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寇志

第十回 高平山腾蛟避仇 郓城县天锡折狱

　　话说当时杨腾蛟叫众人取了绳索二将刘二四马攒蹄捆了。那刘二已慢慢的晕了转来人腾蛟对众人道："我姓杨，名腾蛟，南旺营人氏。因斩了梁山王定六、郁保四。建立军功，蔡太师取我进京授职一不知为何，这两个狗头起意要将我谋害口我不能不结果他。今趁众位在此，特留这个活口，一者与我做个干证只二者脱了众位的干系。众位休慌，我不肯搅乱了私走，且借副纸笔来，"店小二忙去取来，放在面前，杨腾蛟道："那位高邻请执一执笔下替我写写。"众人推出一位老者，那老者没奈何，只得应道："老、老汉写就是了，"杨腾蛟把刀搁在刘二的脸上，喝道："你这厮因何起意谋害我？不从实说，剁你一堆肉酱。"刘二哼道："好汉。不干小人之事。蔡太师吩咐要好汉的首级，送上梁山宋大王处，小人们不敢不依。小人再不敢做这歹事了下好汉高抬贵手！实因家有老母时常有病下昨日曾对好汉说过，求饶狗命一"腾蛟道："咦！你主人的老母，干你鸟事！"刘二道："实不瞒好汉说儿刘世让是小人的亲哥子，因要害好汉，乔扮做主人伴当。"腾蛟听了，央那老者一句句依直写了，教众人都书了名，着了押，杨腾蛟把那供单看了一遍人又取出刘世让的包袱，打开看时儿只见几件衣服，三百两散碎银子，并腾蛟赠的一百两银子，也原封不动在内。腾蛟又搜出蔡京与宋江那封信来，就灯下拆开看了，骂道："奸贼焉敢如此！"遂把来揣入怀里几另取纸自具亲供，写道：具亲供人杨腾蛟个本贯南旺营人，年三十七岁个某年月日随大军征讨梁山。斩贼将王定六、郁保四。建立军功。讵，料蔡京欲救其女婿梁世杰，差心腹刘世让、刘二将腾蛟诱至金银寨地方。欲取杨腾蛟首级献于宋江，奸谋败露，杨腾蛟知觉一将刘世让登时杀死，远飏走脱又并不干金银寨店小二及一切邻右等人之事。现有刘二活口供单可质，所具亲供是实。

　　写罢儿便把自己行李收拾，牵了马，提了大斧，预备要走。

　　众人见这亲供。又见他要走，一齐叫起苦来。道："壮士，你方才说不害我们了今却不与我们做主。我们便死也不敢放壮士去口"又对店小二道："这是你家的事，不要害别个。"腾蛟道："胡说人不成我偿这厮的狗命！有刘二的活口、我的亲供在此，你们都洗得脱。"说罢，便取赠世让的那一百两银子与众人道："这银子原是我的。与你们做官司本钱够了了余外是他的，不干我事，不去动他。你们拦定不许我走二恼了我的性子，再砍几个了我也仍旧走了。"店小二磕头捣蒜也似的道："杨爷吩咐。怎敢不依。只是官府前怎容得小人分辩，说杀总是我们放走了凶手，"众人都拜求不已。杨腾蛟沉吟半晌，说道："有了，我再与你们一个凭据了"便提了那开山大斧走出店来，叫众人随了出来，把火照着，去溪边松树里拣了一颗拱斗粗细的老松，抡开大斧。乒乒乓乓，只得三五斧，那一颗松树虎倒龙颠，往溪里倒下去，众人都吐出舌头。杨腾蛟道："官府来检验，把与他看。这松树还吃不起我的钺斧下何况你们的头颈。"众人都不敢则声，腾蛟又道："你们休要疑惑，我也是走得脱时落得走，我在前面探听，如果累众位吃屈官司儿分辩不脱，我再挺身投首不迟。蔡京这封信索性也送了你们上也好替我剖白。"众人都拜谢，腾蛟提了斧，重复同众人进店，指着刘二骂道："我要救这一干人，造化你这直娘贼！"又索性把刘世让的尸首剁成十七八段，可惜那枝翡翠玉搔头，在刘世让身边一齐剁碎了人杨腾蛟当时收拾起，便取了蔡京那枝令箭。点起灯笼，扑翻身拜谢了众人二飞身上马就走。众人谁敢拦阻他，看他远远的去了。

　　杨腾蛟离了金银寨。仍复往东，一路马不停蹄，有路便走。五月天气夜最短个看看晓星离地，东方发白。腹中好生饥饿。细认那个所在个已到了栖霞关热闹的地方又说道："却怎地岔出这里？"又想道："虽是云总管有这言语叫我去投奔他二只是此刻我已杀了人，追捕得紧急，须连累了他，不如休去几只是不投奔他，却往那里去托足安身？仔细思量儿不如竟去投首，也落得出个好名声个却只可惜爹娘生我这副铜筋铁骨，又学成全身十八件武艺一不曾与皇家出得半分气力。不争便这般罢休？"在马上踌躇半晌，好生委决不下。

　　看看太阳离地儿人家店面都渐次开了，只见左侧一间生药铺也下了排门几有人出来悬挂招牌。猛然记起一个人来儿不觉笑道："我呆么！现放着钜野县我的知己好友徐溶夫上我同他幼年莫逆至交，此人义气深重二必能救护我。近来他在高平山乡卖药度日，屡次有信来叫我去耍子，如今正好去探望他。只是他十分贫困，我又怎好去累他。我想把这二百两银子帮助了他，在他那里暂避几时，再作道理一他也好了，我也好了。"主意已定，便下马去寻个吃食店，沽了两角酒口切了三五斤牛肉。腾蛟问过卖道："这里到钜野县还有多少路？"过卖道："进这栖霞关往南走，顺着官塘，六十五里。"腾蛟道："这里到高平山乡多少路？"过卖道："这却远哩口你若到了钜野再到高平，还有五十里；若不往钜野转，从孤云汛分路脚下去，只得八十余里人"腾蛟问了备细，便会了钱钞，骑马到关上来。关尚未开了等了好歇，方才放炮开关二那栖霞关是个险峻要害。堵御的将弁兵丁果然森严上少刻，一位将官坐出来放关，杨腾蛟下马，捧着令箭上前道："蔡太师军令。到城武县公干。"那将官连忙起身儿请过令箭来验了，见是真实。便问差官名姓。腾蛟捏造了个鬼名字。那将官便吩咐注了面貌册。注毕，那将官拱一拱手道："差官请下"杨腾蛟收回令箭，飞身上马，倒提金蘸斧，径闯过关去了，那将官与众人猜疑道："这差官好古怪，既是奉大令，却不叩关儿直等我放他，又自己下马，却是何故？"杨腾蛟骗过了栖霞关儿奔上官塘大路，一气走了四十余里，已到了孤云汛。腾蛟问高平山的路儿有人指引道："往这小路上向东去再问。"腾蛟走了一程，想道："我这般装束碍眼。方才关上那将官只管朝我看，想是有甚破绽动疑，不如改扮了。"便开包袱取出那条单被把令箭钺斧齐包了二军装衣服都换下，方才慢慢的前进儿一路都是乡村小路。真是大路生在嘴边二腾蛟赔着小心，见人便问人随湾转湾，到了高平山上只见万树蝉声，夕阳西下，那杨腾蛟一抹地寻着了徐溶夫家里下二人会面大喜，各诉离怀一自此以后，杨腾蛟便隐藏在徐溶夫家不题几再说金银寨客店内一干人见杨腾蛟去了，只得商量着人到南村去请张保正，邀他亲来。原来那南村还有五里多路，店小二与众人只得哀求刘二方便，刘二道："你这厮们螃蟹把来放了，鸡蛋倒把来缚了。我不晓得几我是苦主，见了官府，我有分辩处，"众人越慌，又求够多时。刘二方才道："要我方便也容易几你们把杨腾蛟的亲供并勒我写的供单都烧了只只说他劫我的财帛，杀死我的哥子。你众人来救，他已得赃逃脱个并把那一百两银子还了我个我便包你们都没干系。"一个老者道："且等保正来了商议，"刘二道："你等既要我方便，须解放了我。"众人怕他行凶，却不敢便放。

　　正俄延着，只听得门外人声热闹，那张保正骑着马上带了十几个庄客到来，店外下马儿众人一哄出来把张保正围住，备细诉说了。张保正道："这一起无头公案口你们须精细着。刘二这话由他不得，这知县相公盖青天不是胡乱蒙混得的人一个显了底，大家都洗不脱，刘二放刁，有我对付他，你且再把那亲供另写一副假的，这一百两银子大有关系几切不可与他。"众人大喜只一齐到里面。张保正叫解了绳索人放了他起来。原来那刘二吃杨腾蛟这一掼，左边大腿擗，脱了臼，行立不得人店小二忙掇把椅子与他坐了，你看他还大剌剌的装q，a虎。，那张保正板着脸道："刘客官，你休要拿捏我们，不要倚仗着你是个苦主向你弟兄两个行歹事，须知败坏了了想在那个身上来翻本？我们无故为你拖累，口供便依了你的，那杨腾蛟一百两银子了你休妄想。就是你的，也要借我们用用又你不顺从，就此刻送你上西天几教你回不得东京，我们左右只不过会了一场人命，"刘二见不是头，便道："你们既依了我的口供，我再说什么。"张保正做个眼色只叫众人把那两张假口供当他的面烧了，一面自具禀单，盖了钤记，叫人飞奔到郓城县去报官，天色已是大明。

　　却说那郓城县知县姓盖。双名天锡，祖贯汝南人氏人他父亲曾任河北沧州太守。那年梁山泊宋江、吴用要收朱仝上山，用计叫李逵杀死太守那个小衙内。便是盖天锡的同胞兄弟。那太守捉拿朱仝不得，后来接高唐州高廉移文。收捕柴进的老小，带讯出杀小衙内一节，方知是吴用毒计，不干朱仝之事，太守切齿痛恨。过得几时，因老病告休，退归林下。临终吩咐天锡道："吾生平爱贤重士。自谓文教武功，略省一二；不能大得志，今日将死，这佩刀赐你，我看你日后必然发迹，梁山泊害你兄弟之仇了不可忘了。你有日能替朝廷出力人捉住吴用、李逵、柴进那厮，就把我这口刀剐那厮们。泄我一口无穷的怨气。"天锡哭拜收了，三年服满，由进士铨选山东郓城县知县人那盖天锡年方二十六岁，身长七尺五寸，论武艺也骑得劣马。盘得硬弓，文才自不必说，独有一件及不来的本领，最善长的是决狱断案，不论甚么疑难讼事，经他的手无不昭雪，因此上人都呼他为"还魂包孝肃"下到得郓城不久，便就兴利除害。风清弊绝，吏民无不欢喜，又呼他做"盖青天"。

　　那日盖青天正升厅理事，忽接到张保正的禀报，说金银寨有过客杀人、凶手在逃一起事件，盖天锡见是命案，怎不当心上即标委案下县尉，带领了书吏、衙役、刑仵速往前去检验报来一并查凶手下落。当时那县尉领了知县的堂谕，带了一干做公的飞奔之人只并刘世让行李马匹等物一齐带了，连夜回郓城来。那刘二因闪了腿，行走到金银寨来。到那客店内，将刘世让的尸骸凑好，扛放平明所在如法检验，一一填注了尸格。那县尉唤齐众人，将大概情形问了一番。众人都说凶手杨腾蛟武艺利害口膂力，过人，众人不能擒捉下吃他逃走了。又将砍倒的松树指点与县尉看只县尉也是心惊。当时责令保正备棺木将刘世让尸首浮封了，一面多派公人开具杨腾蛟脚色几四散查拿。天已将晚，县尉将案内有名应讯不得。只得取扇门板抬了他。

　　次早，盖天锡升厅，县尉禀覆了退去了天锡将尸格供单看了，便唤刘二上来讯问人刘二道："小人刘二，与刘世让同胞兄弟只世让是哥子。今年某月某日。蔡太师差哥子刘世让，赍令箭往嘉祥县提取杨腾蛟进京，小人同行。随身带有六百多两银子一取了杨腾蛟正身回程，五月初五日行至金银寨客店下不料杨腾蛟见财顿起不良儿乘小人等睡熟将银两窃取，希图逃走。吃哥子惊醒看见几当时吆喝，起身捕捉。腾蛟情急上擅敢行凶，杀死哥子世让，打伤小人右腿，抢去银子、令箭即刻脱身逃走，众人来救不及。求相公伸冤二"那盖天锡看那刘二生得蝇头鼠面，满脸奸诈，已有五分瞧科。又听他这番口供，一发动疑。又亲验了刘二的伤痕，当时叫带过一边。叫店小二一干邻右上来，店小二道："小人在金银寨领公牌开设客寓，本月初五日，有东京差官刘世让，又一军官杨腾蛟，同着这伴当刘二，齐到小人处投宿。当日天晚，他三人俱在后面吃酒。小人同伙计在前面算账未睡。忽听后面喊叫，急去看时几见杨腾蛟已将刘世让杀死又小人喊起邻右，怎奈杨腾蛟凶猛。捉他不得。他又砍倒松树一株做样。小人等害怕，不敢阻他，吃他走了。"众邻人也都这般说口又道："实是小人等力弱畏死，不敢擒捉，并非故意放走凶手只"盖天锡听了，叫张保正上来，问道："这节事，你必尽知底里，有无别项情节？从实说来人不许隐瞒。"张保正道："小人家离金银寨五里，四鼓时分，店小二差人来报说，他店内有客人死杀人命的事只小人急忙奔到金银寨，那杨腾蛟已逃走了上据刘二说，是杨腾蛟抢他的银两，杀死事主，拿赃在逃。小人亦曾再三盘问。刘二矢口不移。不知有无别项情节个求恩相研问刘二。"盖天锡听罢，忽然大怒，喝道："亏你这厮充当保正！怎敢与众人串就口欺瞒本县？"张保正道："小人怎敢欺----"天锡喝道："你这厮还敢强！现放着县尉检验尸格人刘世让只有腰跨一伤与斩断头颈一伤是生前，其余俱是死后，决不是一时砍的，我又验刘二伤痕，见他手足腕上都有绳索捆伤痕迹。此是从何而来？眼见杨腾蛟不是一杀了人便走下至于抢银一节亦大有可疑，杨腾蛟既抢此银，却为何刘世让包袱内又剩此三百余两？他敢道嫌多，不好一总将去？显然有别项情弊，你从五鼓候县尉至日中。难道竟毫无风声消息？便是刘二不肯说。这店小二一干人必有些在眼里上他们岂肯瞒着你？你不实说几我先斥革了你的保正，再来断你的腿，"张保正磕头道："恩相明鉴：小人如何识得到儿只求细审原告。"天锡道："你这厮还支吾推托，"吆喝皂隶："整顿夹棒，先把这店小二夹起来！小二招了上不怕你这厮赖那里去。"店小二慌了了大叫道："青天老爷，小人招也。招也！不干小人事！"遂把那杨腾蛟怎样写亲供，刘二怎样勒掯，小人等不依他，又恐怕被他连累，一是一、二是二的都说了。张保正也磕头道："小人也教店小二等不许欺瞒相公。争奈他们畏惧刘二诬扳，央求小人。小人一时不忍。徇着情依了。今被恩相勘出，罪该万死。他现有凭据在此，"遂将杨腾蛟的亲供并刘二的口供呈上了又说道："杨腾蛟临走。又留一百两银子与众人做官司本钱。小人等不敢擅受，一并呈验口"盖天锡看了道："胡说！杨腾蛟正身在逃，这一面之词何足为凭，眼见是你们得他这一百两银子人卖放了凶手。"张保正道："恩相不信。现有蔡太师的书信，系杨腾蛟留下。现在店小二处。"店小二便把那书信呈上。

　　盖天锡细看，认得是蔡京的亲笔，图书也不错。暗忖道："杨腾蛟那厮，我也多听人说他是个义士。杀了梁山贼目，投诚大军。如果贪财忘义，何如仍向梁山？况且据说他武艺了得，并非走不脱，却又留此一百银子买嘱什么？那蔡京往往陷害平人人这节事必有蹊跷。我且研讯这刘二，"便把张保正一干人隔开一边，叫刘二上来，问道："你哥子在蔡太师手下做甚官职？"刘二道："骁骑都尉只"天锡道："他武艺如何？"刘二道："却也了得人"天锡道："比你怎样？"刘二道："小人却不及哥子。"天锡道："你两个人为何却还对付他一人不过，反吃他杀人走脱？"刘二道："杨腾蛟那厮委实凶猛异常几小人弟兄两个都输了。"天锡道："他还是先伤你，先杀你哥子？"刘二道："他先打坏小人，小人动弹不得，哥子一人敌他不过二被他害了。"天锡道："他杀你哥子之后就走，还是俄延着？"刘二道："他得了手便抢去银两、令箭走了。众人也不拦他。"天锡道："现在众人都供你拦他不住口追上去吃他打坏；又说并不曾见有银两抢去。到底怎样？"刘二道："人小实是先被打坏，喊叫众人，又都厮看，由他走了，抢去六百多两银子。众人明明都看见个只因杨腾蛟就将一百两送与众人上所以众人相帮他厮赖。"天锡道："我也因追出这一百两银子，心中有疑，所以问你。是你的可认识？"刘二道："为何不认识！"天锡就将这银子与刘二了认定丝毫不错。

　　天锡道："你二人从东京到嘉祥，来回盘缠也用不到六百多银子，不要是你浮开。日后捉住杨腾蛟，追赃不出，须是本县的干系。你不要累我。"刘二道："小人浮开甚么只这六百多两银子是太师发出来采买物件的，并这盘缠一总在包袱内。怎说没有？相公不信，现有太师是见证口"天锡道："真个有，本县怎好不与你追。只恐你将别样银子算在太师项下，不得不问个明白。"刘二道："都是太师府里领出的，都是内库的银两，有甚两样出来？譬如相公的仓库钱粮口敢怕也有甚两样？如今只求捉得凶手一诸事俱明白了。"天锡道："你既被他先打坏动不得，他然后抢银子，你这手足上的伤痕又是那个捆坏的？"刘二吃了一惊儿半晌道："这是那厮怕我不倒，又捆了我。"天锡道："你这厮老大脱卯，自不识得。他捆你，少不得有一时半刻，你方才又说他抢了银子即刻就走几众人救不及。你前言不对后语上现有你的口供在此，众证确凿了你自去看来！"便叫张保正一干人齐来质对几把那两纸供单掷下去。

　　刘二暗自叫苦了方知着了众人的道儿，便道："小人不识字，"天锡哈哈大笑道："你诈那里去？"就叫书吏读与他听，刘二听罢，叫起撞天屈来，道："这是何人捏造的？又非我的亲笔。又没我的花押，怎便作得真？"众人都道："你老实认了罢，省得害别人。这盖青天相公前口比你再高些的也漏不过，"刘二叫道："你这厮们得了赃，卖放凶手，却捏这字据陷我，"天锡道："你这厮不用赃不赃，现在这一百银子都是棋子块儿，上有嘉祥县军饷的戳记人与你那三百余两内库印子迥，别个怎说不是两样？杨腾蛟既要抢劫。不好连包袱齐抢去，却又留些还你？你这厮一虚百虚，不用强辩了。"刘二已是心怯个又请原银看了看，道："小人方才不看明白人这是景阳镇总管云天彪赠我们的盘费。"天锡大怒，喝令掌嘴上两边虎狼般的公人一声答应：一个上前绑了手；一个揪住头发将头按在膝盖上；一个举起黄牛皮的掌子，一声呼喝，向那左边面颊上足足的盦了二十个大巴巴，刘二叫屈叫皇天道："苦主这般吃亏！"天锡大怒道："便活打杀你这狗才值什么！"喝声再打个掉转头来右边又是二十个个方才放了。只见满口流血，那张脸汤泡P股也似的红肿起来，天锡道："你既称你哥子怎般了得，又有你相助，尚且近杨腾蛟不得，却怎说这些老弱男女卖放他？还有一个凭据在此人莫非也是他们捏造的？"便把蔡京的原信掷下几刘二见了。吓得魂不附体。你既不去谋害人，无故自己的亲弟兄乔扮甚么主人伴当？包袱内带这一大包蒙汗药何用？你这厮狐假虎威个将蔡京来唬吓本县。本县就先将你处了死，叫那蔡京识得我，不问你招不招！"原来宋朝的法律儿待守令最宽，知县官便治得人的死罪只所以盖天锡敢说这话。当时刘二见堂讯利害个干证确凿，又恐天锡认真做出来上理屈词穷，抵赖不去，只得招认了，因说道："实是奉上差遣了盖不由己。哥子的冤枉个求相公伸理。"天锡当堂录了供，唤过押司来叠了文案；一面加紧责令公人画影图形了严拿杨腾蛟。对张保正等一干人道："叵耐尔等通同欺瞒本县，本当重责，姑念因人受累。又是热审减刑之际，从宽豁免二日后休得如此！"众人叩谢口就着张保正领了店小二一干人回家保释二再候呼唤。杨腾蛟的一百两银子封寄入库了刘二着去城隍庙内安置，令医士调治，令公人伴着他人行李盘缠马匹俱发还收管一不日，押司将申详文案办齐，天锡过了目，画稿盖印，那捕捉公人来禀："杨腾蛟不见影迹人只有栖霞关画貌册上开载上初六日卯时有一蔡太师的差官王福。奉着令箭过关，口称到城武县公干，面貌衣装、马匹军器与所拿未获之杨腾蛟符合无二，守关将官验得令箭是实，放他过去。"天锡道："多应那厮仗着令箭撞关下到城武、钜野一带去了只移文过去，一同缉捉。我本为另有一起公事正要上府上顺便就亲解了刘二去。"叫县尉权理县事，自己带了护从解刘二到曹州府来下不日到了曹州。那曹州府知府张觷，平素最敬爱盖天锡，上司下属，可称莫逆。当日盖天锡见了张觷。参谒都毕。天锡禀到刘二这一起命案几将文书送上。张觷看了人便请天锡内厅叙坐，开言道："这起案被盖兄如此勘出只足见明察秋毫。只是依下官的愚见。却照直办不得。"天锡道："若照刘二的原供。杨腾蛟是用强劫抢，杀死事主，获到案时，照律定罪，应得斩决枭示了今照此真情议罪，杨腾蛟不过一时忿怒，擅杀有罪之人，尚到不得死罪，一轻一重，出入悬殊，若不照直办。卑职怎敢，望太尊三思上"张觷道："并非说不当如此办。此中有老大碍手处，盖兄且听下官说这情由，"那张觷说出这段情由来，有分数：奸邪太师，反感知县恩德；避难豪杰了直共日月争光。

　　《诗》云："既明且哲了以保其身。"其斯以谓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