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青春

三

　　这一天晚自习，数学老师气急败坏地抱着卷子走了进来。他愤怒地说：“先把卷子发下去，你们自己看看考得啥样子，再慢慢到我这里来交代，班上8个人及格，最高分137，其他人简直是窝囊废。”说完，他点上了一支烟，在讲台旁吧嗒吧嗒地抽。

　　卷子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地发了下来，同学们紧张得不敢正眼看卷面，有的女同学把手掌蒙在脸上，在手指间留出一点缝隙，像是偷窥敌情一样小心翼翼地看，仿佛那是一个炸弹，随时都有可能爆炸一样。有的男同学拿到试卷后，就把它揉成一团丢进抽屉里，可是没过几秒钟他又把卷子拿出来，慢慢地展开，惊慌而又胆怯地看着试卷。有的拿起卷子闪电般地一扫，然后把卷子放下，两只手掌交叉在一起，做沉思状。有的女孩拿起卷子战战兢兢看了一眼后就羞愧地哭了起来，这引起了同桌更大声音的哭泣。

　　雷雨的卷子发了下来，鲜红的137分，我看了后简直要骂他不是个人，这么难的卷子居然打那么高的分。

　　我使劲地拍了拍雷雨的肩膀说：“你娃吃了啥子药，怎么考这么高的分数？要知道我们班只有8个人及格！”

　　他面带笑意地说：“其实我考不了这么多分，只不过我做对了两道现题，20分啊！所以我就考得比较高啊，运气好嘛！”

　　“说那些，平时不烧香，现在哪里有佛保佑，全靠你的努力罢了！”

　　“贾小刀，拿卷子！”我听到学习委员喊我，转头接住了她递过来的卷子，只听她说：“考得不错哦！”

　　我拿着卷子展开一看，109分，心里高兴得打起鼓来。妈的，我还以为不及格呢，好多公式我都记不住，哎，简直就是运气！

　　“贾小刀，你看你平时题都很少做，还得这么高的分，我要是像你那样学习的话，得100分都困难，真的！”雷雨笑着对我说。

　　我表现出一种惊讶的态度说：“运气来了嘛，我是没有实力的，我自己心里清楚，现在还在吃原来的老底子！”

　　“也是，你基础比较好，智商又不赖！”

　　“呵呵！”

　　“卷子都发下去了吗？都知道自己的成绩了吗？”数学老师严厉地问，带有一丝愤怒！“知道该怎么处理了吗？”教室里的人都不吭声，全都深深地低着头。

　　“不说话是不是？学习委员，快去办公室把我的竹条拿来，多拿几根，快！”老师接着说。

　　我们开始惊怕起来，“他不会是要施行体罚吧？”我问雷雨。

　　“这一次在所难免了！”雷雨在那里说。

　　我问：“老师要惩罚我们吗？”

　　“你不知道吗？这里的老师经常体罚学生，成绩考差了，轻则站在墙壁旁两个小时，重则用竹条狠狠地鞭打手掌。你刚来不久，有些事情你不知道！”雷雨小声地对我说。

　　我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老师体罚学生在我们家乡是少见的，甚至是没有的，而这里却是极为普通的！难怪升学率这么高，严师出优生啊！

　　学习委员已经拿了十几根竹条堆到讲台旁，放在了数学老师的面前。

　　数学老师发话了：“及格的前八个人，从第一名开始到第八名，第一名打一下，第2名打两下，依此类推。后面没有及格的，差多少分，就打乘以2的数，差10分，打20下。开始，雷雨，上来！”老师喊雷雨。

　　雷雨走了上去。他伸出手掌，数学老师便“啪”地一声打下去。虽然声音很大，但是看得出来，他把竹条举得高，打下去的时候却很慢，我想是故意留了情的！雷雨被打后，手揣在口袋里，回到位置上。我问他：“疼不？”

　　“不疼！老师留了情的！”

　　我嘿嘿地小声笑了一下，突然又闭了嘴巴。我想我也要忍受皮肉之苦了。过了一会儿，老师叫了我的名字：“贾小刀！”

　　我磨蹭着走了上去，脚步缓慢，心思涣散，心里紧张极了。老师看了看我，说：“你看你看，到这里来之后，成绩下降了好多，你知道不？听说你们原来的老师好像很看重你的，说你是个人才，是个苗子，我看你是个贪耍的苗子。伸出手！”

　　我缓缓地把手伸出，举起来。老师催促说：“磨蹭什么，快点！”

　　我举起手来，只听啪啪的响声响亮而沉重，我的手掌像是被一排排针刺一样，痛极了！我直喊疼，老师却冷笑着说：“就是要你知道疼是什么滋味！一天天不好好学习，出去游荡，出去混，你以为你多潇洒，其实是个大笨蛋，回去好好反省反省！”

　　我忍着疼痛，咬住嘴唇默默地走回了座位。其他人继续被竹条惩罚着，啪啪地响声像鞭炮一样在教室里回荡！有的女同学被打哭了，在座位上埋着头轻轻地抽泣。

　　吴兵是班上第78名，离及格差了四十多分，因此他要被打八十多下。八十多下竹条打在手上，不死都要脱层皮。

　　轮到吴兵时，他走上去，将手举得很高，然后坦然接受数学老师的惩罚。数学老师高高地举起竹条，然后重重地打在吴兵的手上，又不怀好意地问道：“感觉怎么样，力度还够不？”

　　“一般，一般。”不知道吴兵是怎么想的，他居然敢用挑战性的语气对数学老师说话。

　　“一般，真的一般？那就给你来点实在的。”看来数学老师有些生气了，他将竹条举得更高，重重地打下去，看上去下了不少的力。“怎样，怎样？”数学老师加快了打的速度，一边打一边问：“怎样，力度可以不？你跟老子牛，跟老子牛的人还没生下来！”

　　吴兵举着手，咬着嘴唇，似乎在向数学老师挑战。竹条声在教室打得啪啪作响。同学们看着这场面，许多都吓住了。有的女生，竟然还吓哭了。

　　“45，46，47……”学习委员站在一边，一边看着数学老师手中的竹条，一边帮忙计着数字。

　　“你服不服，你服不服？”数学老师表现得盛气凌人，为了给自己找台阶下，他继续施展着他的淫威。然而，倔犟的吴兵却依旧咬牙坚持着，不说一句话。其实，我们大家能看得出来，吴兵这是鸡蛋碰石头，何苦要和竹条过不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被打完了。当吴兵回到座位上，我看到他的手肿得像馒头一样高。

　　“痛不痛？”我问。

　　“不痛才怪。”吴兵回答。

　　“那你还要去挑战？”

　　“他这种体罚是违法的。要不是数学老师是校长的儿子，早就被媒体曝光了。说不定还要被撤职，这年代都是这样。你看他，借助学生考差为由来体罚学生，纯粹是为了树立自己的淫威。我才不吃他这一套！”

　　“哎，好歹他也是为学生好。”

　　“你这样认为就认为吧，我可不这样认为。”

　　于是我们都没说话，保持沉默。

　　体罚还在进行，教室里的空气沉闷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