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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公鸡蛋

  我回到潘家园时,小胖早回来了,正在那儿得意地哼着小曲呢。

  我问:“生意谈好了吗?”

  他说:“好了,好了!嘿,我发现自从遇到了你,我的生意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呀!啥也不说了,今天胖爷我请客,可着北京城,您说去哪儿咱们就去哪儿!”

  我说:“我可怕你小子喝多了酒又赖账,我可没钱给啊!”

  小胖鼓着腮帮子,说:“嘿,你这次放心。我提前把钱包撂你这了,还不行吗?”

  正说着,一个伙计风风火火地跑过来,嘴里喊着:“大当家的,有买卖了,顶大顶大的买卖!天塌地陷的宝贝啊!”

  我听他这话就想笑,什么大当家、二当家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让人家外面不知道根底的一听,还以为是梁山泊下来打家劫舍的强盗呢!就这么一喊,不把那些想来做买卖的人全给吓跑了?我当时就给小胖提议,要他赶紧改招呼,以后要喊就喊“大掌柜的”。

  那伙计倒有几分机灵劲,当下便喊起来:“大掌柜,外面来大买卖了。”

  小胖这回得意了,眯缝着眼睛问他:“是什么样的买卖啊?”嘴里还不以为然地哼唧着,“胖爷我大风大浪见得多了,就潘家园里这几个闲人来回晃荡,我还真看不出能有什么大买卖来。”

  那伙计听小胖问他,立刻眉飞色舞地说道:“大掌柜,这回可真真是个大买卖!倍精神一个老头,出手实在阔气得很,张口就要见掌柜的。我们稍微多说了几句,他就扔下这个东西,让我们赶紧滚一边去。我一看这老头不是那平凡人,就赶紧近来通报掌柜的一声。”

  小胖见那伙计说了半天,才说到节骨眼上,不耐烦地问道:“那老头扔给你了什么东西,能把你惊奇成这样?”

  那伙计显然是早等着这样问他,赶紧递上藏在手心里的东西,说道:“大掌柜,您掌眼!这可是分量十足的金元宝,应该是地地道道明朝的东西吧?”

  小胖一听那老头竟然拿出金元宝打赏伙计,这可真是打着灯笼都寻不着的主儿,赶紧从躺椅上翻身跳下来,向那伙计喊道:“你小子还呆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快快把那个财神爷给请进来!别忘了赶紧泡一壶好茶过来,要最好的西湖龙井!”

  正说着,一个精瘦的老头已经从外面走进来了。那老头留着雪白的山羊胡子,穿了一身玄色对襟小褂,腰里系着一挂晶莹剔透的宝玉,一看就是个久浸在古董界之人。

  我见这老头这样一身大家打扮,来头就不小,连忙退到一边。小胖整理整理衣服,上去一抱拳,说道:“古云斋店主谢子涓拜见老先生。不知道老先生今日光临古云斋,有何指教?”

  那老头上下大量了小胖和我一眼,傲然道:“我要见那谢陵啸,你叫他出来和我说话。”

  我和小胖一听老头这样说,不禁脸色一变,这“谢陵啸”正是我三叔的大名。三叔本是盗墓界中数一数二的人物,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凭借着出色的身手和胆识在这盗墓界中声名远扬,显赫一时。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就在他如日中天的时候,却突然金盆洗手毅然退隐,再不过问那盗墓之事。最后又将那些昔日摸金倒斗所得的宝贝全部变卖了,悉数捐给了希望工程,只留下这座古云斋给小胖照看。自己则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隐居下来,再也不在人前露面,对外只说三叔重病不治,早已安然离去。

  我们听这老头张口就要见三叔,当时狐疑不已,哪里肯告诉他实情。小胖上前一步说道:“这古云斋中只有我谢小胖一人,并没有一个叫做谢陵啸的人,老先生该不会是弄错了吧?”

  老先生显然不信,傲然地站在那里盯着我们,一副不见到谢陵啸决不罢休的样子。

  我见这老头难缠,在一旁说道:“是啊,这潘家园看起来不大,可是里面铺面挨着铺面,胡同连着胡同,这谢陵啸是不是别家的也说不定,您老也不能老在我们这里耗着呀?”

  那老头倒也不傻,见我和小胖在那和他打马虎眼,也不多说,当时就向我们二人拱一拱手,说道:“我知道谢陵啸没有死,而是隐退起来了。你们告诉他,公鸡蛋的诅咒不会因为他的退隐而消除。他要是继续执迷不悟,只会连累更多无辜的人。我陆老七已经把不该得的东西拿来了,希望他也好好想想,趁早把那不该拿的东西还回去,省得最后落个不堪的下场。”

  我听这老头说得郑重,而且这几句话中明显大有深意,还想请教他几句。那老头却伸出手来压住我的话头,说道:“年轻人,这些都是我们上一辈的事情,我不想让你们再与它有什么牵连。这件事情。你们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我点点头,和小胖二人在一边呆呆地站着,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那老人又说道:“年轻人,我虽然不知道你们究竟和那个谢陵啸有着什么关系,但是你们既然能继承这古云斋,一定和这孙陵啸有着不寻常的关系。这样吧,我看你们已经决意不说出他的下落,那我也就不强求了。老朽临走前,有一件东西希望你们二位帮我转交给谢陵啸。不知二位肯不肯帮老朽这个忙?”

  我见这老头说得诚恳,当下拍了拍胸脯,说道:“您老人家就放心吧。我向您保证,只要我在,就一定会把这个东西交到谢陵啸的手里。”

  老头听我这样说,从怀里掏出一个极其精致的黄铜匣子,小心翼翼地捧着,说道:“你只把这个匣子交给谢陵啸,他就什么都知道了。不过,你千万要记得,这个匣子在交给他之前,千万不能打开,否则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他将那黄铜匣子放在了桌子上。匣子虽然不大,但是上面雕刻着许多古雅的图案,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古怪难懂的文字,一看就知道是上古的物件。看来,这匣子之中所装的,也不会是什么寻常的物件。

  小胖先下手捧起匣子,说道:“您就放心吧,我待会儿就把您这宝贝给锁到保险柜里。保证就是燕子张三来了,也不能给您偷走喽。”

  老头像是终于了却了一件心头大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这匣子跟了我整整十年。这十年之中,我无时无刻不怕它会从我身边偷偷溜走,真是日日夜夜寝食难安。如今老夫亲手把它送出去,心里也就安宁多了。看来我就要从那公鸡蛋诅咒中解脱出来了啊!哈哈哈!”说完,仰天长笑一声,还没有笑完,一行浊泪已经顺着眼角的皱纹纵横流下。

  我刚想劝那老头不要多想什么,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放宽心。他却挥了挥手,转身扬长而去了。

  我见这老头行事实在古怪,就这么突然而来、突然而去,实在有些让人摸不到头脑。这时小胖见那老人已走,早就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当下将黄铜匣子放到桌子上,就要打开。我想起老头临走前的嘱咐,生怕这黄铜匣子要是贸然打开,恐怕真的会出现什么怪异的事情,连忙一把夺过匣子,说什么也不让小胖打开。

  小胖见我如此,刚要大发牢骚。我心生一计,拿起那老头刚才留在这里的金元宝,说道:“这可是给三叔的,你动没动过他的东西,他还不是一眼就看得出来?就凭这个金元宝,你小子今天也算是赚了份大钱。走走走,咱们去东四那边吃涮羊肉去。”

  小胖这小子从小就最好这一口涮肉,听我这样一说,便一拍手,说了声“好”,随后把那个黄铜匣子锁进了保险柜里,就拉着我直奔东四而去。

  等我和小胖二人从东四醉熏熏地回来,天早黑透了。一进到古云斋,小胖这小子就像头死猪似的趴在了床上,一动也不动。

  我也是头口干舌焦、昏脑涨的,大声喊着伙计让他倒杯水来,喊了半天,那小子也不应声,不知道又跑到哪里疯去了。我只好挣扎着爬下床去自己倒水,水倒了一半,我眼睛迷离地看着旁边的保险柜怎么好像有点不大对劲啊,这保险柜的门怎么给开了,我记得临走时小胖明明是把它给锁好了啊。

  我迷迷糊糊地想着,保险柜,保险柜,想着想着突然一个机灵,坐了起来。这保险柜里面装的可都是古云斋里的奇珍异宝,可都是小胖的身家性命啊!要是真被什么人给顺了去,那小胖这古董店还开不开了?!

  我心中一害怕,酒就醒了一半,赶紧锐声喊着小胖。小胖听我这样一说,一下子从床上挣扎起来,用那冷水洗了把脸,清醒一下后,开始清点保险柜里少了什么东西。

  他首先查看古云斋的镇馆之宝,一件战国时期的青铜剑。这柄青铜剑,还是当年三叔摸金倒斗时舍命从那粽子堆里捣腾出来的,一直也没舍得变卖。依照现在的行情,这把剑是有多少钱都买不来的无价之宝。

  说到这里,有必要解释一下。这盗墓行也是各有各的门道,南派、北派,摸金、倒斗,各有分工,甚至各有区域,互不冲突。有的人就专门盗明清墓穴,图的是保险、稳当,而且瓷器花瓶什么的东西容易出手,万一失手被抓住了也不至于掉脑袋。也有的专门盗那汉唐古墓,汉唐时期,国力昌盛,这古墓里也是时有异宝出现。当然也有人专门去盗秦汉朝古墓,这秦砖汉瓦,随便拿一块到地面上都是价值连城的文物,要是黑了心卖给外国人,更是钱多得能砸死人。不过,在盗墓行里,却有着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就是不管哪门哪派,都不能轻易去动秦朝以前的墓穴。据说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因为这些墓里的东西都是神器,别说去摸金倒斗了,若是短福的人,就连多看一眼都会遭到血光之灾。

  要是哪个不开眼的撞上了秦朝以前的墓穴,即便是再高的高人也要正正经经地朝墓穴叩上九个响头,然后屏息低头恭敬地倒退着离开。

  关于为什么秦朝以前的墓穴不能触动的问题,我曾专门问过三叔。三叔对我当然不能再用那套“天机不可泄露”之类的话敷衍过去。他说,战国之墓的构造、规模倒是没有什么稀奇之处,关键是里面的东西太古怪。你听说过秦始皇兵马俑了吧?那一柄上古铁剑被一块大石头压在上面,整整压成了九十度的弯,而且一压就是上千年。你猜后来怎么着?考古人员清理墓葬的时候,几个人合力搬开大石头后,那被压了几千年的宝剑竟然硬生生地又直了起来,而且依然是削铁如泥,吹毛断发。这只是秦朝的物件,还算不得什么,战国的东西那才叫神奇。

  此时,小胖手忙脚乱地打开保险柜的底层,发现那宝剑连同木匣依旧好好地躺在那里安然无恙,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说:“这一定是个不打眼的小蟊贼。要是那贼有见识,首先就要把这柄青铜剑给顺走了。”接下来又查看了那些翡翠、珠玉之类的东西,也并没有什么损失。

  “还真是个小蟊贼,让老子虚惊一场。”小胖骂骂咧咧地回到床上,蒙头又睡了。

  我不禁奇怪了:这蟊贼费劲巴力打开这保险柜,却什么都没有拿,是什么道理?难道是受了什么惊动先跑了?正在想着,刚才的酒尽又涌了上来,便胡乱拉了条被子盖在身上,随着小胖一起呼呼睡去。

  我和小胖一直睡到第二天正午,才从床上懒懒地爬起来。伸伸懒腰,发现今天的报纸已经送过来了,正放在桌子上。我随便拿起来翻了翻,却被一幅新闻图片吸引住了。在那幅照片上,是一个老人在火焰中诡异地笑着,在他的身旁,翻飞着一条条绚丽的火龙,吞噬着老人,但老人依旧在大火中那样诡异地笑着。我再仔细一看,这个在火中自焚的老人,竟然是昨天郑重其事交给我们那个黄铜匣子的老头!

  “小胖!小胖!”我盯着报纸,手禁不住发抖起来,大声叫着小胖。

  小胖还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端着个刷牙缸子出来,满口牙膏沫地说:“怎么了?莫非是报纸上又登什么色情图片了?那你可得给我留好了,等我这边完事了立刻就看。”

  我慌慌张张地说道:“是昨天来的那个老头,他……他在北海公园自焚了,都上了报纸!”

  小胖呆呆地看着我,手中的刷牙缸一下掉在地上,水洒了满地。

  我和小胖把那张报纸看了一遍又一遍,上面的的确确就是昨天来我们这里的那个老头。我们俩谁也没有再说什么。昨天还是一个好端端的人,拜托我们一定要把那个黄铜匣子带给三叔,谁能想到竟然就自杀了,而且还是这样诡异的自焚而死,实在让人有些接受不了。

  我这时突然想到,昨天这个老头把黄铜匣子交给我们后,突然有一种解脱的表情。难道,他的死和那个诡异的黄铜匣子有关吗?

  我这时猛然又想起保险柜昨天被盗了,那黄铜匣子当时也被锁在保险柜中,不知道有没有失窃。和小胖一说,两人赶紧打开保险柜一看,所有的东西都是完好无损,单单就丢失了那个黄铜匣子。

  我和小胖一惊,难道那老人的死,竟然是与这个诡异的黄铜匣子被盗有关吗?

  我和小胖查看了那保险柜中只少了那件诡异的黄铜匣子后,不禁惊慌失措,我们这时想起那老人曾经说过,这黄铜匣子在叫给三叔之前时,万万不能打开,否则后果将会不堪设想。而我们现在竟然丢失了这黄铜匣子,想着那老人当初是如此郑重其他事的黄铜匣子交给我俩保管,要是这黄铜匣子就此失踪,我们在九泉之下也对不起那老人啊!

  我们二人发了一会儿急后,逐渐冷静下来,想着这盗贼也确实是奇怪,放着满保险柜的珍奇宝贝不拿,偏偏要拿这样一个不知道有什么用处的黄铜匣子?而且这个盗贼恐怕也太粗心了吧,偷了东西之后,竟然连保险柜的大门都不知道关上。关键问题是,小胖说这个保险柜是从德国进口的最新设备,除了时刻拴在他腰上的钥匙,是不可能把它打开的!

  我就问他:“那谁有可能拿到你身边的钥匙呢?”

  小胖歪着头想了一想,一拍大腿,说道:“能拿到我身上钥匙的人,就是那个惯会溜须拍马的伙计了。只有他能够自由进出我的房间。”

  我想了一想,只有这个伙计的疑点最大,赶紧让小胖喊了门口看门的伙计,让他把那个应该在古董屋里照应的伙计叫过来。

  谁知道那个看门的伙计却苦着脸对小胖说:“那小子昨晚上不知道跑到哪里撒野去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看到他的影子。”

  我和小胖一惊,这小子该不会卷铺盖逃跑了吧?他要是拿了其他什么东西还好,若是真把那个诡异的黄铜匣子给带走了,这可让我和小胖怎么给三叔交代?

  那个看门的伙计见我和小胖二人愁眉苦脸的,觉得这个事情好像比较严重,便讷讷地说:“那小子说不准偷偷回来睡觉呢,要不然我再去找找?”

  小胖挥挥手,问他:“这小子平时经常在哪里转悠?”

  那看门人连连点头,说:“他就那点儿去处,我成天和他混,当然知道了。”

  小胖说:“那好,就放你一天假,现在就赶紧去找。只要能找到他,我多给你两个月的工资!”

  那看门人欢天喜地地走了。

  我这时还真怀疑他到底能不能寻到那小子,说道:“小胖,我看不如报警吧。那小子估计已经逃走了,要是现在报警,估计还来得及。”

  小胖摇摇头,说:“你以为我没有想过报警呀,只是这保险柜中那一大堆东西都是来路不明的。要是叫来警察,估计那小子还没有抓到,反而先把咱们俩给抓到局子里喝茶去了。”

  我听他这样一说,觉得也没有什么别的好办法,就只有在这里干等了,只希望那个看门人真的能找到那个伙计才好。

  我和小胖再没有闲心干别的了。这时又想起那老人的死状,不觉都有些心颤,而最让我弄不明白的,就是火烧火燎本该是万分痛苦,可是那老人看起来反倒很舒服。难道死亡对于他来说真的是一种解脱?难道如此一来就可以真正摆脱那个神秘的诅咒吗?如果这样说的话,那个神秘的诅咒又是什么呢?难道与黄铜匣子里的东西有关吗?而且,三叔怎么会和这个老人扯上关系的?

  我想了一会儿,百思不得其解,越想脑子越糊涂,索性又拿起那张报纸来看。只见那报纸的右下角有一行小字,介绍了这个老人的身份:陕西省文物研究所研究员,全国文物研究先进工作者。原来这个老人竟是个考古学家!可是这考古学家和三叔——一个是保护文物,一个是破坏古墓——这其中又有什么联系?看来,对于这些疑问,只有见了三叔才能搞明白。

  正这样胡思乱想着,那个看门人一下子闯了进来,大叫着:“找到了,找到了,我找到他了!”

  我和小胖不禁大喜,赶紧问他那小子此时在哪里?可是那看门人却又支支吾吾起来。小胖以为那人还是记挂着刚才许诺给他的赏钱,就说:“你只管说他在哪里,放心吧,那二个月的赏钱我是一分都不会少给你的!”

  那看门人听他这样说,抬起头看着我们,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是……是……他……他已经死了。”

  我和小胖不禁大惊失色,忙问那个看门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看门人也是一脸的紧张,他费力地咽了一口唾沫,说他当时听了小胖的指示,就马不停蹄地去找那小子。那小子平时的去处实在没有几个地方,无非是小酒馆,要么就是小巷子里的小发廊,可是他在那几个地方来回找了几圈,都没有看见那小子的身影。当时他就奇怪了,想着这小兔崽子到底是去了哪里了?一边走着,一边骂着,一抬头就看到有一圈人在指指点点着什么,他好奇地凑上前一看,竟是那小子的尸体,看样子是刚从一个没盖的下水井里捞出来的。难怪到处都找不到他,原来是跑到阎王爷那里报到去了!

  那个老人刚死,这个最有可能接触到黄铜匣子的伙计又莫名其妙地死了,我对那个黄铜匣子的下落就更加揪心了,连忙叫上小胖让看门人带路,向出事地点奔去。

  远远地看到警察已经到了,正在拍照以及对报案人、围观群众做着笔录。那个伙计一身黑乎乎的臭泥躺在地上,早已经断气多时了,身旁扔着个同样臭泥淋淋的小布包裹,看形状和大小,应该就是那个黄铜匣子。我连忙给小胖使了一个眼色,小胖心领神会,走上前跟一个熟识的警察打着招呼,“胡哥,”随即一脸沮丧地指着地上的死尸说,“这人是我们古云斋的伙计。”

  胡哥一听,长长舒了口气,说了句“这就省事了”。然后笑着对小胖说:“怎么回事呀?”

  “您这话问的,我哪知道是怎么回事呀。”小胖点头哈腰地先点上一支烟,“昨天晚上我让他给客户送件东西,这一去就没回头。看着情形,估计是这小子走得匆忙,一不留神掉进下水井了。这些偷井盖的浑蛋蟊贼,真是害人不浅。”

  看样子胡哥大致认同了小胖的说法,一脸愤愤地说道:“八成是这么回事,全市区已经发生很多此次。刚才我也简单看了看,他脸上没伤,身上也没血迹,东西也在。”胡哥示意了一下地上的包裹,“应该不是抢劫杀人。”

  小胖随着胡哥的示意,扫了一眼地上的包裹,脸上猛然抽搐了一下,随即笑着说:“胡哥,既然事情已经搞明白了,您看……”

  “谁说搞明白了?”胡哥一瞪眼,“刚才只是我个人的推理,结论至少要等法医来了才能确定。然后你还得跟我到派出所办个手续,死者家属也得你通知啊。如果法医确认不是凶杀,那就不归我们管了,死者的善后工作也得你负责。”

  “行行,一切都听您的。”小胖点头哈腰地说着。

  胡哥见小胖答应得爽快,就满意地笑了。

  小胖偷眼看了一眼地上的包裹,试探着说:“胡哥,您看我那客户还等着呢,要不我先派人把东西给人家送过去?”

  胡哥迟疑了一下,“这个……按规定……”转而一脸严肃地瞄着小胖,“对了,深更半夜地送东西,是不是什么违法的物件呀?”

  小胖反而是一脸的镇定,说:“哪能啊。别人不知道,胡哥您还不知道?真正玩古玩的,谁自个来这潘家园呀,人山人海的,还不够烦的呢。都得送人家去不是?这也叫送货上门人性化服务不是?呵呵,我知道,胡哥您这是故意逗我呢。这规矩您能不明白?”

  “嘿嘿,那倒是。”胡哥自鸣得意地笑了。

  “胡哥,您看这……”小胖说着一挺胸脯,“别人您不放心,我小胖您还不放心吗?再说了,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吗?我的古云斋还在老地方不是?”

  “行行行,别废话了,拿走吧。”胡哥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小胖连忙俯身去拿地上的包裹。

  “慢着!”

  胡哥一声喊,吓得小胖一哆嗦,抬头问道:“又咋了,胡哥?”

  “事情还没处理完呢,你就想走?美得你。还有手续要办呢。”胡哥说道。

  “哪能呀。我那伙计胆小不敢上前,我这不是想给他拿过去吗。”小胖说着,快速拎起地上的包裹,走到人圈外的看门人跟前,将包裹递给他,然后又低声交代了几句。

  等一切处理完了,我和小胖回到古云斋,四只眼盯着黄铜匣子看了半天,又经过一番商量后,一致认为那伙计就是偷保险柜的贼,只是他为什么那么多的好东西都不拿,偏偏要拿这个诡异古怪的黄铜匣子?确实令人有些匪夷所思。而他到底是怎样死的也是一个谜,虽然法医已经排除了他杀的可能,不过这伙计跟着小胖多年了,善走夜路,不应该载在一个小小的下水井上。

  “是不是这黄铜匣子里装了什么毒物,那小子以为里面装了什么宝贝,偷偷打开看了,毒性发作后,糊里糊涂地就栽进下水井了?”小胖胡乱猜测着。

  我摇摇头,想着那个老头临走前一再叮嘱我们,千万不要随便打开这个黄铜匣子。这里面一定不会这么简单。

  这黄铜匣子才刚刚出现,在我们身边就已经死了两个人。我和小胖不敢怠慢,觉得这黄铜匣子诡异异常,不是我俩能够降伏的,还是早早给三叔送去为妙,还落个清净。我们随即用包裹装了这诡异的黄铜匣子,直奔三叔居住的鬼楼而去。

  我在汽车上远远地看着那个孤零零的白色鬼楼,在黄昏中,更显得有些阴森森的。我突然想起,当初我问三叔,这鬼楼里既然阴气这么重,为什么还要居住在此,难道就不怕恶鬼缠身?三叔淡淡一笑,指着一个黄铜匣子说,这些许鬼气,还难不倒他。只要有那个黄铜匣子护身,无论是妖魔鬼怪,还是魑魅魍魉全都伤害不了他!

  想到这里,我突然脑子里一个机灵。那老头有一个黄铜匣子,而三叔也有一个,这两个黄铜匣子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

  正这样想着,车子“嘎”地一声停下,已经到三叔居住的鬼楼前了。

  虽然三叔已经在这鬼楼中居住了好多年,可是他一向是深居简出,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这里还有人居住。那出租车司机见我们二人要去鬼楼,一路上战战兢兢地开着车,劝了我们一路。此时见我们下了车,立刻掉转车头一溜烟地开走了。

  我看着这鬼楼古旧的栅栏,象牙白的墙壁,想着那个在这里缢死的女人,立刻觉得头皮发麻,阴气逼人。看来这阴森森的房子里还真的有股子鬼气。

  为了给自己壮胆,我故意没话找话地问小胖:“你觉不觉得这屋子里阴气太重?让人感觉有些凉嗖嗖的。你说三叔会不会再叫我们给他搬次家?”

  小胖一咧嘴,说道:“我倒觉得这屋子挺好,又大又阴凉,夏天住进去,连空调都省了。”

  我说:“你小子还敢住在这里,你就不怕半夜来个女鬼把你给背走喽?”

  小胖撇撇嘴,说道:“瞧瞧你那点老鼠胆!平时磕牙吹牛还挺来劲,一到关键时刻就撒气。别说这屋子里没有什么,就是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你胖爷我也是金戈铁马、奋勇杀敌,保证让它有来无回!”

  我不屑道:“你先瞧瞧您那几百斤肥肉,还什么金戈铁马?就凭你那几招,还让人家有来无回?我看你不把自己的小命给搭进去就不错了。”

  这时,客厅中传来一声咳嗽。我们定睛看去,三叔已经穿着长袍马褂在那里等着我们了。

  当我和小胖在客厅中吵吵嚷嚷的时候,三叔早在里面听到了动静,就从房间里走出来迎接我们。三叔依旧是穿着一件绸子马褂,在沙发上微笑着看着我们。

  我见三叔今天的气色还好,并没有因为我和小胖的突然来访感到不快,赶紧拉着小胖向他问候了一声,然后两人挨着沙发边小心翼翼地坐下。

  “华伟,小胖,你们二人这次来我这里,是铺子里出了什么事情吗?”三叔端起一杯清茶,轻轻吹着杯子里的茶叶,缓缓问道。

  我听三叔这样问,赶紧起身道:“三叔,我们今天突然来此,实在是因为有一件极为古怪的事情发生。”

  “嗯,不要着急,你先坐下慢慢说。”

  我刚重新坐回在沙发,小胖就抢着说道:“那是昨天,古云斋突然来了一个古怪的老头,指名要见三叔。我以为他不过是慕名而来的古董收藏家,就按照三叔所吩咐的,骗他说这古云斋里并没有这个人,让他老人家去别处找寻去吧。哪知道那老头一口咬定要找你,并且说他是为了什么公鸡蛋诅咒之事而来的……”

  “公鸡蛋?!”三叔的手猛得一抖,滚热的茶水溅了一地,“你确定那个人说了公鸡蛋?”

  我一愣,说:“是,是公鸡蛋。”

  小胖也说:“向老天保证,一定是公鸡蛋,没有错的!”

  三叔本来是眯缝着眼睛靠在竹椅上倾听着,这时已经挺直了身子,两只眼睛死死地盯住我,眼睛中透出两道精光,问道:“那个老头是不是满身精瘦,身上的穿戴都很古雅?”

  我说:“是的,就是那样。”

  三叔依然追问道:“那个人还说了什么?”

  我说:“那个人还说公鸡蛋的诅咒不会消失,他让你好自为之。”

  三叔点点头,“他一定会这么说的。对了,他有没有给你留下什么地址?说他住在哪里?他是我的一个故人,我想去看看他。”

  “三叔,恐怕你不能再看见他了。”小胖这时说。

  “嗯?”三叔疑惑地看着小胖。

  “因为他已经死了。”

  “他已经死了?!”

  我给小胖使了个眼色,他赶紧把那张有老人自焚图片的报纸递给三叔。

  三叔接过报纸后,反而平静地看着。虽然他没有什么大的反应,但是我也能觉察出来他的内心肯定不会平静。

  好久,三叔终于缓缓地放下报纸。我和小胖小心地查看着他的脸色,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的表情,只是微微有些疲倦。

  这时,三叔缓缓地问道:“他最后还说了什么话吗?”

  我说:“他说有一件东西要我们转交给三叔,是一个黄铜匣子。”

  “黄铜匣子?”三叔虽然尽量装得若无其事,其实谁都能看出,这个黄铜匣子一定与他有着非同寻常的关联。

  小胖这时拿出了那个黄铜匣子,小心翼翼地递给三叔。哪知道三叔接过这个黄铜匣子略略一看,便说道:“有谁打开过匣子了?”

  我见三叔竟然能看出这个黄铜匣子被偷偷打开过,怕他怀疑是我们,忙辩解道:“不是我们。”

  三叔微微一笑,说道:“我当然知道不是你们打开的,否则你们怎么还能有命坐在我这里说话。”

  我们听三叔这样说,不禁一惊。小胖说道:“我当时把这个黄铜匣子给锁在保险柜里了,但是不知道被谁给偷走了。我怀疑就是店里的伙计做的。”

  三叔缓缓地说:“那个伙计是不是已经死了?”

  小胖不解地问道:“是啊,三叔你怎么知道的?”

  三叔说:“是这个黄铜匣子告诉我的。”

  我一惊,问道:“难道是这个黄铜匣子杀死了那伙计?”

  三叔摆摆手,说道:“这件事情十分古怪,你们还是少知道点儿为好。”

  我见三叔这样说,当时也不敢多问,想着他待会儿肯定会仔细查看这只诡异的黄铜匣子,便在说了几句话后,拉着小胖告辞了。

  小胖见我没说几句就走了,有些不甘,一路直埋怨我,怎么不把那个关于黄铜匣子的事情问清楚再走,这样让人心里多堵得慌啊!

  我说:“这事情不是你我该知道的,你问了也是白问。而且我看这黄铜匣子太过邪乎,还是离它远远的为好。要说这心里堵,我要比你堵得还厉害,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堵就堵吧,心里堵点儿总比没有命强。别忘了那个伙计是怎么死的!”

  小胖见我这样一说,就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着头一路踢着路边的石子。

  我心里也是很不平静:这个黄铜匣子里到底装了什么诡异的东西呢?怎么三叔一看就知道它被打开过,并且断定那个打开黄铜匣子的人一定会死于非命呢?难道这个黄铜匣子真像那个老头所说的,一旦开启之后,就会有什么诡异的事情发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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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学小说 【已完结】

    文君和韦晓晴成为情人时,并不知道马萍早已和别的男人好上了。其实马萍和别的男人好上这半年多的时间里,马萍从生理到心理是有一系列变化的,只因文君没有感觉到,如果在平时,文君是能感觉到的,因为文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