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寇志

第二十四回 司天台蔡太师失宠 第魏河渡宋公明折兵

　　却说天锡、应元押解了钱吉一干人赴省下一路无话。不日到了济南府，进得城来，头站伴当引入公馆歇下，提刑检讨贺太平早接到文书已委员弁来查点人犯，收入监禁了一切公项使费俱是毕应元去说合，那应元才本能干，又善说词，此次解犯费项，却不吃亏，当日，天锡换了公服，到检讨司前禀参。恰好衙中发晚鼓时候只贺太平尚未退堂，当时放参，天锡随着那承局参见了下递上由册折子。贺太平看了下打鼓退堂，随教天锡内衙相见，赐坐，问道："此案人犯尽可委员弁解送，太守何必亲来？"天锡便将恐群盗翻供，刘安抚处须得打点之事说了上贺太平道："此说也是个但不知太守带了多少打点银两？"天锡道："五百两银，"贺太平道："济得甚事！这刘安抚是个极要钱的人，一切房费、盘费、过堂公款、朱墨纸笔，都休算上，只是通内堂个极苦也须得一千两银子；兜底包到，里里外外，总须二千余两方只看得过，"天锡道："似这般怎地好？"贺太平道："我也拮据得紧，不能全行替你成全。你再去商量得五百两来一我遮莫与你凑一千两帮助你人"天锡拜谢道："得恩相如此成全，卑府方放下心。"当下天锡辞了贺太平，回到公寓，与毕应元商量，恁地再得五百两。应元道："前日卑职原说这点银子不够，此刻若回曹州，往返多日，不如想个树上开花的法子，安抚衙内当案王孔目，卑职与他厮熟只太尊只须立纸文书与他待结案时交付，岂不省一番急迫个"天锡依言。应元便去见了王孔目说明人王孔目也依了。上下都打点明白，那安抚使刘彬方才挂牌放参上天锡带了由册折子，并检讨使的公文禀见，那刘彬升厅，验了案由，问了备细，天锡一一禀了，刘彬教天锡且退，带钱吉一干人上来审讯儿钱吉等都供认了。

　　刘彬将钱吉等收禁，遂与那几个幕宾商议具奏奏称了大略云"宋江不受招安，阳遣钱吉等迎接诏书，阴遣贼目乔扮武妓刺杀天使侯蒙只抢去诏书。钱吉等惧罪自首，供出乔扮武妓之贼目郭盛几在逃无获。臣伏查钱吉等虽属贼党，讯据不知情由，且见天使被害一畏罪自道，应姑免死罪了刺配沙门岛。查取职名上侯蒙遇害在前，护理曹州府知府之推官盖天锡任事在后，应免其失察之咎。前任知府某虽有失察，已死无庸议。其贼目郭盛讯据已逃回梁山泊，应俟就擒之日，归案讯结。是否允洽，伏乞睿断"等语几缮毕，便请贺检讨一同会衔具奏，贺太平道："此案事关大盗逆命，镇抚将军张继亦须知会他只"刘彬道："检讨说得是，"就命备文移知张继。那张继是勋戚之后，世袭侯爵，镇守山东全省地方，虽是督领重兵，为一方阃帅７，却是为人懦弱无能，一切军务大事全仗夫人贾氏替他决断又闲话慢表。当日刘彬依贺太平之言上移知张继去讫。忽报新任曹州府知府从东京到来禀见口刘彬见了手本大喜。你道这新任曹州府知府是谁？却是高太尉的儿子高衙内，原来高衙内自从被陈丽卿割去耳鼻之后，高俅谎奏称是收捕陈希真受伤，官家准记其功，且赐医药几所以他不以为辱，反以为荣儿得他老子之力，铨选曹州知府，那刘彬本是高俅提拔之人，今见高衙内，怎不奉承他，当时参见罢，即请入内堂私礼相见，宴会赠送，自不必说。刘彬就教盖天锡将曹州府印信交代高衙内，留天锡、毕应元在都省公干个高衙内接了印信，辞了各上司，带了仆从，得意扬扬到曹州赴任去了一早有细作报与梁山，那林冲在濮州一闻此信，便有攻打曹州之心。看官且莫性急，按下慢表。

　　且说当日戴宗、吕方两个离了曹州府，行了二百多里方才天晚下二人卸去甲马，寻客店歇了了就住在店内。等了三日，不见毕应元一干人到来一二人疑惑，戴宗道："吕兄弟且在此等待个我迎上去看来。"当日戴宗拴了甲马上作起法来，仍转曹州，正撞着盖知府、毕押狱解钱吉一干人动身，戴宗大惊，飞忙回到下处说与吕方，吕方也吃一惊，二人急回梁山报知宋江，宋江见吕方已回，大喜，遂罢攻打曹州之事。戴宗禀说前因口吴用便道："此是'番犬伏窝'之计了钱吉等如何省得，必然被害一他既放回吕方，必然谎奏朝廷人反说我们不是。可烦戴院长速去东京探听消息，"宋江道："说得是。"戴宗领命上当日扎扮下山去了。宋江见吕、郭二人都回山寨儿并无损伤，稍为放心。遂简练军马，观看动静。

　　且说戴宗直到东京，径投范天喜家，具道来意二天喜道："怎的山泊里坏了天使个把这招安弄决裂了？"戴宗道："你怎么颠倒说是山泊里坏了天使？这都是陈希真那贼道遣女儿来刺杀天使，阻我梁山招安之路，现有公明哥哥与太师的书信在此，"天喜道："你休题太师，目下官家盛怒，已将太师贬去三级，现为工部侍郎了。"戴宗惊道："此却为何？"天喜道："说也可恨，那日官家御司天台，占望云气，忽见太阳中心有一颗黑子有棋子大小，当问左右近臣，彼时道士郭天信在旁，侍陪圣驾，那厮深晓天文，当时奏道：日中有黑子，是大臣欺蔽君王之象，恐宰辅侵权，望官家留意。天子听信此言，深疑在太师身上，恩礼渐渐衰薄，昨接到山东安抚司奏章几称说钱吉等供认，刺杀天使侯蒙之武妓乃是我山寨中郭盛头领口天子览奏大怒，当唤入太师，大加申斥。那陈瓘、宋昭等一班儿从旁和哄若不亏童郡王、高太尉力救人定将太师发配州军编管，如今已降了侍郎。这不打紧如今官家又悬一口上方剑在至德殿上，有旨说：再有敢奏招安梁山泊者儿立斩不赦。此刻只等种师道征辽奏凯便拜大将征讨梁山。圣意已定只天怒难回，谁敢多说。"戴宗听了大惊道："似这般说怎好？现在公明哥哥有信，多多拜上太师，求他鼎力周全儿兄长可怎生引我去面见太师？"天喜道："太师此刻已是不在其位，况近日忧愁成病，未便引你去相见人这信，我与你呈递上去向"当晚天喜留戴宗歇在家里，将书信传递入去。次早，太师唤天喜入后堂。多时儿天喜回家，将了蔡京的回书与戴宗，说道："太师吩咐，多多致意宋头领千乞看觑我的女儿、女婿，此刻虽先天宠，童贯与我心腹至交，我的事便是他的事，我重托他好歹在圣上前周全贵寨一众位头领放心为要。"又有许多金帛赏赐戴宗又戴宗收了，不敢怠慢，当时别了天喜口拽起大步，作法回梁山泊去了了一见宋江备说一切，呈上蔡京回书人众头领听了，俱各大惊，宋江听了朝廷不准招安，蔡京却失了宠，又喜又忧儿对吴用道："可恨陈希真害了天使，刘彬这伙奸贼竟横架在我身上二枉是冤屈难明，不如兴师去打猿臂寨下擒得陈希真父女来，不愁没分辨处，"吴用道："兄长之言极是，小可所以说过，不乘此刻攻打陈希真，待他养成气力，急切难图，近日狄云兄弟又病故了，此仇更当报。"正说话间上忽报差到猿臂寨去的下书人回来，有陈希真回信带转。宋江唤入问道："那陈希真如何？"下书人禀道："那陈希真一见了大王爷的书信十分钦敬儿留小人客馆安歇。连留三日只酒筵相待。小人恐误日期了苦辞要行。陈希真方付了这封回书下又与了小人好多金银。"宋江、吴用心中疑惑只且看那信面封皮上写得甚是谦卑口却也欢喜。当时拆信，与众头领同目观看，只见上面写道：总督猿臂、青云、新柳三营都头领陈希真，谨覆书于梁山泊主宋公明阁下：尝闻古人有言："浩浩阴阳移二年命如朝露。万岁更相送，贤圣莫能度。"抚易尽之光阴了而不于其间作消遣法者，愚人也。希真有生之后，虎豹其姿，豺狼其性，目尽图书口心通鬼物。幸生当盛时，光天化日之下，为无可为，遂移情方外，从事于导引辟谷，儿与夫朝菌蟪蛄度长絜，大下不过一消遣法也。既而见忤于当道，遂潜伏爪牙，苟全性命只不意公明方快心于沂州之野人蚩尤，横飞，惊霆不测人地轴震荡，百川乱流，巅无安巢儿渊无恬鳞，俾希真失其栖迟，于是啸聚猿臂，为逋逃渊薮，只脍肝杀越，行所无事，希真初不知绿林为终南捷径，，而逆天害道，公然行之者人亦不过为消遣法也。希真既有猿臂下而公明之青云山当我咽喉，希真规取形势，欲戎马出入之利下是以袭而取之。卧榻之下，原非人酣睡地，不足问也，卓哉公明，谈"忠"论"义"天下英雄，莫不俯首。又蒙谊不遐弃了虽不肖如希真者，尚不惮以此二字谆谆惠诲，此固希真所未尝习闻者也几虽然，往训有言："不背所事曰忠，行而宜之曰义。"又曰："智足以欺王公二而不足以欺豚鱼；忠义足以感天地泣鬼神，而不足以动盗贼之心。"何则？盗贼、忠义之不相蒙，犹冰炭之不相入也。希真与公明同为跋扈飞扬个千载定论，莫不共见为剧贼渠魁上亦何所用其深讳？以贼取贼口不得为窃；以盗攻盗，不得为讨口青云本非公明所固所，希真取之不为贪，而公明不怒不为厚也。天子未尝以征伐命公明而公明私自发难于猿臂不为顺上而希真悉力拒战不为逆也，方今宋室无东周之衰，而公明欲以匹夫行威文、庄穆７之事，希真窃疑之。夫天下莫耻于恶其名而好其实，又莫耻于无真实而窃其名二公明忠义之名满天下，而不察杀人亡命下有司所宜问，无故而欲效法黄巢；血染浔阳，世人所宜骇，乃饮怨衔毒二报复尽情，行而宜之之说安在？啸聚而后，官兵则抗杀官兵，王师则拒敌王师，华州、青州、东平、东昌，皆天子外郡，横遭焚掠；黄钺白旄，赏功戮罪，皆朝廷王章，俱为僭用，不背所事之说又安在？如是而犹自称为忠义，希真虽愚，断不能受公明教也，且夫希真所为，非不大类公明，然逆料天下后世，必薄责希真，而厚疑公明者，何哉？希真不敢树忠义之望，而公明不肯受盗贼之名也；希真自知逆天害道，而公明必欲替天行道也，无盐，自惭媸陋，人皆谅之；夏姬自伐贞节，适足为人笑耳！假使公明果能奉天子明诏，鼓行而东，希真束手就戮，夫复何言。若乃假忠义之名徘徊观望，必有先公明而为之者，公明自顾不暇，奚暇为希真惜耶？夙慕梁山强兵百万，公明韬略渊深，倘惠然肯来下希真亦有羸卒万人，靖壁以待几两相攻杀，彼此无名，亦一消遣法也二或胜或负，等诸触蛮之得失口所谓盗弄潢池，无足重轻者，何用假朝廷，说忠义，陈天道如此惊天动地为也？谨复左右了其熟图之。

　　宋江看罢大怒，吴用等也都呆了。宋江气得面如喷血，手脚冰冷，不觉昏厥了去口众人忙唤，方醒过来。宋江大骂："希真贼盗，我与你势不两立！"众头领无不大怒只见李逵在旁冷笑道："哥哥不听我的言语，却吃这厮奚落。"宋江大喝道："黑厮省得甚么，又来胡说！"李逵道："我虽不懂文理，只看哥哥见了书信，气得这般光景，必是那厮笑我们受招安儿早知不听那鸟知府哄，岂不是好？"宋江听了这话越怒，要斩李逵。吴用喝道："哥哥正在不快，你省说句，靠后去！"喝开了李逵，又对宋江道："哥哥息怒，那厮依仗有些人马要和俺对敌人正要去擒他，他倒来吹毛求疵几定要洗荡了那厮的巢穴又"宋江道："军师说得是一"次日，宋江教裴宣计较下山人数儿正说间，忽报濮州林冲头领差人投文来，宋江唤入，取信看时，乃是林冲探得高衙内做曹州知府，林冲记念前仇，要求公明准其起兵攻打曹州下擒拿高衙内，"千万与兄弟作主"等语，宋江看了，与吴用、公孙胜商量道："林兄弟此仇几不容不报。只是攻打猿臂寨这机会不可失口其势不能两顾，怎好？"吴用道："可写信与林头领劝他暂忍数日之气，等打猿臂寨得胜之后，定然与他报仇便了，"公孙胜道："林头领每提起高俅陷害一节人怒发冲冠，眼中冒火。今日仇人相见儿分外眼睁，虽写信去劝他几恐他未必忍耐得。贫道想，何不遣人去替他回来，同去打猿臂寨，一乃仇人离开眼前，二乃林头领武艺超群须知少他不得，岂非两全其美？"宋江道："此论极是下"当日便令双枪将董平往濮州去替回林冲儿这里且按兵等待。

　　不日林冲回到梁山，宋江接着道；"非是不许贤弟报仇，奈此番攻陈希真，机会不可失，望贤弟助我。俟胜了希真，攻打曹州，报贤弟之仇，都在宋江身上。贤弟休烦恼！"林冲领诺，当日便写下告示，将下山打猿臂寨头领分作两起：头一拨宋江、花荣、李俊、穆洪、李逵、杨雄、石秀、黄信、欧鹏、杨林二共带六千步兵，六百马军；第二拨便是林冲、秦明、戴宗、张横、张顺、马麟、邓飞、王矮虎人又去兖州调回时迁以备探路之用，也带领六千步兵，六百马军，两起共是一万二千步军下一千二百马军。教宋清先备得胜酒筵只众头顿欢聚一夜。宋江向吴用道："那年我打祝家庄，先是自己去，未能得利几幸亏军师到来，助我成功下今仍欲烦军师同往，早晚可以商议，未知可否？"吴用欣然领诺，便又派吕方、郭盛同行上宋万、郑天寿接应粮草，卢员外并一切头领镇守山寨向当日宋江领众下山，杀奔猿臂寨来了早有细作报与陈希真。

　　却说陈希真自从吞并了青云山，又开得银矿，煎炼铜斤；又招抚散亡流民只开垦地亩，四方无业饥民多来归附；又令侯达提调窑器几私通客商，发去各路销卖几官府几番也禁止不得：因此兵粮充足一众英雄见希真并不劫掠而自丰富人都各欢喜。陈希真恐梁山来战争将三寨钱粮计会一切事务都委刘广、苟桓在猿臂寨掌管，自提精兵驻扎青云山。

　　那时正是三月中旬口天气和暖，祝永清与陈丽卿已成合卺之礼了正在新婚之际，连日庆贺宴会几自希真复了宋江信之后乃集众英雄议事。众英雄礼毕，分班坐了。希真笑道："可笑宋江这厮二把这等信来唬吓我。我等岂是受他笼络的了吃我回他这封书。那厮见了下不怄个死，也有九分没气，他必然兴兵动众，拚命而来，当如何对付他，愿闻众位妙策"只见慧娘答道："迩年来梁山正强二兵精马壮，今被姨夫一激，来势必然凶猛。兵法云：'避其朝锐，击其暮归。'何不深沟高垒一守老了敌兵，待那厮退去，随后掩杀，可获大胜。"语未毕，只见祝永清道："秀妹妹之言几虽合兵法，但我更有一计在此，我早料这厮要来，已差心腹人在魏河西岸个如此如此安排下了。今求泰山与小婿三千精兵个渡过魏河，背水下营。那厮若打从这条路来儿先杀他个下马威，再依秀妹之计坚守几"希真大喜道："你二人之计都妙一贤婿去时，三千兵恐不敷用一竟带五千兵去。我在魏河这一岸扎营等你，"众头领听了，无不忻然，慧娘道："玉山兄既有此妙计个奴家索性再助你一件器械，"希真问是何物，慧娘道："甥女前日曾教水军用捍水橐籥，，，可以伏居水底，姨夫已准用了了今就以此法变化，造成飞桥个此桥亦用黄牛皮做就。这桥若拆散了口军士们身边可以分带；凑起来顷刻成一座浮桥二千军万马任意可渡。用毕顷刻可以收拾人毫无形迹。奴已备好在此人今玉山要背水立营，这桥正得用一"永清听了大喜。希真道："且待梁山去的探子回来一便知端的。"不日，细作回来报道："宋江等领一万多人马来厮杀也，"希真便传令先将砖城工作停了，张家道口除苟英领三百兵镇守钟楼之外口不许存留一人。一面去新柳营调回祝万年，又去虎爪关调回刘麒，猿臂寨调回苟桓、王天霸，派谢德、娄熊权去代领只这里兵马分作两起：第一拨祝永清、祝万年、陈丽卿、栾廷玉、栾廷芳、王天霸，共领步军五千，马军五百，下山渡过魏河，背水下寨；第二拨只是希真同慧娘、刘麒、苟桓四人个领大兵随后下山，就魏河东岸下寨，另拨一千军，带着飞桥接应祝永清上分派已定，只等梁山泊军马到来，却说宋江带领人马杀奔猿臂寨来，离青云山尚有二十余里，下了寨栅。宋江在中军帐里坐下人和吴用商议道："我听说青云山左侧张家道口四边都无依傍一敌兵难以把守，我就那里长驱直进如何？"吴用道："不可陈希真不比等闲之辈，岂肯留此大破绽，那里必有防备，莫如夹魏河立寨下"宋江道："夹河为阵，他不肯来，我不可往，守到几时去？"吴用道："事难预定，只可相机而行。且先使两个分头去探听路径，才可与他对敌。"宋江便差戴宗、时迁去探路，次日一早，戴宗回来道："陈希真差他女婿祝永清几同祝万年领一枝兵在魏河西岸背水下营，希真自己却在河那一岸倚山扎寨个魏河里并无浮桥，亦不见一只渡船向祝永清的营盘系是五营上分东西南北中，海棠花式样安扎，背后紧靠着魏河。"正说间，时迁亦回来，说道："小弟去张家道口打探那张家道口空荡荡的并无一人一马儿正在那里修造砖城，满地堆着砖石下亦不见一个工匠，四面各处看探口人影也无。只有十里远近，正中间一座钟楼，旁有几间小屋上想有些少兵丁居住，余无别物口任凭生人来往，亦不稽查，"宋江、吴用听了，甚是疑惑，宋江道："这也作怪，却是何故？"忽报祝永清下战书，吴用批："刻日交锋"，宋江道："他背水扎营必有缘故，军师怎样胜他？"吴用道："拔寨前进个我自有道理。就前面险要处安营，我兵初到，锐气甚盛，休要斗将几可与他混战取胜。我兵即或不利，可以退守。那张家道口必有备防，休去睬他。"宋江依言，当命三军饱餐战饭，拔寨都起，离祝永清不过三二里之遥，依着树林一字儿扎下三个营盘，中军是宋江、吴用、吕方、郭盛、林冲、花荣、李逵，左营是李俊、穆洪、杨雄、石秀、张横、张顺，右营便是秦明、黄信、欧鹏、杨林、戴宗、马麟、邓飞、王矮虎、时迁向安营已定，吴用对宋江道："既与他混战，可将军马分为四队，奇正相生，必获大利。"宋江道："有理，"当时宋江与林冲、花荣、李逵领前队；李俊、穆洪领左队；秦明、黄信、欧鹏领右队；杨雄、石秀、杨林、戴宗领后队；只有吴用、吕方、郭盛、二张、马麟、邓飞、王英、时迁守营，分派已定。

　　宋江正待领兵出阵，忽听得右军营里喊声大振人枪炮震天。连次来报："敌兵劫寨二已杀入围子里。兵马不知从何而来人"宋江、吴用大惊，忙传令道："右营已中奸计，中军、左营休动，切不可去救，那厮必有外应。但有外应贼兵来抢中、左二营，不问多少，只把神臂弓射去，休容他近寨。"道言未了，中营后面早已火发，粮草堆齐着人人马乱窜。吴用只教休动，妄动者立斩，只将神臂弓、佛郎机保住中军又吩咐左营一样如此。果然陈丽卿来抢中营口王天霸抢左营，三五番冲突都被神臂弓射回，不能杀入。那神臂弓是两人分用一张一弓发三箭，长六尺，发远五百步只乃是宋朝利器。当时祝永清、祝万年从宋江营后杀出，乘势纵火烧粮，也被神臂弓、佛郎机，，阻住，不能杀到中军。只有栾廷玉、栾廷芳，出其不意杀入右边营内人逢人便砍。右营贼兵不及备防儿吃栾氏弟兄杀得马仰人翻只那马麟、邓飞、王矮虎、时迁都从乱军中逃出性命又祝氏、栾氏弟兄四人合兵一处一斩首无数，掌得胜鼓回营人丽卿、王天霸已收兵而回，这一阵杀得那梁山兵胆战心惊，更不知猿臂寨人马从何处杀入一细细查看，中营后面、右营围子里都有七石缸大小地穴数十处儿原来都是祝永清预先使心腹人掘下的地道，料得宋江必在此等所在扎营人果然中计。当时查点，损伤二千余人，烧坏粮草器械无数，幸亏军师吴用镇定中营、左营个不致失利。宋江大怒道："祝小畜生焉敢如此！"便传令起合营兵马前去厮拼，只见探路兵来报道："祝永清得胜后，便拔寨都渡过河去了。扎营处只是一片空地，一物全无。"宋江、吴用惊讶道："这厮又不备船只，不搭浮桥，却怎生渡得这般快？"当夜宋江与众头领在寨中商议下都疑惑不定。

　　次日，宋江差人渡过魏河，直到希真营内下战书。希真批："来日渡河交战儿"书后又批道："夜来小婿行小狡狯儿戏弄足下，幸勿介意。"宋江愈怒次日，宋江严整队伍，在魏河西岸摆成阵势等候只希真并不出战。宋江着人去催，希真回书谢道小女于归，："，今日正当弥月。敝寨设酒庆贺个无暇厮杀，故而爽约，望改期明日向"宋江怒极。气得个李逵暴躁如雷个道："为何不渡过河去怕他甚鸟！"宋江道："兄弟也说得是，"便传令搭浮桥渡河。吴用再三苦劝道："哥哥，你忘了天书上明明写着：临敌休急暴人对阵莫匆忙；急暴难取胜二匆忙多败亡。古来兵家犯此取败者，不知其数，兄长岂可蹈其覆辙儿请暂息一时之怒，从长计较，吴某不才，管取一条计胜他，"宋江只得忍一口气，收兵回营，次日，宋江又陈兵西岸，遣人去希真处挑战，仍不见动静，直至下午，希真方批回战书道："公明既善用兵何不渡过东岸一决胜负？希真若半渡邀击，非丈夫也。"宋江脑门都气破了上对吴用道："这贼道欺我太甚，当用何法攻也？"吴用道："小可算定了二这厮欺我不敢渡河。我一面只顾搭浮桥二假作欲渡之势；仍将兵马分作两拨，兄长领一拨，今夜悄悄从上流头黄叶村渡过去个小弟探得那个村坊有百十家烟灶，多是渔户，水势尚浅，渔船甚多下可借他作浮桥。但必须另留一枝兵射住岸口，方可过去。一到彼岸，先占地利上扎下营寨，然后进战。小弟自同众兄弟从此地进路下两面策应，此河可渡也，"宋江听罢甚喜。

　　当日黄昏时分一宋江仍同花荣、李俊、穆洪、李逵、杨雄、石秀、黄信、欧鹏、杨林下带一半人马投黄叶村去；吴用分一半人马镇住河口，催督军士铺搭浮桥，假作渡河之势，当晚宋江领兵奔黄叶村来，叫穆洪、石秀带数十个喽啰先到村中去晓谕百姓："休得惊恐二我不过借此渡河，决不烦恼村坊，各宜安静，妄动者立斩个"穆洪、石秀领命去了一宋江到得黄叶村，已是初更天气，那些百姓渔户都来焚香迎接，宋江都安抚了，就叫借众渔户的渔船趁月光下搭起浮桥，二更时分，早已完毕。宋江留黄信、欧鹏带领弓驽手射住岸口，宋江同众好汉渡过魏河东岸，果然神也不知，鬼也不觉个宋江甚喜，暗传号令，人皆衔枚下马皆勒口，顺流迎下去一走得五七里，已近半夜时分，宋江同花荣相了地利，倚山傍水之处住下兵马口宋江对众好汉道："吾在此处安营下寨，希真坚守不出以为得计只今已入其内地。再夺得他几处险阻，更有吴军师策应，那怕这厮不败！明日众位弟兄与我努力个"众头领欣然领诺。

　　宋江正令军汉们搬泥运石，掘濠凿堑，安立营寨，忽听半山里一个号炮飞入云端，四面喊声大起，猿臂寨兵马下漫山遍野而来。梁山兵慌忙迎敌个两下交锋，混战了一夜口天色大明，希真方才收兵，宋江帐房器械失去无数，安营不得，只得屯在一个林子内，正与众好汉商议间，只见戴宗赶来道："军师请大哥不如收兵回去口河口浮桥已被希真烧断了只昨夜贼兵渡过河来劫营一吃军师防备得紧，只伤了些伏路兵，不曾吃他得便宜。特请大哥回去商议下"宋江道："我已渡过此岸个正好与敌人决战，何故退兵？"花荣道："既是军师如此说，定有妙计，哥哥须要依他，现在黄叶村的浮桥得黄信、欧鹏把守二虽不妨事，恐再中那厮奸计老大不便。"戴宗道："那厮渡河并不用船只桥梁，在水面上来去如飞，正不知是何故，"宋江与众人都甚惊疑向宋江听了这话，只得收兵回黄叶村儿希真亦知宋江军有纪律，兵势未衰，不敢追逼，亦自收兵而回，那宋江到了黄叶村，黄信、欧鹏接应只仍过了魏河西岸，令花荣、穆洪、黄信、欧鹏断后一归到大寨，吴用接入。宋江问吴用道："贼兵虽与我混杀一夜，不过小失了些人马器械，并未挫动锐气，军师何故要我收回？"吴用道："那厮昨夜亦来劫寨，吃我防备，不被他着手又我因见彼军渡河，不用舟楫桥梁，大有可疑，真有神出鬼没之机了深恐兄长有失，所以请回，从长计较。如果胜他不得，小弟愚见，不如且归山寨个再候机会。若旷日持久粮草不继，兵马守老了一一发吃亏。"宋江听罢，沉吟不语。众头领亦意见不同，也有说退兵是的，也有不甘心退兵的，----看官，就是熟谙兵法的人一到此也难预决。究竟不知梁山兵进退如何一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