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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八”

  诸葛公“原文”诸葛孔明千载人,其用兵行师,皆本于仁义节制,自三代以降,未之有也。盖其操心制行,一出于诚,生于乱世,躬耕陇亩,使无徐庶之一言,玄德之三顾,则苟全性命,不求闻达必矣。其始见玄德,论曹操不可与争锋,孙氏可与为援而不可图,唯荆、益可以取,言如蓍龟,终身不易。二十余年之间,君信之,士大夫仰之,夷夏服之,敌人畏之。上有以取信于主,故玄德临终,至云"嗣子不才,君可自取";后主虽庸懦无立,亦举国听之而不疑。下有以见信于人,故废廖立而立垂泣,废李严而严致死,后主左右奸辟侧佞,充塞于中,而无一人有心害疾者。魏尽据中州,乘操、丕积威之后,猛士如林,不敢西向发一矢以临蜀,而公六出征之,使魏畏蜀如虎。司马懿案行其营垒处所,叹为天下奇才。钟会伐蜀,使人至汉川祭其庙,禁军士不得近墓樵采,是岂智力策虑所能致哉?魏延每随公出,辄欲请兵万人,与公异道会于潼关,公制而不许,又欲请兵五千,循秦岭而东,直取长安,以为一举而咸阳以西可定。史臣谓公以为危计不用,是不然。公真所谓义兵不用诈谋奇计,方以数十万之众,据正道而临有罪,建旗鸣鼓,直指魏都,固将飞书告之,择日合战,岂复翳行窃步,事一旦之谲以规咸阳哉!司马懿年长于公四岁,懿存而公死,才五十四耳,天不祚汉,非人力也。"霸气西南歇,雄图历数屯。"杜诗尽之矣。

  “译文”诸葛孔明乃千载伟人,他用兵行军,按仁义道德的要求行事,自夏、商、周以来,未曾有过他这样的人。这是因为他的思虑和行为,都出于一种忠诚之心。他生于乱世,亲自耕种于陇亩,假使没有徐庶的推荐之言,没有刘玄德的三顾茅庐,他必然是保全性命,不求闻达,老死于襄阳隆中了。他第一次与刘玄德相见,就提出曹操强盛,不可与他较量高低,孙权可以结为盟友但不可图谋他,只有荆州、益州可以夺取。他的话如同占卜一样准确,一生都不可改易。二十余年中,君主信任他,士大夫仰慕他,少数民族信服他,敌人畏惧他。对上,他取得君主的信任,故刘玄德临终之际,甚至说出了"我的儿子若不才,您可以自己作皇帝"的话。后主刘禅虽然平庸怯懦无立国之才,但后主把整个国家交给他掌管,并不加怀疑。对下,他的公正取得了部下的高度信赖。在生时他废除了长水校尉廖立和骠骑将军李严的官职,但他死后,廖立痛哭不已,李严忧愁死去。后主左右奸佞之臣充塞宫中,但没有一个人存有暗害诸葛孔明之心的。时曹魏尽占中州之地,并依靠曹操、曹丕的余威,猛将如林,但不敢向西方的蜀国射一支箭,相反,诸葛孔明六出祁山伐魏,使魏畏蜀如虎。后司马懿巡视诸葛孔明行营扎寨的地方,感叹他确实是天下奇才。钟会伐蜀,特别派人到汉川祭祀诸葛孔明庙,严禁军士到诸葛孔明坟墓旁边砍柴,这难道不是高超的智力和谋略所获得的尊敬吗?魏延每次跟随诸葛公出兵,都请求领兵万人,从暗道出奇兵,与诸葛公会师潼关,诸葛公制止他,不允许他这样做。魏延又请求领兵五千,沿着秦岭往东,直取长安,认为一举可以把咸阳以西之地平定,史家认为诸葛公视魏延之议乃危险之计而不采用。其实不然,诸葛公认为正义之师不能使用诈谋奇计,他要率领数十万大军,从正道去讨伐敌人。他举起大旗,高鸣战鼓,直指魏国的都城。他本来要送战书给魏,选择日期交战,怎么能隐秘行动,以谲诈之计谋图咸阳呢?司马懿年长诸葛公四岁,但懿在而公死,年仅五十四岁。上天不保佑汉室,这非人力所能挽回。"霸气西南歇,雄图历数屯。"杜甫诗已将这层意思概括尽了。

  沐浴佩玉“原文”"石骀仲卒,有庶子六人,卜所以为后者,曰:'沐浴佩玉则兆'。五人者皆沐浴佩玉。石祁子曰:'孰有执亲之丧而沐浴佩玉者乎?'不沐浴佩玉。此《檀弓》之文也。今之为文者不然,必曰:"'沐浴佩玉则兆,五人者如之,祁子独不可,曰:'孰有执亲之丧若此者乎?'"似亦足以尽其事,然古意衰矣。

  “译文”"石骀仲(春秋时卫国大夫)死,有庶子六人,通过占卜来决定哪个儿子继承父亲的爵禄,卜者说:'沐浴佩带玉器则吉祥。'结果五人沐浴时都佩带玉器。只有石祁子(石骀仲子)说'哪里有在父亲丧事之际而沈浴佩玉的呢?'他沐浴偏不佩玉。"这是《礼记·檀弓》的记载,今天写文章的人就不同,必然这样写:沐浴佩带玉器则吉祥,五个人都是这样,五祁子独不同,说:"哪有在父亲丧事时这样做的?"这样的文字似乎也可以概述这件事,但古文中的意思就减弱多了。

  谈丛失实“原文”后山陈无己著《谈丛》六卷,高简有笔力,然所载国朝事,失于不考究,多爽其实,温析数端于此。

  其一云:"吕许公恶韩、富、范三公,欲废之而不能,及西军罢,尽用三公及宋莒公、夏英公于二府,皆其仇也。吕既老,大事犹问,遂请出大臣行三边,既建议,乃数出道者院宿,范公奉使陕西,宿此院,相见云云。"按吕公罢相,诏有同议大事之旨,公辞,乃庆历三年三月,至九月致仕矣。四年七月,富、范始奉使,又三公入二府时,莒公自在外,英公拜枢密使而中辍,后二年莒方复入,安有五人同时之事。

  其二云:"杜正献、丁文简为河东宣抚,任布之子上书历诋执政,至云至于臣父,亦出遭逢,谓其非德选也。杜戏丁曰:'贤郎亦要牢笼'丁深衔之。其后二公同在政府,苏子美进奏事作,杜避嫌不预,丁论以深文,子美坐废为民,杜亦罢去。一言之谑,贻祸如此。"按杜公以执政使河东时,丁以学士为副。庆历四年十一月进奏狱起,杜在相位,五年正月罢,至五月,丁公方从翰林参加政事,安有深文论子美之说?且杜公重厚,当无以人父子为谑之理,丁公长者也,肯追仇一言陷贤士大夫哉?

  其三云:"张乖崖自成都召为参知政事,既至而脑疽作,求补外,乃知杭州而疾愈。上使中人往伺之,言且将召也,丁晋公以白金赂使者,还言如故,乃不召。"按张两知成都,其初还朝为户部使、中丞,始知杭州。是时,丁方在侍从;其后自蜀知昇州,丁为三司使,岂有如前所书之事?

  其四云:"乖崖在陈,闻晋公逐莱公,知祸必及己,乃延三大户与之博,出彩骰子胜其一坐,乃买田宅为归计以自污,晋公闻之,亦不害也。"按张公以祥符六年知陈州,八年卒,后五年当天禧四年,寇公方罢相,旋坐贬,岂有所谓乖崖自污之事?

  兹四者所系不细,乃诞漫如此。盖前辈不家藏国史,好事者肆意饰说为美听,疑若可信,故误人纪述。后山之书,必传于后世,惧诒千戴之惑,予是以辩之。

  “译文”后山居士陈无己(师道)著有《谈丛》六卷,文字高妙简洁有力,但所记合的国朝(指宋朝)史事,缺乏考证核实,大多不合事实。现随便摘出几条如下:

  其一说;"许国公吕夷简厌恶韩琦、富弼、范仲淹三人,要罢免他们,又没有这种能力。到与西夏战争结束,朝廷信用三人以及莒国公宋庠、英国公夏竦为枢密院与中书门下(时称西、东二府)的长官,这些人都是吕夷简的政敌。吕夷简年纪已老,但朝廷大事还是征求他的意见,于是他请求派两府大臣兼任河北、河东、陕西等边界的宣抚使。建设既被批准,乃使赴边大臣在枢密院宿夜。范仲淹奉旨去陕西,夜宿枢密院等等。"据查,吕夷简被罢免宰相后,皇帝下诏要他与在位大臣同议军国大事,他却推辞了,那是庆历三年三月,到九月他就退休了。庆历四年七月,富弼、范仲淹才奉派为宣抚使。另外,韩、富、范三公入二府时,莒公在外地任职,英公虽拜授枢密使,但中间又予以改变。两年后,莒公才复入西府,哪里有五个人同时入二府之事呢?

  其二说:"杜正献(衍)、丁文简(度)任河东宣抚时,任布的儿子上书诋毁各执政大臣,甚至说到他的父亲,其任官也纯粹是机遇,并非靠德才选拔上来的。杜衍对丁度开玩笑说:'你对你的儿子也要笼络笼络'(意思是免得他儿子上书说他无德无才),丁度对杜衍的话深怀怨恨。后来二人同在朝廷执政,杜衍女婿苏子美遭人诬陷被审问,杜衍因避嫌不参与此案的审理,丁度严格按法律条文处罪,结果苏子美被废为民,杜衍也受牵连免职。这是一句玩笑话,却招致了如此大的祸害。"我查杜公以执政大臣出使河东时,丁度以学士身份为副使。庆历四年十一月苏子美之案件发生,杜衍是宰相,庆历五年正月被罢免。至五月,丁度才从翰林学士提拔为参知政事,岂有法律处置苏子美的说法?而且杜公是个稳重敦厚的人,应当不会有拿人家父子开玩笑的道理,丁公也是敦厚长者,难道会因记仇一句玩笑话而陷害朝廷中的贤士大夫吗?

  其三说:"张乖崖(泳)自成都被召回任参知政事,到京后脑疮发作,要求去外地任官,于是任他为杭州知州,病也好了。皇帝派宦官去探访他,对他说皇帝将重新召他为参知政事。丁度用白金贿赂使者,说张泳病情如故,皇帝没有召他。"查张泳两次在成都作官,第一次还京为户部使、御史中丞,然后为杭州知州。这个时候。丁度担任侍从。第二次,张泳自四川调任升州知州(今南京市),丁度为三司使,哪里会有前面所述之事?

  其四说:"张乖崖在陈州(今河南淮阳),听说晋国公丁谓把莱国公寇准排挤出朝廷,知道灾祸将波及自己,于是将当地三个富户招来赌博,用彩骰子胜了在座的三位富户,于是买田宅准备归老山林,实际上自污,(以减轻皇帝对他猜疑。)丁谓听说后,也不加害于张乖崖了。"据查,张泳是祥符六年为陈州知州,祥符八年就死了,五年后即天禧四年,寇准方被罢相,不久又被贬逐,哪里会有张泳自污之事?

  上述四条关系的事情不小,而这样荒唐随意。这是因为前辈们家中很少藏有国家修的正史,好事之人便任意加油添醋编出故事,人们以为是可信的真人真事,因而给写书记事的人造成误会。后山陈无己的书,必然会传于后世,恐怕这些错误的记载将会流传千载以下,我因此进行了辨别。

  石砮“原文”东坡作《石砮记》云:"《禹贡》荆州贡砺、砥、砮、丹及箘、羁、楛,梁州贡砮、磬。至春秋时,隼集于陈廷,楛矢贯之,石砮长尺有咫,问于孔子,孔子不近取之荆、梁,而远取之肃慎,则荆、梁之不贡此久矣。颜师古曰:'楛木堪为(上竹下可),今豳以北皆用之。'以此考之,用楛为矢,至唐犹然,而用石为砮,则自春秋以来莫识矣。"按《晋书·挹娄传》:有石砮、楛矢,国有山出石,其利入铁;周武王时,献其矢、砮;魏景元末亦来贡;晋元帝中兴,又贡石砮;后通贡于石虎,虎以夸李寿者也。《唐书·黑水靺鞨传》:其矢,石镞长二寸。盖楛砮遗法,然则东坡所谓春秋以来莫识,恐不考耳。予家有一砮,正长二寸,岂黑水物乎?

  “译文”苏东坡作《石砮记》说:"《禹贡》记载,荆州贡纳砺、砥(砺,磨刀石,砥,较细的磨刀石)、砮(石制的箭镞)、丹(砂)、及箘、羁(两种善竹)、楛(可做箭杆的木),梁州贡纳砮、磬。到春秋时期,鹰隼飞集陈国的宫廷,用楛矢射穿。石砮长一尺八寸,有人问孔子(关于石砮的知识),孔子不就近取荆州、梁州为例,而取远处的肃慎(古族名,居长白山、黑龙江中下游一带)为例,这说明当时荆、梁二州早已不贡该物了。颜师古说;'楛木可做箭杆,现在豳(陕西栒邑县西)以北还使用它。'由此可见,用楛作矢,至唐朝还是这样,但用石为砮,则自春秋以来就很少有人知道了。"我查《晋书·挹娄传》,上面记载有石砮、楛矢,其国中有座山出产的石头锋利无比,可以刺入铁中。周武王时,挹娄贡献矢、砮;曹魏元帝景元末年,亦来贡纳矢、砮;东晋元帝中兴时,又贡石砮;后又与石虎往来,并贡石砮给后赵,石虎曾就此物向成汉王李寿夸耀过呢。《新唐书·黑水靺鞨传》载:其矢,石镞长达二寸。大约是古代制作楛砮方法的遗传。然而苏东坡说春秋以来很少有人知道楛砮,恐怕不可信。我家亦有一砮,正好长二寸,是不是就是黑水靺鞨的产物呢?

  陶渊明“原文”陶渊明高简闲靖,为晋、宋第一辈人。语其饥则箪瓢屡空,瓶无储粟;其寒则短褐穿结,絺绤冬陈;其居则环堵萧然,风日不蔽。,穷困之状,可谓至矣。读其《与子俨等疏》云:"恨室无莱妇,抱兹苦心。汝等虽不同生,当思四海皆兄弟之义,管仲、鲍叔,分财无猜,他人尚尔,况同父之人哉!"然则犹有庶子也。《责子》诗云:"雍、端年十三"。此两人必异母尔。渊明在彭泽,悉令公田种秫,曰:"吾常得醉于酒足矣。"妻子固请种粳,乃使二顷五十亩种秫,五十苗种粳。其自叙亦云:"公田之利,足以为酒,故便求之。"犹望一稔而逝,然仲秋至冬,在官八十余日,即自免去职。所谓秫粳,盖未尝得颗粒到口也,悲夫!

  “译文”陶渊明高洁、闲静、谈远,是晋宋时期的第一流人物。形容他的饥饿时,他用"箪瓢屡空,瓶无储粟";形容他的寒冷时,用"短褐穿结,絺绤冬陈"(絺,细葛布;绤,粗葛布,意思是冬天还穿着夏天的葛布衣裳,无棉衣过冬);他住的地方是环堵萧然(四壁皆空),风日不蔽(冬不挡寒风,夏不遮烈日)。穷困之状,可以说到了极点。但读他的《与子俨等疏》,其中写道:"恨室中没有楚国老菜子之妻那样的贤妇,我只有一片苦心。你们虽不是一母所生,但应思四海皆兄弟这句话的含意,历史上的管仲、鲍叔二人是朋友,分财时互不猜疑,外人尚可以这样,何况你们还是同父之兄弟呢!"这说明,陶渊明娶了妾并生有庶子呢。他的《责子》诗说:"雍、端年十三。"此两人必然是异母兄弟。陶渊明在彭泽作县令时,下令公田全部种高粱酿酒,并说:"我只要经常醉在酒乡就足够了。"他的妻子坚持要求种粳稻,他只好让其中的二顷五十亩种高粱,五十亩种粳稻。他在自叙中说:"公田的收成,足够喝酒,所以就要求作了彭泽的县令。"他本打算等庄稼收获了就辞职,但从仲秋到冬天,在官仅八十余天,就自动免职。所谓高粱、粳稻,他一粒也没到嘴,令人悲叹!

  东晋将相“原文”西晋南渡,国势至弱,元帝为中兴主,已有雄武不足之讥,余皆童幼相承,无足称算。然其享国百年,五胡云扰,竟不能窥江,汉,苻坚以百万之众,至于送死淝水,后以强臣擅政、鼎命乃移,其于江左之势,固自若也,是果何术哉?尝考之矣,以国事付一相,而不贰其任,以外寄付方伯,而不轻其权,文武二柄,既得其道,余皆可概见矣。百年之间,会稽王昱、道子、元显以宗室,王敦、二桓以逆取,姑置勿言,卞壶、陆玩、郗鉴、陆晔、王彪之、坦之不任事,其真托国者,王导、庾亮、何充、庾冰、蔡谟、殷浩、谢安、刘裕八人而已。方伯之任,莫重于荆、徐,荆州为国西门,刺史常都督七八州事,力雄强,分天下半,自渡江讫于太元,八十余年,荷阃寄者,王敦、陶侃、庾氏之亮翼、桓氏之温、豁、冲、石民八人而已,非终于其军不辄易,将士服习于下,敌人畏敬于外,非忽去忽来,兵不适将,将不适兵之比也。顷尝为主上论此,蒙欣然领纳,特时有不同,不能行尔。

  “译文”晋室南渡,国势十分衰弱,晋元帝作为中兴之主,已有"雄武不足"的议论。其他皇帝,大多是儿童以至幼儿承王位,不值一提。然而东晋朝享国百余年之久,当"五胡"在北方风云际会,骚扰半个中国时,他们不敢窥视江汉地区。苻坚率领军队百万,竟在淝水被打得大败而逃。东晋后来由于强臣专权,皇位才被转移至他人(指桓玄、刘裕代晋)。江左政权长期安然自若,究竟是什么原因呢?我的考察是:把国象的大政交给一个宰相,而不使他人分宰相之权。把外面的军事大权托付给镇守一方的大将,不使他有名无实(即给以实权)。这样文武两方面的权柄,都能得到妥善的处置,其他方面的问题就可想而知了。东晋百年之中,会稽王司马昱、司马道子、司马元现以宗室执政乱国,王敦、桓温、桓玄以悖逆掌权,姑且置之不论,卞壶、陆玩、郗鉴、陆晔、王彪之、王坦之为官不作事,其真正可以托付国政的是王导、庾亮、何充、庾冰、蔡谟、殷浩、谢安、刘裕八人而已。地方牧守的委任,没有比荆州、徐州更重要的了。荆州是国家的西边门户,荆州的刺史经常都督七八个州的军事。实力雄厚强大,占去了国家的一半势力。自晋元帝渡江到晋武帝太元年间,八十余年,在荆州担任统兵将帅的是王敦、陶侃、庾亮、庾翼、桓温、桓豁、桓冲、桓石民八人而已,统兵将帅除非死于军中,则不轻易改授。统帅下面的将士熟悉服从他,外面的敌人敬重惧怕他,那种忽去忽来、士兵不适应将军、将军不适应士兵的情况是不能与之相比的。最近我曾经对皇帝谈论这个问题,虽然皇帝很感兴趣,但由于时代不同,不能实行了。

  赏鱼袋“原文”衡山有唐代开元二十年所建《南岳真君碑》,衡州司马赵颐贞撰,荆府兵曹萧诚书。末云,"别驾赏鱼袋,上柱国光大晊。"赏鱼袋之名不可晓,他处未之见也。

  “译文”南岳衡山有唐玄宗开元二十年所建造的《南岳真君碑》,为衡州司马赵颐贞所撰的词,荆府兵曹萧诚书写。碑文最后写道:"别驾赏鱼袋,上柱国光大晊。"赏鱼袋其名不可理解,在其他地方也没有见到过。

  浯溪留题“原文”永州浯溪,唐人留题颇多,其一云:"太仆卿分司东都韦瓘,太中二年过此。余大和中以中书舍人谪宦康州,逮今十六年。去冬罢楚州刺史,今年二月有桂林之命,才经数月,又蒙除替,行次灵川,闻改此官,分司优闲,诚为忝幸。"按《新唐书》:"瓘仕累中书舍人,与李德裕善,李宗闵恶之,德裕罢相,贬为明州长史,终桂管观察使。"以题名证之,乃自中书谪康州,又不终于桂,史之误如此。瓘所称十六年前,正当大和七年,是时,德裕方在相位,八年十一月始罢,然则瓘之去国,果不知坐何事也。

  “译文”永州(今湖南永州)的浯溪,唐代人留下的题名石刻很多。其一说:"太仆卿分司东都韦瓘,宣宗太中二年路过此处。我(指韦瓘自己)于文宗太和年间以中书舍人身份贬谪到康州(今西藏昌都地区),至今已十六年。去年冬天罢免我的楚州刺史之职,今年二月又接到赴桂林为官的诏命,才过了几个月,又有新的调任。我走至灵川(今属广西),才知道改授为东都(洛阳)分司之职。分司此职待遇优厚,事务闲悠,令我内心十分高兴。"据考证,《新唐书》记载:"瓘仕宦不断提升至中书舍人,与李德裕友善,李宗闵憎恶他(李宗闵与李德裕是仇敌),李德裕罢相后,瓘亦贬为明州刺史(今浙江鄞县),死于桂林观察使任上。"以韦瓘的题名进行辨证,他是以中书舍人身份贬谪康州,又不是死在桂林,史书记载的错误竟到了这种地步。韦瓘所说的十六年前,正是太和七年,这时,李德裕还在相位,到太和八年十一月才被罢免。然而韦瓘从中书舍人遭贬谪离开国都,真不知是什么原因?

  皇甫湜诗“原文”皇甫湜、李翱,虽为韩门弟子,而皆不能诗,浯溪石间有湜一诗,为元结而作,其词云:"次山有文章,可惋只在碎。然长于指叙,约洁多余态。心语适相应,出句多分外。于诸作者间,拔戟成一队,中行虽富剧。粹美君可盖。子昂感遇佳,未若君雅裁。退之全而神,上与千年对。李杜才海翻,高下非可概。文于一气间。为物莫与大。先王路不荒,岂不仰吾辈。石屏立衙衙,溪口扬素濑。我思何人知,徙倚如有待。"味此诗乃论唐人文章耳,风格殊无可采也。

  “译文”皇甫湜、李翱,虽然都是韩愈门下的弟子,但都不会写诗。浯溪石间刻有皇甫湜的一首诗,是为元结而写的,诗写道:"次山(元结字次山)有文章,可惋只在碎。然长于指叙,约洁多余态。心语适相应,出句多分外。于诸作者间,拔戟成一队。中行虽富剧,粹美君可盖。子昂感遇佳,未若君雅裁。退之(韩愈字)全而神,上与千年对。李、杜才海翻,高下非可概。文于一气间,为物莫与大。先王路不荒,岂不仰吾辈。石屏立衙衙(浯溪两岸的石屏耸立成行),溪口扬素濑(溪口扬起白色的急流)。我思何人知,徙倚如有待。"品味此诗,不过是评论唐人的诗文而已,在风格上没有任何可取之处。

  人物以义为名“原文”人物以义为名者,其别最多。仗正道曰义,义师、义战是也。众所尊戴者曰义,义帝是也。与众共之曰义,义仓、义社、义田、义学、义役、义井之类是也。至行过人曰义,义士、义侠、义姑、义夫、义妇之类是也。自外入而非正者曰义,义父、义儿、义兄弟、义服之类是也。衣裳器物亦然,在首曰义髻,在衣曰义襕、义领,合中小合子曰义子之类是也。合众物为之,则有义浆、义墨、义酒。禽畜之贤,则有义犬、义鸟、义鹰、义鹘。

  “译文”人与物以义为名称者特别多。依仗正道叫义,如义师、义战。大众所尊敬拥戴的人也叫义,如义帝。大家共同享有的东西也叫义,如义仓、义社、义田、义役、义井之类。超过常人的行为也叫义,如义士、义侠、义姑、义夫、义妇之类。外来而不是正统的也叫义,如义父、义儿、义兄弟、义服之类。衣裳器物也是如此,在头上的叫义髻,在衣服上的叫义襕、义领,盒子中有小盒子叫义子之类。把多类物品相混合,则有义浆、义墨、义酒。禽畜中有灵气的则叫义犬、义鸟、义鹰、义鹘。

  人君寿考“原文”三代以前,人君寿考有过百年者。自汉、晋、唐、三国、南北下及五季,凡百三十六君,唯汉武帝、吴大帝、唐高祖至七十一,玄宗七十八,梁武帝八十三,自余至五六十者亦鲜。即此五君而论之。梁武召侯景之祸,幽辱告终,旋以亡国;玄宗身致大乱,播迁失意,饮恨而没。享祚久长,翻以为害,固已不足言。汉武末年,巫蛊事起,自皇太子、公主、皇孙皆不得其死,悲伤愁沮,群臣上寿,拒不举觞,以天下付之八岁儿。吴大帝废太子和、杀爱子鲁王霸。唐高祖以秦王之故,两子十孙同日并命,不得已而禅位,其方寸为如何?然则五君者虽有崇高之位,享耆耋之寿,竟何益哉!若光尧太上皇帝之福,真可于天人中求之。

  “译文”夏、商、周三代以前,君主的寿命有超过百年的。自汉、晋、唐、三国、南北朝下至五代,凡有一百三十六个君主,唯汉武帝、吴大帝(孙权)、唐高祖年至七十一岁,唐玄宗七十八岁,梁武帝八十三岁,其余至五六十岁的都少。就这五位君主而言:梁武帝招至侯景之祸,被囚禁受辱而死,不久亡国;玄宗也是亲自招来安史大乱,流亡四川,失去帝位,饮恨而没。享受的年祚越长久,反而是祸害,此不必多说。汉武帝末年,巫蛊之祸起,自皇太子、公主、皇孙多死于非命。汉武帝悲伤、忧愁、沮丧已极,群臣为他祝寿,他拒不举杯,最后只得把天下交给八岁的孩童(昭帝)。吴大帝孙权废掉太子孙和,杀爱子鲁王霸。唐高祖以秦王李世民的缘故,两个儿子(指李建成、李元吉)十个孙子在同一天丧命,自己不得已而禅位给二子李世民,他的内心如何?这五位君主虽然有崇高的地位,又享有七八十岁的高寿,究竟有什么益处呢?象光尧太上皇帝(宋高宗退位后所上的尊号)那样的福气,只有在天上神仙中寻求了。

  韩文公佚事“原文”韩文公自御史贬阳山,新旧二唐史,皆以为坐论宫市事。按公《赴江陵途中诗》,自叙此事甚详,云:"是年京师旱,田亩少所收。有司恤经费,未免烦诛求。传闻闾里间,赤子弃渠沟。我时出衢路,饿者何其稠!适会除御史,诚当得言秋。拜疏移阁门,为忠宁自谋。上陈人疾苦,无令绝其喉。下言畿甸内,根本理宜优。积雪验丰熟,幸宽待蚕麰。天子恻然感,司空叹绸缪。谓言即施设,乃反迁炎洲。"皇甫湜作公神道碑云:"关中旱饥,人死相枕藉。吏刻取恩,先生列言天下根本,民急如是,请宽民徭而免田租,专政者恶之,遂贬。"然则不因论宫市明甚。碑又书三事云:"公为河南令,魏、郓、幽、镇各为留邸,贮潜卒以橐罪亡,公将擿其禁,断民署吏,俟旦发,留守尹大恐,遽止之。是后郓邸果谋反,将屠东都,以应淮、蔡。及从讨元济,请于裴度,须精兵千人,间道以入,必擒贼。未及行,李愬自文城夜入,得元济。三军之士,为公恨。复谓度曰:今借声势,王承宗可以辞取,不烦兵矣。得柏耆,口授其词,使耆执笔书之,持之以入镇州,承宗遂割德、棣二州以献。"李翱作公行状,所载略同。而《唐书》并逸其事,且以镇州之功,专归柏耆,岂非未尝见湜文集乎?《资治通鉴》亦仅言耆以策干愈,愈为白度,为书遣之耳。

  “译文”韩文公(愈)自御史贬到阳山(今属广东),新旧《唐书》都以为是韩愈谏止宫市的事情受惩罚。而根据他自己所作《赴江陵途中诗》,对此事的叙说极为详细,他说:"是年京师旱,田亩少所收。有司恤经费,未免烦诛求。传闻闾里间,赤子弃渠沟。我时出衢路,饿者何其稠!适会除御史,诚当得言秋。拜疏移阁门,为忠宁自谋。上陈人疾苦,无令绝其喉。下言畿甸内,根本理宜优。积雪验丰熟,幸宽待蚕麰。天子恻然感,司空叹绸缪。谓言即施设,乃反迁炎洲!"皇甫湜为他作的神道碑写道:"关中遭遇大旱,人民饥饿,死者遍地,官吏刻剥百姓以求皇帝恩宠。先生上疏说关中为天下根本,百姓遭灾如此严重,请求放宽徭役,免除田租。当政者憎恨他,便将他贬谪出朝廷。"从这里可知,韩愈被贬并不是由于宫市的原因。神道碑还写了几件事说:"韩公为河南令时,魏州(今河北大名)、郓州(今山东郓城县)、幽州(今北京市)、镇州(今河北正定)四个藩镇各在洛阳设留守藩邸,贮藏暗中招募的兵卒并窝藏逃犯。韩公准备揭发他们的违法行为,布置人员,封锁其邸,一旦天明就公布他们的罪行。四镇留守官员十分害怕,马上停止了所有违法活动。这件事后郓城果然谋反,还妄图血洗东都,以响应淮西(今河南汝南信阳一带)的蔡州(今河南汝南)叛乱。韩公跟从裴度讨伐吴元济,他请于裴度,派精兵千人,从小路进入蔡州,必然擒贼。未及实行,李愬已自文城(今河南唐河)提兵雪夜进入蔡州城,活捉了吴元济。三军人士,都为韩公感到遗憾。韩公又对裴度说:'凭着平定淮西的声势,镇州的王承宗可以通过利害说服,不必动用军队。'于是找到了善言辞的柏耆,亲自口授了对王承宗的信,并要柏耆用笔记下,拿着信进入镇州。王承宗遂割德、棣二州献给唐中央。"李翱所作韩公的行状,与此记载大致相同。而新旧《唐书》均未载其事,并且把镇州献地之功全记在柏耆的身上,是不是没看皇甫湜的文集呢?《资治通鉴》也仅仅说柏耆以计策见韩愈,韩愈为他告之裴度,并写了封信给柏耆带到镇州去罢了。

  论韩公文“原文”刘梦得、李习之、皇甫持正、李汉,皆称诵韩公之文,各极其挚。刘之语云:"高山无穷,太华削成。人文无穷,夫子挺生。鸾凤一鸣,蜩螗革音。手持文柄,高视寰海,权衡低昂,瞻我所在。三十余年,声名塞天。"习之云:"建武以还,文卑质丧,气萎体败,剽剥不让。拨去其华,得其本根,包刘越嬴,并武同殷。六经之风,绝而复新,学者有归,大变于文。"又云:"公每以为自扬雄之后,作者不出,其所为文,未尝效前人之言而固与之并,后进之士有志于古文者。莫不视以为法。"皇甫云:"先生之作,无圆无方,主是归工,抉经之心,执圣之权,尚友作者,跂邪觝异,以扶孔子,存皇之极。茹古涵今,无有端涯。鲸铿春丽,惊耀天下,栗密窈眇,章妥句适,精能之至,鬼入神出,姬氏以来,一人而已。"又云:"属文意语天出,业孔子、孟轲而侈其文,焯焯烈烈,为唐之章。"又云:"如长江秋注,千里一道,然施于灌激,或爽于用。"此论似为不知公者。汉之语云:"诡然而蛟龙翔,蔚然而虎凤跃,锵然而韶钧鸣,日光玉洁,周情孔思,千态万貌,卒泽于道德仁义,炳如也。"是四人者,所以推高韩公,可谓尽矣。及东坡之碑一出,而后众说尽废,其略云:"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是皆有以参天地之化,关盛衰之运。自东汉以来,道丧文弊,历唐贞观开元而不能救,独公谈笑而麾之,天下靡然从公,复归于正。文起八代之衰,道济天下之溺,岂非参天地而独存者乎?"骑龙白云之诗,蹈厉发越,直到雅、颂,所谓若捕龙蛇、搏虎豹者,大哉言乎!

  “译文”刘梦得(禹锡)、李习之(翱)、皇甫持正(湜)、李汉都是极其诚挚地称颂韩公(愈)的文章。刘梦得的称颂语是:"高山难于穷尽,华山因险峭而出名。文章没有止境,韩夫子挺然而立,文如鸾凤而鸣,使纷扰不宁的文坛变音。手持文柄,俯视寰海,评论文章的高下,了解我辈的不足。三十余年之间,韩夫子的声名充塞天地。"李习之的评论是:"建武(东汉光武帝年号)以来,文风卑弱,文气萎靡,体质衰败,彼此攻击,互不相让。(韩公)剔去文坛的浮华,复得文章的本质。文章风格包容刘汉,超越秦朝,与周武王时并驾,与殷商齐驱。《六经》朴实的文风,得以继承而革新。使天下的学者有所遵循,文章风格为之大变。"他又说:"韩公常常认为自西汉扬雄之后,没有大家出现。他写文章,从不仿效前人写法却又与之相同。后来的士人想学古文的,无不以他的文章为规范。"皇甫评论说:"先生的文章,浑然一体,主题高妙,抉取《六经》的思想,体会圣人评论事物的方法。崇尚朋友的作品,区别邪僻,抑制异说,扶持孔子,保存大道。包含古今,没有终极。笔力雄健,辞采妍丽,惊耀天下。(内容)充实缜密,章句妥帖,精妙之至。出神入化,自周代以来,仅此一人而已。"又说:"写作文章,如同天出,继承孔子、孟子的文风并加以发扬,鲜明气概,是唐代文章的楷模。"又说:"(先生的文章)如长江秋涛,一泻千里,若用于灌溉,则失之于用。"这说法似乎有点不理解韩公。李汉的评论是:"(韩公文章)奇异诡怪如蛟龙飞翔,文采华美如虎腾凤跃,语辞铿锵如韶乐鸣唱,如太阳之耀眼,如白玉之光洁,怀周人之情感,得孔子之思想,千态万貌,其对道德仁义的润泽,十分明显。"上面四个人,推崇韩公,颂扬的话说尽了。但苏东坡的《韩文公庙碑》一出,所有的评论赞美都显得苍白无力。苏东坡碑文大意是:"一个普通平民却成为百代宗师,说出的一句话可以成为天下人的准则,这是因为他的言行可以与天地化育万物并论,关系到国家的盛衰命运。自东汉以来,道德沦丧,文风败坏,历唐代贞观、开元两个时期也未能挽救,惟独只有韩公在谈笑之间挥斥邪说,天下之人倾倒跟随,由是文风复归于正。他的文章重振自东汉、魏、晋、宋、齐、梁、陈、隋八代以来的衰落颓废,把天下人从沉溺中拯救出来,这难道不是与天地孕育万物相同吗?"苏氏在碑文后面写的骑龙遨游白云乡的诗,慷慨激越,与《诗经》中的《雅》《颂》风格相媲美,正是所谓捕龙蛇、搜虎豹一般,多么宠大气烈的用语啊!

  治生从宦“原文”韩诗曰:"居闲食不足,从仕力难任。两事皆害性,一生常苦心。"然治生从宦,自是两途,未尝有兼得者。张释之以赀为郎,十年不得调,曰:"久宦减兄仲之产,不遂。"欲免归。司马相如亦以赀为郎,因病免,家贫无以自业,至从故人于临邛,及归成都,家徒四壁立而已。

  “译文”韩愈诗说:"居闲食不足,从仕力难任。两事皆害性,一生常苦心。"然而谋生与做官,自是两种途径,还从来没有能兼而有之的。汉代张释之纳钱财买了个郎官,十年之中没有升迁,他说:"久为郎官,用去兄仲的不少财产,但很不遂心。"欲打算免职回家。司马相如也是纳钱财买郎官,后因病免职,家中贫穷,无任何可以谋生的职业,不得已跟随故人(相识的人)到了临邛,后再回到成都时,家里徒有四面墙壁而已。

  真宗末年“原文”钱奏云:"王钦若近出,除太子太保。"上曰:"近上是甚?"云:"太子太傅。"上曰:"与太子太傅。"又云:"更与一优礼。"钱奏但请封国公而已。时枢密有五员,而中书只参政李迪一人,后月余,召学士杨大年,宣云:"冯拯与吏书,李迪与吏侍。"更无他言。杨奏:"若只转官,合中书命词,唯枢密使、平章事,却学士院降制。"上云:"与枢密使、平章事。"杨亦忧虑,而不复审,退而草制,以迪为吏部侍郎、集贤相,拯为枢密相。又四日,召知制诰晏殊,殊退,乃召钱。上问:"冯拯如何商量?"钱奏:"外论甚美,只为密院却有三员正使,三员副使,中书依旧一员,以此外人疑讶。"上云:"如何安排?"钱奏:"若却令拯入中书,即是彰昨来错误,但于曹利用、丁谓中选一人过中书,即并不妨事。"上曰:"谁得?"钱奏:"丁谓是文官,合入中书。"上云:"入中书。"遂奏授同平章事。又奏兼玉清宫使,又奏兼昭文国史。又乞加曹利用平章事。上云:"与平章事。"

  按此际大除拜,本真宗启其端,至于移改曲折,则其柄乃系词臣,可以舞文容奸,不之觉也。寇公免相四十日,周怀政之事方作,温公《纪闻》,苏子由《龙川志》、范蜀公《东斋纪事》,皆误以为因怀政而罢,非也。予尝以《钱录》示李焘,焘采取之。又误以召晏公为寇罢之夕,亦非也。

  “译文”宋真宗晚年有病,每次上朝不多讲话,所下诏令间或不能详细审阅(皇帝的诏令多由别人起草),前辈人的笔记杂录多认为是权臣假传圣旨,其实不对。钱文僖(惟寅)在翰林院任学士时,有天禧四年(宋真宗年号)《笔录》一部,按时间顺序逐日记载包括琐碎家事以及上奏等大小事情,以及其他闻见之事,现略载如下:

  寇莱公(准)罢相之前夕,正是钱公(惟寅)值班,皇帝问钱公:"给寇准什么官合适?"钱公回答说:"王钦若最近离任,可授(寇准)太子太保。"皇帝说:"再高点是什么官?"钱答:"太子太傅。"皇帝说:"就授他太子太傅。"又说:"再给予他一些优待。"钱请示封寇准为国公而已。当时枢密院有五个官员,而中书省只有参政李迪一人。后月余,真宗召翰林学士杨大年,告诉他说:"授冯拯为吏部尚书,李迪为吏部侍郎。"更无他言。杨大年回奏说:"假若只是转授官职,应当是中书省起草任命状,只有枢密使、平章事的任命,才由翰林院起草制书。"皇帝说:"给他们枢密使、平章事。"杨大年感到忧虑,皇帝又不再加考虑,只好回去起草制书,以李迪为吏部侍郎、集贤相,冯拯为枢密相。又过了四天,皇帝召见知制诰晏殊,殊退去后,又召见钱惟寅,皇帝问钱:"冯拯的官职是怎么办理的?"钱答:"外面评论很好,只是枢密院现有三员正使,三员副使,而中书省依旧只有一员,因此外面的人有点疑惑不解。"皇帝说:"那怎么安排?"钱答:"若改令叫冯拯入中书省,那就明显表示原来错了。但只在曹利用、丁谓两人中选一人去中书,却不妨事。"皇帝说:"哪个合适?"钱答:"丁谓是文官,应派他去中书省。"皇帝说:"就让丁谓入中书省。"于是授丁谓同平章事,又奏让他兼玉清宫使,又奏兼昭文国史。又请求加曹利用平章事。皇上说:"与曹利用平章事。"

  按这种高官的随意除授,本来是宋真宗开的头。至于更改变动的曲折过程,其权柄在权臣手里,他们可以舞文弄奸,皇帝和一般人是不会觉察的。寇公免相四十天,周怀政事件就发生了(周为宦官,谋杀丁谓,立仁宗,让真宗为太上皇,为人告发,处死)。司马光的《涑水记闻》,苏辙的《龙川志》,范镇的《东斋记事》都误以为寇准是因周怀政而罢相,这是错误的。我曾经把《钱录》给李焘看,李焘采用了这些材料。但他又把真宗召见晏殊误为罢免寇准的前夕日,也是错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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