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寇志

第二十回 陈道子草创猿臂寨 云天彪征讨清真山

　　却说永清不见丽卿的下落十分着急上忙叫查问。少刻，丽卿跟随的那些女兵随着尉迟大娘都回来一一个不少。都说道："大军混战之际，姑娘追一员贼将往正北上去，姑娘的马快，婢子们赶不上，只好先回。"永清叫苦道："怎地只是孩子气，万一失陷了怎好？待我亲去寻他，"真祥麟道："将军不可轻动，待小将去寻。"祥麟请了令箭人带了百十骑人马，并同尉迟大娘那几个女头目往他去的那条路上追去寻觅，永清又请万年也带些人，分头去寻。

　　原来丽卿在林子边混战之时，被他看见了石秀，挺枪骤马直奔过去，石秀见了大惊，带着伤那敢迎敌，拨马加鞭，落荒逃命。丽卿那里肯舍，狠命追赶。幸亏石秀也骑的是千里名马口那匹穿云电一时还追不上向正是：前面的飞云掣电，后面的猛弩离弦。一霎时追了二十多里，看看渐隔得近了，丽卿便放箭射去，却还射不到。面前已是一座大岭阻住了石秀顺着大路纵马上山，丽卿见他奔入树林，也飞马追上山来，那匹枣骝窜山跳涧，如履平地，有甚追不得。丽卿扑到林子里，那石秀几个弯转不见了，丽卿见林子那面路杂人没处寻查，盘过山岭，看那面岭下一片平阳，有几处人烟。丽卿想："这厮莫非走那里去，我已到此，索性再去寻一转儿真寻不得，便饶了他。"遂纵马下山了顺那平阳路张望。忽见左侧山脚边来了一个大汉人骑着匹点子高头马，紫棠面皮，颏边几根虎须，戴一顶万字头巾一穿一领酱色战袍，系一条玄色战裙又随着四五个伴当都挎口腰刀挑着些行李。一个伴当掮着一口泼风九环大砍刀只都走到路口。那大汉见了丽卿人兜住了马，只顾看他。丽卿往前行，那大汉随在后面亦跟上来个不落眼的从头至脚细看，丽卿回头道："兀那汉子几有些傻角，不走你的路只管看我做甚！"那大汉道："咦，我自己生了眼睛，你敢不许我看人怕人看，不要抛头露面"丽卿大怒道："你这厮到我手里讨野火么？活得不耐烦，便上来领枪。"那大汉哈哈大笑道："多少了得女郎都见过稀罕你这雌儿。"丽卿大怒，挺枪便取那大汉。那大汉忙抡那口大砍刀架住个两人就那空阔所在拼了四十多合，两边毫无破绽。丽卿道："你这厮好刀法！"那大汉叫道："且住，有话问你。"各收了兵器，丽卿道："快说。"那大汉道："兀那红姑娘，你莫非当真是东京陈提辖的令爱陈丽卿小姐么？"丽卿道："除了我，更有那个是他！"那大汉听了呵呵大笑二滚鞍下马道："姑娘，你何不早说，想杀我也。"撇了大刀，在草地上扑翻虎躯便拜一丽卿恐有暗算，逼住枪问道："好汉高姓大名？何处识得奴家父女来？"那大汉拜罢只立起身道："姑娘自不认识我，我也只争得几日不会得姑娘人我便是江南风云庄上的风会是也，"丽卿叫声："阿也！原来是风二伯伯，"忙跳下马，插了枪，折花枝的拜倒口风会忙回拜了。丽卿道："适才侄女冲撞二伯伯，二伯伯却从那里来？"风会道："从家乡来方才恕小人无礼。姑娘何故一人到此？"丽卿道："我那云龙兄弟可好？云祖公安否？"风会道："都好了云龙同我往他老子任上去，从此经过。他在后面那人家处修刀鞘就来几是我先行一步。"丽卿大喜人道："他在那里？"风会指着一处人家道："他在那向儿好道就来也。"丽卿道："我们何不迎上去口"风会道："何用性急一"叫一个伴当道："你去看看云官人只为何还不来。见他可说东京陈小姐在此人"那伴当路上去，没多时了只望见那村口一个少年，带着两个人，骑匹白马缓辔而来，风会道："他已来也。"只见那伴当急跑上去人到马前回指着说了几句，那云龙把马加了两鞭，泼剌剌的赶到面前一飞身下马，与丽卿相见，满面笑容道："姊姊，那阵风儿吹你到这里！伯父安否？"丽卿道："一言难尽一我爹爹为你的丈人，被贪官逼迫不过，愚姊同你分手之后，无一日不记挂你，我的爹爹没奈何，权去猿臂寨避难，你的爹爹又错怪了你的丈人，我又没处得你个信。"风会笑道："这些事我们都知道了，只请问姑娘何故一人到这里来，"丽卿道："我忧得你苦人如今我爹爹要夺那青云山用，教玉郎兄弟领兵，昨夜杀败了那厮们下有一个叫什么拚命三郎人说是我的仇人。我要杀那狗头他却怕我，直追到这里不见了口兄弟可曾看见？是个骑白马的后生，"云龙道："却不曾打眼一想是落荒逃脱了，追也无益，"丽卿道："造化了这厮，我们回去休。"风会、云龙商量道："我们就去转转，"丽卿大喜，就地上拔起枪，飞身上马。风会、云龙也都骑了马，带了众人都过岭来，寻路回青云山向风会道："方才见姑娘这般模样，又带着东京口音，也有些疑心只那知果然是你。姑娘真好枪法个怪不得云威相公都佩服，"丽卿道："二伯伯的大砍刀端的整齐，奴家那里攻得进。"云龙惊道："二位几时交过手？"丽卿笑道："我是不认识二伯伯，你又不来，我们好杀得热闹，"风会大笑。云龙道："姊姊方才说什么玉郎兄弟领兵，是那一位？"丽卿道："便是你那表兄儿会写字的祝玉山。我叫他做兄弟，有时顺口叫他玉郎。"云龙、风会都惊讶道："怎的玉山也到这里？"丽卿道："来了多日了又"遂把永清的事从头说一遍一风会、云龙都感叹不已一"如今我爹爹十分欢喜他，已把奴家许配了他也。你那表兄果然了得人"风会、云龙都称羡不已下云龙道："姊姊，你又是我的嫂子几"丽卿大笑。

　　三人在马上说着话儿已走了十多里。只见左侧拥出一彪人马来，乃是真祥麟、祝万年寻到，二人见了大喜，祥麟道："害杀人的姑娘，那里不寻遍。快回去，把你那玉郎急坏了，"万年道："我们已在青云山寨里，"丽卿笑道："奴家又不是三四岁的孩子敢怕吃那个拐骗了去！他却恁般干着急人既如此说，你们都来相见了，我先回去，叫他放心。"说罢一纵马加鞭，竟自抢先去了万年、祥麟、风会、云龙四人相见个各道姓名，方知是一家人上万年与云龙自幼曾会过个此刻也不认识。当时四人大喜，一齐回寨。

　　却说丽卿飞马跑回青云山只把关的忙去通报，放他上来一永清听得又喜又恨，见了丽卿埋怨道："姊姊了你是怎地？军营里勾当不是这般作耍，你万一犯了军令，教我怎生摆布？"丽卿缴了令个说道："不是奴家多事，一者看见了那仇人放不过他；二者要夺他那匹马来送你，却吃那厮走了。"永清道："可会着真将军同二哥否？"丽卿道："都见的又他们同风会二伯伯、云龙兄弟一齐来了下我恐你记挂，先跑回来口"永清惊问："怎地却遇见风会、云龙？"丽卿把那项事说了一永清大喜，叫预备迎接，须臾四筹好汉都到大寨向风会、云龙与永清见了，栾廷芳也通了姓名，众人大喜儿风、云二人方识得栾廷芳下当晚就把贺功的酒席与风会、云龙接风，席上永清说到被魏虎臣逼迫与云龙写《出师表》的话个云龙洒泪不止，众人都叹口气个丽卿说起安乐村全家逃难的话，对云龙笑道："你那个浑家我从千军万马里救出来，你却怎生谢我？"众人都大笑，风会说到希真父女离风云庄之后下"我等趁势荡涤了冷艳山，我等都因此得了功名，子仪不敢与尊翁叙功二我等官爵，皆出姑娘的威力几"丽卿不会说谦让的话上只说道："这算得什么二"众人欢喜，畅饮至半夜方散，永清恐降兵为害，把来四散屯开，将亲军保护中寨。破了青云山得了粮米七十余万担，战马五千余匹只钱粮器械、金银财帛不计其数，降兵四千余人，有受伤的一都叫去医治；战场上逃脱的，转来都准投降。一面将仓库封好一一面飞报希真。

　　不日希真带了五百多名壮士，将着犒赏物件到来。永清开关几大排队伍迎接。希真进寨升厅只慰劳犒赏都毕，退堂与风会、云龙相见，大喜。只见谢德、娄熊都过来参见永清下永清大惊道："二位将军为何也在此？"希真道："你出兵不久，景阳镇兵变，二位将军来聚义，那镇上六千多官兵都归了我们也，"永清忙问："怎地兵变？"谢德、娄熊道："小将们杀了沈安，只说将军是失陷在猿臂寨口魏虎臣倒被我们蒙过。怎奈魏虎臣那厮刻扣军粮几一味贪恶，自己置造花园，不管别人饥冻，人人怨恨几后来吃沈明那厮打听出杀他兄弟几他去首告了，那魏虎臣来捉我们，吃小将们先得知，索性把沈明那厮也杀了，同了百余人投奔大寨。谁想那魏虎臣捉小将们不得却把别个来晦气，众人大家不服儿杀了魏虎臣，一齐反了儿那兵马都监也逃走了。小将们幸蒙收录个"永清听罢，嗟讶不已只陈希真对永清道："我接到你的文书儿说青云山一齐都来，料道你破敌必在早晚，今日却成功了。那厮们必去梁山求救了万一梁山上当真来，我为此放心不下，所以亲到。慧娘甥女说这里有银矿，我本要带他同来采看，又好叫他在张家道口相度地脉起造炮台碉楼；那知这妮子闻得云龙贤侄在此二却害羞不肯来。刘姨丈务要屈风二哥、云贤侄到彼一叙贤侄休要推却。"云龙道："小侄亦不敢久居，恐家大人记念。既蒙家岳相召，小侄前去拜见，就在那里动身，此处不转来了。"风会道："此说甚是，你来走吴家疃取路最便，我在那向客店相等便了，"云龙道："二伯伯何妨同去？"风会道："不必二你们翁婿相见，少不得有番谈论，不值我在里面鬼混。"众人都大笑，希真道："卿儿，你在此没事个可送了兄弟同去。兄弟起身后你可同了秀妹妹来。"丽卿道："爹爹说梁山上那厮们就要来，却怎地不许孩儿在此？"希真道："胡说人梁山上来不来未定；便是来个你去了回来尽够，不叫你落后下"云龙当日拜辞了众位好汉个带了几个伴当，同丽卿到猿臂寨去一这里希真与众人相叙，一面多发细作打听梁山消息只过了几日，山下报上来道："关外有两个大汉人带着三五十人，斩了狄雷只将首级献上，要见主帅，"希真同众人都吃一惊下问："那两个人叫甚名字？"喽啰道："他有手本在此个"希真取来，一看大喜，原来就是栾廷玉。众人无不欢喜只希真同众英雄一齐下山，到了关外，迎接上山，厅上重见了礼，希真看那栾廷玉，方面大耳下五柳长须，八尺以上身材口那个大汉面如锅底，眼如黄金，须如铁丝，声如铜钟，身长九尺几威风凛凛，众人却不认识几希真道："这位好汉高姓大名？"栾廷玉道："是小人的结义兄弟口本贯南山镇上人，姓王了双名天霸，祖上也是军官了这位兄弟两臂有数千斤实力，惯使一枝笔挝，重八十斤，江湖上取他一个诨名叫做'赛存孝'小人得了廷芳兄弟的信便邀他同到贵寨聚义。行至半路，遇见狄雷这厮正在那里剪径，吃小人两个并了他，方知青云山已是收伏儿故而取了他的首级，径投这里来，望赐收录：愿执鞭随镫，剿灭梁山。"希真大喜道："得二位英雄光辉小寨，破梁山有何难哉！"王天霸道："陈将军用小人时，万死不辞。"万年、永清来参拜栾廷玉只廷玉跪在尘埃，痛哭不止，万年、永清道："师伯何故如此？"廷玉道："尊府阖家性命都害在廷玉手里，有甚面目敢见贤弟。但愿仗众位英雄威福二报尽了冤仇，便随令先兄于地下，"说罢，号哭失声。众人再三劝解，无不陪眼泪。希真道："仁兄虽是忠义，但必要如此小见，竟是妇人之仁了，自古英雄豪杰，谁无失算之处几祝舍亲在九泉断不怨怅仁兄"万年、永清都道："何尝是师伯错，休要这般引咎。"众人又再三说几廷玉方才收泪立起。希真吩咐办酒筵接风庆贺，叫大小头目都来参拜了，希真又吩咐道："狄雷也是一寨之主，那颗首级不要暴露他，以礼埋葬了又"众人无不称赞希真仁德人次日风会一定要行，众人挽留不住上只得祖饯相送。希真又修了一封书与云天彪上交与风会。风会谢了众人，辞别了，带着伴当，到吴家疃等待云龙却说丽卿同云龙到了猿臂寨只刘广接上山去相见了。刘广见女婿这一表人物怎不欢喜只当时引到后堂，云龙参拜了丈母一刘广的夫人见了，甚是欢喜，对刘麒的娘子道："惭愧，不弱于祝永清。"丽卿暗笑几当时问候都毕，仍出堂来只刘广办酒筵款待，自不必说只住了几日，云龙再三告辞儿刘广只得备了些礼物相送上自己送到山下，又叫两个儿子代送一程，丽卿亦要送一程，四人同行，云龙私下问丽卿道："你那表妹到底怎样一个？"丽卿大笑道："不用记挂，比我好得多哩！他玲珑剔透的心肝那似我这般愚笨下可惜我恐姨夫要见怪，不然下我该硬抱了他出来与你看了，好放心。"云龙大笑。天色将晚一刘麒道："前面已是界外了儿妹丈一路保重。"当时叫从人将带来的酒席摆下，四人席地而坐，都把了盏上大家起身洒泪而别。云龙星夜赶到吴家疃与风会取齐上一同到青州去，慢表。

　　却说刘麒等三人回猿臂寨一已是二更天气，丽卿便催慧娘动身同到青云山，慧娘道："姊姊赶甚死急？明日也来得及，"丽卿笑道："你那人已去了一还怕撞着那个？"慧娘道："怎地姊姊只管这般风风失失一我也有些行头要收拾起几不过去相度地脉，有甚紧急军务，大姨夫又没有限期与你，"丽卿笑道："你那知我的喉急，万一梁山上那厮们已到，爹爹同他们厮杀，却吃别个抢了头功去，"慧娘笑道："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向我同你赌：梁山上如果敢来儿我输与你。安稳睡觉去一明日早行！"到了次日，慧娘叫侍女们带了随身行头起身，飞楼、青狮无用处，不必带着几刘广爱惜女儿，不许他骑头口下备了一乘飞轿与他坐了，点了百余名喽啰护送。那几个轿夫该晦气，丽卿嫌他们走得慢，直骂了一路儿到了青云山，丽卿、慧娘同进山寨向慧娘与众头领都见了，希真便叫慧娘去探看银苗，慧娘道："白昼有日光映耀儿看不清楚，须得夜静，何不先去看筑城的地基？"希真甚喜便留众将守寨，同慧娘带了亲随壮士连日下山相看地利几那山南原有一座空城，向驻一员捕盗巡检下城内面开方五六里。后因移置别处，空城仍在。慧娘对希真道："这座城却也起得还好几就修理了，不必去改造他了却用不着四门：东门把来塞了，西门、南门外面都做了子城"用马鞭指着道："这北门外起造两带土闉上接连着青云山脚，做个关防，"二人又进城去看一转了只见那城门的门扇都无了，城里的衰草撞着马腹，一个人都不见，一间房屋都没有。只有一座演武厅只也大半倒塌了，面前好似一个教场，照墙外边又有一座破庙，有识得的说道是座关王庙了后面还有个城隍殿。二人看了出来儿纵马往南去。一路上慧娘叫侍女们捧着罗经个擎着标竿，他忽然骑马，忽然步行，东边去张，西边去望，指指划划的，说道某处好造炮台下某处好起碉楼，某处好掘壕堑下某处好设立燉煌。但说来的言语上希真无不合意，无不佩服上一连两三日，把那周围的形势都看了儿仍回青云山寨。众英雄都动问形势的话，慧娘只是锁着柳眉，低头不语儿希真道："甥女沉吟甚么几莫非为那张家道口？"慧娘道："正是上甥女看这局势，只有正北上的虎门最险要，两山来龙逼紧当中一条路，靠着艾山，真像虎爪踞地一般一那里起造两座炮台，只消千余人把守一任他数十万雄兵，也攻打不入，那芦川一带接连猿臂寨几多设立燉煌碉楼，也把守得口只是那张家道口亘连十余里口平坦坦一个生根的所在都没有，梁山泊若全伙往这里掩来人休说把守，便是逃避，急切也没处躲个只有筑一带砖城，设立壕沟几直抵魏河，方是上策。----这个工程又浩大，一年半载不得了，梁山上岂肯等我筑好了城方来？"希真大笑道："贤甥女不必担忧，老夫早有安排了。只就那张家道口居中起一座高台，要十二丈高低。上面盖造一座钟楼，把我祭炼的那口五千四百斤九阳钟运上去挂了几那怕宋江那厮们都来，他要走这条路，捉得他一个不剩。"众人都请问其故上希真道："你等不知，我祭炼那口神钟，正为今日之用。那口钟上的符箓宝篆都包藏先天纯阳元炁，善能收摄有情的精神，一声撞动，方圆九里之内了但是飞走活物，都如醉如痴，动弹不得。直待一个周时方能苏醒，却不伤性命。那怕你闷了耳朵只都不济事。只要太阴元精秘字镇住泥丸宫便无妨害。我已制下几千顶巾儿，与自己的人戴了，看守此钟向那怕梁山的兵马利害，除非他不走这条路，但来时个个上当。本师张真人时常吩咐我说：都箓大法，不到危急时不宜轻用，到得人力不继之时用了了方不犯天律，正是谓此，"众人听了，都各骇异不日，那往梁山探军情的细作都回来道："宋江已知青云山破了上因闻云总管引青州兵攻打清真山一十分紧急，老种经略相公不日又要来证讨，宋江却不敢来救这里。"希真道："我也料那厮们未必敢来个但不可不防备他走冷着口各处仍要严密把守。"当晚慧娘要去看银苗，希真恐他辛苦，叫他早睡下次日到夜分，希真吩咐多点火把，照耀着一同下山。直到青云山东南山脚银苗之处看了一转，指点了表记回寨。慧娘估来约有五百余万两白银一靠里面还有石青不少，可以采掘鼓铸青铜，众人都大喜。慧娘又把那起造炮台碉楼的图形绘出呈与希真，希真看了甚喜，便依他的法儿：芦川一带建立碉楼二十余处，燉煌接连不断；虎门设立一座虎爪关，关旁起两座炮台；正西上先起造那九阳钟楼儿一字儿造了四座炮台，八座碉楼，面前都掘了深濠。就采办木料几烧砖运土，叫祝万年监工起造叫刘慧娘做开银矿的监督二慧娘道："开银矿的弊端最多儿甥女不善查察，求另派精明强干之人，"希真道："也说得是又"便教真祥麟出去替范成龙来做银矿监督，希真又吩咐道："冬令将到，天寒地冻，须要并工赶办又"祝万年、范成龙领命，又教栾廷芳、王天霸统领铁骑几周围巡查，防有官兵冲突；遇有散亡失业流民，便招抚入寨耕种。

　　不日，范成龙来报："银矿内石青下面，又掘出白垩，无数。部下头目侯达系南昌窑户出身，他说识得此垩，可烧磁器，弃掉可惜。特来禀如。"希真便唤侯达来问，侯达禀道："小人祖籍南昌，世代惯烧磁器，小人也深晓得火法个因见此地白垩，不让于定窑细泥了若烧起来，定得好器皿二"希真道："果如此，也是本寨出产，各处销售，可以添助军饷，"就重赏侯达，派做磁窑总局头目，侯达领命谢了。侯达又举荐同乡数十人，都是窑户中塑坯、挂釉、上彩等工匠，希真就都派作董事，教侯达管领，范成龙将银两、铜斤煎出，陆续存库。祝万年督领夫役几昼夜兼工建造各处碉楼炮台，修理新柳城池，俱草创完备，只有张家道口的钟楼要紧，已刻日告竣。希真将那口九阳神钟由芦川运到张家道口钟楼上，依那选定吉日吉时悬挂，到了那日，希真率领众头领同到钟楼悬钟，宰太牢致祭。那钟上披挂五色彩缎上鼓乐吹打，众头领依次行礼了祭毕，三声炮响，众军呐喊人用力拽起那口钟端端正正悬在正中，盘好了千斤铁索。众人无不喝采希真对众人道："我用此钟，原是一时应急之事，砖城仍是要用人只是今年天寒地冻，夫役劳苦个断不可再兴工了，只好开春动手也，"希真又于青云山顶建盖一座万岁亭，供奉大宋皇帝牌位，朔望率领众头领朝贺，凡议大事，必到万岁亭上，山寨中又添了栾廷玉、栾廷芳、王天霸、祝万年、祝永清、谢德、娄熊七筹好汉，连前共是十七位头领。永清私下禀希真道："谢德、娄熊二人擅取率众造反，杀死官长。这等人心胸叵测泰山用他，须要留意。"希真道："贤婿之言甚当向但我只安放二人于身边下听候调遣，恩威并济，不付他重权，谅他也不能为害。"希真遂命谢德、娄熊在帐前听用，请刘广、苟桓镇守猿臂寨，仓库钱粮尽屯在猿臂寨内听候支用，着范成龙掌管。刘麒把守虎爪关统理炮台事务，在猿臂寨北山下寨；真祥麟仍旧镇守燉煌增添军马，在猿臂寨南山下寨：两枝兵马都做刘广的辅翼，彼此呼应相通。苟英专管九阳钟楼，镇守张家道口，屯积下千万条麻绳，准备捉贼。刘麟统领水军，在芦川下寨，兼理河岸一带碉楼向祝万年、王天霸驻扎新柳城，青云山西面最是冲当要路，是全寨咽喉，兵马俱拣选精壮，教栾廷玉、栾廷芳兄弟二人统领镇守，陈丽卿仍领前部先锋，兼领猿臂、青云、新柳三营兵马都教头，掌管操演赏罚。恐梁山来攻伐口希真亲自带领祝永清提重兵镇守青云山，统辖三营头领，并留刘慧娘亦在青云参赞军机，兼督全军工匠。职事分派已定众头领无不凛遵。希真派定各头领职事之后，连发数十处细作打探梁山泊的动静；逐日操演人马，屯积粮草，准备与梁山泊厮拼，按下慢表。

　　却说那日云龙离了猿臂寨了到吴家疃会合风会，同投青州，不说那晓行夜宿。一日行过了东泰山，一路听得人说，青州马陉镇云总管统领官兵攻打清真山一将次得胜。风会、云龙探听得是实了云龙对风会道："我父亲既不在青州，我们何不就去军营里相见？"风会道："贤侄所说甚是，"便同取路投清真山来上且说云天彪自到马陉镇接任办事，军政一新。凡是魏虎臣屈抑之人儿察其实有贤能，尽皆擢用；魏虎臣选拔之人儿察其果无才具，尽行斥革下游击将军曹松本是土豪出身只无尺寸之功，只是趋奉魏虎臣了升授今职。天彪见他弓马平庸，性情乖张，便将他功名详革只谁知制置使刘彬亦曾受他贿赂，曹松连夜托人去制置使处打点，反将云天彪的详文批驳下来儿天彪差心腹人私查曹松的劣迹人那日心腹人查着曹松在娼楼赌博二暗地飞报天彪。天彪便亲带兵役直掩至娼楼，捉住曹松，通详都省。检讨使贺太平遂将曹松拿问治罪，刘彬也无法奈何。众人无不称快，凡受过曹松荼毒的无不顶仰，天彪一日因巡查乡镇回衙，渡一条溪河。在渡船上望见下流头溪滩上一条大汉了在那里扳罾取鱼。那大汉生得身躯长大，燕颔虎须，眼如晓星。那口大罾并没有翻山架只大汉只将两只扳起放倒，毫不费力。天彪暗暗称奇，不落眼的看那大汉。那大汉也看了天彪几眼，不多时渡过溪河，天彪回衙，念着那大汉放心不下，暗想道："左右没甚公事上且再去看来。"便换了私服，带了几个伴当离了本镇下仍到溪河边。

　　远望见那大汉，还在那溪边扳鱼。天彪将从人藏在松林内，自己缓步行到大汉背后了远看不如近睹，果然堂堂一表一那大汉却不知背后有人窥他，连扳了几罾空，忽然自言自语只叹口气道："莫说去捉那些鸟强盗下鱼儿尚且这般难取！"天彪忍不住叫道："壮士上你好风流自在。"那大汉猛回头看见天彪，大惊，忙丢了罾，扑翻身便拜道："小人有失回避，相公恕罪。"天彪上前扶起道："壮士几时认识云某？"大汉道："本镇总管相公，为何不认识。"天彪道："原来如此，我方才在渡船上，望见足下仪表非俗，料想是位英雄，公事已毕，特来访你。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为何隐落江湖？"那大汉道："小人复姓欧阳名唤寿通，本处人氏。魏总管相公在任时，小人曾充汛地上铺兵。也考过几次钱粮口因无钱财使用，不能得缺了后因传递公文错误，队长将小人革役下小人家中吃口又重，无计谋生只因生平深知水性，胡乱在此取鱼度日，"天彪听罢叹道："惜哉！今日我要重用足下二可从我否？"欧阳寿通跪下道："恩相肯抬举小人一便是小人知己，小人怎敢不肯！天彪便招呼从人替寿通收拾了鱼罾，另备匹马与他骑了，一同回衙，天彪又问寿通道："我见你膂力非凡下你可学过武艺？"寿通道："小人幼年曾拜八十万禁军教头王升为师个十八件武艺尽皆学会。便是师父的儿子王进也敬服小人，"天彪甚喜。

　　次日，天彪点军下教场将欧阳寿通比较考试，果然武艺出众，天彪便当厅参授欧阳寿通为领军提辖人先与记名，遇缺即补，留在身边，天彪赏罚严明，大都如此下所以人人都畏服他。天彪又于公余无事之时，与标下军官开讲《春秋大论》人不问贤愚，无不感动。天彪讲到那剀切，之处上多有听了流泪不止的。不到数月，马陉镇上军民知礼，盗贼无踪，那一日接到经略使种师道密札，调他发本部兵马夹攻梁山，天彪领了札谕，便与兵马都监傅玉商议起兵，一面移请青州知府应付粮草，那些官兵的妇女老小闻得云总管要用兵，都赶紧把丈夫儿子的冬衣做起，准备干粮，只等候调发，那青州太守鲁绍和与云天彪最称莫逆，同日接到种经略的密札人教他应付云天彪的粮草，当时鲁太守到陉镇犒军，与天彪祖饯。席间，鲁绍和问道："梁山泊势焰鸮张，总管只带八千人马，愿闻进攻之策，"天彪道："兵无定法，因敌制变，预先却怎说得"绍和道："请问大意个先进那路？"天彪微笑道："弟有愚见，太尊试猜一猜。"绍和道："若直捣梁山，恐清真山强徒来救，腹背受敌又不如攻清真山，马元势危，宋江必来救，反客为主上胜他何如？"天彪大笑道："太尊真知我肺腑也！愚见正是如此向只是太尊解粮，切不可由莱芜谷经过，长城岭一带地势最险，恐贼兵在彼一断我粮道。太尊可由高粱屯绕道解来下那里与博山县的青龙汛相近二即遇贼徒，官兵呼招便到可保无虞。"鲁绍和道："总管所见极是人下官遵依调度。"不说鲁太守回府了这里云天彪命傅玉为先锋人并带欧阳寿通，提大兵八千，浩浩荡荡，杀奔清真山来，清真山的为首头领锦鳞蟒马元，率领一万多人前来抵敌了可想马元如何对付得云天彪，交兵不到两三阵，被天彪杀得大败亏输，退入玄武关死命守住。关上弓弩枪炮，灰瓶金汁，十分利害，天彪连攻十余日儿不能取胜。天彪与傅玉商议，傅玉道："何不用木驴直抵关下儿栽埋地雷轰打？"天彪道："此法虽好，只是关上贼兵甚多，木驴内能藏得几人？万一被他推下千斤石来口徒伤儿郎们的性命。"正在寨中商议二只见辕门官来报："外面有相公的故乡朋友风会上同大公子齐到，在营外等候只"天彪大喜，教开门请进口风会与天彪相见，云龙上前请过父亲的安，禀知家中祖父、母亲都安好，天彪闻知老小平安，甚为放心，风会问及军事，天彪道："吾兄到此，破清真山必矣。只是这厮们死守玄武关儿攻打不入，未有良策。"风会道："令郎贤侄有条妙计一何不用他？"天彪便问："龙儿有何计？"那云龙不慌不忙说出那计来，有分教：少年英俊，献上此日奇谋；大将老成改作他年胜仗。毕竟不知云龙说出甚么计来人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