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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颤抖的夜

  华灯初上时刻,在冥冥上苍,在遥远的西方天际,也许就在古老的八达岭,仿佛就在雄伟的天安门广场,不,简直就是在拉得所上空,传来了一阵隆隆的雷鸣,又象一支苍凉的歌。或远或近,或高或低。雷声停了,夜又渐渐阒下来了,宛如拽着一把降落伞慢慢地坠入不见底的深渊,虽然没有尖历刺耳的阴风,却分明被黑暗所吞噬,被死神所拥抱。

  “嘭——嘭——!”是敲窗声,还是擂门声,或者是楼上跺地板声?刚走到洗漱间准备洗把脸的王蓓没有分辨清楚,胸口不禁引起一阵莫名的心跳,一种恐惧感象没桨的小舟一样在汹涌的大潮中忽上忽下,飘摇不定。她不由用右手捂着胸口,好象是胸口在隐隐作痛,又好似惧怕别人听到自己畏惧的心跳。唉,怕什么呢?门锁着,窗插着,屋子里就自己一个人,休说人,就是连只蝙蝠也甭想飞进来,那还紧张什么呀?她凄然地一笑,想驱散笼罩在心头的一层威胁的阴影,又想掩饰住日甚一日的不安情绪。

  连日来,特别是那天在小洋楼与林立果短暂的接触之后,她觉得自己刚刚由于参军入伍点燃的微乎其微的希望之火又被无情的飓风吹灭了。她每日夜晚都被恶魇缠绕,不是因为失声哭醒,就是被惊吓醒。可是,醒来以后比不醒时更感到可怕。屋子里黑漆漆的又好象墙壁都结着厚厚一层冰,象座荒无人烟的古堡,又似阴森森的墓穴,头发根子一阵一阵地发炸,浑身一层一层地出冷汗。她发现自己入伍本身就是一种罪孽,一种无可挽回的罪孽,象自己这种身世的女子怎么可能当兵呢?不应该得到的东西轻而易举得到了,难道本身不就是一种戏谑、一种作弄、一种变相惩罚么?自己就怎么那么天真、幼稚呢?谁说好心必得好报呢?这完全是庸人自慰,是阿Q的精神胜利法。曾几何时,自己对林彪及其一家充满佛教徒一样的崇敬和信赖,正如佛教徒虽然没有得到释迦牟尼驱邪逐疫的恩典仍对它供奉香火一样。至于参军,那是一个从幼时就萦绕在心灵的绿色的梦,然而今天心目中那巍蛾的金壁辉煌的殿宇坍塌了,那崇拜的曾认为是全身玉肌的神圣偶象变形了,变成了其丑无比的狰狞凶暴的恶鬼。而那绿色的梦,也随之破灭了。午休时,她朦胧中做了一个可怕的梦:墨汁一样的海水,沉沉的夜空,连天的大潮,鬼啸般的怒风,左右全是张着血盆大口的巨鲸,还有吐着毒芯子的水蛇,且她却淹没在孤立无援的浪涛中。她哭嚎,她呼救,她挣扎,她力图企及到一只摆脱厄运的小舟。猝然,她发现不远处有一块被礁石撞碎的木板,求生的欲望促使她奋力向那块木板划去,当她刚要抓住时,身旁却响起一个姑娘带有妒意的冷笑。当她诧异地正要看清那个同命运的姑娘的面目,那个姑娘却一把将那块木板抱在怀里,头也不回地飘走了。她可着嗓子要喊住那个姑娘不要抛弃她,不料一只巨鲸已经把她吞到了肚里。于是,她醒了,整整一个下午都心跳不止。她再三追溯,总觉得梦中的那个充满嫉妒心理的冷笑十分耳熟,耳熟得如同是她的孪生妹妹王蕾。莫非真的会是蕾蕾不成?这怎么会呢?她和王蕾自幼患难与共,休戚相关。最近以来,她虽然依稀发现王蕾对她有所疏远,话语中也常常流露出一些埋怨和讥笑的情绪,似乎自己妨碍了她什么似的。可是自己到底会阻碍她应该获得而不能得到的是什么呢?她猜不出来,也琢磨不透。为此,她常常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因而愈发感到孤独、凄惶、愁怅和悔恨。

  “嘭——嘭……!”又是一连几声敲窗擂门似的响动,王蓓心里又是一阵悸动,这会是谁呢?她们从走进这座地处北京心脏部位的招待所,而且走出招待所的门口往西又往北,拢共不足五十米就是一个邮局,她想给近在只咫的父亲发封信都不许。更有甚者,在她住的房间的楼梯拐角处象“钉子”一样设立了一个看守人员,她几次想下楼走走,都被他蛮横地加以阻拦住了。“为什么不许我下楼?”她曾恼怒地质问。“对不起,这是上边的命令!与我无关。”看守冷冰冰地板着面孔回答。“他们这是侵犯人权!”她秀眉陡立,怒不可遏。“至于他们是不是侵犯人权,我管不着。我只知道服从命令。”对方当仁不让,那毫无表情的面孔没有丝毫通融的余地。“你简直就是条看家狗!”王蓓想骂出声,转念一想骂也没用,因为责任不在他,他不过于例行公事,罪魁祸首是林立果和李洪世。所以,她只得无奈地幸悻回到房间,象个囚徒一样被桎梏起来。因此,来者决不会是半瘫的父亲和原先工厂的同事。莫非是蕾蕾?不可能。蕾蕾是会先喊叫的,用不着又是敲窗又是擂门,难道是林立果?他、他又来干什么?王蓓一想到林立果就浑身发冷,头皮一炸一炸的,两条腿也软得不行。这家伙来纯属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王蓓一直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在革命这个字眼儿喊得震天响的今天,在要“斗私批修”的语录歌响彻大街小巷的今天,在要建立一个红彤彤的新世界的誓言回荡在五湖四海的今天,在用“老三篇”统帅每一个人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在灵魂深处大闹革命的今天,林立果这些人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能够假借种种名义私自“招兵”,肆无忌惮地践踏人权,蹂躏无辜,为非作歹,纸醉灯迷,骄奢,淫逸,难道他们不怕犯王法!尽管他老子是副统帅,国家的宪法上没有说法律对副统帅及其妻子儿女的枉法作为一概不予追究呀?倘若是这样,岂不是与“刑不上大夫”的封建社会同日而语了?过去不是总说“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么?那么,现在的法律又到那里去了呢?虽说前几年在“砸烂公检法”的口号下一些专政机关不起作用了,可是现在不是天天喊要加强无产阶级专政吗?那么,“无产阶级”这个概念怎么理解呢?“专政”又是专门对谁呢?难道他们的权力比法律还大?难道他们权大于天不成么?可是,他们的权力又是谁给的呢?不是人民给他们的么?为什么人民给了他们权力他们竟然反过去又运用奴役人民?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呵?!

  “嘭——嘭——!”可恶的声音呀!置人于死地的声音呵!王蓓心里悲愤地诅咒着。他狠狠地一咬牙:哼,怕什么?大不了一死了事!而且要死个清白,死个干净!

  王蓓横下一条心,决定会一会那位副统帅的公子林立果。她象慷慨就义般地挺起胸脯,冲冲几步走出洗漱间,为了防止声音发颤,深深吸了一口气,刚要用力呼出,厉声质问一声“谁——?”突然发现了那“嘭——嘭”的声响是屋里不知从那里飞进一只蝙蝠,它大概意识到自己身陷囹圄,所以拼命想飞出去逃命,不时地撞在门上和玻璃窗上。

  原来是一场虚惊。王蓓凄然地苦笑了一下觉得两腿一软,急忙倚在墙壁上,额头上顿时冒出一层冷汗。她气愤地看着那只蝙蝠,那个小东西大概发现了屋里有人,“吱——吱——”地嘶叫着,声音是那样恐惧、凄厉和哀怨,如泣如诉。但是尽管它已经挣扎了多时,预感到无路可逃,然而它依旧不甘心坐以待毙,顽强地向死亡挑战,为了生存将用尽最后一点气力,似乎只有这样它才死而无怨。

  这是一只可敬可爱的小生灵啊!本来夜是属于它的,它正是夜的自由神,是夜的骄子。大概它是遇到了夜的天敌,要么就是过于渴求夜的追寻,却迷失方向,误入险境。或者它过分天真、过分幼稚;过分纯扑,认为夜十分美好,到处都是朗月晴空,夜风习习,充满了醉人的花香和夹带着清新的泥土味儿的气息,无处不是它自由翱翔的天地。殊不知,即使这迷人的夜空也有魑魅魍魉,也有罪恶,也有禁区。但是,它既己身陷牢笼,却不颓丧、也不畏惧,更不想轻生。仍然执着地循着生命的规律用奋争来赢得对夜的权力。

  “嘭嘭——!”一记重重地撞击声,那只蝙蝠使出全身气力向把夜封锁住的玻璃狠狠地冲击过去。由于用力过猛,头立刻被撞昏了,两个翅膀无力扑棱了几下,迭落在窗下的地板上。

  “呀!”王蓓不禁惊叫了一声,急忙走过去,充满怜悯和爱抚地蹲在窗台下,轻轻地将昏厥过去的蝙蝠捧了起来。过去,她是非常害怕蝙蝠的。在北方一些地区,对蝙蝠象对猫头鹰一样视为不吉利的象征。不仅它的样子可怕,叫声刺耳,而且它又与夜这个魔鬼的天堂结下了不解之缘,所以人们每见必诛之。而今,王蓓对这个频临死亡的小生命却产生了特殊的情感。她要拯救它,帮助它逃出禁锢,还它的夜空,还它的自由,还它的生命。于是,她打开了玻璃窗,溺爱地抚摸着那黑色的翅膀,然后轻轻一抛,那只蝙蝠一振翅膀飞了起来,一闪就不见了,但是却远远响起一声“吱——”的嘶叫声,那样悠扬,那样欢快,那样悦耳,那样动人心魄。

  王蓓觉得自己的心也仿佛随着蝙蝠飞出了楼外,跃入一个广阔而自由的天地。她不由地甜甜地一笑,脸上泛出兴奋地涟漪。可是,当她正要关上玻璃窗时,骤然间发现一个模糊的身影蹑手蹑脚地溜进了王蕾住的房间,她的心不由倏地提到了喉咙口,一个可怕的念头袭上心间:那是谁?怎么鬼鬼祟祟的?他溜到妹妹的屋子要干什么?一连几个问号使她得到一个可怕的结论,那家伙一定不是个好东西!不好,我得赶快去看看,决不能让蕾蕾遭暗算!

  王蓓急忙关好玻璃窗,戴上军帽,悄无声息来到王蕾的门口,屋里传来李洪世和王蕾的话音,使她两只脚象生了根似的一动不动地站在了原地,身子僵住似的,胸口象擂鼓一样,惊骇不已的心越跳越快,脸象烧纸似的白中带黄,黄中带白。

  “蕾蕾,求求你,答应我吧?”

  “你要我答应你什么呢?”

  “通过这一段时间的接触你还不明白?”

  “你要我明白什么?”

  “你不要再折磨我了,你就是我的天使,我爱你。”

  “你爱我?咯咯咯……,我的大秘书,我一个小新兵,有什么值得你爱的?”

  “蕾蕾,不瞒你说,自从我第一次看到你,就爱上了,而且爱得非常痴心。要不,我怎么想方设法使你入伍。”

  “噢——,原来你们叫我当兵,是为了给自己讨老婆,亏你们做得出来!我问你,你偷偷地勾引一个战士,不怕林副部长知道了对你军法论处?”

  “既然你提到了,我就把话挑明,是林副部长答应要把你介绍给我的。”

  “是他答应的?这就怪了,婚姻是我的自由,就是退一步说象封建社会那样讲三从四德,也轮不着他给包办代替,他是我什么人?”

  “事到如今也没有必要保密了。但是,我只能给你说,你千万不要叫你姐姐知道。你们名义上是‘特召’入伍,实际上是给林立果选妃子!知道吗,妃子,就是过去皇帝所有的老婆的最后一等:皇后、正妃、贵妃、妃子。”

  “原来你们干的是这种丑恶的勾当!不行,我要到法院告你们去!”

  “蕾蕾,你小声点,我求求你,你不能去,你不知道,你们进来就出不去了。楼梯就有看守。你要是声张,叫林立果知道了,会把你弄到神不知鬼不觉的地方,永远和社会隔绝。到时候你要再不听命于他的摆布,他会向你下毒手的!”

  “他敢草菅人命!”

  “我当真不是吓唬你,你以为死在他手里的姑娘还少哇。”

  “杀人偿命,他就不怕被枪毙?”

  “你太天真了。他们权大遮天,当今不少专政机关被他们操纵了。再说,他们会制造种种借口的。”

  “我不信,社会主义的国家的专政机关不为人民申张正义!”

  “你这话在理论上没错。可是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你没看现在是什么时候,现在都快成了林家的一统天下。再说,哪个国家的专政机器不是为上层人物服务的?你就是上告也无门。”

  “我问你,林立果在我姐姐身上打的是什么主意?”“你小声点,要是叫你姐姐听到就麻烦了。实不相瞒,他是叫你姐姐当他的妃子。”

  “那,那为什么他偏偏要把我介绍给你?”

  “哎呀,你以为林立果的妃子是好事嘛?告诉你吧,这事连我爹妈都不敢告诉说,林立果的妃子眼下不下于上百个,光已经怀孕的都快一个班了。过去当皇帝的妃子还牢靠点,当他的妃子,他玩腻了就抛弃了,有一些稀里糊涂地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就被调到山南海北去了。”

  “我不信。你在唬我!”

  “你不信?好,我跪下对天盟誓:苍天在上,我李洪世在下,我对王蕾说的话如果有半句虚言,愿天打雷劈,不得好……”

  “我不要你往下说了!你要说,刚才的对天起誓是说着玩的。你说,你说呀!”

  “蕾蕾,我的宝贝儿,我的天使,我的心肝儿!……”王蓓再也听不下去了,惊讶得牙齿打战,两腿发抖。她觉得自己又好象是在恶梦中,又感到浑身似乎是在发高烧,但是理智明确地告诉她所听到的决非梦幻也非呓语,的确出自“林办”的秘书、“联合舰队”的书记官和联络官李洪世之口。如果说她在这之前对林立果凭着姑娘的敏感察觉出他心怀叵测和对自己的不幸有所预感的话,然而她绝没有想到林立果是人面兽心和她面临的厄运竟然达到这样令人发指的程度。她绝望地呆呆地瞪着眼睛,脚步迟钝地往回走着。蓦地,她的两条腿象被从王蕾住的房间甩过一条绳索似的拽住了“蕾蕾,放开手,我必须马上离开。”

  “嗯——,我不!你不是说永远爱我么?”

  “你听我说,林立果交给我一项紧急任务,需要马上去办。他一会儿就要来这里,万一叫他看到我,他会大发雷霆的。”

  “他来这里干什么?”

  “还不是为了你姐姐。”

  “他想干什么?”

  “上次在那座小洋楼里你姐姐拒绝了他,他就说以后要好好收拾她,我估计他今天来一定是要报复。”

  “报复?莫非他要杀人?”

  “傻瓜,报复这个字眼儿用在此时此刻就是要作好梦,就是木已成舟,就是要生米做成熟饭,懂了吧?”

  “那我姐是决不会答应的。”

  “哼,不答应?换个别人可以,遇到林立果恐怕难以办到。他不仅心毒手黑,而且还有不少特殊手段。”

  “特殊手段?”

  “我量你也不知道。象请你喝杯饮料,或者叫你抽只烟,实在不行暗暗扎你一针,工夫不大你想反抗都无能为力了。”

  “想不到他这么卑鄙,这么丑恶!”

  “想不到?想不到可不行呵!不光他为了玩弄女性不择手段,连他妈都不正经,哎,我这话要传到叶群的耳朵里可是要人头落地的,我相信你不会出卖我。现在来不及了,以后有时间好好给你说说她的风流韵事。不要说别的,就是她被褥底下和床头柜里就摁着不少乌七八糟的东两。你没听说过她和黄永胜的桃色事件吧,那是林立果在叶群的电话机上安了窃听器,把她和黄永胜的T情录了音,叶群知道后大闹了一场。我得快走了,细微未节以后再详细叙述。哎,你千万不要出去,不然性命难保!”

  王蓓惊恐不定地跑回到房间,急忙关上屋门,无力地又象是躲避灾难地靠在门后,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仿佛她的心在痉挛、在淌血、在冲撞,抑止不住的眼泪无声无息地夺眶而出,两行成串的泪珠顺着冰凉的面颊流淌,是委屈、是气恼、还是惧怕?她说不清楚。她一动不动地呆立着,似乎她已不复存在,而进入一个幽冥的世界,一切皆空。

  “吱——”地一声嘶叫,仿佛那只蝙蝠又飞了回来,或者是原本就没有飞走。这个获得自由的小生灵不早不晚地在这个时刻鸣叫,是出自报答地提醒、召唤和警告,还是出于没有任何意义的自然规律,可谁又能知道哩。

  然而,王蓓听到这熟悉的嘶叫,呆痴的两眼眨了眨,仿佛她的灵魂回归到身躯,回到了可怕的危在眉睫的现实中。

  正在这时,楼梯口拐弯处响起了两个人的说话声,依稀可闻。

  “林副部长您来啦?”

  “你在值班,辛苦了。”

  “首长辛苦。”

  “休息去吧,没你的事了。”

  “谢谢首长的关心。”

  接着脚踩楼梯的咯吱声。一声比一声响,一声比一声重。

  “林立果来了!”王蓓暗暗惊叫了一声,心又忽地提到了嗓子眼儿,两条腿也开始瑟瑟发抖。怎么办?可怎么办哪?是跟他拚了,显然是自投罗网,自己怎么能抵得过他?要么跳后窗一死了之,可是这样死又不明不白。还有,要是自己孑然一身,死也就死了,省得在这个坏人得志、好人遭殃的世道倍受欺凌。可是这样一来剩下一个半瘫的父亲谁人照管昵?蕾蕾她又……唉,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呢?真是世界上最难测的是人心。干脆逃吧,逃出这魔鬼般的牢笼,到天涯,到海角,到穷乡僻壤,到人迹罕至的地方,哪怕到轮藻莽林与游鱼走兽为伴也比和人面兽心的家伙为伍强上一百倍。熬度苦海的灵丹妙药就是等待。除此在这个权贵横行的年月对于一个羸弱的女子还能有什么良策呢?于是,她机敏地躲在半开掩的门后,牢记克制怯懦的方法是仇视这句不知那位文人骚客所杜撰的名言警句,两眼狠狠地瞪着前方,双手不由攥成了拳头,气也忘了喘了,腿也忘了抖了,颇有一副决以死战的气概。

  屋门一开,林立果径直往里屋奔。幸亏他推门的力量不大,否则将撞在王蓓的身上,那时将出现什么结果,将不堪设想呵!

  王蓓见林立果一进里屋,急忙夺路而逃。但是由于逃脱虎口的心愿过于急切,大意忘记了楼梯是木制的,踩得楼梯咚咚响。楼梯越响她越以为林立果在后追,所以也就跑得越快,踩得楼梯也就越响,身后宛如爆起一串连珠炮。

  林立果闯进里间屋,发现徒有四壁,又听到楼梯发出的唯有惊慌失措才能够产生的响声,立刻意识到是王蓓逃跑了。他阴险了。他阴险的脸冷冷一笑:“小臭婊子,想溜,没那么容易!”他伸手从裤兜里掏出一只微型无声手枪,一个箭步冲出屋,声撕力竭地冲着楼下大喝一声:“警卫——把那个女的给我抓回来!”他喊完见没有回音,知道自己办了一件错事,不该叫那个看守睡大觉。他妈的,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如果将王蓓追不回来,有可能将铸成一件难以挽回的大错。因为这个倔犟而又富于心计的姑娘很可能看出了他们的一些内幕,至少可以肯定她知道了林氏家族在以“特召”为诱饵在搞选妃的勾当。要抓住她,一定要抓住她!林立果气急败坏地追出了楼门口。

  “轰隆”一声沉重的雷鸣,震得迷朦的夜空瑟瑟发抖。接着是密集的雨鞭劈头盖脑地抽击下来,打得院门口的一棵梧桐树劈叭作响,这里那里同时响起一片和声,汇集成一股强大的愤怒的呐喊。

  林立果往外追了几步,又心虚胆怯似的退回到了楼门口,他那愤怒的目光在闪电的照射下绿得瘆人。他恶狠狠地一挥拳头,猫腰钻进了停放在楼门口左侧的黑色伏尔加小轿车。

  “追!”他刚刚踏进车门,随之一声低吼。

  正倚在海棉软垫靠背打盹的程琢听到林立果的喊声使劲瞪大眼睛,猛地一踩油门,伏尔加小轿车象只恶犬似的蹿了出去。

  “往那边开?”程琢开出大门口,“哧”地一声刹住车,扭头向林立果请示地问。

  林立果两眼茫然地向东西两个方向看了看,弄不清王蓓究竟向哪个胡同跑了,没好气地:“该往哪里开就往哪里开?”

  程琢一听,象啃了口苦瓜似的咧着嘴:“那、那到底往哪里追呀?”

  “混蛋!”林立果两眼一瞪,“你他妈的问我,我他妈的去问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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