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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移花接木

  有时候我在想,也许我可以将这一段故事写成一部小说。可惜的是,我永远没有办法完成这个心愿了。

  我在阳光明媚的海滨酒店里,异国情调的生活并不能吸引我离开房间。像我在海城一样,我习惯闭门独居,用思考来充实每天的生活。

  我想我在这个故事里还隐瞒了一些事情,虽然直到这个故事结束,也没有人怀疑我其实是一个杀人凶手,但是,我还是想让人知道事件的真相。这就像你完成一部杰出的作品,总希望拿到人面前展示一番。

  我在唐风小区里曾经谋杀了一个名叫林燕的女人,我成功地嫁祸给了那个普亚族的凶手。没有人知道,是我将林燕从十三楼的房间里转移到了她十二楼的家里。我知道我不可能制造一个完美的凶案现场,所以,我干脆仔细地清洗了林燕身上的血迹,并为她换了衣服。我离开她的时候,我还在她的房间里喷洒了些香水,这样,床上的林燕看起来便像睡着了一般。

  那时候,正好是秦歌第三次来找我帮忙,这回,他要我帮他解的谜题是枫叶和羽毛。其实在一见到枫叶和羽毛时,我便已经想到了苗族那个传说,但我故意装作不知道,拖延了两天时间。

  两天时间,已经足够我做很多事了。

  我患有血管性头疼,我去医院的时候,顺便去了妇产科。我知道了妇产科里有位男医生叫赵紫琼,他就是连环杀手这回选择的下手目标。

  妇产科男医生的家庭情况几乎是人尽皆知的秘密,我只借故跟一个小护士搭上话,甚至没有多费口舌,那小护士便将他的情况竹筒倒豆子一样说了出来。妇产科的人好像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拿那位男医生说事是件挺开心的事。

  我跟这位男医生不仅无冤无仇,而且素不相识,但我却要杀死他。

  当然,在杀死他之前,我还必须满足他一个愿望。这样,事情看起来才更像是那个连环杀手做的。

  我的时间不多,我必须抢在真正的凶手前面下手。

  所以,我自作主张,替男医生选择了一个愿望--他这辈子窝囊地活在乡下来的丑老婆淫威之下,连我都替他不值。

  我一定要让他挺起腰板,堂堂正正地做一回男人。

  我做得很成功,我带着男医生来到一家酒吧,几乎用尽了我所知道的世间最恶毒的词汇来咒骂他。窝囊的男人起初对我非常畏惧,无论我说什么,都低着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熊样。

  后来,我直接把唾沫吐到了他的脸上。

  他的脸涨的通红,似乎有了些反应。这时,我不等他说话,一脚将他踹倒在地,开始用力殴打他。

  酒吧里还有很多人,他们纷纷对我的恶行进行了指责。我非但没有收敛,而是当着大家的面,将男医生的糗事悉数说出来,让大家都来鄙视这个没用的男人。

  我的苦心得到了大家的配合,更多的唾沫雨点样落在男医生的身上。

  就在我最后实在无计可施的时候,男医生终于爆发出了一声大喝。他的双目尽赤,脑门上的青筋暴起,身子虽然还在颤抖个不停,但双拳已经握紧。

  我没有给他发作的机会,拉着他的手离开了酒吧。

  "回家去,做一个真正的男人。"我对他说。

  那天夜里,我打电话给他,如我所愿,我听到了他兴奋的声音。我们都成功了,我满足了他的愿望,他挺起腰板揍了虐待他的丑女人。

  男医生在电话里对我充满感激,所以,当我告诉他,我现在就在他们家楼下时,他毫不犹豫便下楼来见我。

  可怜的男医生再也不用受那丑女人虐待了。

  就在我将男医生的尸体藏到花坛的冬青丛中时,我忽然感觉到背后有一道凌厉的目光。我悚然一惊,整个身体都变得冰冷而僵硬。

  我缓缓回过身来,看到在花坛前面不远处站着一个精瘦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我见过,八月十五的紫金之巅。

  我在那瞬间便知道了那年轻人就是这几起凶杀案的凶手。他在紫金之巅曾经跟我说过,他去那里只是为了燃放焰烟花。而连环杀人每次杀人之后,都会在天空里绽放一些焰火。

  焰火--我想我有了一个疏忽,我忘了来找赵紫琼时应该带上一枚烟花。任何小小的疏忽在这游戏中都是不可原谅的,我不禁有些懊丧。

  就在这时,我看到那精瘦的年轻人弯下腰来,接着,一声尖锐的响声过后,美丽的焰火盛开在黝黑的苍穹之上。

  我怔怔地盯着那年轻人,因为隔得远,我并不能完全看清他的模样,但是,我们在彼此注视中,似乎有了一种默。

  那一次,我们谁都没有说话,我只是在离开花坛前,将手中写有一串数字的纸片冲着那年轻人扬了扬。

  我按照真正连环杀手的习惯,也在现场留下了一道谜题。

  我的谜题不是留给警察,而是留给连环杀手。

  他既然知道双龙太极图,那么必定也知道九宫。

  我替他解决了一个目标,那么,他一定也会为我杀掉那个油头粉面的男人--当然我知道那男人的名字叫做江海。

  我必须给那精瘦的年轻人一些时间,所以,我故意拖了一整个晚上,在第二天的凌晨才把谜题的答案告诉警察秦歌。

  我知道,油头粉面的男人在那个早晨一定已经是个死人。

  我读过很多杂书,其中包括中国古典兵法中的三十六计。我不敢肯定我用的是否就是其中一招移花接木,但无疑我成功了,那些警察按照惯性思维,把林燕的死亡归结到了江海身上,她的死亡成为江海生前的一个愿望。

  我没想到,那些我偷窥林燕时保存的影像,还成为了论证这种推理的佐证。

  如果我还有时间,或者我会经常想起那个削瘦的年轻人。他是我的兄弟,也是我的伙伴,我们共同完成了这样一系列完美的谋杀。

  那是聪明人的游戏,本身就能让你生出很多优越感来。

  我想如果那削瘦的年轻人现在还活着,我最想做的就是和他一道回我们阔别的家乡。古老的普亚部族,神秘的普亚部族,那里的人流着和我们相同的血液,我们和每一个人都是兄弟姐妹。也许在那里,才有我们真正的生活。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太久了,或者我应该丢掉我的稻草人,还有我那水中的母亲,她是否也期望她的儿子能够重回故里?

  十二月下旬的一天,我盘腿坐在海滨酒店二楼白色的长廊下,温暖的海风轻柔地拂弄着我的身体,我不知道我是睡着了还是在尽情享受这种静谧的生活。

  蓦然间,我有了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我睁开眼,看到片刻前还美丽的海滩忽然变得躁动起来。沙滩上成群的游客争相往海岸上奔跑,原本轻柔地吻着沙滩的海浪也变得暴躁起来。

  这一刻,我的脑袋里又像插进了一根针,剧烈疼痛起来。

  很多面孔在我的脑海里浮动,他们轻飘飘的像风中的落叶,让我看清他们的模样后立刻随风远逝。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些面孔似乎在向我告别,因而当水中的母亲出现后,我便竭力想抓住她。

  --妈妈,难道你也要弃我而去么?

  天空的乌云向我逼近,远方的海面竖起一道巨大的墙,翻滚着涌向沙滩。我还坐在海滨酒店二楼白色的长廊下,我根本没有察觉转眨之间,巨大的水墙已经涌到了我的眼前。

  我与水墙对视着,用我的沉默来对抗它的咆哮。

  我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了,那些漫过母亲头颅的水也漫过了我的头颅。这一刻的感觉非常奇妙,我觉得我似乎很久以前有过这样的经历。

  我的眼前开始变得黑暗,这回我真的被卷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但那漩涡里却是无比的安静。我的身体开始往下降落,轻飘飘的,像浮在空中。我只能看到身边的黑暗越来越亮,身体却没有任何的感觉,到后来连思维也渐渐凝固了。

  我知道,这就是死亡的感觉。

  我的名字叫马南,我身处的海岛是泰国攀牙府的普吉岛。我已经不记得我出生时的任何情况,但我的死亡却极其壮观。

  也许我并没有真的死去,我只是随着印度洋海啸去往了另外一个国度。

  也许,将来的某一天,我们还会在城市夜晚的街头相遇,那时,你们不要感到奇怪。我已经变成了夜里的东西,我可以御风而行,轻易地钻进你的身体里。

  那时,你们便成了我,我们在这世界上,便真的无处不在了。

  也许,这个故事还有另外一种结局。

  当我消失在泰国攀牙府普吉岛的海啸中时,远在中国海城的秦歌正在等待我的归来。两天之后,他在电视里看到了攀牙府的断壁残垣,看到了腐烂的味道正在异国的大地上飘荡。我不知道那时,他是否为我感到许些悲伤。

  十二月初的某天夜里,秦歌所在刑侦队接到举报,海城市一家迪厅里有人销售摇头丸。他们赶到那家迪厅,带回来几个毒贩和吃药的青年人。

  在审问中,秦歌忽然觉得其中一个金黄头发,穿着时尚的女孩有些面熟。他使劲回想,终于记起来有次跟我在路边一家小餐馆吃饭,出来后他先去取车,回来时,看到那女孩站在路边跟我说话。当时他心里还生出了一些暧昧的念头,但后来又把她当成了我的学生。

  时尚女孩没有参与销售摇头丸,她只是吃了一颗后刚刚找到感觉,见到警察甚至依然不能自抑地晃动脑袋。

  对这样的人除了教育批评,警察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除非把他们送到拘留所去。秦歌因为我的关系,对时尚女孩特别照顾,教育一番后便放她走了。

  又过了两天,秦歌在街头再次碰见了时尚女孩,这回,他还和时尚女孩攀谈起来。我猜想秦歌一定请人家小姑娘吃了饭,时尚女孩肯定喝点酒,所以,她很快就把她跟我的关系全部告诉了秦歌。

  我没有对那小姑娘动过歪念头,这点我到哪儿都可以挺起胸膛,但关键是秦歌知道我还做过跟踪女人这样的事,一定既不相信,又十分好奇。如果时尚女孩说顺了嘴,还告诉秦歌我曾从那女人的摩托车车座下面偷过一个包,那么,秦歌的职业敏感一定会让他把这件事追查下去。

  这样,他就发现了我跟踪的女人其实就是林燕。

  通过对唐风小区居民的走访,他很快就会查到我曾在那里租过房。

  虽然我已经擦尽了房里的鲜血,但我知道警方只要使用发光氨或者反光源,后者追踪血中的蛋白分子,一点蛛丝马迹都逃不过去。

  这样,连环杀人案的结论便开始出现问号。秦歌并不知道我的行程,也许他还会去田园山庄找我。如果他细心,可能会发现我的门铃有些不同,因为它是我用两部对讲机改装的。他第一次因为普亚族凶手的案子深夜去找我,其实我并不在家中,我在唐风小区租住的一套两居室里。如果不是这样,就算我再孤僻,又怎么会将一个警察拒之门外呢?

  但所有的一切,秦歌都必须等我回去,才能弄清事实的真相。

  但是,你们知道,他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我想,当他看到普吉岛的灾情,即使没有为我悲伤,至少也会有那么一点沮丧吧。但这些跟我都已经没有关系了。我曾经是个孤独的孩子,我孤独地来,如今,我又孤独地去了。

  --没有人会想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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