了……”

  周由把茶杯递给她,小心翼翼地说:“不,只要你愿意,我任何时候都可以为你画的。我一直没有好好为你画过人体,连我自己都觉得遗憾……”

  “你说的当真?”舒丽睁大了眼睛。

  “是真的。”周由认真地说。“我想了很久了,我本应该为我们的那么多年的情谊留下一点纪念的。但过去是你没有时间,你从来不肯老老实实坐十天半个月,为我当模特……”

  舒丽迫不及待地打断他说:“可我现在有时间啦……你说吧,什么时候?”她从床沿上跳起来,拿着手包转身冲进了洗手间。等她从那儿出来的时候,腮红、唇膏和眼眉都已被精心修补过,脸上重又显得容光焕发了。

  水虹请她在客厅坐下,为她换了一杯热咖啡。

  周由说:“那天从你那儿回来,我心里也是挺难过的。你在楼梯口喊我的情景,我怎么也忘不了。它好像在呼唤着现代人永不复返的爱情,里头有许多说不清楚的内容,让人去想、去琢磨,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在这幅画面前,都会产生强烈的共鸣感的……我想,如果你不反对,我就请你当模特,画这样一幅人体作品……”

  “我干嘛要反对?这实在太棒了!”舒丽的眼里闪烁着欣悦的光亮。

  周由又说:“如果画得满意,我就把这幅画送给你。不过……我预计这幅画的效果会非常强烈,再说我已经很久没在画坛露面了,所以,在把它送给你之前,我想先让它参加今年的油画大展,你会同意么?”

  舒丽叫道:“我知道那个展览,组委会的人也正在拉我去帮他们筹备呐。今天我本来就准备问你有没有作品拿去参展。没有你的作品,大家都会失望的。现在可太好了,真是两头不耽误。”

  水虹温和地插话说:“不过丽丽你也要想好了,这是你作模特的人体画,拿出去公开参展,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吧?”

  舒丽一个劲地摇头,连连说:“我才不在乎呢,我要向所有的人宣布:我爱自由和钱,但我更需要爱!再说,让那么多人欣赏我的人体美,我好骄傲啊。你们说吧,什么时候开始?在哪儿?”

  “这都由你来决定。”水虹说。

  舒丽不假思索地说:“就在我那儿吧?”

  “……不行不行,你那儿太乱了,一天到晚有人找你。搬画架什么的也太麻烦了。”周由说。

  “……那,那就在你们家好了,”舒丽改口说。“我可以打的来的,我保证按时工作……水虹,你不在意吧,你可千万别赶我走,我太想得到这幅画了啊。就后天吧,明天我把事情都安排好了,谁也别打扰我,咱们后天就开始……”

  三个人都松了口气,周由很麻利地把酒菜端了上来,大家边吃边聊,气氛顿时又轻松活跃起来。舒丽的话最多,从股市说到房地产,又从画商说到赌徒。她感慨地说,到底还是老朋友,互相信任着。可两年不见了,万一如今她已经是黑道上的人了怎么办?如今社会上玩的就是‘杀熟’,就是最好的朋友,也得悠着点儿。她有一个十几年交情的女友,做生意亏了本,逼债的人排成了队。那女友被逼无奈,从她手里骗去了二十万,后来再也找不着这个人了。又说这次她为了回来找周由,下了狠心从股市上撤了下来,她一撤市,那几个大户朋友都以为她得到了北京的什么内部消息,也跟着她撤,刚撤完没几天,就遇上股市暴跌,点数跌掉了一大半,他们都侥幸避免了一次上千万的损失,前几天,他们给她打电话,还说应该给她奖金呢。

  “来,举杯,说起这笔意外之财,我还得感谢周由哪!来来,我敬你们一杯!”舒丽开心地大笑,大口大口地喝着啤酒。

  “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是你自己来找我的,又不是我让你回来的。你避免了损失那是你的运气好,我倒觉得自己还欠着你许多呢……”周由也仰脸一口气干了一大杯。

  “这是命,反正没有你,我的生活也许完全是另一种样子了……周由,别说欠不欠的了,你忘了,刚认识你那时候,我一心想自立,不愿意花父母的钱,连高档时装都买不起,还不是你为我买了第一套名牌,要不然我连社交场都迈不进去……我心里都记着呐。”舒丽一口气把杯中的酒又喝干了。

  “丽丽的性格真是爽快,要不周由说你是个现代侠女呢。”水虹为舒丽斟酒,一边微笑着劝慰她说:“不过,丽丽你以后别再去赌了,那风险太大,你不如找个合适的大公司任职,按你的能力,可以成为很出色的高级管理人才……”

  “不不不,我不给别人打工,我要自己当老板……我现在决定把一半资金投到艺术市场上,另一半投到股市。我已经在京开了户头,不过我不会天天泡股市的,一年只做它一两次,低进高出,不低不进、不高不抛,我情场失意,赌场总该得意几回吧,来,喝……”舒丽一口气又灌下去一大杯啤酒,把空杯子举起来晃了晃,似乎微微有了些醉意。

  水虹为舒丽夹着菜,心里有点担心舒丽这样豪饮下去,会不会真的喝醉了,她便建议说还是听听音乐吧,舒丽连声说今天不要音乐,只要喝酒;水虹又提议说,那就跳舞吧,我们两个人轮流和周由跳,让周由今天也过把瘾。舒丽又摇头,说房子太憋屈了,你们为什么不想办法换个大一点的房子,这不是跳舞而是蠕动。如果真想跳舞,改天上舞场去,她请客。

  “还是喝酒吧,酒能让人忘记一切……”舒丽紧紧抓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着,眼神迷离而凄婉。“我想……我想最好我们一起开个艺术公司,三个人合股,水虹当董事长,我当总经理,周由嘛,就当总工艺师好了……我们准保能赚大钱的,有了钱,可以给周由买一个大画室,让他痛痛快快地画……”

  舒丽歪斜在沙发上,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周由的肩膀上靠过去。她觉得头很沉,眼睛也睁不开了。她已不记得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在她疲倦而模糊的记忆中,只留下一种清晰的意识,那就是她不能失去周由。她的生活中不能没有周由——无论是作为情人还是朋友,她的情爱历史,却已无法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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